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女王传
2005-03-01
商务印书社
[英]里敦·斯特莱切
卞之琳
无
中译本重印前言
里敦·斯特莱切(Giles Lytton Strachey,一八八○——一九三二)所著《维多利亚女王传》(Queen Victoria)写在六十多年前(出版于一九二一年),现在还没有被人遗忘,我的译本完成于五十年前(一九三五年),现在还辱承新知旧好不时提说,出版社相约重印,亦已有年,如今更殷切催促,我只好忙里偷闲,见缝插针,匆匆校订一遍,聊以塞责,也就不得不作一点说明。
近十年来,英美学术界对于斯特莱切生前所属的布卢姆斯布里(Bloomsbury)文社及其主干维吉妮亚·伍尔孚的研究与资料整理,转趋活跃。去年它的小说家成员摩根·福斯特(Edward Morgan Forster)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印度行》被改编成电影上映了,轰动一时。斯特莱切开现代传记文学先河的著作,特别是这部臻于成熟的代表作,必然也会在现代文学史上,以至今后读书人手里,继续放光。近年来国内传记文学表现了兴旺的趋势,文学翻译以及文学翻译研究有了蓬勃的开展。海内外时机的交汇也就使我生平这个第一部专书的试译文,也是我生平仅有的一部传记文学的译本,沾了光,托了福,及时得到了译者自己修订一下,小补艺术良心的机会。
二十世纪只剩最后四分之一了。依我落伍的眼光看来,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期内以至期前后若干年,可能还算是本世纪资本主义世界文学史上的鼎盛时期。当时,十年代、二十年代、三十年代以至四十年代初,优秀作品,竞放异彩,不少成就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似乎超过了后起的诸多时髦作家更标新立异的作品。
英国十九世纪,主要是维多利亚时代后期,占统治地位的道统,到二十世纪受到了一部分不甘心颓废的“精神贵族”的新挑战,应运而兴起了一种“拆台”(debunking)文学。所谓“拆台”,也无非揭虚表、破迷信、屏滥调,并无造反的意思。文风一变,主要在二十年代,打开了相当繁荣的新局面,也就此呼彼应,成为西方所谓“现代派”一个新阶段的组成部分。
伦敦布卢姆斯布里这个住宅区是这种繁荣的一个典型小中心。那里的伍尔孚和贝尔(Clive Bell)连襟家,每星期四集聚了少数名士,开明,脱俗,不仅有作家、艺术家,还有思想家、经济学家,尽管倾向不尽相同,形成了一个汇合点。早先,老一代小说家亨利·詹姆士偶尔光顾;后来,初享盛誉的诗人艾略特、初出茅庐的小说家衣修午德也间或出入门下。斯特莱切是其中唯一的现代传记文学家。
斯特莱切恰就是以首先好像跟维多利亚时代名人开玩笑起家。他的第一本传记文学集《维多利亚朝名人传》,一九一八年出版,一举成名,使他成为欧洲现代新传记文学的先导。在这前后,他写过一本法国文学史论小书和几本传评小书,一九二八年出版《伊丽莎白和艾瑟克思》,原似乎想写得烂漫一点,终失却平衡,有违他自己写传记的本色。他生平所著数量不多,而以《维多利亚女王传》分量最重,最恰到好处,该是他造极的作品。
他在这本传记里,透过维多利亚女王本人及其左右大人物的王袍朝服,揭示真实面目,公私相衬,亦庄亦谐,谨严而饶有情趣,富于生活气息。
关于这一点,斯特莱切在这本传记里也就表露了他对传记写作的看法。书里写到配王死后,维多利亚女王要臣下为她挚爱的丈夫一再立传,出了几本皇皇巨著,表彰他尽善尽美,问世后并未产生她所预期的效果。“……世人见陈列出来给他们赞叹的人物倒像是道德故事书里的糖英雄,而不像有血有肉的同类,耸一耸肩,一笑,或是轻薄的一哼,掉头而去了。然而在这一点上,世人同维多利亚都有所失。因为实际上亚尔培是远非世人所梦想及的有趣人物。仿佛出于一种离奇的捉弄,一个毫无瑕疵的蜡像硬被维多利亚的恩爱镶嵌进了一般人的想象,而蜡像所表现的人物本身……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第七章第三节末尾)他写这本传记,就作了相反的尝试,根据大量资料,精加汰洗,巧为剪裁,使出了生花妙笔。结果这本书不只是大可参考的历史传记,而更是大可欣赏的传记文学。
