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脚印
2011-8
孙中才 农村读物出版社 (2011-08出版)
孙中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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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金让我把可以定稿的小说和散文都整理一下,他去联系出版社,想把它们汇编结集出版了。 用了几天时间,零散的文件聚拢起来了,粗略一统计,竟有32.8万字,再加上这段“写在前面”,足有33万字了,印到纸上,恐怕是不薄的一本书了。兴奋过后,心里涌出一串愧疚与歉意,把自己紧紧地缠住了。 业余写作,最基本的条件是“闲”,有闲心,抒闲情,写闲文。可“闲”,历来是个贬义词,咱们的生活条件闲得了、闲得起吗?困顿、紧迫、不安和忧虑,几乎始终紧逼着我们,给“闲”填满了战栗。家庭是社会的最基本单元。听说,社会分给各个家庭的压力是一定的,每个家庭成员所应承担的份额也是一定的。你安静了,一定有别人受搅扰了;你避开了,一定是别人顶住了;你闲了,一定有别人累了。好在我的夫人刘兰芬深知我的生活能力有限,而且改进潜力更小,便早已断绝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指望。于是,家里的一切凡是她自己能干的,一律包揽过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操持劳碌。常见的是:我,静静地躲在书房,乐此不疲地写着什么;她,出出进进,无可奈何地干着琐事儿。长此以往,似乎也习惯了。如今,这聚集起来的一堆文字,算是收获了。可收获的是什么呢?大部分是家人无谓的牺牲和贡献!越看越觉得愧疚,感到欠了兰芬一大堆东西,都是些什么呢?说不清楚。总之,谁都明白,是欠下了! 十几年前,断绝音信30多年的李敬从香港来信了,鼓动我写点东西陆续寄给他,还给我开了稿费价码,但稿费要先积存在他手里,等我成才之后再一并发还。李敬,我童年的好朋友之一,后来定居香港成了作家。李敬自幼就办事认真,但不乏诙谐和幽默,他自己也是个自由撰稿人,不经营出版社、不办杂志,哪有稿费,还能预支?明知戏言,但我刚刚置办了计算机,对拼音输入瘾头正旺,便假戏真做,起早贪黑,日夜兼程,似乎仅仅两个多月,就接连着给他寄去了6篇稿子。李敬立即回信:来稿质量不济,但速度可观,仍有望成长。只是本人收回承诺,今后不再预付稿费,以前的也一律收回。至于理由,无可奉告。以后写与不写,请君自便!真言挑明,理应清醒,可我手已写滑,不便他就,加之暗得的几分趣味已经惹来点点醉意,便继续写了下来。2002年初夏,我病倒住院,李敬来京送给我一条很精美的手链,坚持让我至少晚上睡觉带上,说是对血脉有益。说明书上标明,那10颗形似圆柱的大玉石珠子是西藏天珠,夹在每两颗大珠之间的那对小珠为和田羊脂。我后来路过台北的一家珠宝店,从门前那耀眼的广告牌上得知,一颗天珠价值新台币29 999元,折合人民币7 500多元。心里暗算,羊脂尚不计算在内,那手链已是李敬答应稿费的30多倍。对成才的,呵护不过百倍;对不成才的,呵护也竟然达到三四十倍!再一动笔,好赖不想,却都不同程度地涉及了一点儿类似“以工代赈”的隐情! 北京的专业作家甘铁生,是我的一个中学学长,读过我写的几篇短文后,见面评价为“有不为稻粱谋的风韵”,接着谈到素材、剪裁和语言。在他看来,“不为稻粱谋”,且“平淡而近自然”,必有不凡之处,努力坚持,自娱亦可成器。对于他把“不为稻粱谋”和“平淡而近自然”视为特点,我很感欣慰,并对技法稍有顿悟。而对“努力坚持,自娱亦可成器”就有些将信将疑了。当时,我对“自娱”,尚有热情;而对“成器”,却已失望。 见他对那些素材很感兴趣,我便说道: “等你有时间了,我把那些素材讲给你听,你把它们好好写一写吧!” “不,不!使不得!使不得的!对于素材,你想到一定程度就得动手,不然,就会觉得欠了人家一笔账!最好别讲出来,一讲出来,会连累别的作家一块儿觉得欠了账!”老甘赶忙制止。还补充道: “对于一些人和事儿,有了动心的地方,就赶快动手,否则你将来会很后悔的!除非你尽量少动心思,别去想那些人和事儿!” “不赶快动手”或者根本不动手,这我能做到。可对有些人和事儿,特别是对那些我心怀敬意的人和事儿“别去想”,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照他的说法,业余写作是停不得的,一停,既对不住素材,也对不住自己。不知为什么,后来再见到他时,我便尽量不谈写作的事儿,唯恐对他再欠下点儿什么。 我的一篇短文发表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家里,夫人拿起了话筒。原来对方是我们都很熟悉的一个女同学。