記得
2010-4-1
牛津大學出版社
董橋
无
可是書還是要寫,要出。一連幾個深宵我都在整理牛津大學出版社林道群打印的一堆清樣,收了去年二月到今年一月三日我的四十六篇隨筆,書名我套用米勒的《 Remember to Remember》題為《記得》。是聖誕前後的一個侵晨,我睡醒忽然想起亨利·米勒,想起《北回歸綫》和《南回歸綫》,想起 Leonora駡我讀米勒的書,想起那本《 Remember to Remember》。起床開燈找遍書架找不到那本書。翌日翻遍書箱還是找不到,只好上網訂購。過不了三、四天書寄來了,連夜翻讀,真像跟烽火中失散的老朋友重逢,兩鬢斑白,一臉風霜,昔日那份矜貴的關愛猶在:米勒畢竟念舊。他說他和他的女人匍伏在地上看巴黎地鐵地圖,指着地圖上的站名辨認他住過的地方,順着手指的游移回憶他熟悉的地區他走慣的木橋他買醉的酒館。過不了幾年巴黎淪陷了,他說他默默坐在廣場櫈子上餵鴿子,「少不了還有希特勒,胃口比鴿子大多了」。偶然走進小鎮幽暗古舊的咖啡館,兩盞吊燈照亮桌球檯面的綠絨布,兩個士兵彎腰對壘,他說那是梵谷的畫了:"The mission of man on earth is to remember"。厚古而不敢薄今,浪漫而不忘務實,米勒懷舊懷的是文化那炷幽明的香火和儒林那份執着的傳承。三十四年前威爾遜送我《 The Colossus of Maroussi》的時候皺着眉頭補了一句話:「世界太喧鬧了,我們差點錯過了這樣遠古的一聲喟嘆!」我記得那年冬天倫敦連下幾場大雪,冷得要命。
董橋,福建晉江人,台灣成功大學外文系畢業後,在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做研究多年,又在倫敦英國廣播電台中文部從事新聞工作。現任《蘋果日報》社長。先後曾任香港公開大學中國語文顧問,《明報》總編輯,《讀者文摘》總編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主任,《明報月刊》總編輯,香港美國新聞處「今日世界」叢書部編輯。撰寫文化思想評論及文學散文多年,在港台及北京、上海、廣州、天津、杭州、成都、瀋陽出版文集十多種。
无
从琳琅之中抽出这本确实不小心跌入作家略带自嘲的小心思,书的装帧独特并且优雅,疑似雪纺材质的布料蒙面,细致的褶皱。像民国时一位温婉的妇人,着素色旗袍坐在洋房的窗边,身体曲线流转的地方有看似无意但处处精心打理过的褶皱,添上一笔恰到好处的描眉,于是,董桥,记得。
这几天感觉浮躁不安,记起前些天跟母亲大人通电话,抱怨了一下最近做事很忙连看书的时间都没了,老人家很不开心,觉得我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所以下午出了实验室带着一身疲惫和不甚愉快的心情,就打算晚上泡图书馆去。(走过去的时候已经起风,我穿着很喜欢的一件长衬衣,古旧的墨色,褶皱的细节处理地十分独特精到,迎风走的时候长下摆会被吹到身后去,像裙裾。)
其实以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位作家,这本集子上也没有什么简介,大概真的很出名只是我不知道。逛到所在的书架时,我手里已经有一本迟子建和一本蒲慕州的生活史,他颜色和纹理虽然像青石板那样沉静,但在一片光怪陆离里恰恰抢眼,于是就抽下来翻了几页,果然是台湾那一代的文人,与余光中他们的散文有一样的氛围。本来就要放回去,可是不小心从手里滑掉,捡起来时想了想,就一起抱着了。
董桥。
开始时是连着几页翻过去,一目十行行至途中,突然捕捉到傅青主和陈寅恪的名字,就认真地看这篇。许是此时恰恰需要这种不缓不急仿佛午后聊天,于是成功地被作家俘获,不知不觉慢慢一页页看下来,到最后一篇看完,想起来之前那一小半的轻漫,于是又从头再看。
喜不喜欢的谈不上,只是莫名微微心烦不耐的时候喜欢读这样的文字。家里有一本余光中早年的散文小集,还是二十多年前的版,浅褐色的纸张。他们的文字清清淡淡,简单真挚,不激烈也不犀利,一种仿佛絮叨的节奏,却总是能抚慰你。好像一个安静但是互相了解的朋友,不快的时候就算静静陪着你不说话,也会觉得收到了安慰。突然想起了西方一个现代诗人写的几句诗,记不得了,大意就是让一段漫长的旅途短起来的方法,就是有个同行的好朋友。
我在看的时候一直听着歌,Battaglia的PartyAHolic,动感的节奏无妨深入到书里去,我反而觉得这搭配很好。十点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一边听,一边想作家写的东西,一边无意识地手舞足蹈。觉得这人的名字很有趣,他在书里说他喜欢张爱玲的张看,在张的作品里我最喜也是这本,突然就觉得……呶,董桥。张看。
晚上写这篇的时候想到很多事,刚刚与一位旧友结束电话,听她诉了些苦闷,认真地给了建议。我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因为知道自己在过去面前很无力,一回忆就容易陷进去,所以会想办法避开。瞬间觉得按作家这样写的方式回忆也是好的,不会很浓墨重彩以至于情绪失控,克制和收敛着的放纵。
我记得,大约在六年前一次类似的相遇,也是混在一堆五颜六色的书脊里,可我一眼就看到它,也是一本好书:梵高的背德酒馆。所以在董桥最后几页提到这位画家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阵欢喜…
曾听人说,读董桥的文字读得多了,会像肥肉吃多了一样感到腻。而我却有另一个角度上的感觉,为“腻”字换一个词,那就是顺滑,读东桥文字的感觉是顺滑的。像我这样对古玩玉器一知半解,对字画珍本一窍不通的主儿,在读这本董桥的《记得》时,竟也可以毫无阻滞、沉迷其中。你完全不必了解那一篇篇文章中的背景、抑或知识,也不必熟识文中的人名、地名、器名,就可以被故事抓住,被文章浸没,融入其中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只是,我也觉的这样的文字风格也许是把双刃剑,它们既然可以顺滑无比地沁入我们阅读的眼和心,那么它们似乎也总是一瞬之间便穿过我们的记忆,不知会漂向何方,想抓也抓不牢、抓不稳。其实,书中的许多文章,我早已读过,可再在书中读到时,却似乎总是毫无印象,似乎总要读到一半,甚至临近结尾时,才恍然大悟:这篇文章之前在哪里是已经读过了的,至于在哪里,便又要费一番思量了。当然,这可能是我头脑愚钝的结果。
书中还有一种情怀,颇让我感动,那就是守旧、怀旧、念旧之情。少年时,一听到“旧”字,便总觉得带着陈腐的气息,让人欢喜不起来。周遭的一切也在时刻提醒着你,只有“新”才是好的,才是值得追求的,才是可以宣之于口的想法与价值观
而最近真的觉得年岁越来越长了,这个“旧”也变得越来越可爱起来了。而之前以“新”攻“旧”、以“新”贬“旧”、甚至以“新”换“旧”的行为是多么可笑与幼稚!也由此,在阅读本书时,越发能产生共鸣,那从可爱的老时光中走出来的旧,也便格外令人爱不释手了。也突然想到董桥这样的文字也真适合来写这样的“旧”,绵绵腻腻、丝丝滑滑之中摩挲出来的,不正像那老物件上千百年来把玩出来的包浆油壳吗?那暗雅的光芒中透出来的不正是岁月的沉淀和人心的眷恋吗?
