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张三
2008-6
东方出版社
张宝瑞
273
无
文章贵有个人风格,对长篇小说而言,更是如此。无风格不能成家。虽然成家的条件不止一种,但风格却是属于基本的因素。 张宝瑞的武侠小说是有他的个人风格的。我和张宝瑞不相识,只知他是记者“出身”。作家的风格往往受自身经历的影响,张宝瑞的风格似乎也是源于他的职业。 西方新闻界有“六W”之说,把一篇新闻报道必须具备的因素概括为when(何时)、where(何地)、who(何人)、what(何事)、why(何故)、how(如何)。此说虽来自西方,但中西一理,若缺少其中之一,就不能成为一篇完整的新闻报道了。 张宝瑞的武侠小说具有纪实文学的性质,在大陆亦早有定评。以他的两部代表作《醉鬼张三》和《八卦掌董海川》为例,前者写三皇功创始人张长桢的一生,后者写八卦掌开山祖董海川的事迹。书中的主要人物和重大事件都是真有其人,实有其事的。纪实文学脱胎于新闻报道,其必须具备“六W”,是无须说的。 除了真人实事之外,张宝瑞还有严格的时空观念。例如《醉鬼张三》十三、十四两回,写了张三在某年春节期间的活动:闹花会,看艺人的杂耍;逛厂甸,听小贩的吆喝;游鸟市,赏珍禽的奇姿;进戏园,观名伶(杨小楼)的演出,在读者面前展开了一幅清末民初的北京民俗画卷。这些具有鲜明特色的描绘,是决不能移用于别的地方、别的年代的。 最后两个“w”(why,how)属于叙事的范围。任何小说都离不开叙事,因此只有技巧高下问题,并无需不需要问题。技巧问题,在有限的篇幅中是难作评述的。 是否必须具有“六W”,要看作品的性质。例如历史小说必须有,科幻小说就无须了。武侠小说可以是写实的,也可以只是“成人的童话”;因此,是要“六W”具备,还是只要其中的一部分,那就全看作者的取向了。尽管许多武侠小说说不清楚故事发生于何地何时,但自有其文学价值,正如“成人的童话”一样。 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有“六w”的作品,因为出于高手的“成人童话”固然有其文学价值,但若是粗制滥造的作品则难免令人有云山雾罩之感了。 有了个人的风格,还得有坚实的内容,否则就不耐看了。有如千娇百媚的关人,其魅力也终如彩云之易散。 张宝瑞的小说是够得上用“坚实”二字来形容的,尤其在“武”这方面。他写的是名副其实的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用简单的算式表示,即:武+侠+小说。必须三者结合,才能名实相符。 并非所有的武侠小说都是有武有侠的,早就有人指出一个现象:“许多武侠小说都是有武无侠,甚至武也没有,有的只是神,神怪的神。” 张宝瑞的小说,其最大的特色就是有关武术的描写,大陆作家林斤澜就这样说过:“现在的文坛有两怪,一是张宝瑞,专写武术;二是柯云路,专写气功。”《八卦掌董海川》第十五回,张宝瑞写董海川与铁佛法师谈论武术,对各门各派的拳脚功夫如数家珍。张宝瑞的武术知识之广博,于此可见一斑。 张宝瑞的小说有侠,无须待我来说。他那两部代表作的主角:张长桢与董海川,本来就是有许多行侠仗义事迹在民间流传的真实人物。 张宝瑞的武侠小说有纪实文学的性质,但并不等同侠士的传记。他还是用小说的手法写的,有在特定环境中“可能发生”的虚构情节,也有为了突出主角形象而安排的次要人物。当然,也有人物的刻画和气氛的描写。 对于武侠小说的“三结合”,还有许多值得讨论的地方,因为在认同者中也还有枝节的差异,何况还有不认同的呢,这里无法作深入的讨论,只能略抒己见。 首先,在“三结合”中,哪一样是重要的?当然应是小说。武侠小说不能写成传记,更不能写成论文(有人指出,我有几部小说犯了说理过多的毛病。这确是我应作自我检讨的)。这一点似无异议,问题只在于小说写法的讨论了。例如小说总有叙事(武侠小说更加是以讲故事为主的),那么用什么人的眼睛来做见事之眼呢?