我最初注意到这本书,是读了梁遇春(秋心)写的一篇评介长文。斯特莱切死于一九三二年一月,梁在当年六月也病故了,大约只活到前者的一半年龄。这篇遗稿,现在查出,发表在十月一日出版的《新月》第四卷第三期上。编者,显然是还在教我课的老师叶公超,在文后说,这篇文章难能可贵,水平超过了当时英、法、美几种著名文学期刊上发表的纪念专论。梁文里提到的一件小事:总不免带调侃笔调的这本书,刚刚出版,维多利亚的“孙子(乔治五世)看了之后,也深为感动,立刻写信请他到宫里去赴宴,他却回了一封措词婉转的短简,敬谢陛下的恩典,可是不幸得很——他已经买好船票,打算到意大利去旅行,所以还是请陛下原谅吧。”我当时就想,斯特莱切,虽不是酒仙,也有我国古文士“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太白遗风。后来在一九三四年秋后,经也曾教过我课的余上沅介绍给中华文化基金会胡适主持的编译委员会特约译书,我就想起了这本书。所谓“特约”,倒也自由,译者自定选题,只是在我这种受第三级稿酬待遇的年轻人场合,多一道先拿出译文样品送审的手续。成约后我把原注(主要是出处简名)和参考书目全名译出了,为中国读者的便利起见,不仅加了一些注,还编制了“皇室世系图”、“萨克思·科堡世系图”以及维多利亚朝“历任首相表”。译事因旁的工作关系,不能集中进行,拖延到一九三五年三月底,就去日本京都闲住赶译,当年夏天回北平交稿。叶公超原答应为译本写序,我就请他写了直接送编译委员会,我自己去济南教书一学年,也就没有再管交出了的这部译稿。一九三六年底我在青岛译完自选的另一本书(纪德的长篇小说),次年初回北平小住,又交了稿(这部译稿后来完全被丢失了),就离开北平,南下江、浙(当时上海属江苏省)转悠,自由写作与翻译,到夏天在继续为编译委员会译书的时候,“七七事变”发生,接着平津沦陷。不久,我接到在胡适手下为编译委员会办事的一位原北京大学同学的一封信,告以编译委员会结束,没有讲如何处理译稿,却说了一句“树倒猢狲散矣”。写信者可能另有含义,我对“猢狲”二字却非常反感。以后,我在内地各处,后方前方,辗转了二三年,于一九四○年夏天到昆明,不记得哪一位朋友告诉我《维多利亚女王传》译本已在迁到香港的商务印书馆出版,并把他买到的一本送给了我。我见书被印得截头去尾,不见可能是叶公超原没有写交的序文倒也罢了,书后的参考书目全名、世系图、历任首相表等附录,全没有了,非常扫兴。当时我也无心读这本译书。而抗战胜利后,迁回上海的商务印书馆把这本译书又出了几版,却从没有找我联系,送我一本。我后来在海内外流寓中,直到“文化大革命”后,几次承友好相赠,丢失了又在旧书店另外买到了送我。现在我手头的一本是一九四七年三月的第三版。
最近我把旧译本匆匆通读一遍,并找到美国初版本(Harcourt,Brace & Co.,一九二一;我记得原先是根据英国好像是Chalto & Windus版翻译的),草草校看一下,发现被错排而不易看出处不少,也有自己的不少疏忽处,现在略加修订。中国语言,三十年代到今,也已有变化,在这里大致都不改了;有些现在看来已并不需要的译注也没有加以删除,音译名也没有照今日通用译名统一修改,只有一些不常见的人地名,都用括弧注出了原文。没有参考书目,从原注出处,无从知道原书全名,不得不重新补译附后。至于原书本没有的“世系图”等,现在也没有工夫补做了,好在这样对于一般读者也并无大碍。
这本书(包括参考书目)在最初试译阶段,我曾请教过一些师友。女王丈夫(Prince Consort),中国过去并没有相当的名称,译成“配王”,好像是叶公超为我的恰切创造。有些地方也曾请教过师辈孙大雨先生以及一些可惜已经记不清的其他师友。数十年来我依然没有学过德文,现在补译参考书目,有几个德文书名重新就近请教了杨一之同志。经过校订,译文欠妥处,想总难免,出版后又得麻烦方家指正。现在也不记得哪位朋友送给我而尚存手头的这本书,纸张陈旧发脆,而我又就在书上作了修订,这会给编辑部和排字间同志带来不少麻烦。凡此种种,我只有在此志谢和预先志谢。