油腻的东西吃多了当然不好,但要完全摒弃,那人生的乐趣似乎也少了一大截。而董桥的文字读多了,确实有些滑腻不清的味道,但它们的好处就在于对身体绝无副作用,却还可以生出许多时光累积出的旧乐趣。读一读也方知抱残守缺在这个日新月异的纷乱年月,也未尝不是一件可以安抚人心、温柔岁月的好事。
忘了哪本书上看到的:“熬成一个好老头儿”。董桥可能不是一个好老头儿,但却是一个有点偏好的老头儿。关注他,不单因为是本家,更是因为他的文字,文字背后的那点生活小情趣。
董桥老了,老了,才更有谈资。听他絮絮叨叨那些我知道不知道的文化人儿,钱歌川、沈从文、周作人、俞平伯……还有些外国人,聊人,聊轶事。也听他谈什么字呀,画呀,纸呀,笺呀,还有些古玩意儿,长见识。
董桥呀,就是一传统的文化人,传统情致,传统的语言,传统的老头儿。这样的老头儿,我没见过他的面,不过看他的《记得》,我猜:这可能是个好老头儿。
依旧是老书生闲笔闲情,阅读的人却难有闲心把玩。青帘沽酒、红日赏花的幽情虽好,疲于琐事的上班族有时宁愿要半刻午休。
读完这本书,至少有一大半是囫囵吞枣,丢开书就不知所云。 古画和闲章?那是什么东西。想想也很正常,我并没有窗竹摇影、野泉滴砚的少年光景,从前这种附庸风雅的跟风和痴迷光凭温故知新本来也固执不了多久。苦逼的劳工,拿起这本书,才痛苦地察觉恹恹醺醺的光阴比加薪还要遥远。唯一的欣慰是加班归去,一推门,哟,惟有旧时的月色还在。
书中提及二林不止一次,从前的几本书仔细读读,也有不少描写,一是林文月,另一人则是林青霞。林文月的书胡乱读了几本,印象里却不见有什么地方描写董桥。不过记忆这种东西最不靠谱,记岔了也不意外。读老一辈写作的书最痛苦的是完全不清楚同时代的究竟是哪些人,但按照百度来搜生卒年也忒麻烦,书没读完,一口血就要喷在百度上。
【题外话:其实吐血和旅行一直都是最文艺的事情,李贺和劳伦斯都能作证,林黛玉的才情也有一小半来自于缠绵的肺病,安妮宝贝现今大不如前,如果有志染病,粉丝一定会更多,至少我也会更关注她。】
书信的往来,会使二人间的关系更直观呈现,比如周作人和俞平伯,我一直以为二人至少隔了半个世纪。不过读公开出版的书信,好像没什么意思。想想看,中学老师偷拆少男少女恋爱密信明显要刺激得多,有此例珠玉在前,至今对任何名人的书信都没什么浓厚的兴趣,尤其男人之间的。所以了解作家年龄长幼彼此关系最好的方式我认为是八卦。读此书的收获对我而言,至少是(年龄):林文月>董桥>林青霞。自主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其实是很有成就感的。
不过,假如给我“万木萧疏、云拥前窗的一个有月亮的异国冬晚”来读此书,我愿意多打一星。
可惜,年关将近,手中无粮,如此荒年如此景,人生徒叹干他娘。
PS:此时此刻,真心希望马上能看到林文月教授写一篇《818董桥》
或是董先生写《818林青霞》
或是 老板通知我下月加薪
《讀董橋,也說秘戯圖》
說道人世男女間的那一件事兒,雖則素來皆為中外歷朝欽定所禁忌,然而在人性的抗訴之下,也不儘然。又有幾何人可辯說自己不曾如是?於是乎,大凡說道男女事兒都羞答答地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猶抱琵琶半遮面,靦腆至今。
男女風情,小說之而風靡一時的,本土有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域外有英國作家大衛•赫伯特•勞倫斯(David Herbert lawrence)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美籍俄國作家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的《洛麗塔》,還都捎帶了文學勾兌了情感。學說之而人盡皆知的,涉及人性倫理的有奧地利學者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董理史料文本的有荷蘭學者高羅佩(Robert Hans van Gulik),也皆顧及了世俗人文。更有不甘寂寞人士,筆墨勾勒暈染畫了出來,甚或雕鏤飾物,所謂秘戯圖也。
何謂秘戯圖,男女床笫之間的那一件事兒,聲色紙上了,春宮畫也。祇是,此類大作,顧忌女眷看了羞澀嬌嗔孩童看了好奇究竟,不甚相宜眾目睽睽之下,於是乎,大多數都祇是私下授受了。
私下授受,大清朝末期的兩朝臣子許寶蘅,日記有記:「伏侯出秘戯鏡錢拓本小冊,李文石紅螺館舊物,甚精美,伏侯云廠估持來求售,以十五圓購之。」洪憲虛名皇二子的袁寒雲,他的丙寅日記也有記:「得秦曼青書,并示六朝秘戯小鏡索題。」
幾日之後,觀賞著秘戯小鏡拓片,這一個袁寒雲果然興致勃勃地賦詩題識兩首:
「竝頭交頸鏡中窺,相對何須更畫眉。
此是同心雙結子,曾從褏底繋人思。
六朝小鏡范菱蕐,堪與摩挲遣有涯。
何以大泉圖秘戯,橫陳一例儘無遮。」
秘戯圖成了文人雅玩,袁寒雲自己也收藏了些個,他的丁卯日記有記:「鐵芝為予刻地山師所題大泉五十金泉、風花雪月大秘戯泉兩品櫝蓋。」不過,私下收藏友朋展示之外,也有色膽包天高懸於廳堂的。許寶蘅的日記裏頭寫了故宮裏頭的一處景致:「理齋言,聞宋芝洞說乾清宮後有偏室三間,門額題『常覚此中春意滿』,高宗御書,室內壁上滿懸秘戯圖,乃召幸宮女之所,每入此室,內監即呈遞宮女名牌,揀出即召幸焉。前日市估持一巨幅秘戯圖來,畫男女各一,女衣委於榻上,男衣委於地,并有羽纓帽一,團扇一,畫筆甚粗,蓋市中俗子所作,疑即宮內物也。」自然,許寶蘅也是聽了他人說道的。不過,乾隆的癖好,坊間聽聞了都會相信,聲名遠揚是也。自詡十全老人,看來是有些個不全,連這男女間的家常事兒,都還要依賴秘戯圖煽情才行哦。
秘戯圖,古今中外都有,近代收藏大家張蔥玉在他的日記裏頭有一段見了愛不釋手的記載:「晨赴虹橋訪惠康,觀扇二柄,以金剛鉆及紅藍寶石相鑲成者,牙骨雕鏤尤精。扇面油畫英國故事,摯手處一小錶,其上覆有琺瑯小盒,中藏秘戯圖,索值萬金。此扇本程霖生物,今歸李季皋,二公皆富甲海上,不三十年又復三易其主……亱與惠康新雅同飯。又觀兩扇,視晨間者尤勝。」早看晚看兩番相看,這張蔥玉真有些個難棄難捨的模樣了。不過素有見多識廣之稱的張蔥玉最終大概還是沒有買下,太貴了。雖則張蔥玉以豪賭出名,幾百幾千的輸從來不在乎,也曾以一夜贏過三十萬圓為終生快事,不過,這兩柄鑲嵌有秘戯圖的扇子索價萬金,他還是忍住了。難得在日記裏頭多寫文字的張蔥玉在一番描述之後,感嘆道:「傳世之物,本如雲煙過眼,安能久為己有,更何論阿堵物哉!」真夠清醒的,他閱歷多了。
近年,拍賣場上與秘戯圖有點兒套近乎的拍品風起云涌,煞是熱鬧。
2009年,國民新聞圖書印刷公司民國三十一年(1942年)刊行的10冊線裝本-曹涵美所畫的《金瓶梅全圖》,起拍價人民幣四千元,最終成交價人民幣六萬兩千元,曹涵美的畫確實是好,五六十年前的書刊確實也堪稱稀罕了。
2010年,胡也佛的一小幅工筆春宮畫《金瓶梅》成交價三百五十萬人民幣,不僅是胡也佛的畫不多,而且,這一幅畫,還因為董橋藏過,他在《彩箋瑣憶》一文裏頭說:「十年前偶然買到胡也佛《金瓶梅》春畫一小幅,那才驚歎大櫃小幾妝台雜件乃至床榻衣架樣樣考究得那麼厲害,斜靠在榻上跟西門慶溫存的潘金蓮反而顯得有點淺薄了。這幅春宮聽說全套十二幅,英國收藏家藏的,先打散了零賣三兩張,不久送進拍賣行推出其餘八幅賣了大價錢。」
董橋喜歡胡也佛,他在《連年有魚》一文裏頭說:「胡也佛真是太棒了!他的仕女他的春宮他的神駿我能要全要,越看越迷……」然而,董橋最終還是割愛了這一幅胡也佛的《金瓶梅》。
不說董橋的文字好,就是作為文玩藏家,董橋的見識與清醒,亦堪比張蔥玉了。
-ZY.S. 2011-August-20,滬上「南石軒」
董桥近年出的文集装帧真是好看,对于没见识过传统西洋装帧艺术的我来说,着实开了眼界。先是在网上一见倾心,后来在香港的书店里反复把玩,继而到图书馆里先睹为快,终于心动化为行动,从网上购进一本《记得》,墨绿色皮面,虎皮纹花纸贴白签,烫金线金字,爱不释手。
董桥是有意为之,“都说电脑时代了,纸本书籍迟早式微,各地书店迟早关门,害我每年出文集总抱着做一本是一本的心情,总想着装帧得考究些好让几十年后的知识人像收藏古董似的珍而藏之。”(《<青玉案>散记》)可我却没沉住气,迫不及待地展示了——上个月拍婚纱照,之前片场探班时中意一组取名“雪莱书阁”的三维景,乍一看,十足英伦贵族风,书架贴壁上接天花板还有书梯,近看全是假书,于是开拍当日我带上了《记得》。拍婚纱照带上自己私属的纪念品应该不算稀奇,奈何我们这位摄影师恐怕缺少操作我所提供这一另类物品的经验,居然让我把书端在胸前拍特写,天呐,这又不是毕业典礼,我也不是在拍广告,太刻意了吧。我只是想证明这儿还有本真书,随意搁在桌上就好。
装帧如此精美,不舍得快读,只想每晚临睡前翻几篇,“光是摸摸书及闻闻纸香已然舒服!尊敬的老弟,说一句政治不正确的话,这世上最教我舍不得不摸的只有皮面旧书和美人肌肤!”(《字里;字外》)
散文读多了,我在意的是文笔,海外华文诸家,林文月温婉、金耀基平实、吴鲁芹典雅、舒国治古拙、胡晴舫绵密、黄丽如清丽、林怀民浓郁、马家辉促狭、迈克华丽,董桥则可称华贵。
摆在目录前的第一篇《新岁百吉》,董桥就做了个示范。话说:“白謙慎編《張充和詩書畫選》北京快要出版,要用余英時先生序文裏的幾句話做封底推薦語,還要我也寫幾句,說是余先生那幾句是硬功夫說道理的話,我那幾句最好動些感情寫得親切。”董桥交出的答卷:
“一窪硯田磨透歷代書藝的風雨歸路,一管彩筆蘸遍夢裏山河的蒼茫煙水,張充和先生是華夏傳統文人精緻文化最後一幅動人的刺繡:綿密的錦心經天緯地織滿個人多少悲欣,家國多少陰晴。驀然回首,燈火闌珊,這部《張充和詩書畫選》已然佇立在歷史微茫的月色下,博大如山,柔情似水:她牽掛的又何啻落花時節幾個江南舊相識?”