用作者的眼睛还是用书中人物的眼睛?我比较倾向于用人物之眼。对于“三结合”,我个人的排列式是:小说、侠、武。 武侠小说必须有武,这一点似乎无异议。不过,是虚写的好还是实写的好,就有不同的意见了。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取向问题。扬长避短,是任何作者都会选择的道路。例如我,因为不懂技击,也不懂气功,就只能虚写了。但我总觉得欠缺这方面的知识是一大憾事。 最大的分歧在“侠”这一方面。有人认为“侠”的观念早已过时,不合潮流。武侠小说若受侠的观念束缚,就会影响作品的艺术性。 对于“潮流”,我不会视而不见。今年四月间,我在北京写的一首小诗,开头两句就是:“上帝死了,侠士死了!” “侠气渐消”这一社会现象,恐怕亦非自今日始。一百五十年前,龚自珍就发过“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舟中读陶诗三首》之一)的感慨。还有别人(清末文人吴伯揆)集龚诗的对联:“侠骨岂沉沦,耻与蛟龙竞升斗;人事日龌龊,莫抛心力贸才名!” 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武侠小说必须有侠,否则干脆取消那个“侠”字,叫做武打小说或别的什么小说好了,何必“挂羊头而卖狗肉”。至于有侠就会损伤艺术性,我也不能同意。写得不好,那只是手法高下的问题。更何况,如果连纸上的侠士都已消失的话,我们将如何面对那“叹屠龙人杳,屠虎人无,屠狗人遥”的百年孤寂。 好在侠士并未死亡,我是无须过分悲观的,而武侠小说,有武有侠的小说,也仍是千年老树,尚发新枝。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澳大利亚悉尼。
《醉鬼张三》是经典武侠小说系列之一。清末,戊戌变法失败,谭嗣同等六君子在北京菜市口血溅刑场,维新派人士被广泛株连。以智能双全和豪饮著称的义侠张三和威武神勇的老英雄王五等京城豪杰,在张三才貌双全的未婚妻王丽媛的大力协助下,为救难友,与清廷鹰犬展开了一场生与死的厮杀,最后,在落日余辉中,张三和丽媛一骑双跨,飞驰而去。
张宝瑞,生于1952年8月23日,毕业于中办民大学新闻系。曾先后任新华社高级记者、新华社北京分社总编辑,现任新华出版社副总编辑、编审,金蔷薇文化沙龙主席,中外名人书画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从事小说,戏剧,诗歌等创作。197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目前已出版30多部著作。 他是“文革”手抄本主要代表作家,著有《一只绣花鞋》、《梅花党》、《龙飞三下江南》等。根据其《一只绣花鞋》改编的电视剧《梅花档案》,成为中国首部红色悬疑剧。 他还是我国当代大陆武侠小说代表作家,代表作《醉鬼张三》、《八卦掌董海川》、《太极奇侠传》、《东归喋血记》、《形意游侠录》等,被梁羽生称为“武侠小说写实派”。金庸、萧逸等也对他的武侠小说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根据他的原著改编的同名电影《醉鬼张三》,上演后成为建国50周年的优秀影片。他的武侠小说《镖击咸丰帝》、《真假慈禧》等多部作品在海外出版。 另外,他描写当代中青年知识分子情感历程的长篇小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人为谁活着》、《夜香》、《走投无路》以及后现代文学作品《落花梦》等也深受读者欢迎。同时,他还是电影《醉鬼张三》、电视连续剧《梅花档案》、《秘密列车》、《绿色尸体》、《儿童城:中国独生子女启示录》、《神医朱丹溪》等作品的编剧。