卞之琳
一九八五年五月二十三日,七月二十三日
无
《年轻的维多利亚》,是年前看过的一部英国电影的名字。影片细述了这位“日不落帝国”的缔造者在青年时代的成长史,从身受压制,到坚持己见、几经险象,再到后来身居政坛的游刃有余,历经女儿、女王、妻子、母亲等等身份的渐次更迭,她最终成长为自己所希望成为的样子。
饰演女王的演员表现不俗,引得我后来特意买了一本《维多利亚女王传》,好详细了解这位女王的生平。如果这本传记写作算得笔力端正、叙述客观的话,书中前几章描绘出来年轻的女王形象着实生气盎然,同电影里相比,与一般的、尚处于成长阶段的姑娘更加贴合,更加共通。
即位时,维多利亚年仅18岁。在这之前,她的生活区域只限于深宫之中,接受的是全员女性的照拂与教育。用书上的一句话来说,“这位姑娘刚走出保育室,一步跨上了王座。”她接触到的第一位政治家,她的首相,梅尔本勋爵,对待她的态度,是把宫廷大臣的谨慎、尊敬跟慈父般的柔情关怀巧妙地糅合在一起,既恭敬又亲切,既是仆人又是引路人。毫无悬念地,年轻的女王立刻倾心于M勋爵的非凡魅力。在政务上,她是他勤勉认真的女学生,在他的指导下兴致勃勃地处理着能让她获得相当满足感的公务;在生活上,她欢天喜地地和他日日作伴,过着一种轻快、安逸、天真烂漫的日子。
但政局变动、党派斗争是与社会局势息息相关的,即使维多利亚自己在辉格、托利两党间有着旗帜鲜明的好恶,也不能阻挡M勋爵卸任、托利党上台,她固执的、显出稚气的派系观念反而让自己屡次身陷窘境。
谁曾想,这个万分欣悦于与她所热切崇拜的M勋爵共享的宫廷事务与热闹消遣的姑娘,在数年后,也是她嫁与艾伯特亲王、诞下一双儿女之后,将生活度成了一首田园诗,充满了幸福与纯朴。书中记述了维多利亚心绪的变化,正是这一段描写让我感触颇深:
她翻开一本旧时的日记,看到了这样的句子:“说到‘君主的信任’,请上天为证,没有一位首相,没有一位朋友,能像这位无比卓越的梅尔本勋爵一样拥有我的信任——如此完全的信任!”她骤然感到一阵痛楚,拿起一支笔在页边上写到:“重读这一段,我不禁要说,我当时的幸福是多么虚假,我多么庆幸现在我从我亲爱的丈夫那里得到了真正的实实在在的幸福,任何政治、任何人间逆境都改变不了这种幸福。从前的那种幸福是不可能长久的,因为,尽管M勋爵善良优秀,他待我又是那么好,但我只有在社交场合,只能靠那种肤浅的消遣生活才得到快乐。当时我还以为那就是幸福!感谢上帝,对我,对别人,这一切都改变了,我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了。——维多利亚女王。”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真正的幸福和自以为是的幸福到底有什么区别呢?一位哲人,或者M勋爵可能会这样问。然而,她可不是哲人,M勋爵也只是个影子,而艾伯特在她身边,这就够了。
什么样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这个问题殊难回答。维多利亚后来的觉悟更多是一种情随事迁,未必就是正确无误的。而今,丈夫与子女占满了她思维与心灵,她沉浸在一种规律、沉静、既有情致、又有乐趣的生活中,而曾经热爱的M勋爵已经远远退出了她的世界,连同享乐与浮华一起,在时间长河中被一遍遍漂洗,对于能品尝其香甜滋味的记忆味蕾,这份刺激已经极淡极淡了,自然再难引起她关于幸福的共鸣。
不知怎的,对此情境想起的,就是那首已经脍炙人口的纳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本书比较客观,维多利亚女王没有经历过伊丽莎白那样的政治风波跟浪潮,只是她比较幸运。而且她遇到了一个正直有能力的丈夫,在国家大事上出谋划策,尽心尽力。
她本人并不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好多时候还需依赖别人的判断...
