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胡风(上下)(增补版)
2004-01
宁夏人民出版社
晓风
二册
880000
无
这部十分厚重的回忆录,是胡风的战友们和学生们至诚追忆与深切怀念的结晶,它将是审视、研究胡风及中国现代文学与文化史不可或缺的珍贵史料。它展现了作为一位为理想而不惜献出一切的“精神界的战士”,胡风是如何在“无物之阵”中进行艰难而惨烈的战斗的———胡风的悲剧性命运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而是一代赤诚的中国知识分子命运的缩影。这部回忆文集恢复了那段历史的本来面目,字里行间凝结着酸痛的血泪和人性的光辉。
晓风,本名张晓风。湖北蕲春人,1939年生于重庆。中国艺术研究院光代文艺研究室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担任胡风秘书,协助他的工和。胡风去世以后,主要从事胡风著作的整理,出版和研究工和,并撰写有关方面的文章。主要作品有《九死未悔——胡风传》有《我的父亲胡风
上卷 楼适夷 记胡风 吴奚如 我所认识的胡风 阿垅 可以被压碎 决不被压服 何剑薰 从一至0(第一部分) 刘雪苇 我和胡风关系的始末 梅志 人的花朵——记吕荧与胡风 从寻找一张照片说起——忆冯大海与胡风 青春祭——记张中晓与胡风 哀史华 追忆往事——悼念雪苇同志 鲁藜 悼胡风先生 泪光篇(残稿)——漫忆我与胡风先生 王宝树 鲁藜的人生道路与『胡风集团』 贾植芳 我和胡风同志相濡以沫的情谊 朱微明 柏山和胡风及胡风事件 赵先 缅怀胡风忆往事 胡征 如是我云 邹荻帆 往事琐忆——怀胡风先生 剩否诗魂恋武昌——片断忆『胡风分子』伍禾 孙钿 与胡风同命运 冯白鲁 心声回荡——和胡风同志几次相见的回忆 侯唯动 从读者中走向胡风 …… 下卷
书摘 “蒋介石的政策是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真的。我们的是不使坏人漏网,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吧!恐怕有些事情,因为时间久,你已经忘记了……” 我说:“没有忘记,我和他交往的经过,我全都记得。” 他说:“那好。把工作暂时停下来,作出交代。既不夸大,也不缩小。但必须彻底,不能隐瞒,因为这个反革命集团潜伏得很深……”。 最后,站起来,和我握手,说道: “前途要紧。交代了,我们仍然是朋友,是同志。” “是,是。” “交代不清,事情就很难办……” “是,是,是……” 临走,市长特别关照工作人员,说吃饭时间已过,叫他带我们到合作社去吃饭。正是午休时间,合作社空无一人。菜饭是现成的,可以自己选择。我因为听了话,便选了一份卤猪耳朵。坐下来,一面吃饭,一面想。不知怎么一来,也许是思想走火,或者神经出了毛病,竟想到过去对死刑犯临刑前必赏一份酒饭。饭呢,照例不吃,酒却要开怀痛饮。我在阆中就曾见过这个场面。在中学时还和同学们辩论过,认为鲁迅先生写的《阿Q正传》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阿Q被枪毙前,没有给他赏酒饭。他们不同意我的说法,说:“鲁迅先生写的是绍兴的事。辛亥革命在绍兴比我们阆中要彻底些,足见我们阆中革命不彻底……”。我说:“我倒觉得莫有彻底还要好些……” 我正在那里“舌战群儒”,诗人方敬把我的肩膀轻轻一拍,说:“走吧。” 我才醒悟过来,觉得这个近代史上的争论问题,恐怕今天不能解决了。于是,几口吃完饭,放下碗,走了。 次日上午八时,照例由郑X X通知我去院长办公室,我随即去了。在那里,除王副院长外,还有谢院长。几句以后,王副院长说: “按市长任白戈同志指示,你必须交代你和胡风的关系。干了些什么,要交代。只有老实交代,才有出路。” “好,我老实交代。但必须每天有四两酒。” 要求立即答应了。 随后,把我带到对面山上一幢宿舍的屋子里面,说: “就是这里,只能在这间屋子里。解手才能出去。” 这屋子很好。这里原是西师首长们的住宅,但不知是谁的。后来,才知道是邹剑龙同志的住宅。因为外出解手,看见邹安娜在厨房门口梳头,看见我,虽然匆忙一梳子把头发梳过来掩住脸,但我还是认出了她。她是我的学生,一个很好的学生。现在不敢相认,是怕羞吗?当然不是。因此,我一面写一面想:这叫什么?拘禁?软禁?禁闭?禁锢?拘囚?拘羁?待字闺中?……好像都不是。叫什么呢?将我头脑中所知道的这类术语全部都搬了出来,似乎随便哪个,都不合用。 孔子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当然,我的交代就不能清楚。我必须问一问,这到底叫什么? 下午,妻子唐梅芳来(她是西南师范学院中文系学生,本学期毕业,就要分配工作了)。她很激动,但又说不出话来。为免她害怕,我说: “没事。只是交代一下,写完了就会出来。”(当时也真是这样想的),叫她下次来时,给我拿些书来,并带一把剪刀。 她问要什么书? “笔记小说一类。不要很多,因为在这里住不到多少时候。三四天后,我就可以写完。” 次日,她送来了。 晚上,方敬来和我闲谈,问这问那。我问:“到底是拘禁还是……”。不等问完,便被打断了: “哪里!只是交代一下……”,说得非常轻巧,好像根本不算一回事情。