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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硝烟的梦-一个老兵的画中人生

敏毅 中国工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3  

出版社:

中国工人出版社  

作者:

敏毅  

页数:

241  

Tag标签:

无  

前言

  老人在看孩子画画。  屋里落满午后斜阳,老人和孩子浸沐在光线中。  4岁的孩子,笔下所有的形状,都歪歪扭扭。她在画一个跳舞的女孩儿,星星到处都是。  老人笑了,拿起孩子的画说:这多像毕加索画的哟。  孩子不干了。她觉察出老人不是在夸她,一把抢过画,用手捂住。  “小贝贝,爷爷教你画小人儿。”  看得出,老人极力稳住握笔的手,但画面的线条仍在颤抖,画出来的同样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儿。老人停笔,放弃努力。  对于我,一个在异乡漂流多年的游子而言,这个情景有着不可言喻的温馨,但也暗示着生命兴衰交替这个过程的美好与短促。  老人和孩子,是我父亲和他的孙女。  我想对贝贝说,爷爷画画好着呢,你要听爷爷的。贝贝却指着爷爷画的画,大声说,好丑!好丑!  喜欢画画的孩子不知道,爷爷在战争年代的经历,全部与画画相联,可当他想教小孙女画几笔时,已经连笔都握不稳了。  这不免令人感伤。  在我的几时记忆中,父亲有“画小人儿”的爱好。他有时兴致所至,信手拈来一些纸片,画我妈妈、我弟弟和我。看到我们在父亲笔下,全是那种大脑袋、小身子的卡通形象,我就说,爸,你能不能把我画得好看些?父亲说,你就是这样噢。我不高兴了。由此对父亲的画不那么留意。长大之后,从没想到父亲有一段特别的经历,更没想到他还保留着半个世纪前的速写本。  速写本一直压在箱底。多少年都过去了,它在黑暗中等待什么?  那年,我回家探亲,半个月里,花了许多时间,帮父亲整理积存已久的图片和文字资料。打开旧樟木箱,一个已经变得乌暗的牛皮纸信封终于重见天日。信封上有父亲的字迹:我的画。老信封被“我的画”撑得饱满欲裂,像一枚熟透的硕大果实。  看到这个速写本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它一直在等我。在等待中,它甚至有了自己的意愿、自己的耐心。父亲说.你每次回家都来去匆匆,我还没顾上找出速写本,你又走了。  说是“本”,并不准确。那只是些发黄的纸片,淡淡的铅笔印和墨迹很勉强地附在上面,稍不小心触碰就会脱落。岁月悄无声息地把它打磨成了易碎品。我小心翼翼地摊开不规则地叠在一起的纸片,认出了它们的分量。画面的内容,与上世纪3O年代中后期至5O年代初发生在中国和朝鲜的三场战争有关。  我以为你看不上那些画。父亲解释说。父亲对我的理解,就这样在误解中持续了许多年。我握住父亲的手。这双手,黯黄,还褐斑点点。  母亲坐在一旁,说,那些画一直压在箱底,多少次我想帮他整理一下,他都不让。我说让女儿探家时帮你整理吧,他却说放着吧,女儿难得回家一趟。  天色转暗,父亲沉默着。其实他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的到来,等着我走进他的岁月。  父亲13岁时走上救亡战场,因而后来有了一个特定的称呼:“三八式”干部。那段历史在他的人生中留下很深的烙印,那是整整一代人的烙印。只不过,他把这个烙印“复印”到了纸上,而且用的是“正在进行时”。  在一个文化、咨询和记录手段相对于今天都还十分落后的年代,能以这种方式记录自己所见所闻的人毕竟不多。父亲并不是一个专业画家,却用画笔记录了他所见过的人和事情。  那大多是些在国难当头穿上军装的农民或青年知识分子。他们先是扛枪打日本鬼子,打下江山后又去尽国际主义义务。这种轰轰烈烈的人生轨迹现在就散落在一张张发黄的小纸片上。从与这些人物有关的故事中,我能感受到那种具有英雄意味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在责任、感召力和重大目标下产生的激情与选择。这些字眼都是时间的名字,主角消失了,它们也变得模糊不清。  