沉浸在如是文笔,观董桥读风雅书、谈风雅事、说风雅人、玩风雅物,旁征博引,娓娓道来。陈年往事,他都记得。
字画、旧书、金石、竹刻,文人清玩,任重而道远。首先得有雄厚的经济基础,然而还须明白“价钱不是优劣的指标”,“考的是你的修养和眼力!”这是王世襄当年对董桥说的。
p.s.
页286十二行 收藏好書的人都愛給書配上典麗的裝璜。英國書都做了裝璜……
三峡案:“装璜”应为“装潢”。
页293倒数六行 I love my neighbour as my selfe(愛鄰人如愛己)
三峡案:selfe疑似衍了一个e。
页296七行 我才悟出他借西洋音樂滌洗文心的孤旨
三峡案:“孤旨”应为“孤诣”。
每周看一次某报纸的网站,只为看董桥七天一篇文章。按说早过了朝思暮想、照单全收的年纪,从一个历史学习者的角度来读散文更属不解风情。可是,越这么想,笔记却拉拉杂杂的,越写越多。
董桥所藏所写的新旧清玩似乎少有以名贵取胜者,尽是有生命有故事在里头的文人宝贝。他和他的师友品评这些宝贝的标准也显然不同一般,有着浓重的文人品味。钱慧安的画,“工笔仕女娴雅耐看,格调在老莲、十洲之间,是任伯年同代人,沪上卖画,名重一时”;比较之下,晚期杨柳青的年画就不好,“画多了,印多了,开相都相似,多看生厌,跟任伯年毕竟差了一大截”。在这里,任伯年是标准,凭一个“写”字从“早年撞粉撞水的浓烈笔法”中抽身而出,“写意写得灵动极了”。雅俗往往在色之浓淡,标准又因清玩品类而异,全在心之一线。上环看见的一幅《东坡赏砚》扇面,“色彩偏浓,有点邪”;大雅斋的一枚清代昌化鸡血石章,则“可惜石质不够好,红得不够艳”。装帧配搭也显识见有讲究,溥心畲的字应该镶金丝楠木的画框才典雅,嵌百宝的笔筒黄花梨比紫檀“有味道,木色相衬”。这雅致的标准是古典审美的赓续,也有文人世界的共识。就好像溥心畲的字画不难找,曾入藏其室的灵石却不可求,张传伦得而与楹联同存,遂引得董桥感慨“张传伦缘分这样深”。“我们是小本经营,玩不起宫里的贵气玩得起书生的雅气!”这雅气是前辈的豪迈,是董桥文字的依托,也提示宫中、豪门与书生的异同。在创作、流通、品鉴中,同一件宝贝被多重的眼光打量,有交集也有歧路,发乎本心、负性使气、摆阔称雄,社会权势升了又降,好恶标准今而复古,最后还是雅气胜出成为最中国的标准最主流的审美,其间的分与合、主与支,也有“必然律”存焉。
从故事里走出来的,是清玩,更是人物,淡淡地栖身古雅的人物。藏墨品墨捐墨的周绍良故事钩沉出另一位前辈的话:“古墨不仅是文房雅玩更是文人治学的足迹,里头隐藏多少志业的消息。”物与人的隐秘关系,就在这一句里了。张大千的女弟子邵幼轩画花鸟画没骨牡丹,人亦如画,“高挑的身材素静的装扮,乍看恍如一幅绢本古画”。俗语“字如其人”,人亦为其笔下所化。梁启超的法书,董桥认为“亦碑亦帖,方整的气韵流露秀逸的气度”,又“落墨恭谨,字字用神”,乃是因为“他惦记自己名气不小的压力,担心后世书香中人细细推敲他笔下的一笔一划”。董桥更认为书写感与为人处世分割不开,“这样认真掂量身后荣辱的人也许也注定事事克己”。遂写出任公对巾帼知己何惠珍的婉拒,对侧室王桂荃的认受与避忌,夫人李蕙仙教他国语,小妾王桂荃照顾子女,他的爱情、家庭和他的书法相互发明,端是艺术史研究的社会理路或者社会观念史研究的艺术视点之一例。南洋那一位深谙相命相字之道的老先生则说溥雪斋“书法那么动人,稍微再刚毅些,他的运道也许会顺得多”。又牵出中国文化中最富神秘感的那一部分。玄而又玄,也许永远进不了现代学术的大门,却永远都会有人相信、琢磨乃至焦虑,有的人以之看他人的字,有的人以之约束自己型塑自己的字。笔下的玄机,是心中难以言说的宇宙道理。另边厢,形而下里也生活着文人的做派,就像亦梅说任伯年不抽鸦片不行:“没办法,那个时代名士派都这样放浪,颓废!”也有人主张不抽更好,也有人主张多抽更好,也有人说:“抽足十口笔下只有大江东去的气概,没了这份春江水暖的气息。”这又是不可说之境,却是值得注意的生活方式关乎意境、风格的问题。人与物间的难以言传,我在李锐的《太平风物》里真切遇见过,农具与人与世,实在说不出其然和其所以然,只好题一首莫名其妙的小诗表达了事:“天地人物时,锄镰亘古痴。瓜间说世变,兮者焉乎之。”好在董桥为这隐秘的一层提供了“笔记”材料,可供有心人体会推敲征引。
读董桥的文章,总会感慨、艳羡他身边中国的外国的前辈晚辈、老师朋友都是雅气的一群。他的笔下也总是不经意地写出社会的面相。溥佐先生一家都擅书画,一把锦扇上,就有他二公子的月季、四公子的紫藤、八公子的古松,还有十五姑巧手一蜂一蝶。在这个家庭的周围,就能找到松风画会,找到辅仁大学,找到溥雪斋、启功和朱家溍。让我想起社会网络这样的社会科学字眼儿,想起社会科学之前梁启超论到的“学者社会”。这个社会的生活,都是围绕清玩的作、觅、求、藏、赏、让的故事,当然还有写,以成文章,并于文章中再现这全过程全网络。那位文先生为了求得万历的剔红印匣:“厚颜缠了大半年,老先生终于割爱,说我的至诚感动了他!”钟志森也如此这般苦求而得溥雪斋集锦扇之后,看董桥“一见倾心”,竟然就转让给他。缠求而复慨让,在这个链条上的,都是一样的痴心。说到这个文艺家社会,又不能不顾及当时的技术状况和经济问题。在《<青玉案>散记》中,董桥为我们介绍了纸型,即印刷用的浇铸铅版模型,用多层特制纸张沾湿了覆在活字版上压出版上的文字。纸型比铅字字粒轻便得多,并且不会碰散,促进了出版。但是,徐訏家中还是要留存纸型,担心“出版社说倒闭就倒闭,不留纸型将来再印成本就贵了!”这就是打落凡尘的文人的现实考虑,是研究这个社会群类跳不过去的“实际问题”。社会是客观也在心里。一九五零年代宋美龄想拜大清朝的王爷溥心畲学画,溥先生要求必须行大礼,宋氏只得另投别门。王爷是终身制,关乎“国体”,不可有失体统,这是溥心畲的“潜意识”。溥靖秋的蛱蝶画得好,“那也许跟她的宫廷气脉有些关系,受过幽森家教的熏陶,蓝血闺秀艺事讲究的向来是井然的分寸!”这样的体统,这样的分寸,要说得明白,非兼能“知人品画论世”不可。靖秋的分寸难得,评价她甚至进而研究气脉、家教与艺事讲究之关系,恐怕分寸更为难得。教诲生出雅气,雅气化为匠心,匠心成就意境,载着意境的作品在社会上流动,艺术家在红尘里生活,这是活的艺术史,也是雅的社会史。我也禁不住想,今日香港这一位董先生,泉州晋江人,印尼华侨,在台湾、伦敦求学、研究,在香港做出版、编报纸,他的雅气从何而来又如何得以实践,他在文艺家的社会中是个怎样的角色,他的文章在艺术史上占怎样的位置,从他延展开来的,又是怎样一个香港。“艺术市道杀人不眨眼,像我这样的煮字老人正好远离热闹的商业战场多做些安静的老人游戏,暇时翻箱倒笼玩玩梦痕,玩玩从前,玩玩旧藏。”疏离与怀旧之间,这是怎样的意态?