有些人走了 带走的是一个时代的 只留下一个背影,对每个人来说磨难有时未尝不是一种财富,维多利亚童年过得不幸福,她有一个控制欲很强的母亲,本来对她来说要坐上大英帝国的宝座是不太可能的事,但是她或许就是有这样的运气。,这或许是命运对她的另一种补偿。她统御的国家成了那个时代最强大的国家,有最宽广的疆域。
然而她或许并不幸福,有时候她是坚强的母亲,温柔动人的妻子,但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强盛国家的君主。对君主来说婚姻本身就是政治的一部分,尽管如此在她的丈夫去世之后,她就完全过着寡妇的生活,仿佛在没有什么能打动她了,国家不再需要她孩子们也都有了家,世界如此寂静只剩下她自己。
这本书看得不很仔细,读起来实在是很困难,不知道是翻译得不好还是作者写得不够好,好像是细节过多大气不足,总是不够流畅好像断断续续的如同一个将要咽气的老人在说临终的遗言,全书都在平铺直叙的讲维多利亚如何从一个憋屈的少女成长为一个大国的一国之君,没有写出人物的内心最重要的改变,好像是没有层层铺垫,跳跃的就知道怎么做好一个君主。
没看过别的版本所以无从比较,如若拿茨威格写得《玛丽斯图亚特》来比较,感觉上还是茨威格写得更好些,至少他刻画的苏格兰女王是个复杂的人,有她优秀的一面,也有她性格中致命的缺陷,导致她人生后来的悲剧,绝不仅仅是政治的阴谋,而是所有的一切糅合碰撞在了一起。相较而言,这本传记就写得稍显普通了点,至少读完没有哪一个片段让人觉得印象深刻,也没有特别震撼人心的部分,人物刻画稍嫌片面不够饱满有特点。
所以这本书实在无法令人产生在读一遍的欲望,只能作为普及维多利亚时代背景的一个参考存在。
与这位著名传记作家的其他作品相比,《维多利亚女王传》只能算是平庸之作,充其量不过是The Private Life of Queen Victoria,对英国历史上最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方方面面触及不多,也许正如作者本人所说,“谁也写不出一部维多利亚时代史:我们对它知道得太多了。”
卞之琳虽然是大家,但这本书翻译年代久远,与当代语言风格差异较大,加之地名、人名未按今日通用译名统一修改,读起来比较累。
一直迷恋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既顶着日不落帝国这样嚣张豪气的名号,又在细枝末节上不厌其烦地追求着繁复与精致。传统与现代、浪漫与保守、奢华与黑暗,保留着与过渡着,冲突着与融合着。矛盾重重却也有条不紊。尽管有些道貌岸然,尽管有些冗复空洞,但它本身弥漫着的典雅、神秘、强势、浪漫甚至黑暗的气质都令旁观者津津乐道,心向往之。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统治者维多利亚女王,我却一直知之甚少,虽然这个时代以她的名字命名,但更像是她因这个时代而闻名,不像伊丽莎白女王,黄金时代并未冠上她的名号,却因她而存在,而闻名于世。
直到读了G.L.斯特雷奇的《维多利亚女王》,我才明白,这位看似平淡的女王却以她的双重个性深深地影响了这个时代。她恪尽职守,却从不一手遮天。她有着王室惯养出的霸道与任性,在自己尊崇的人面前却乖顺如羊。她虽不乏女人的狭隘与善变,却也懂得宽容与任才。她是个追求和谐的中庸的统治者,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却恰恰因为她的中庸而得到了自由的空间,得以奇葩倍出,人才济济,得以做出那么大的变革与发展。在斯特雷奇的笔下,她像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那样普通,却也让人明白,国家的强盛与否,更多地取决于为这个帝国作出努力的人才们,而统治者仅仅是个风向标与催化剂。
来说说这书本身吧。这部被我从古玩城低价淘来的书实在是块美玉,无论是故事还是文字都精美得令人惊讶。在赞美作者前我想应该先赞美一下译者罗卫平,真不知道究竟需要何等渊博的知识与高级的文学素养,才能将一本英文传记翻译得如此富有韵味。