埋藏了许多年之后,速写本中的人物被我的目光激活。像在春天苏醒的小树林,突然就在我眼前舒展枝叶。  我感到阵阵来风。  看到速写本那夜,我几乎一夜无眠。上学的孩子用细嫩的嗓音呼唤同伴,清晨就这样开始。  孩子的嗓音提醒了我,我决定把速写本里的故事写出来。故事里,是一个画画的孩子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三场战争。  从做出决定的那天起,我守住父亲,走笔如飞,记录他回忆的每一个细节。这情形类似于角色转换,我成了一个严格的家长,督促孩子做功课。父亲讲累了,就说,今天就到这里,行不?  父亲向门外走去,拐棍在水泥楼梯上敲击出间隔均匀的节奏,好像是空山中僧人的木鱼在响。父亲的下一个功课,是在住所大院里散步两圈。其中一圈是母亲规定的。他总是走一圈就坐下休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父亲眯起眼,无声地坐在大院的楼层前。一排低矮的木凳上,高高低低坐着一些老年人,互相说着话,不时也笑。父亲坐在他们当中,因为听力不好,再加上天性内向,常常独自发呆。但独自发呆并不等于头脑一片空白。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有时会突然低声唱起他的《三纵队之歌》,或者是《青年进行曲》之类的老歌,让他身边的同辈人发笑或发怔。他丝毫不觉尴尬。他对我说,那样坐着,很容易就回到过去。我说,爸,咱们回家吧。我挽着他的胳膊走。说走,也不准确。他是用鞋底蹭着路面,缓慢移动。  人,年轻的时候,怎么就像飞鸟一样,展开巨翅,忽地一下就穿过了近70年?  父亲,像一本书。小时候,我读不懂;长大以后,又无暇去读。在忙碌中最先被忽略的,是身边的这本书。  回头想想,我们所顾及的许多东西,都是空洞的。而最珍贵的,总在不经意间失落。当我轻轻吹去书面上的灰尘,想要仔细读读时,父亲的生命,已被岁月悄无声息地打磨成了“易碎品”。父亲无可避免地老下去了,连举手投足都十分费劲;而他身后那段历史,又长得足以令人回味!  如果把父亲还原成一个生命个体,从他们这些“老一代”的人生积淀中,我们可以找到一种连通着“新一代”、“新新人类”以及“更新一代”所共有的体验,特别是被称为“命运”的那种东西。当少年父亲、当我、当每个人试图画出自己的人生轨迹时,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画我们。  如果,让父亲带着他的速写本,再一次回到他的岁月,他还会写出这样一条人生轨迹吗?  如果,让我带着父亲的速写本,回到他的岁月,我又会写出怎样一条人生轨迹?  父亲同意这种说法,我们是用和我们的梦相同的材料做成的。  他也同意我的说法,我们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品。  记起多年以前,我从美国回家探亲。父亲说他画过一些画,想和我探讨探讨。他正要拉开那扇油漆有些剥落的深棕色壁柜时,友人来的一个电话就把我召走了。吃喝怀旧,聚会很晚才散。临出门前,我说,爸,咱以后再探讨吧。这一“以后”,就是许多年。也许,父亲因此以为我看不上那些画而不再提起。期间,父亲因为不好好遵医嘱吃药,经历了第二次中风。  父亲从中风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有一种气定神闲的面容,只是脚下还不太稳。周末吃过早饭,他就独自下楼,坐在大院的花园里等他的孙女贝贝。那是他生命中的阳光。贝贝4岁时,一进爷爷家门就说,画画,画画。爷爷赶紧找出许多纸,一面已用过的那种。贝贝推开纸,说,不白。爷爷说,我看可以,先用来练习。贝贝说,不可以。爷爷翻出没用过的速写本,说,爷爷做的,给你啦。贝贝还是不要,说,不白。爷爷回到书房,一阵忙乱。当他再次来到贝贝面前,手上举着几张纸,白得耀眼。  平心而论,贝贝的画从造型、图案到色彩搭配,是有那么点儿毕加索。父亲的眼光不错。毕大师本人就承认,他耗费毕生.学习像儿童一样画画。这句话其实也说出了老人和孩子之间的一种对应关系。  大人笑孩子跳。我再次想起家中久违的一种乐趣,由父亲画小人儿带来的乐趣。若是父亲能有一地的孙子,围在他脚下要纸、要笔、要油画棒,他的生命一定会被这些孩子照亮,闪闪发光。  