二三十年不见,两个人说了许久,最后又说到了我的那篇短文。听得出来,对方讲了几句赞扬的话。话筒转给我,依然有几句赞扬,但语气和语调很快就恢复了青年时代的诙谐和淘气,让我想到了“资质”或者“执照”之类的东西。玩笑归玩笑,她的话却再一次地提醒了我对文体规范的注意,还更加记住了那个要“平淡而近自然”的告诫。老甘提到过的这句告诫,她又提到了。我感激我的老同学们,心里收下了他们的关照和希望! 高立金是我的第一个研究生,我们相识在一段激奋日子的开端上。起先,我们只讨论专业问题,后来他兼任起这些闲文的第一读者。立金毕业后转行了,专业讨论自然终止了,但他却仍旧要我把每次草成的闲作发给他看,继续担当第一阅稿人和评论人,而且转为专门的了。屈指一算,至今这又持续了13年有余。他的每一条修改意见,都透着中肯,垫付了好一层智慧!现在,又出资劳神忙于本书的出版。真希望这本书能尽快面世,好及早了结了这新增的负担! 天边几道火烧云,夕阳里的路交织着金黄与明亮,穿过阳光下的风景,身后留下了温暖的脚印,伤感的雾飘起淡淡的紫色…… 还要走下去。坚信,只要向前走,新的总比旧的更诱人! 更好的,一定是还没有到来的! 2011年3月13日于家中
《温暖的脚印》主要内容包括:歌儿,留下了;掺沙子;车过谅山;老经;萧雁;周瞎子;文博兄;四舅爷;喜鹊下蛋儿;敬佛与祭灶;小眼儿木匠等。
孙中才,1950年3月21日生,辽宁辽阳人。经济学博士。曾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和德国Bonn大学。现任中国人民大学农业经济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农村发展研究所副所长,美国纽约科学院(New York Academy of Sciences)院士,中国国务院第5届学位委员会农林经济管理学科评议组成员,和国内外几所大学的兼职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农业经济理论和宏观经济系统分析,已在国际、国内发表论文、专著多篇多部。主要代表作有:《农业系统工程》(上、下,校内用书,1987)、《农业与经济增长》(1995)、《农业信息系统导论》(1996)、《理论农业经济学》(1998)、《世界农业发展与欧盟共同农业政策》(2003)、《农业经济数理分析》(2006)、《科学与农业经济学》(2009)和《国际贸易与农业发展》(2010)等。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写有小说、散文和诗歌等,此书为小说和散文集。
写在前面 阳光下的风景 歌儿,留下了 掺沙子 车过谅山 老经 文女和八斤 萧雁 于大姐 周瞎子 文博兄 四舅爷 远方的星星 喜鹊下蛋儿 敬佛与祭灶 小眼儿木匠 半笼儿苹果 写春联儿 哈苏达及其他 三太与二爷 一罐儿玫瑰酱 二胖子和郑二叔 姐夫老翟 五叔 基督二哥 老屈大爷 自由的天空属于美丽和善良 温暖的脚印 环谷园 小多姿 向科学民主致敬 我和小哑巴 酒,是好东西 我的《快活林》 给伟钢的信 一勺微澜 富贵竹 为着科学为着教育为着人民的利益——祝贺严瑞珍教授70寿辰 希望 片刻轻松也可贺——在2002年全系毕业典礼上的发言 在2002年校团委暑期实践活动动员会上的致辞 该把独立发展的条件还回来了 学校和教师 介绍黄宗煌教授 绿豆蝇及其预示 努力工作,做普通劳动者 小草儿与大石头 一双背影 孙中才 献给我的学生 轰轰烈烈与平平静静——写在校庆70周年前夕 一件小事儿 生产队长与民兵连长 两个女孩儿 草坪里的小路 给李强婚礼的祝词 我的两个黑人孩子 理想、学习和责任 将军节 在研究生聚会上的讲话 月光下的小溪 爱,涌出的歌儿 我们的共和国与粮食 莱茵,静静地流 一棵树——记德国Bonn大学Henrichsmeyer教授 黑屋里 痛苦、责任与文学 “忽悠胜利的时代到了” 丁氏家族今何在 中国的特色 黑猩猩、大猩猩和人 两件古董 天空、月亮和星星 一点感触 哀哉,“镇桥侯” 对民族主义需要分析 幸运与感激 根 沉静是什么 其实大有空缺 我们的机会与警觉 关怀与追求——读陈填诗集《谁来点上灯》 窄窄的背巷 苦难的尾声 巫师与治病 谁之罪 女儿的泪 夏蝉 爱和责任 蚂蚱与神气 有人愿意写 跪着吃饭与傻子 拿来主义与自我蜕变 草原小景 上帝,你也有错儿 故乡的老井 人生与梦 备忘录 神圣的愚昧 流言与诽谤 窗口的风铃 学习与思考 现象—精神—表达 科学与数学 隐含的假设 酒与文章 三大荒漠 沙海与残月 数学有惊人的推导力 两个层次的精确化 表演与科学 鼓励经济科学走向可控制试验 纪律 大海与知识 从框架到中心孔 判断与学习 读书偶得1:1776年的三大事件 读书偶得2:何不先画张草图 读书偶得3:不要辜负了希望 读书偶得4:谁更可能在脱离实际 中青年的学科与中青年的学者——致2005年全国中青年农业经济学者年会 好察、不智与无朋 遗产 经济学理论的一次最新综合 惊—喜—思 …… 伤感的雾