董桥的这一册散文让我想到历史,也是因为《记得》这个书名,特别是英文名借用Henry Miller的“Remember to Remember”,勾起我对记忆之神秘性的追想。记得方成历史,董桥的记得中充盈着社会观念落在清玩上化身而成的品味。正是在品味与社会的交涉面上,董桥为今人理解几成曾经的时尚提供了难得的生活材料。他的散文是日常的叙事,平淡、平常、平时,营造的日常感使得我们更易于进入那一个世界。古物何得今人赏,今物曾经伴古人,他的文字又形成一个古今交错的世界,古物古人今人今世轮番出场,又同处一个文字做成的场域,交织而且绵长。“闻过典雅世代的最后一缕香火,几十年前我也试印私人用笺,八行朱红笺纸钤上一朵闲章我订制了几百张”。我在电脑上反复放大、缩小那些清供的图片,揣摩纹路、凹凸和光影,想着它们的前世今生。私笺,遥远了。
这是作者谈自己在读书、收藏中的小故事、小心得的书,事情平淡,写的优雅。
因为没有相同爱好、甚至都没有基础去看懂这些故事,所以,看过之后没有印象。
之所以写这些,是想告诉跟我一样的人,虽是好评的书,真不适合我辈。
董桥是港台专栏作家中的一个异类。
这个“异”当然不是危言耸听,且听我慢慢道来:董桥的文体是刻意雕琢的,短短千字之间,吟哦唱诵,力求精致,简洁,颇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精神,这种苦吟文体,与现今普遍精神快餐化的专栏写作相异;董桥刻意保留一种旧派文人的风范,人常以“遗老”称之,不怒反喜,与现今大谈现代性和后现代主义的专栏作家的写作相悖;当然,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董桥才是不折不扣的欧化派,他在文章中谈英伦掌故,数欧美文坛风流,论中外图书收藏,俯拾皆是,张口即来,只会让那些半吊子的专栏作家隔洋喟叹。当然,聊董桥的异数,最重要的一点,他写各种专栏文字几十年,除了早年文风未成给人一种港台公务员的印象,大部分散文都保留和坚守了一种风格:有人说是古人风雅,有人说是浓的化不开的甜腻,还有刻薄点的,干脆称之为搔首弄姿性别不明的人妖型写作。
新近拿到手的《记得》和《青玉案》就是明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北京贝贝特引进董桥在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十五卷作品,这是其中两种,可以对比同时期出版的其他作品,比如“海豚书馆”系列之一的《墨影呈祥》,乃至前两年的《故事》和《今朝风日好》,就算把其中的很多篇章文字来回互换,也影响不了每本书的风格。书名只是一个代名词,董桥体的代名词,用冯唐在《你一定要少读董桥》一文中的话说,就是留恋旧时的美好。谈的是古董,幻想的是古代的艳福,最渴望的也是在张岱的门坎外窥视鬓影衣香,向往的当然也是这种好美俾,好美食,好华灯,好梨园,好古董,好花鸟的浪漫文人生活。倒不必怜惜说他生错了时代,能有机会出国留洋,浸淫在欧风美雨中十几载,开阔了他的眼界,拉近了距离,骨子里那副酸迂文人的形象多少在民主意识发达国度的熏陶中有所改观。就算再古旧的文字,再风雅的性格,再旧派的风范都有了几分荡荡遥遥的清明。很多人喜欢董桥,都谈到了他的“怀旧”,很少论及他的“维新”。他的文字的骨架是新的,文字的精神是新的,文字的审美意识是新的,但给人的印象他偏偏用“恋旧”或“怀旧”包裹了起来,刻意营造出一种古远的距离感,仿佛看到文字的背后不是那个现实中的董桥,而是一个一尘不染,长衫翩翩,羽扇纶巾的佳公子。
董桥此次在大陆重版他的一系列著作,特意写了一篇长序,其中半真半假的提到说“十七岁出外漂泊,二三十岁与字与书结缘,一生不渝”,已经到了六十八岁,“猎书猎字猎句猎了大半辈子”,没有一天离开过字与书。这是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傲气,却让人真心敬畏,不觉得傲慢,不是因为说这话的是一位老派文人,而是因为从他的文字中,人们能够触摸到他文字的温度和血脉。批评董桥的人很多,喜欢他文字的人更多,很多读者对他颇多微词,总觉得这样的文字缺少一种所谓的知识分子精神。老年人写可以,但是年轻人追捧起来,年纪轻轻一张口就像前清遗老状,多少有点玩物丧志之嫌。但现在仔细思忖对他多少有些苛求,喜欢什么样的文字,作者做不了主,是读者的选择,怪不得董桥。扪心而问,董桥的文字总是追捧者众,精致,雅致,韵致,多少让人们对那个过往的时代有些许的向往。
董桥说,他深信不论中文不论英文,文词清淡可读最是关键,然后是说故事的本领,“年轻的时候我效颦,很高眉,认定文章须学、须识、须情。岁数大了渐渐看出‘故事’才是文章的命脉。有了学问有了见识有了真情没有说故事的本领文章活不下去”。说故事当然重要,但是人们平时理解的故事是小说中的故事,起承转合,高潮迭起,扣人心弦。而董桥写的大部分都是散文随笔,短则百言,多则千言,长篇大论不是他的长项,在如此短的篇幅内多是泛滥的抒情,更不要提什么故事。但是董桥文章的一大特色偏偏就是这种散文化的叙事。随手翻阅手旁《记得》和《青玉案》,无论是写梁启超,任伯年,张允和,陆小曼,杨绛,王王世襄这些文化名人,还是那些深藏不露的小人物,都担当得起“传神”二字,时时令人掩卷歆羡,悠然神往。
“我们都死了书还活着!”借用这句话评价董桥的书,他听了会很喜欢的。
思郁
2011-3-20书
记得,董桥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第一版,定价:48.00元
青玉案,董桥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第一版,定价:48.00元
《想起董先生》
今日禮拜天,董橋的隨筆依舊了,題為《想起佟先生》。然而,上一週整整的一個禮拜,卻是天天讓我想起董先生。網路裏頭不時尋覓,稍微有一點兒惆悵的味道。因為,上一個禮拜天,不曾讀見他的每週專欄-《辛卯隨筆》。
其實,若是人在香港,報攤兒上賣一份報紙,是立馬可以了結掉這一份懸念的。
不過,時至今日,我對於上一週的董橋專欄,卻是寧愿信其無而不愿信其有了。上一個禮拜,董先生可以是開會去了,董先生可以是渡假去了,董先生也可以是那一天心情疲乏不想寫了。
今日的《想起佟先生》裏頭,董橋鈔錄了梁任公的一副十三言對子:
「試憑他流水寄情卻道海棠依舊
但鎮日綉簾高卷為妨雙燕歸來」
上聯寫董橋每週文字裏頭的朝夕吟嘆日夜記得,可謂是恰如其分了,一樹梨花壓海棠,董橋再是如何好言好語循循善誘,難免終歸落得一個「依舊」二字;下聯倘若改作「但鎮日網路洞開有待董橋踱來」,卻是寫如我這般讀者這一週尋讀董橋的心情,也算般配。橫批嚒,就「互聯無常」四字,大抵還使得。高科技時有被閃失,忝為從業者,真是也蠻有愧疚感的。
儘管我不去香港的時日,有一個小朋友會及時幫我買董橋的書也會幫我積攢幾週來那一葉的報紙專欄帶來,基本上是一個月一囬。然而,上一週的《辛卯隨筆》,董橋究竟有沒有寫已經不重要了。網路有堵塞一如週末街頭的交通擁擠,這一點,我也是一早就曉得的了。
每一個禮拜天讀董橋已經習慣了,就像他今天在《想起佟先生》裏頭說他讀冷僻舊書有所發見的那般模樣:「像寂靜的街角忽然閃過一襲麗人,一盞燈那麼亮。」讀了「小高興也不少」。
讀董橋,今日的這一份「小高興」當然依舊了,幸好。
-ZY.S. 2011-March-27,週末「南石軒」
《董橋也有一片橄欖園》
庚寅年,已去歲。
這一年,董橋的新專欄文字大多數寓寄在《小說人生》題下,連帶年終結集的小序-其實應該是跋,凡三十三篇目,統共七八萬字。一週一題的名目,假借詞曲的《念奴嬌》、《梨花吟》有之;轉註舊日的《杜公館》、《小紅樓》有之;會意名物的《玉琮》、《鶴頂紅》有之;指事名著的《簡愛》、《半生緣》有之;直奔主題的《鮑西婭》、《二小姐》亦有之。
然而,新書結集付與牛津栞出,董橋偏恰以其中的一篇《橄欖香》作了書名。毋庸諱言,董橋念舊,他在小序裏頭說為的是追念那一篇文字裏頭逝去的女主人公-姬娜。
裝幀雅致的《橄欖香》還祇見封面,嵌畫翠葉聳聳碩菓枚枚,栩栩飛舞著一翼小蜜蜂屁顛屁顛蹣跚著一尾紅瓢蟲,糾纏不迭。筆觸簡約設色清新,引人不由地會想去染指採摘,尋思橄欖甘香的那一股囬味捧讀新書。如果揭閱爾後篇章,我第一篇重溫的文字,一定就會直接奔去了那一片意大利托斯卡納的橄欖園。