第一回 小辫梁仗义救弱女 张三爷飘然助英豪第二回 大闹马家堡拯脚行 悄人赵家院救烟花第三回 义和木厂英雄计议 紫禁城内武师应酬第四回 大刀王冲淡太后浴 鼻子李引来贵妃琴第五回 东暖阁内珍妃指津 源顺镖局英雄聚义第六回 醉酒未醒夜听真机 诗音方落笑尝点穴第七回 赛金花神游恭王府 庆亲王微吟二十景第八回 眼镜程慷慨劝庆王 燕子李冒险济百姓第九回 乐寿堂愧失凤凰钗 养云舍喜谈相思鸟第十回 浣云居酒醉题诗赋 于谦祠如飞捉飞贼第十一回 马家堡横刀逐白蝶 秦淮楼挥筷救娇娃第十二回 藏春楼张三遇荣禄 镖局钟王五藏水杏第十三回 数珍禽戏仙得百灵 逛厂甸怪杰驱八哥第十四回 烤肉季英雄三结义 赛诗会才子吟风雅第十五回 罗才子家宅论梨园 荣大臣吉祥闹霸王第十六回 吉祥园小楼串京戏 隆福寺宝三耍中幡第十七回 观京俗孤女落荣府 猜诗谜双才比诗艺第十八回 淑女阁更夫嘲贵妃 漓江斋燕子戏何六第十九回 沈友三跤舍背跤诀 小银枪茅厕失烟袋第二十回 义和团北京显神威 克林德东单遭击毙第二十一回 于家父女慷慨捐躯 大刀王五陈词真相第二十二回 埋地雷炮轰西什库 发兽性洗劫北京城第二十三回 喜鹊宅劈掌护娇女 四眼井挺身救存义第二十四回 东河沿王子斌就义 河泊厂程廷华牺牲第二十五回 杀混混张三爷哭坟 避烈焰瓦德西逃命第二十六回 重获帅笏叹服信义 同病相怜饮酒论诗第二十七回 寒室狂饮乘兴捉猫 尼庵探视立志除奸第二十八回 寻叛逆宛八爷显艺 杀贪贼隐身人遗诗第二十九回 瓜棚豆架栖身野趣 王府仆舍攀檐窥贼第三十回 口出狂言李六心虚 戏师教徒张三意诚第三十一回 盗钱财李三遇不平 欺小嫂老道目失明第三十二回 南巡钦差谈虎色变 北上白衣妙手回春第三十三回 躲飞针王金亭佯死 抱不平霍元甲退贼第三十四回 精武馆霍四爷慨政 清真寺单刀李掩犁第三十五回 奇女子金莲定镖师 郭云深飞燕断王梳第三十六回 尚云祥飞钱助云深 王芗斋奔马救金亭第三十七回 大明湖暖刘鹗遗诗 黑虎泉冷美人搡君第三十八回 云居楼翻掌驱盘龙 秦淮河晒腹笑夫子第三十九回 议节论俗以摆年谱 烹茶谈扇如数家珍第四十回 夫子庙他乡遇故知 普济寺法雨施诡计第四十一回 李教师家室传三皇 夏鲁僧黄寺授铁裆第四十二回 摸机关救出张长桢 挟娇女逼迫法雨僧第四十三回 解铁夫骗言赚状纸 王钦差升堂辨冤情第四十四回 群雄协力贼落河内 张三打盹马坠涧中第四十五回 西门集飞贼盗诏书 布达宫萨迦受利掌第四十六回 袁世凯握兵篡权位 吴炳湘重银遭托词第四十七回 水上步行泥污不沾 推手比武英才未减第四十八回 李瑞东仙逝隆殡仪 王金亭慷慨正气凛第四十九回 飞镖刺袁媛文惨死 五四学潮张三受益第五十回 郡王府飞枪仍从容 陶然亭放眼看世界
张三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来到斜对面一个小店,买了一包花生米,嘴里嚼着,他悄悄地来到赵家大院后墙前,一纵身跃了上去。他仔细查看了大院内的地形,发现这个四合院造得古怪,第三进院的西厢与邻院的东厢之间空开有七米多长,显得很宽阔。 张三飘然下墙,有个丫环正从西厢房里款步而出,他连忙掩到树后。待那个丫环走远,他来到窗前,往里一瞧,屋里也就三米宽、五米长,是间卧房,玉床金幔,绿茵纱窗,木案上点着亮烛,上面挂一幅“千金难买美人笑”的中国画,褒姒倚着城墙,以手掩口,狼烟袅袅升起、兵戈隐现。画的两边分别是一副对联的上下联,上联是:眉似初春柳叶常含雨恨云愁;下联是:脸如三月桃花暗藏风情月意。画顶部的横批是:千金一笑。 张三正看之时,忽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赵蛇随着方才出去的那个丫环走了进来。只见赵蛇恼丧地说:“那个姓于的丫头好歹不识,老爷把她卖给窑子了。现在老爷心头不畅,不如再挑个顺眼的先陪老爷一宿吧。”丫环点点头,二人来到床前,赵蛇一按机关,床前木板徐徐拉开,露出一个小洞。赵蛇钻了进去,一会儿拉出一个秀气的姑娘,那姑娘也就十五六岁,鸭蛋脸儿,一双大眼睛黯淡无神,看样子是抢来的姑娘。