我看自己手上这个速写本,纸质肌理细密,白得柔和,厚度可以承受淡彩速写。在美国是一个好品牌。偶然一次,我给贝贝用了其中一张纸,她竟然发觉纸质好坏画出的效果差别很大。白或不白是她判断纸质的关键词。父亲反复触摸着好纸质,从封皮到内页,舍不得放下,感慨说,这么好的纸做成的速写本,这么好的纸哎。我说,爸,你喜欢就留下吧。  我们像朋友一样交换了速写本。  父亲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把陪伴他多年的速写本装进我随身的红挎包里。当我合上挎包拉链时,父亲问,你有空时帮我复印一张“八路军帮王老汉种土豆”,下次带回来,行不?我说,不用下次,我用电子邮件传过来,让弟弟替你接收。  父亲单要复印这幅画,有什么特别原因吗?母亲说,这幅画稿你爸爸早就丢失了。前些年,你爸爸的老领导在北京军史博物馆里看到当年的《前线报》,上面印有你爸爸画的这幅画,就复印了一份寄来,你爸爸可把它当宝贝了。  失而复得的心情,我也有。父亲所有的画稿,画稿中的人生,差点儿就被我错过了。  我沉甸甸地带着这些画这些岁月这些梦想,飞向地球的另一面。我当时并没料到,此后每次回国探亲,我都毫不犹豫地把父亲的速写本放进随身旅行箱,带回去和他一起翻看。许多流逝的情节细节就这样被父亲打捞起来。  走出家门,空气又黑又冷。路灯闪烁,雨雾贴着我的脸。我回头,父亲倚着一根红棕色的拐杖,站在空空的阳台上,目送我。灯在他的上方亮着,勾勒出一个苍老的轮廓。  父亲仿佛是一个正在谢幕的人,深色幕布在他身后无声地落下。  我挥一挥手,细密的雨雾在我的率领下纷纷赶来,向谢幕的人致意。  在我模糊的视线中,父亲的身影和另一个身影重叠在一起。那是他留在速写本上的一个孩子,他穿着过膝的军装,右胳膊举到帽檐下行军礼。这个孩子,笑意写在脸上,被父亲不止10次地画过。这个孩子,被人称作“小胖子”,也有人叫他“小希特勒”。  有哲学皇帝之称的马可-安东尼在结束他的长卷《沉思录》时,说到最终谁都要从人生的舞台上退场,即使你觉得自己的戏还没演完,新的演员已经代替你成为主角。  这就是人的命运。既然在劫难逃,索性不逃。  我的父亲,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体面而庄严地退场了。空荡荡的场地上,留着他的速写本,在忧郁的蓝光下散发着自身橘黄色的光泽。  我不会让这束小光芒在我的手里熄灭。  有人问,如果这些画不是你爸爸画的,你还会被触动如此之深吗?  我说,会!  当然会。这些画曾经触动了很多人,其中有当年的吕正操将军和聂荣臻元帅,许许多多有文化和没文化的普通士兵、投身抗日救亡的知识分子,以及村庄里的男女老少。  现在的人看了能否被触动,我不知道。  这些画带给我的感触是双重的。  作为一个以美术教育为职业的人,我看到的是一个孩子执着地在艰难中累积的努力,那些稚拙的线条和图形在他的手中渐渐舒展;我还看到了图画以外的意味,那是完全不受技巧约束的一种情绪、一种向往、一种追求。  当然,正因为他是我父亲,我看到的不只是图形,也不只是图形后面历史的风风雨雨。在那些手写的平静的线条下面,奔涌着父亲无怨无悔的追求,我从中体会到一缕苦涩;他为之倾心的美学理想,注定与我有着一脉相承的缘分;他真实相信并努力实践的入文信仰,公正、宽容、平等,那是他和我共同向往的最好的社会。我从父亲的经历中看到我自己,我们一直都倔强地以各自的方式,赋予自身一种自由与尊严。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从我决定要动笔的那一刻算起,好几年过去了,我都没动。像一个极有耐心的渔翁,蓑衣斗笠,独钓寒江雪。渐渐,竹篓里溢满了从历史深处钓起的记忆。  渔翁该收杆回家了。  在地球的另一面,我把父亲的速写摆在白色的地毯上。就地理位置而言,这些小画片就在父亲的头顶。像星星,悬挂在他的天空。我低头,父亲抬头,我们能够同时看到纸片上的梦。这是一个乡下孩子的梦,从色彩褪尽的冬天生长出来的种子。冀中,正是这个孩子梦开始的地方。当生命被深深含进黄昏,父亲对这块土地的思念愈加强烈。  对于苍老的父亲,冀中已是遥不可及;而我,这样一个内心生风的人,不用翅膀就能飞回那块土地,沿着倒流的时光,为父亲追寻生命的印迹。