過往生涯,驛旅雖是多多,倒是沒有去過意大利的托斯卡納,更不用說是那一片橄欖園了。小時候,福建的拷扁橄欖喫過,廣東的甘草橄欖喫過,最讓人有囬味的,自然還是那一枚蓋碗茶邊上的檀香橄欖了。前頭的那兩味零碎閑食多喫了,長輩們是要管束的;後頭那一枚青果的咀嚼,長輩們卻是有得說教的。當你皺著眉頭熬過初嚐的酸澀而後品味那一份甘甜的時分,大人們會笑著告訴你,這就是人生,須得有這一份耐心才能漸漸領略其中滋味。
配菜中腌製過的意大利橄欖我并不怎麼喜歡,新鮮的時候是否與中國的檀香橄欖一模一樣尚不得而知,見識短淺,時常有之。倒是董橋說的「麵包沾橄欖油好玩也好喫。」我絕對贊同。不過,個人的喜歡,掰著焦黃的麵飽,蘸著那金黃色的橄欖油,還要灑上一點點細細的巖鹽才好。說是美味,無鹽豈不遜色。
秀色可餐,無鹽倒底是難上檯面的。其實,遍閱驚艷擅長文字的董橋,一眾記得寫來,筆下又豈會無鹽遜色。
董橋寫《橄欖香》裏頭的那一個姬娜,令人嘆為觀止:
「肌膚油亮彷彿遠古的銅像,眉毛濃密細緻,眼神蕩漾的是黑森林裏的清流,加上一株挺秀的鼻子守護溫潤的紅唇,回眸一笑頓成萬古千吻的淵藪。她的鎖骨是神鬼的雕工,神斧順勢往下鈎勒一道幽谷,酥美一雙春山盈然起伏,剎那間葬送多少鐵馬金戈。」
姬娜走了,想來黯然神傷的肯定不祇董橋一人。好在董橋筆下的姬娜通達開朗,天國裏也會有她「潺潺的笑聲」。「我隱約聞到托斯卡納風過處橄欖的香氣。」念舊的董橋如是說道,董橋也有一片橄欖園。
這一冊《橄欖香》裏頭的文字,其實每週一讀都及時讀過了。然而,董橋文字裏頭那一枚枚橄欖的甘香,卻端的堪讀再三,書抵案頭,得閑自當重事品味。
***
董橋:《小說人生初集-橄欖香》-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http://www.douban.com/note/136594341/
-ZY.S. 2011- February-24,滬上「南石軒」
《綰髻女子心思多》
綰髻女子,出落利索婧妍,婷婷嬝嬝,入得書卷入得畫冊。
唐宋元明清,不拘皇室貴胄府上尋常百姓家裏,女子對鏡綰髻俱是梳妝尋常。晚近民國,旗袍綰髻依舊旖旎大街小巷,風範不減。
張愛玲筆下的綰髻女子,就是大髻、丫髻、雙心髻、麻花髻、辮子髻……一個接著一個的出來撩撥讀者的。
更有董橋寫綰髻女子,高髻、螺髻、簪花髻……筆底下大概總還嫌名堂不夠,於是乎,玉卿嫂的髮髻宋美齡的髮髻之餘,他還要加上遊歷歐亞所見過的式式巍峨髮髻。其實,董橋心裏頭興許是欲與他案頭胡也佛畫的那一幅《金瓶梅》暗暗地較一囬勁兒。白描設色金碧、工筆古錦繡緞,一幅幅的綰髻風情浮世繪,胡也佛畫得,董橋自然也寫得,攬目奪眼,受用的讀者自言妙哉:
《瓷簪之夜》裏頭的李儂:「濃濃的髮髻插著一枝中國的瓷發簪,粉彩纏枝蓮紋可愛得要命,霽紅、冬青、石綠、天藍的繽紛襯著她褐裏泛金的秀髮如夢如詩如畫……髮簪背面『大清乾隆年制』的底款一粒飯那麽小……」
《墨梅枝譚》裏頭老樹下裁縫店的老闆娘:「髮髻上待放的那朵玉蘭花……」
《舊日紅》裏頭的蕭姨:「花白的頭髮梳得絲絲服貼,圓圓髮髻永遠插著一枝翡翠發簪,寬寬厚厚油綠得誰也捨不得雕琢,只沿著四圍陽刻一道細緻花邊。」
《犀角的慾望》裏頭的夏洛特:「眼窩裏湖波不興,無星無月的深谷只剩蕭蕭晚風悠悠挑逗枝頭的霜意:親切依舊,嫵媚依舊,烏金的髮髻斜插一枝綴著小小藍寶石的簪子,襯了一對墜著藍寶石的小耳墜,那張古典的容顏頓時染上一簾《天方夜譚》的夢影……」
細究女子綰髻的文字,古有唐人段成式的《髻鬟品》,上溯直至秦漢以前:「鳳髻(或曰步搖髻)、望僊髻、參鸞髻、淩雲髻、迎春髻、垂雲髻、飛仙髻、九環髻、百合分髾髻、同心髻、必緩鬢、欣髻、假髻(或曰義髻)、欣愁髻、涵煙髻、反綰髻、百花髻、芙蓉髻、羅光髻、隨雲髻、九貞髻、迎唐八鬟髻、翻荷髻、坐愁髻、半翻髻、反綰樂遊髻、雙環望仙髻、迴鶻髻、愁來髻、歸順髻,又有鬧掃妝髻、墮馬髻、盤桓髻、驚鵠髻,拋家髻、倭鬌髻、解散髻、斜插簪、錦絞髻。」然唐以降,再欲尋讀此類專題文字,卻嘆乏見。
其實,之所以如是尋讀,祇是為了甚解舊時一闋竹枝詞。
此闋竹枝詞,明人筆記鈔錄為:「南山腳下一缸油,姊妹兩個合梳頭。大個梳做盤龍髻,小個梳做羊蘭頭。」(〔明〕蔣一葵《堯山堂外紀•卷八十六•國朝》);清人筆記鈔錄為:「南山腳下一缸油,姑嫂兩個賭梳頭。姑娘梳成盤龍髻,嫂嫂梳成羊蘭頭。」(〔清〕丁柔克:《柳弧•卷二•竹枝詞》)。
竹枝詞本為民謠,鄉村俚歌録作文字,稍異也是想當然的。然而,意思總不能相去太遠了的。
南山腳下一缸油也罷一江油也罷,言此地富饒也;合伙梳頭也好對賭梳頭也好,說小女子有閑情也。然而,兩女子相稱或姊妹或姑嫂,於梳頭綰髻卻是略有講究的。年紀長幼,婚嫁與否,梳攏綰起那一頭秀髪青絲來,習俗卻是大有差異的。宋人陸遊《浣花女》有「江頭女兒雙髻丫」句;宋人黃庭堅《木蘭花令》有「學綰雙鬟年紀小」句,可佐讀之。
然而,在唐人段成式的《髻鬟品》裏頭卻是尋讀不到「蟠龍髻」與「羊蘭頭」,甚解之讀,一易一難。前者易,蟠龍高昂,巍然峨然是也,當是成年已婚女子的綰髻髮式;後者難,那一個羊蘭頭究竟又是何等模樣呢?莫非「羊蘭頭」為「羊欄頭」之誤録,「蘭」「欄」二字,古時本是相通。再尋思陸遊與黃庭堅的那兩句詩詞,似乎有了一些著落,差強可以詮釋之:女孩年幼習俗梳雙丫髻,額頭披疏前劉海,豈不就是兩立柱中間細欄幹的小羊圈模樣,鄉村常見景致是也,或有是謂。
如此讀來,「蟠龍髻」與「羊蘭頭」,明人蔣一葵鈔錄的的竹枝詞是寫姊妹倆,大個思嫁殷殷,小個稚氣依依;清人丁柔克鈔錄的的竹枝詞是寫姑嫂倆,小姑冀盼出閣日,嫂子懷念未婚時。
與時俱進,就以女子綰髻的心思來講,大清朝的女子與大明朝的女子相比較,除了那一句老套俗話「女大不中留」依舊之外,其餘似乎已經是不那麼單純的了。至少,少女思春已經由大姊心中蔓延到了小姑心中。而且,身為人婦的那一個當嫂子的,憶及雙丫髻前劉海,或有鄰裏隔壁的青梅竹馬故事在心頭也難說。再梳她一囬「羊蘭頭」,且作囬味。
庚寅去歲,董橋寫了三十餘篇《小說人生》,新結集的《橄欖香》即出。其中,綰髻女子多多故事多多心思也多多。但俟是書到案頭,當再一一細讀他筆下的綰髻女子是也。
記得董橋曾經在他的《形象弄人》一文裏頭說過這麼一句話,「真的,髻是長髮編出來的;長髮是髮髻散下來的。怨誰!」這一句話語,要是能夠說與南山腳下那兩個綰髻女子知曉,亦為點撥。
未婚時節思出嫁,已嫁卻念未婚時,怨誰!
-ZY.S. 2011- February-22,滬上「南石軒」
董桥曾说,写文章就像做爱,年纪越大越不想干这事。可董桥一点没少“干”,只不过现在随心所欲,专给自己写罢了。
董桥最早在大陆出的书是《乡愁的理念》和《这一代的事》,薄薄的小册子,很耐读。后来在报刊上开设的专栏“英华沉浮录”、“时事小景”,在大陆结集成《语文小品录》、《文字是肉做的》、《没有童谣的年代》。其他书都属于“文选”、“文集”之类,来回收录,害我花了不少冤枉钱。
这几年终于又见董桥新文集出版。《今朝风日好》的主题是淘旧书,《故事》的主题是文玩。谈旧书也好,赏文玩也罢,都是借“物”说“人”、说“事”。“物”乃聚会“天地人神”也。
去年,董桥又出了一本薄薄的《墨影呈祥》,还是谈文玩。我无次雅癖,只欣赏董桥的文风和他讲的陈年文化旧事。细读两遍,又勾起了对“董桥体”的兴致,翻出他以前的著作重读,打算今年认真读读董桥,开始写“董桥笔记”,一月下来竟写了三万多字。
以前读书不认真,光看热闹。现在读董桥,品读他的文字、文风,跟他学翻译、学做学问、学作人。
前一阵子看《南方周末》上发表董桥一篇长文,说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要给他出“董桥文存”。从网上查了半天也没查到。
前几天去万圣,突然发现董桥又出了两本书,《记得》和《青玉案》,定价高的惊人,每本48元。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的《青玉案》才港币98元。怪不得深圳人都去香港打酱油呢。
翻看目录发现,《墨影呈祥》中的大部分文章就出自《记得》。董桥不“厚道”,又“一稿多投”,书价还这么高,又让我花冤枉钱。谁让我好这一口呢?这个冤大头我认了。春节假期有书看了。
《记得》和《青玉案》属于“董桥文存”的两种。《南方周末》上的那篇长文就是“董桥文存”的总序。董桥的序言也很有意思,基本上是一篇独立的文章。我收过一本《董桥序跋》,配每本书的封面,读来也很有趣。
总序的最后说,广西师大出版社要在大陆重编董桥近十五年里的文集。《记得》和《青玉案》是新书,后面要出的应该是旧文。这次重出,我希望能恢复董桥著作的原貌,不要再弄什么文选、“洁本”之类的了,无甚意思,否则我会掂量掂量是否还值得买。
《记得》和《青玉案》价格奇高,也不“厚道”。装帧倒是很漂亮,否则对不起董桥的文字。以前的《乡愁的理念》和《这一代的事》是三联出的,很精致,其他著作的装帧都不尽人意。《没有童谣的年代》尤其差,现在已经被我翻烂了。这是第一本被我读书破卷的书。《今朝分日好》算是最好的了。