我也相信,只是交代一下,按上级指示办事,不能随便怀疑。 接着,继续闲谈。比如,为什么喜看古书,字为什么写不好?……我也顺便问了他一个问题,就是,和胡风关系密切的聂绀弩,不知在这次事件中是否受到株连? 他沉思一下,缓缓地说: “……他吗?一个大自由主义者……” 他问我为什么喜欢喝酒。我说: “因为我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一旦发了,彻夜不眠。解放后在重庆大学时,托人在北京买了几张狗皮膏药,颇有效力,因此戒了四年的酒。五二年到北京,又买了一些,效力虽减,但还是管用。去年到北京,又买了一些,可是质量全变了,一点效力都没有……。所以又开始吃酒。” 他问,风湿性关节炎因何而得?我说: “那是由于住了潮湿的屋子。”接着便把住潮湿屋子的历史简略地说了一下。 交代写了大约三分之二。一天,刘淳玉同志忽然来到。他是我的老友。那时,担任九三学社重庆分社秘书长。我也是那个学社的成员,他就是我入社的介绍人之一。刚刚坐定,说了一两句话,守在一边的郑X X便厉声说: “你是哪里来的?什么人?登记!”随即取过一张纸,要他登记。刘说了姓名和所在单位,便走了。我知道,这是为了增加严重性,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初版编后这已是三四年前的事了。由一位前辈作家创议,并得到某出版社支持。以《我与胡风》为题,约集当年受“胡风反革命集团”一案牵连的当事人撰文回忆自己与胡风之间关系的渊源、所受到的影响,以及被打成“胡风分子”之后的遭遇,编成一部多人集,以给后人留下一些第一手的资料。 稿件陆续地汇集拢来,数量已相当可观。但由于客观形势的变化,原来很热心的出版社忽然不再提了。此事就只好搁置一边,一搁就是三四年。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对这一包包的稿件,我母亲和我心里可真不是滋味。这些文章的作者们,1955年“案发”时正值年富力强,但被迫中止了自己正常的生活道路,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竟长达二十五六年之久。现在他们强忍住心中的痛苦。打开记忆的闸门,拿起被迫放下了几十年的笔,一字一句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这段遭遇,为的是让人们认识到这类历史悲剧再不该重演了。这些饱含血泪的文字,我相信读者是愿意读到的。但是,几年內,除了少数几篇曾经得以在报刊上发表外,大多数文章就只能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桌上了。 围绕着胡风这个名字,几十年来,一直属于敏感的题目。自从1980年以他命名的冤案获第一次平反以来,甚至1988年他本人获彻底平反以来,胡风其人其事及其文艺思想按说应该可以自由讨论了吧。但是。作为胡风的家属,在研究胡风、编辑出版胡风论著时,我们常会遇到一些看似正常又极不正常的事。原已决定接受的书稿会被讲不清理由地退稿,原已打好清样的书稿会被拖延时日搁置一边。……这一切都使人十分困惑。 由于“胡案”牵连的人数按正式的资料统计达两千多人,即使是被正式定为“胡风集团分子”的七十多人,他们的姓名我也尚未完全弄清。因此,我只能把约稿重点放在当时受到公开严厉批判及《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一书中被点名的同志,还有一些当时虽未被定为“分子”但明显地受到了牵连的同志。遗憾的是,这些同志中,有些人因目前工作繁忙,无暇动笔;有些人因身体欠佳,无力应约;更有些人深感这是一个重大的题目,它影响了自己的一生,要认真写,就势必是一部结合时代剖析自己的长篇回忆,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交稿。……由于这种种情况,致使现在的这部集子里少了一些好文章。 感到沉痛的是,一些同志由于这一错案的牵连,不幸含冤早逝。他们的惨痛遭遇就只能由知情的朋友或亲人们来叙说了。因此,特将梅志的《人的花朵》、《从寻找一张照片谈起》、《青春祭》,朱微明的《柏山和胡风及胡风事件》,冀访的《活着的方然》,邹获帆的《剩否诗魂恋武昌》等篇收入此集,以表示对吕荧、冯人海、张中晓、彭柏山、方然、伍禾等同志的怀念。关于瘐死狱中的阿垅同志,则在林希和罗飞的文章中,有较多的文字,勾画出了他作为一位诗人、理论家、为革命事业献出全部忠诚的战士的面影。倪子明、李嘉陵的文章也分别表达了对方然及芦甸两同志深切的怀念。 另外,吴(奚如)老和楼(适夷)老,虽然没有受到此案牵连,但他们以胡风老战友身份所写的回忆文章从另一侧面写出了胡风的人生历程,是十分珍贵的。收入本书自有其独特的意义。……
无
这是《我与胡风》增补本,不是修订本,因而保留了许多已被证实是谬误的史实,引用者当慎之。
当年一桩那么严肃的政治大案,今天看来竟是这样匪夷所思。一个个亲历者的一篇篇追忆文章,还原了历史时空中曾经的点点滴滴。在感受心灵震撼的同时,也钦佩作者探究和记录真相的勇气和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