内容概要

  《走过硝烟的梦:一个老兵的画中人生》是敏毅先生的散文作品集,书中具体收录了:《门神门神抗大刀》、《内心是雪也是火》、《离战场越近,梦越真实》、《长翅膀的小天使》、《石榴开花》、《石榴花落》、《寻找失去的天空》、《纸片上的梦》、《速写本中的人物结局》等作品。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凯尔泰斯·伊姆莱说:有谁能够通过我们的眼睛看到这一切? 那些遥远的故事,刚一开始,还和我保持着距离。在我一行行地把日子写了过去之后,突然感到,自己就像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 说冀中是我梦开始的地方,也未尝不可……《走过硝烟的梦:一个老兵的画中人生》是敏毅先生的散文作品集。

作者简介

  敏毅,旅居美国加州。毕业于暨南大学,曾从事文字工作多年。再次毕业于加州州立大学,美术硕士学位。获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美术师职称,现从事美术教学与管理。

书籍目录

写在前面的话第一章 门神门神抗大刀第二章 内心是雪也是火第三章 离战场越近,梦越真实第四章 长翅膀的小天使第五章 石榴开花第六章 石榴花落第七章 掩埋少年梦第八章 寻找失去的天空第九章 你往何处去?第十章 纸片上的梦第十一章 冰河在燃烧第十二章 速写本中的人物结局后记

章节摘录

  第一章 门神门神扛大刀  黄昏的树影拖得再长也离不开树根,你走得再远也不会走出我的心。  ——印度古代作家迦梨陀娑  童年的记忆很像在泥土下过冬的麦粒,长时间沉默不语,忽然间就争先恐后地冒尖,田野里全是它们的声音。我由此收割关于冀中的印象,算得上原装正版。突然明白,父亲的画给我那么强烈的感受,与这些生命力饱满的“麦粒”不无关系。而小站台,则是记忆开始的地方。  一个模子倒出的小土豆  冀中一个火车站的小站台,落客散尽。只剩一个女孩儿倚着式样老旧的旅行包,坐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  是我,那年10岁。接车的人还没到。站台前后方都是田野,褐黄的泥土覆盖着过冬的麦粒。身后的麦垄不见边际,抄近路的脚在上面踩出清晰可见的小道。前面麦地的边缘是公路,路旁高耸的白杨树裹着冰霜,晶莹洁白。白杨树的另一边我看不见,但听说那是滹沱河。河面结冰了吗?公路上稀疏的骑自行车的人,哪个是来接我的?我的想象力到此为止,开始发困。  忽然一片嘈杂声从头顶掠过。我抬头,眼看一群黑色的鸟飞过素白的天空,瞬间就没了踪影。  接我的人来了,笑得歉意很深。我说,看见一大群黑鸟。他说,大冷天的怎么可能,你做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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