董桥曾说,他是带着写小说的心情写专栏。他现在的文章更是带着小说的笔法写老文玩、老故事、老文人。《记得》和《青玉案》文字没得说,装帧还需改进。封面上的书名最好烫金,书名和作者名最好由董桥亲自书写,别弄个电脑体唬弄人。
今年发新“誓”要读通董桥。冥冥中感觉广西师大这套“董桥文存”就像专为我出的一样。想来2011年不会寂寞了。
(转自http://blog.sina.com.cn/hanlianqing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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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对我写作影响最大的是古龙,而十年后明月依稀,天涯依旧,书房里早换了董桥美文给我“红袖添香”。我对朋友说中学和大学时写文章总有古大侠的“短刀”风格,最近在台湾发表的语言学札记走笔之际又淡淡染出乡愁的微茫,编织的则是70后学子新旧中西交织的旧梦。
《西門慶讀過的<金瓶梅>》
古往今來,京畿的小巷衚衕裏頭,大凡都藏著些個故事,許多故事的場景裏頭也都夾雜著些個老舊的物件。這些個斑斕銅綠,這些個散牋舊墨,有時候也會隨著故事的流傳散落進了尋常的百姓人家。而每每到了撣年塵理雜亂的時節,興許又會掉進了貨郎擔的籮筐裏頭。於是乎,自然而然又有了不少揀漏的故事,為人所津津樂道。
不過,到了時下,豈但是琉璃廠成了傳說,就連潘家園都已經到了傳說的邊緣。祇是聽聞,世上還留下了一部明版的《康熙字典》,擔當著傳奇的不朽。
其實,豈但那揀漏的邂逅膾炙人口,就連得那贗品的營生也可入得故事。說及骨董拍賣翰墨收藏,董橋見多識廣,他筆下的故事一徑是最多的,且聽聽他來說道些個。
在《沈先生那枝筆》一文裏頭,董橋說過一個從前的故事:「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有一則說陳竹吟與朱青雷遊長椿寺,書畫攤子上偶見一幅字寫了一首七絕:『梅子流酸濺齒牙,芭蕉分綠上窗紗。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款題『山谷道人』。兩人還沒來得及議論真偽,旁邊一個乞丐微笑說:『黃山谷居然寫楊誠齋的詩,大是異聞!』掉臂走了。山谷是北宋人,誠齋是南宋人,死人寫活人的詩,一看知是假貨。朱青雷驚訝不已說:『能作此語,安得乞食?』陳竹吟太息道:『能作此語,又安得不乞食!』」
在《張家的三姐與四妹》一文裏頭,董橋說過一個當今的故事:「兩年前,陳學文在杭州文物市場買到一幅胡適寫給充和、漢思的一首元曲,在《傳記文學》上發表《胡適情詩手跡新發現》。張充和和傅漢思看了囬應說那幅字是贗品,真跡她送給了上海的黃裳先生。」
贗品的故事取代揀漏的故事,一旦波瀾壯闊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那有些個身價的人物就會毅然決然地掉臂轉去了精湛鑒定技藝的拍賣行。
乞丐窮得祗剩下文化了,文化人的見識也被忽悠褻玩了。確實,燒銀子煉金子,才是這一個大時代的真諦。
這世上,可不是祇有一部明版的《康熙字典》讓人恭候,興許還會有一部西門慶讀過的《金瓶梅》尚未現身,暫且藏匿於一處匾額題為「翡翠軒」三個字的書房裏頭了。當然,有意者還須得靜候些個時日,稍安毋躁。這普洱茶的老餅醇釅尚餘韻未了,那茅臺酒的陳年芳香又縹緲開了。
喜歡沈尹默翰墨的董橋逛街後說道:
「款署沈尹默的條幅斗方滿街都是,真偽混雜,熱鬧極了。」-董橋:《沈尹默蜀中小品》
前一撥子的熱鬧,待得三巡一過,大伙兒醒一醒,鑼鼓鈸兒再敲到點上时分,一準兒還會有後一陣子更大的熱鬧可以由人折騰的。堂會戯嚒,真角兒不多票友多,連軸轉邊看邊喝才熱鬧。來哦,再斟上一盃。
-ZY.S. 2011-January-26,滬上「南石軒」
《倫敦書商威爾遜》
董橋的文字,大凡念及他在英倫的訪書歲月,筆下總會時不時地出現一個他的老相識-倫敦書商威爾遜(James Wilson)。可惜的是,常日也喜歡跑去書肆的我,對於董橋的這一位書商老朋友,想要多知曉一點兒也頗費勁兒。董橋寫專欄,專欄卻恰是窄小得一如夜闌排檔,好手段好滋味,就得今兒個一點點明兒個一些些地慢慢品嚐,不容饕餮。無柰,祇能自己匯攏董橋的諸多記得,以便系統地讀一讀倫敦書商威爾遜:
「是倫敦的威爾遜帶我走進英文舊書天地。
從巴黎回倫敦我更喜歡玩藏書票了,讀遍寫藏書票的老書新書,找書商朋友威爾遜指點我搜獵西方古今珍品,入了藏書票協會跟會員交換藏品,幾年之間匣子裏分門別類的書票漸漸像樣,還跟協會裏三兩英國前輩交了朋友。
書人:『A bookman』。英倫舊書商朋友威爾遜不喜bookman這個字,說美國人尤其喜歡這樣混淆視聽:『他們簡直把人和書的深情看成淺淺的一夜情了!』我問他英國人不說 bookman 說什麼?他瞄了我半天才迸出一句:『你算計我!』英國老派書生都這樣靦覥,情緒激動過了滿臉尷尬。
我跟英文舊書果然結了三四十年的因緣,如今人書俱老,此情不渝,英國做舊書生意的老朋友老的老,死的死,兩三位他們的子侄竟然還在買賣老書還在跟我聯繫。前幾年我路過倫敦住了幾天,威爾遜的兒子捧著幾部舊書幾盒藏書票趕來看我,說起他父親眼眶總是紅紅的。」
與人交往總有記得的董橋,在《〈記得〉後記》、《藏書票瑣憶》、《橙園紀事》、《〈絕色〉後記》這幾篇文字裏頭,影影綽綽地描畫著他與倫敦書商威爾遜的交往,好似賴格姆(Charles Edmund Brock)在Jane Austen作品裏頭畫下的那一幅幅的淡彩素描,小小景致裏頭輪廓細節一應俱全。一寫到書商威爾遜,董橋就會有些個是連篇累牘的情不自禁,可遠遠不止上述這幾篇,也讀其人精明也讀其人豁達,讓人讀之不由莞爾。
書商威爾遜的精明:
「一九七六年冬季,做舊書生意的老朋友威爾遜有一天跟我在倫敦英國廣播電台地窖飯堂吃午飯,飯後要我跟他去看一箱舊書,說是一位老律師的舊藏。我們走過Inner Temple法律學院,走過KingsBenchWalk,走過彎彎曲曲幾節小巷才找到那幢房子。老律師老得像照片的詩人龐德那麼憔悴,蓬茸的銀髮蓬茸的鬍子都像,銳利的眼神也像。箱子裝七、八十部精裝舊書,歷史、傳記佔一大半,二十四部狄更斯全是初版,又淨又漂亮,太少見了。
威爾遜是老狐狸,臉上毫無表情,坐在椅子上翻完一本傳給我一本。『照我們電話談的,先放出這些,家那些以後再說吧!』老律師抽煙鬥喃喃自語。我一眼瞥見《David Copperfield》扉頁上狄更斯的簽名,還有七、八本都簽了,有些還寫了幾行字題了上款。威爾遜越翻越快,顯然決定了怎麼出價。我藉故下樓抽煙。二十分鐘左右他施施然走出來:『付了錢,明天開車整箱拉走!』他的臉泛起酒後的紅光。『Gorgeous!沒想到他收的是這樣的狄更斯!』我猜想那箱書他花大錢買的是那二十四部狄更斯。放完寒假他要我挑一本我喜歡的簽名本:『照來價勻給你!』我沒要。」-董橋:《小小一套狄更斯》
書商威爾遜的豁達:
「威爾遜讓我先選了十來款Mark Severin的春意妙品和幾張十九世紀名家老書票,剩下的四大紙盒他全買了:『省得你另找買主,』他對潘恩說。」-董橋:《西崖在英倫》
其實,書商威爾遜遠遠不止祇是一個老到的商人,而且,還是有一個頗有品味的資深藏家。董橋在他那裏經常是祇能落個眼紅嘆個無柰的:
「書商朋友威爾遜說。『我店裏那幅賴格姆的水彩畫價錢再高我也不賣了!』」-董橋:《再見Rackham》
「英倫那年月《伊利亞隨筆》前後兩集的初版還偶有所遇,著名裝幀家上好皮革重裝的精緻裝潢也見過,上百英鎊一部誰買了誰自疚。書商老朋友威爾遜經手買賣的三兩部他願意照來價勻給我,我觀賞半天,思量半天,忍痛放棄,慘若失戀!有一天,威爾遜從抽屜裏抽出一部《伊利亞》前後兩集合訂本,老字號Riviere重裝的,封面封底黑皮燙七彩花草,秀美得不能再秀美了:『隣人妻子,聊供一飽眼福耳!』」-董橋:《又一部<伊利亞>,多好!》
「我玩歐洲藏書票的時候在威爾遜藏品裏看到幾款柯波爾(Richard Corbould)插圖改裝的書票,又古典又雅致,他不賣,說是老情人臨去相贈,不忍分離:『她是我今生今世的索菲婭!』」-董橋:《永遠的索菲婭》
時下,泱泱吾土,這樣的書商還會有嚒?昔日,孫殿起的那一本《琉璃廠小誌》裏頭,倒是還有些個的。
如今,對鏡梳妝胭脂文化二字作書生意的,聽聞到的那一派行徑,真是讓人不堪言語。許是從來不讀書的吧?那又何苦連累著書本兒呢?