美如诗歌般的韵律与节奏、精致的词汇、精辟而生动的形容是这本书最为吸引人之处。以致于书中的每一个重要人物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女王、艾伯特、墨尔本爵爷、斯托克马、利奥波德王子、帕默斯顿爵爷、格拉斯通与迪斯雷利,这些往日资料中冰冷的名字如今都有血有肉地活在字里行间,每段对于人物与事件的细致入微的刻画与另类、新奇却再形象不过的形容都令人拍案叫绝——不夸张,看得我既兴奋又嫉妒,如果我有此种程度的文字表达能力,就真的可以毫无障碍地具体描绘出我想表达的东西了。
比如格拉斯通先生是“循规蹈矩的冷漠”,而迪斯雷利获得女王欢心的原因在于他“巧妙地搅混了女人和女王的概念。”(读过全书便会明白这是多么高超的技能)。而女王则是“朴素的理性津津有味地吞下了他带着奇特风味的洛可可式的诱饵。”令我觉得有趣的是,作者本着传记的良知,并不将野史收放其中,却也认为有必要提一下,于是在交待被世人所怀疑的女王与她的仆人约翰·布朗间“不正常”的暧昧时,只用了一句话:“但是——世人就是这样!——还真有些人把这种主仆关系当成可以随意践踏的材料。”——隐晦而精辟,干净利落地交待了它。
斯特雷奇作传的态度,大概可以通过他对女王给艾伯特作传的评价表现出来:“她不知道描画一种‘尽善尽美’的化身与人类大多数的口胃是多么不相适应。其中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因为嫉妒这个完人,而在于对他的不近人情表示怀疑;因此,当世人发现陈列出来让他们赞美的人物像道德故事里的糖果英雄,而不像有血有肉的同类时,耸一耸肩,嘲笑或轻薄地一哼,掉头就走。”没错,以同类的角度设身处地去感受、分析一个人的心理与思想,才可能最大程度地还原或写活一个人吧。
伊丽莎白与维多利亚相隔3个世纪,一个前承文艺复兴的辉煌,后开资本主义时代的发端,一个则立资本主义的顶峰,览日不落帝国的无限风光,代表着英国历史的两个巅峰,作为女王她们有着同样耀眼的光芒,然而作为女人她们却是如此地迥然不同。
伊丽莎白终其一生都在逃避作为女人被一个男人征服的宿命,所以埃塞克斯伯爵死在了断头台下,而维多利亚却将其一生隐藏在了一个男人的背后,所以她前半生与艾伯特相互扶持,后半生以“他的观点就是我的法律”生活。也许对于伊丽莎白而言,过去的一个美男子,一段感情就像过去的一个季节一样,等到来年,她还是会遭遇一个春天,一切还是会发芽,会开花,会结果;而对于维多利亚而言,“她觉得自己真正的生命已经随着她丈夫的死一起完结了,她在地上的余年已经进入黄昏——一出戏演完之后的尾声”,即使对女王漫长的执政生涯而言,才过去了三分之一强而已。
从文艺复兴走来的伊丽莎白带着那个时代独有的黄金般的耀眼光芒,她永远衣饰华美,对文学艺术有着独特的鉴赏力,即使在那个群星闪耀的时代她的光芒也丝毫不逊他人,作为女王她以个人独特的魅力成为权力舞台上的主宰,强硬如西班牙腓力二世、法国亨利四世的男性统治者在她面前也只能是折戟沉沙,聪慧如培根、塞西尔的智者在她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她站在权力的巅峰从容地驾驭着他们,统治着她们,一个时代在她高大的身影下匍匐。
而伴随着资本主义的挣扎发展而来的维多利亚带着那种资产阶级才有的朴素,裹在黑衣中的矮胖老妇人是她最鲜明的形象,中产阶级的审美趣味,对文学艺术不甚了了,在那个波诡云谲的时代,她只是一个祖母的形象,一个孀居的寡妇的形象,共产主义的幽灵,对远东的侵略等等在她的生命中似乎并不占多大的分量,她早夭的丈夫艾伯特占据了她的时间与空间、现实与回忆。在政治的舞台上,她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从初登王座时的墨爵爷到婚后的配王到孀居以来的格拉德斯通、迪斯雷利,她为这些男人的形象淹没了,她只是那个伟大的时代的阴影下的老妇人。
伊丽莎白遗世独立,她的时代必然随着她的死去而神色黯然。
维多利亚虽独居却有大族,她的时代在她死后依然光芒耀人。
一个是终生未嫁的童贞女王,一个是50多个后裔遍布欧洲各国的老祖母,不是老处女就是黑寡妇,难道这就是英国?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但是未必每个伟大的时代的人都能成为伟大的人,哪怕他或者她是天之骄子。
当然,对于伟大如何定义呢?