赵蛇又把那木门关上。姑娘的眼泪如珍珠断线般地滚落下来。她哆嗦着跪下来,哭道:“老爷,您放我回去吧,我娘身患重病,她老人家怕是急死了!”赵蛇“嘿嘿”笑道:“小妞,你只要陪上我家老爷一宿,就放你回去。”姑娘听了,沉默不语,那泪水如泉涌般淌着。赵蛇对、丫环道:“你要好好伺候她,一会儿老爷就来。”说完,赵蛇出去了。 张三听了,心中燃起怒火,他一挑帘子,走了进去。丫环一见猛丁丁一个半醉的汉子,十分惊慌。张三用长烟袋轻轻往丫环头上一磕,丫环便软绵绵地倒下了。张三对那姑娘说:“你不要害怕,我来救你。”姑娘瞅瞅那张床:“那里面还有三个姐妹呢!”张三一掌劈开木门,朝里面喊道:“我来救你们出去,你们赶快出来!”原来这是个夹壁墙,里面能容十几个人。一忽儿,从那夹壁墙中又爬出来三个妙龄少女,都是豆蔻之年,眉眼俏丽,虽是市井人家的女儿,但都各有风韵。 张三道:“你们家住哪里?想必都是被抢来的?”那几人一一作答。这四个人当中,一个是白衣庵的尼姑,另外三个都是城内穷人家的女儿。张三先救出的这个姑娘叫佳韵,家住东单栖凤楼。张三带着四个姑娘出来,佳韵指着旁边一个角门说:“这是个后门,我们当初就是被赵家恶奴从这里抢进来的。”张三上前扭断门锁,将四个姑娘带了出来。一个姑娘道:“哎呀,里面还关着一个回族姑娘呢,她是前不久才被抢进来的,每天夜里我们都听到她被打惨叫的声音。”张三问:“她关在何处?”“关在前院。”张三道:“好,你们四人各自回家吧,我再去救那个姑娘。”这时只听一声惨叫,张三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尼姑一头撞在墙上死了。佳韵黯然失神地说:“她是东城东总布胡同白衣庵里的尼姑,已然失身,已经无庵可归了。”张三抱起尼姑的尸身,沉吟片刻,一行热泪悄然而落。猛地,他一个“蜻蜓点水”,又跃上了墙头。三个姑娘感激地望着张三的背影,向他深深地揖了一首,然后分头逃去。就在张三寻觅于云娘之时,“小辫梁”梁振圃也来到了赵家大院。以后张三暗中帮助梁振圃,尾随他来到东珠市口黄酒馆,喝了黄酒,留下诗笺,回到马家堡,又躲在马家堡车站一棵老槐树上暗中帮助梁振圃。 此时张三见宛平县的捕头、马快要捕梁振圃,于是跳下树来,现了身形,上前说道:“这位梁爷为避免马家堡脚行工死伤惨重,才大开杀戒。那个金镖赵六是北京城里有名的恶徒,他私设公堂,奸淫良家妇女,妄图强占马家堡车站脚行,死有余辜!”马快头目朝张三一拱手:“张三爷,您虽是这里的把总,可是这位爷打死打伤了这么多人,恐怕要惊动朝廷,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咱们都是吃这碗饭的,您叫我们怎么向上头交差呢!”梁振圃说:“张三爷的义气我领了,我既然打死人了,怎能一走了之,我跟他们去吧!”马快头目说:“够朋友,那么跟我们到宛平城辛苦一趟吧!”张三无奈,只好随他们一起来到宛平县城,尽管张三和脚行工们反复说情,但县太爷见此案案情重大,仅问了一堂就令人把梁振圃解往京师顺天府,顺天府尹接案后,仍觉得十分棘手,便又将梁振圃押往刑部议处。 ……
初春,冰河解冰,春水融融,颐和园里的玉兰抢先开了,白盈盈,香气袭人,可是古老的北京城里却依然笼罩着一层阴霾。紫禁城就像一个沉重的黑棺木重重地压在人们的心口,护城河边的垂柳在春寒中颤栗、摇曳。一些北京人依稀记得戊戌六君子惨死的情景,有的脑海里还荡着谭嗣同那悲壮淋漓、气壮山河的诗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住在西四牌楼一带的老百姓这时却掩着门,隔着窗花,议论着一件奇怪的事情。吉祥胡同40号赵家大院接连几日夜半都传出一个女子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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