欸,就連我也想念起董橋筆下的那一個倫敦書商威爾遜了。
-ZY.S. 2011-January-22,滬上「南石軒」
《「你一定要讀董橋」聲聲再起》
「你一定要讀董橋」,這一句話有人樂意聽,有人可不樂意聽。
然而,北京嘉德公司的2010年秋季拍賣會謝幕之後,這一句話就連以前都不知道董橋是何方人氏的某些個所謂藝術品鑒賞家們也樂意聽了。於是乎,「你一定要讀董橋」聲聲再起矣。儘管,天價拍得董橋藏品的他們,有人是一腔由衷真格的樂意;有人是滿懷狐疑牽強的樂意。
徐悲鴻的《喜上眉梢》,起拍價30萬,成交價115萬。
胡適的《貫酸齋清江引》,起拍價15萬,成交價110萬。
這就呌作花花轎子人擡人,想坐上轎子的人其實也都是擡過轎子的。於是,輪番坐輪番擡,換手那一瞬間,那轎子自然就吱扭吱扭地晃悠得有些個玄乎了。
其實,「你一定要讀董橋」,這一句話不無道理。董橋也碰到過類似的場景,不妨也聽聽他在拍賣會上的故事,心情的得意與失落,間雜其間:
「我跟陳文岩還沒有結識倒先結過一段仇。好幾年前一次拍賣會上我和他都看中齊白石一幅《秋梨黃蜂》小品,他請許禮平陪他進場舉牌,我請我的朋友替我競投。聽說爭到後來只剩我們兩家,價錢屢舉屢高,許禮平勸陳醫生停手陳醫生打死不肯,害我多花了許多銀子才拿下白石老人那枚秋梨那只黃蜂!積極些看,醫生霸氣得很,想要的絕不手軟。平和些看,他是性情中人,真心愛畫,難得碰到這樣脫俗的齊白石真跡,不拚一拚他死不了心。幸虧,講霸氣,講任性,我全有,不輸他:我們註定不打不相識。」-董橋:《《與陳文岩吹水》》
「一九八三年初秋我放假到倫敦買書看戲聽音樂,舊書商James Wilson請我吃午飯,說起藏書家Jonathan Paine想賣掉一批重複了的藏書票,精品似乎不少:『我們索性下午就去瞧一瞧!』他說。潘恩住在倫敦西南邊Twickenham一幢古舊的小房子,外牆 爬滿紫藤,前園花木爛熳,大門前兩盆薔薇尤見清麗。匆匆介紹,他輕輕一拳打在我胸口說:『老朋友了,一九七六年藏書票拍賣會上你搶走了我的 Reynolds Stone!』我依稀記得那出愉快的插曲:『那天雪又大天又冷,我幾乎沒錢搭火車回家了!』他聽了仰天大笑。」-董橋:《西崖在英倫》
「王先生當然是永遠永遠的鑑藏家。近年寫文物寫文玩寫收藏的專書充斥坊間,寫得像樣的其實並不多,寫得出牢靠集藏經驗的更少,王世襄先生寫儷松居長物志的那部《自珍集》始終是我敬愛的良伴,大版本小版本都買來參考,工餘清閒讀讀書中典雅的文字看看書中煥發的彩圖,那是無盡的樂趣。二〇〇三年書裏所收珍品在北京嘉德拍賣那天,我請朋友試試替我舉了幾次牌,終於一件都買不到。那次拍賣會真是太哄動太搶手也太矜貴了。我打電話告訴王老說我果然沾不上這份雅緣,買不到儷松居半件重器是我收藏生活的一大憾事!電話那邊老先生用一貫禮貌而矜持的笑聲開解我的沮喪。」-董橋:《王世襄的獅子在我家》
讀董橋的故事,可不祇是讀讀董橋的見識,最好是也讀讀董橋的心情。就讀那些個金銀叮噹其中的,長進有限。
記得幾年以前,我也與一些個喜歡收藏骨董翰墨的相識說過:「你一定要讀董橋!」
-ZY.S. 2011-January-20,滬上「南石軒」
还是董桥风格, 精美装幀, 不过不是盈掌的小书了, 有点大部头的样子, 拿在手里有点重. 我是在海南度假的时候读完的. 在红树林度假酒店的七楼阳台上,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读着那些书人书事, 在那样的惬意中, 回味....不过有些篇目是前几本书<绝色>什么的已经读过的.
《舊派的董橋》
己丑的《記得》爾後,董橋的庚寅集子-《小說人生》寫了已經將近五萬來字了。從第一篇《團圓》(2010年6月6日)到今天的《一翦梅》(2010年11月14日),凡二十二篇,半本書都有了。
這大半年,除了中間他又寫了幾篇隨筆-《【這一代的事】•新版小記》、《鄭仰平八十一》、《書香•大陸【董橋文存】總序》之外,董橋大多數都是在寫《小說人生》,賭舊物思故人,一個個他身邊的人物,或則手卷著書冊,或則半綰著髪髻,也影影綽綽地挾帯著些許風月,絡繹登臺了。其實,在這一個世界上,人人都有故事,祇不過,舊派的董橋更知道記得二字。人世間的故事沒有寫下來的印出來的有很多,不見得一定遜於傳世的文學名著。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董橋也揶揄了一把諸多的名家名著名人名物,《小說人生》題下,除了借用幾闋《望江梅》、《一翦梅》之類的詞牌曲名之外,《簡愛》、《小紅樓》、《杜公館》,董橋也拿將過來擺玩擺玩了,比起翡翠簪釵、剔紅器皿、翰墨卷冊來,益發添趣增色不少。然也,紅樓并非大觀園一處、公館并非大先生一家、Jane Eyre的故事并非Charlotte Bronte才寫得。舊派的董橋自然念舊,思緒撞來心頭,免不了將民國人士的風月也掛上樹梢頭了,落到了董橋筆下的,想來他(她)們亦是無怨無悔的,才子性情的人,祇能由著他,說就說去吧,反正祇算是一篇小說而已了。
在大陸,董橋的讀者在慢慢增加,週末不見那份《蘋果日報》的時日,虛擬世界搜尋立馬讀得,甚至於有讀者還特為轉成了簡體字來讀來紹介,所以,每一個週末我無論身在何處都不愁一讀董橋。順便說一句題外話,陌生繁體字的讀者,大可借著讀舊派的董橋的時候,識識繁體字,這也是好的,老祖宗留下的文字,終歸是有用的嚒。將來華夏一統,不見得衙門裏案頭上的文牘也要簡繁體轉換一下吧,遲對付不如早認同的好些個,對嚒?
-ZY.S. 2010-November-14,滬上「南石軒」
此书很快就看完了,字大数小,不快才怪呢。有点同意某人说过:骗钱是也。
文章也是典型的董氏风格,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加上文人雅事,旧闻遗事,也是风趣。只是在字里行间里还是没有他自己的观点、看法和思考。
写他的收藏,字画、古玩、旧书、印章样样猎涉。有点怀疑是不是附庸风雅,没可能样样都喜欢的呀,或许也是为了能放一个好价钱吧。真喜欢的,不会易手的。
也多次提到他是“旧派的人”“做学问的人”,当然是咯。不过何为真正的学问?只是一味看,一味背前人的古书,没有自己的思考、比较与立论那只是计算机的内存了。。。。。。
真的只是一本闲书而已,能心平气和的看完,也是辛苦日子里的一种奢侈了。
另外,相对与内容,书籍的装帧真的是不错。
刚拿起书的时候不由给了四星,完全是冲着那大气、上档次的装帧设计。不过翻着看了一半左右,终于意兴阑珊地扔到了一边。
董桥的文字可称干净、顺畅。文章主讲亲朋故友和小资情怀也属正常,毕竟散文这种小小的载体,承担不起宏大的主题。但再怎么小的格局,也得有一些以小见大的地方,才值得反复玩味。如果只写出像方便面一样的东西,还要用玉碗盛着卖,那也太对不起这做包装的师傅了吧?
正是因为这种方便面特性,现在回想起来,连看过的半本都记得不多了,唯独评论林青霞文笔的那篇写得很有喷饭的效果,令人过目难忘。文章起先评价她的文笔,颇用了一些得体优雅却又云里雾里的修饰和形容。读完也就让人知道董桥夸林青霞的文笔是好的,至于怎么好法,却还是朦朦胧胧,说不清楚。然后,马上引了一段林的文字。接下来,董桥再度上阵对这段文字进行贴身点评。按说,不论林那边写得如何,只要董桥的评论针针见血,拳拳到肉,能挖出其人其文的特性,这就算是一片好的文评。可董桥先生评了什么呢?他说,这段文字一路逗号到底,少了三个句号。他还说,好纠结要不要给林改了这三个标点,不过想来想去,觉得逗号也有逗号的道理,不改为妙。我靠你个雷帝嘎嘎!
创作型歌手,如果每年都出新唱片,出上两三年,专辑水准总会下降;反之,10年出一张的,总还有点保证。董桥也许是写得太多,把可以贩卖的人生经验和才情稀释得太淡太淡了。不过反过来想想,卖文为生,挣钱是王道。每年出书收入多有保障,10年出一本,再受欢迎也不能年年重印,是吧?