一切的形容词都是感性不可具体识别,因人而异的,比如,一些人站在显赫的地位,接受命运赐予他的一切,财富、地位,他在得到这些的时候,是先天注定,不费吹灰之力的,至于说到,在维持这位地位所付出的艰苦,则又是另一码子事了,而另一种人却一直在与命运作一种抗争,其实我们都知道,命运还是一个很强势的人,所以这样的抗争,往往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壮烈。我总觉得伟大的人,是自己命运的主宰,甚至是他人命运的带动者,他们不光是自己要做那样的人,甚至还能带动一些人去做那样的人,在被带动的人眼里,就只有这种熊熊燃烧的抗争精神,而非财富、地位、爱情……
前者往往青史留名,后者和他的追随者往往可能啥也没有。
当然,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在有选择和无选择、能选择和不能选择中渡过的,所以我们过完我们的一生,也许是有所追求的,只是结果我们并不清楚,这或者是我们人生中最公平的一点。
再说回正题,前面我们已经认识到了玛丽斯图亚特和伊丽莎白那两个女人,一个一生都在向命运争夺爱情,一个一生都牢牢固守着自己的宝座,寸步不让,而维多利亚这个女人呢?她坐上这个宝座,十七八岁的花样年花,当她走出大厅的门对自己的妈妈说,我现在真的是女王吗?然后她下了做为女王的第一个命令,我要一个人呆一个小时。随后,她的妈妈再也无法控制她,她的宝座也无人窥视,她在这个位置坐了六十年,她的时代被称为维多利亚时代。
可是她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吗?
我们看过大多书,宫廷争斗,权利倾扎,似乎不斗倒几个人就不叫聪明人,似乎不扬名立威就不叫真豪杰,似乎没有人为自己胆寒就不是成功人士,但是维多利亚并不是如此渡过她的一生,她或者是一个政治人物,也做过一些政治决策,但是英国已经实行君主立宪制,我觉得她远非一个英国的中心政治人物,虽然她很忙碌。
和前面我们认识的两位女王比,维多利亚要朴实很多,她似乎并不具有什么特别出众的才华和美丽,她个子一直很小,到了中年之后就更显得矮胖了。
在书里,介绍的大多是她的生活,甚至提到了很多温馨的故事。爱情终于以一种堂堂正正的态度登场了,她选择了她的丈夫,然后一直爱她,有很多孩子,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她爱和她的丈夫离开伦敦,生活在一种类似田园的地方。她四十三岁开始守寡,然后她的生命中再没有出现过一个能让她再次提到爱情的人。她丈夫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很多年的时光里,她坚持着每天在床上放一件衣服,是为了她一直觉得还活着的人每天都有可以换洗的。
虽然守贞并不是一件在现代社会特别值得倡导的事情,但是往往出自于内心的坚持,却往往会赢得尊重。
维多利亚时代发生了很多事,如果闪过维多利亚的温实平和的生活,而把目光放在同时期的记录时代痕迹的文人身上,我们看到了写《苔丝》的哈代,写了“我们在‘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的狄更斯,有名的女性主义意识萌芽的勃朗特三姐妹;如果把眼睛再放到更大的世界舞台上,也远非如此平静,第一次第二次鸦片战争,马克思的资本论出版,共产主义也在国际舞台上登场,欧洲发生了经济危机。
所以维多利亚不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不是一个人文思想家,不是一个女性的关爱者,不是一个革命者,甚至也不能说她是一个侵略者。她的时期如此精彩,而她却并没有什么大胆的言论,没有什么人生哲学。那么回到最初的讨论,什么样的人是伟大的人呢?