版权页: 插图: 萧雁 门卫师傅很热情,给我翻开了电话簿。很快,在“生物化学教研室”一栏里找到了萧雁的名字。实验室的电话和宿舍的电话,都一目了然。想到眼下正值暑假,便先拨了宿舍的电话。很快就通了,但回话是自动录音:“没有这个电话号码”。师傅也试了一次,仍是如此,于是又拨了实验室的电话。没曾想,很快也通了,师傅高兴地把话筒递给了我。 对方不是萧雁,是另外一个女老师。听说找萧雁,她和蔼地说: “萧雁出国好几年了,一直没回来!” 我明白了那宿舍电话回音的意义。 萧雁,还没有回来。她现在仍然留在波恩呢,还是又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走出大门,不甘心地回头望望。那横刻在楼上的金色大字——“生命科学院”把我的精神牵住了。这地方,对于我来说,本来是陌生的,可今天却觉得很熟悉。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里的人和事,竟然给我的心头平添了几分莫名的牵挂。 我想起了两年前的那次尴尬。那不是在这座中国岭南的著名大学,而是在德国的波恩大学。 出门去送吸尘器,顺手把门关上,回来时才发现,自己被反锁在门外了,钥匙在上衣口袋里,那上衣脱放在屋里呢。赶紧往楼下跑,想到对面楼里去找管理员。到了楼下大厅,我才忽然想到,我是不能出楼门的,一旦出去,必被反锁在楼外,那情况就更糟了。楼大门装的电子门锁,人过后自动关上,而各房间的钥匙与大门的钥匙是通用的,没了房间的钥匙也就进不了大门了。正当我感到无奈时,恰巧见一位东方人模样的女士在门外走过,我便敲打着大门的玻璃,示意请她过来。听了我的话,她便跑进对面楼里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告诉我,找到了管理员的办公室,可今天是周末休息日,人不在,想从旁人那里打听他家的电话,也没打听着。顺着流利的英语露出焦急的语气,和她的神情一样。她为我着急了。我真感到连累了她,但还是想让她再尽量帮我想点办法。告诉她我的名字之后,突然她用汉语叫道: “哎呀,你是中国人吧!” 我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语言障碍没有了,尴尬、窘迫和焦急,跟随笑声飘散了一些,我感到轻松了许多。 萧雁热情地把我领到她在楼上的房间里坐下,便骑上自行车,去找熟人来帮忙。天快黑时,果然来了两个中国小伙子,帮我打开了屋门。原来,一张废旧的电话充值卡就能解决问题。 萧雁没有一起回来,半路上她拐进她的研究所去了,说去核实一个实验数据。我高兴地留这两个小伙子一起晚餐。大家一齐动手,做了一桌子菜。本以为萧雁会很快回来的,可一直到了接近10点钟时,才终于见到了她的人影。萧雁很兴奋,说自己来国外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一回家就吃上了现成饭。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看得出,她的高兴,一定是那些试验数据很理想。 从此,萧雁和她的这几个朋友就与我熟悉起来了。晚上,他们经常来我这里喝咖啡、聊天,几个周末休息的第一天,他们还鼓动我与他们一同出去旅游。这些活泼的青年男女,令我有了几年来难得的轻松和快乐。 可能是为了鼓励人们周末旅游,德国火车站发售一种铁路连通旅游优惠票,一张票只要35马克,却可以多达7个人共用。星期六凌晨3点开始,24小时之内,包括市内公交汽车和有轨电车在内,沿途一律有效。而且,在任何一个火车站,只要给出目的地、动身时间或者预想的到达时间,计算机便可以打出沿途最快的火车转车安排。那几个周末的第一天,我们通常早上5点钟出发(这时才有市内头班公交车),天亮到达一个城市。接近中午离开,去另一个城市或另两个城市,夜里1点钟左右返回。车内舒适宜人,窗外风光绮丽,城市壮观,景致优美,远眺俯瞰,心旷神怡。几周过后竞轻松地跑遍了大半个德国。 遗憾的是,萧雁一次也没有参加这样的旅游,每星期六,她都给自己安排了一整天的试验。平时大家的晚上聊天,她也只是很晚才来,只赶上个尾声。工作日里,有几个晚上她要去一个德语补习学校上课,好像8点钟才下课。星期日的下午,倒是经常过来坐坐,但中间要离开一会儿,回房间去打电话。 萧雁爽朗、直率,看上去还是个小姑娘,好像还在急匆匆地忙长着。思路、话语和表情,都常常是急火火的,但并不毛手毛脚,似乎一身的机灵不愿意受到任何拘束。恐怕她在研究工作中也是这样的。
《温暖的脚印》主要研究方向为农业经济理论和宏观经济系统分析,已在国际、国内发表论文、专著多篇多部。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写有小说、散文和诗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