《董橋寫小說-留給讀者們自己去想像的故事》
今兒個讀了董橋的新專欄《小說人生》裡頭的第四篇故事-《喜巧》。
兩千餘字的董橋新作,那一個女主人公,開篇伊始就點明在文題上了,名字呌作喜巧。讀到了小說的收梢,方才知道了最後出場的那一個夏家小姐就是喜巧,也就是長得「濃髮蕩着月下碧湖粼粼的波光,兩簾長長的睫毛彷彿幼嫩的蓮葉深情呵護纖巧的鼻子櫻紅的嘴唇」那般驚艷的一個「五六十年代的老香港才有」的「這樣的女子」,於是乎,《喜巧》的故事也就結束了。
《喜巧》一如董橋慣常風格,故事很短,《小說人生》,小說而已。然而,在這一篇很短很短的故事裡頭,除了紅燒頭尾一般惹人撩眼的喜巧之外,出鏡人物卻是異常的多:
「我母親我姐姐」
「一口輕微上海腔英語流暢得不得了」的「一位老民國的老商人」
「晚宴上的英國殖民地官員」
「隣座一位穿湖藍旗袍的女士」過去是「老上海的紅舞女」後來作了「紗廠老闆的偏房」
「外號叫水蜜桃,媚得驚人」的「當年上海的紅歌女」
「坐在我身邊的海派作家」
「破廟」裡頭的「一位和尚」
「書店裡結識的一位退休老師」-老北大的「閻先生」
一個作「進口西藥的家族生意」的「夏先生」-夏喜巧的父親
而且,時代背景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香港的故事-《喜巧》,聚攏來的人物居然大多數是大陸南下的,甚或是上海的,漂泊伶仃得各式各樣,不管是唱歌的跳舞的,還是讀著毛姆的夏喜巧,以及她那一個作過新實驗主義哲學家艾爾 A.J.Ayer的學生的父親-夏先生。多乖的人生,小說裡頭比比皆是。
寫過那一個時代故事的作家很多,《喜巧》裡頭,董橋提及了張愛玲、韓素音,還有一個四十年代文字見諸上海《西點》雜志五十年代初移居香港寫過《四千金》、《黛綠年華》、《女子公寓》、《春水東流》并曾經風靡一時的女作家-鄭慧(原名鄭慧嫻,1924-1993)。
真是,所謂故事人人會寫,然而,各有巧妙不同。也就兩千來字的《喜巧》裡頭,董橋牽出了一眾人物,或則過場匆匆,或則一晃即逝,即便是那一個「說氣質,說漂亮,誰都比不上咖啡廳裡讀小說的女子」-「也許剛過三十」的喜巧,「好看得像山鄉裡無意中看到的一彎清溪,地圖上找不到;也像一本買不起的初版舊書,書衣秀雅如新,站在書架前摸一摸翻一翻都甘心。」然而,讀者們的胃口被董橋吊起來了,舞臺的簾幕卻是掩攏了了。有時候,董橋的作派,就是這樣子的。
其實,喜巧的這一本「書衣秀雅如新」讓人「買不起的初版舊書」,興許,就連得董橋自己都是有緣邂逅而未曾深閱的了。所以,到了梅開二度般的再見喜巧,知道了她姓夏,《喜巧》的故事也就該結束了。董橋似乎是從來沒有寫下囬分解的習慣的,興許,他是將故事留給了讀者們,讓大家自己去想像了。讀董橋就是如此,時常會這樣的,祇能讓讀者們自己去他寫的那一個時代裡頭走一遭了,真是讓人好沒奈何的了。
-ZY.S. 2010-June-27,閑讀「南石軒」
董桥文章里透出的那股平淡,从容,岁月静好的味道是最感动我的,时代太喧嚣,还好有董桥向我们娓娓道来都快消失的一种心态。而且,这套书装帧实在雅致。
是陆智昌设计的哟,杨绛的《我们仨》也是他设计的。
mm好情致,吐槽也吐得这么雅致,我服你了
缺钱缺觉缺心眼的人要泪奔了噢
其实吐血和旅行一直都是最文艺的事情--哈哈,仿佛以前还看过一本讲隐喻和疾病的书,痨病的确是文青的标志性高度,可惜现在大部分文青都退化成了话痨。
如此荒年如此景,人生徒叹干他娘--太经典了吧。原来以前徒叹人生的时候格式是不完整的,以后补全,在心里反复念叨几遍完整的。
好有力量啊!于是我也想说声干伊娘了
“苦逼的劳工,拿起这本书,才痛苦地察觉恹恹醺醺的光阴比加薪还要遥远。唯一的欣慰是加班归去,一推门,哟,惟有旧时的月色还在。”
“书没读完,一口血就要喷在百度上。”
“不过,假如给我‘万木萧疏、云拥前窗的一个有月亮的异国冬晚’来读此书,我愿意多打一星。”
差点被你水贴的标题给骗过了。
我喜欢读书信,能看到些有趣的态度。
不过有的人生年就是要等着书信出版的,这样的书信就不好看了。
知堂老人晚年的书信 还是很可读的,知道很多掌故。
我读书信体通常只有猎奇的快感,当然,并不仅仅停留在“哇,原来他和他认识”之类,但也差不多,不过坦白说,我宁愿去看小说,相对更有趣味。你说的我去搜一下,至今没有什么书信作品是印象很深刻的,ORZ……
其实 我喜欢 沈从文的湘行书简
对,这才想起来,他的书信非常值得一读,但我总是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汪曾祺的。
你都深夜出没啊
对呀 现在想想有这些闲情逸趣也不错,不然生活多么重复粗鄙。
附庸风雅也好,也算是向上的。
没有指引和对话的过日子,比如我的元旦假期,都交给枕头了 - - '''
扯淡也扯了快一年啦!时间真快.
靠着枕头安眠 总不如抱着钱来的踏实是吧?
哈哈 祝你今年赚大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想睡就睡好啦.
我对钱的需求没有那么迫切,反正流通不多,留在卡里的数额是多是少目前来说没有太大压力,还是枕头比较实在
克舟今年要监督你多写文章,去年一整年我只看到你的端午文章吧
汗 那还能叫文章,不过我有胡诌过几篇,没贴,
单位的工作是写东西,所以总懈怠.
你现在 是离开枕头了?
快贴出来看看 你每次说的胡诌 都那么精彩
子夜先生也谈风月~~
呵呵,被小小責難了 :)
岂敢岂敢:)
好文章.
谢谢。你的版面很好
董先生玩古董又手紧了。
2011-03-28 15:41:57 貌似可以改名了 董先生玩古董又手紧了。
+1
文章也是典型的董氏风格,引经据典,洋洋洒洒。相对于内容,书籍的装帧真的是不错。
董先生玩古董又手紧了。+1
董桥的读了一篇,绝不想读第二篇;或者说,董桥的读了一篇,等于读了很多篇。
不能连着读,但是过一段时间就会想读。
必须是手紧了,海豚馆的《墨影呈祥》和《记得》里多有重复。董桥先生的文字太甜腻,久读慎的慌,腻的紧,会觉得女气十足,矜贵少硬骨,无深思。
还是第一次读到时最惊艳,搔首弄姿+10086,哈哈
我觉得人妖倒是很贴近:)
嗯,相当贴近,读多了,总觉得像一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拈着兰花指,抿着殷桃嘴,似笑非笑,眉眼带情的对你说:来嘛,来嘛,伦家好害羞的。
哈哈,还是木心先生更犀利
一个字,腻。
我已经多年不读他。也是因为腻。
我还没读过,也去腻一下
看了这篇评论方觉自己对董桥先生的误会,也能体悟出室友的几分性情。
不觉得他写得腻。其实任何东西读多了恐怕都会感到腻吧,未必是董的问题。我倒觉得他是中式的古旧作派兼有英伦的潮/嘲。
“高眉”?highbrow? haha
羊城书展中看到 牛津大学出版社的《记得》,心痒痒 很想出手
可惜要的银两过高了
董桥不腻的文字大陆不给出啊
董先生玩古董又手紧了。+1380013800
每天午后读两三篇,很不错。
还是会腻,还是会买。
董桥先生文字这么精到,好羡慕啊~~~
「像寂靜的街角忽然閃過一襲麗人,一盞燈那麼亮。」好喜欢
哎,我要好好读书:-)
语言真是喜欢。
树下坐等青橄榄
董桥的集子 不说内容 封面装帧真是美
先生对“綰髻”颇有研究,佩服!可惜今日大陆早已不见具有民国气质的“綰髻女子”。民国女子的服饰也有特色,很“养眼”。现在街上走的大多是“野蛮女友”-------
挽髻,是巧手巧心:-))
先生是把朱门大户里的妇人,小桥流水上的姑娘都瞧遍了~~~
寫得好
不错!也问好!:)
慚愧~~ :)
先生对董桥的文好熟啊~
:)今天上來,到處都是希谷,呵呵~~
我要把上学期间没看的全补回来~~~~~~~·
呵呵呵~~:)
子先生的话虽少,但与所引融合的非常好,对于我这样读不到的人来说,多引点无妨。拜读了。。。
又能看到子先生的文字,真好。
謝謝關注了~~ :)
好文章。君乃真爱董桥也!
简体字早有残体字一说
希望快点有董桥的大陆版作品面世。。。
有啊,《旧时月色》
我讲的是新出的作品。。。
吾以為,什麼字體寫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寫的是什麼東西。
簡體字是大勢所趨,吾認為其便於書寫閱讀、對普及文化知識等等十分有利。
若因懷舊種種因由,一味叫嚷復古,那麼吾輩是否應該悉心鉆研甲古文寫法呢?抑或更應追溯遠古象形字的根源、重新以畫代字呢?
一天到晚哭着喊着要复辟繁体字的人,其实对中国传统文化都是半瓶醋的主,真正的中华文化精髓不着四六,拎出一副衣裳架子唬人.见识还及不上八十年代写<神鞭>的冯骥才.
多问一句,文字是一直在流传变化的,唐朝的"茴"字和宋朝的"茴"写法可不一样,您们老想恢复的所谓正体字到底是哪朝哪代的正体字呢?
热爱国学,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在一些人那里已经成了显摆自己超凡脱俗的表演.
看呀~看呀~你们快看呀~
呵,楼上也不必反应过激,各人有各自的偏好,自己爱用某种字体也没什么;只要不觉着自己个儿用某种字体会显得分外矜贵就行,别人用什么字体,也莫要指长议短嗤之以鼻。
经典,谁都说好的未必就真好,董桥散文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