维多利亚也许不算是我认为的伟人,但是她在最后赢得了民心。在她的时代首先是“王权”的意义的重新定义,王权并不是作为英国“统治权”力度的象征,女王不是作为一个统治者出现的,而成为一个英国人关注的象征。英国的王位代表的是英国的历史,英国的地位。女王好比是个母亲,不是要去争夺什么,而仅仅只是让人觉得她在那里。而在这里的女王不是英国人的负担,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心败俗的事情,事实上,她的身上带着和那个时代有时很有点格格不入的道德观点。虽然英国工业革命后一切以一种比以前时代更多飞跃的速度在前进,但她却有一种属于田园的回归,她在结婚之后,生活开始朴素。女王没怎么用我们纳税人的钱!我想或者那个时代,很多人都在这么默默地想过吧。
这个女人的文字也是朴素的。她并没有特别的文采,她一直在写日记,摘抄的她的日记有时看起来还有点儿幼稚,平铺直述,但正是这样的她或者在她那个时代,带来了文艺上的一些默默的革新。
维多利亚是被命运选中的人,这样的说,就好象我们古老的定义,皇帝都是龙之子,王都是神之子,但是如果她不是这样的诚实这样的是不是她的结局就会不一样呢?也许那个时代仍然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但是那个时代未必就会叫做维多利亚时代。
我还是不知道她这样的人是不是伟大的人。
不过看来,人是不是真的可以选择做一个伟大的人历史也没有答案,但首先我们要做一个真正的自己,然后公众也许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说点八卦话题,在这个里面做为女王的丈夫所表现的爱情因素是比较小的,作的一个影响女王的重要的人,在这个人身上看到的是很强韧的一种责任心,作为外国人,他一生在英国都置力找到一个自己的位置,但是却一直不快乐。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爱情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永远不是全部的最佳注解吧。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别的什么女人,但是他真的爱这个爱他的女人吗?也许在提这个问题前,先得好好想想什么是你定义的爱情吧。
另外,这个斯特雷奇,我觉得,啊,总的来说,就是写得不如茨威格呀!:P,这篇词藻不华丽,这我可以理解,因为是为了描写一个朴素的人,而我本来也不喜欢太华丽的东西,但好象也没有太多精辟的分析。。。这就让我有点微微失望。。。
在这里看的感觉,后面写伊丽莎白那篇从文字和思想的角度上来说,我觉得胜过这篇,甚至写法上的创造力和作者本人的自信感也强于这篇,这篇我感觉作者还是有点没太放开。。。不过好歹很完整,起码我又对一个人有所了解吧
读完这本传记,也不容易。多少冲着作者题赠给Virginia Woolf才读完了。不是作者的文笔或者译者的译笔不好,是女王,还有她的老公配王的生活,实在太不容易了!读着都觉得累得不行。
她是个追求和谐的中庸的统治者,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却恰恰因为她的中庸而得到了自由的空间,得以奇葩倍出,人才济济,得以做出那么大的变革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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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英国迎来第一和第二次工业革命和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经济人文科学发展黄金时期,再加上宗教改革后,社会世俗化,创造性思维空前活跃,人才辈出自是必然,维多利亚女王只是碰巧在位而已。只要不是太霸道独裁、嫉贤妒能,任何一个平庸君主都能自在地享受这个盛世,实在无须美化她的历史作用。
呵呵,你误会了,我丝毫没有美化她的历史作用,我写的是“因为……而得到了空间”,就像你说的,幸亏她没有霸道独裁、嫉贤妒能。其实意思是一样的。我这篇评也旨在赞赏斯特雷奇。
你误会了,我是说这个传记作者在美化维多利亚女王。。。
我读的另一个版本的《维多利亚女王》序里提到过,如果把这两位女王换一下,两者都会把英国治理得糟糕透顶。君主专制和君主立宪,既然已经是不同的社会,所以也就需要不同的女王,幸好,两位对自己的环境还都相称,所以英国皆大欢喜。
而不管是老处女还是黑寡妇,都摆脱不了成为英国娱乐的笑料——且伊丽莎白因为其优缺点同样明显的个性更是一而再再而三成为现代人揣挪对象——做领导的代价。
斯特雷奇写东西真是让人喜欢。
呵呵,你看的这个版本的封面我还蛮喜欢的
斯特雷奇写东西真是让人喜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