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十三章
1989-04-01
作家出版社
莫言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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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十三章”
2012年10月13日 星期六 新京报
【早期风格分析】
《欢乐》
莫言个人风格成熟的作品,是写于1987年的中篇小说《欢乐》和《红蝗》。但这两部小说所引起的反应与《透明的红萝卜》恰恰相反,不是赞赏,而是严厉的批评。和同时期的《罪过》《飞艇》《粮食》《初恋》《筑路》等,没有人们习以为常的“审美”幻象,粗糙而有力的经验,带有一种“非文学”“反审美”的性质。
绰号
莫言笔下的人物大多都有绰号(黄毛、麻叔、罗锅老刘、大金牙、王瘸子、高疤子、野骡子、小轱辘子、聂鱼头、痨病四、猪尾巴棍子)这些绰号大体上就是将个人的肉体缺陷或性格弱点当众说出来。他们彼此之间很少以名字称呼,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或者严肃的场合才直呼其名:“村主任说,齐文梁……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欢乐》)。从来就没有人称呼过“狗”的本名,一旦有人称他的本名张国梁,那他就惨了,八成是公安局的人。知识青年一下来,就被打上了民间的印记:绰号(宋鬼子、茶壶盖儿)。在民间社会里恰恰相反,绰号并不一定是亵渎,但肯定是对你的接受和亲近,并当众称呼;而称呼名字就是疏远你、驱逐你,甚至就是决裂或惩罚的信号。
民间社会
莫言赋予这些民间社会中肉体残缺者许多善良美好的品性。但他并不是简单地、直接地唱赞歌,而是将诙谐、滑稽与严肃性结合在一起。朱老师(《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张大力(《麻疯的儿子》《姑妈的宝刀》),还有民间盲歌手张扣(《天堂蒜薹之歌》)等,都是集滑稽和严肃于一身的角色。
母亲
莫言笔下,民间抒情的载体就是母亲形象。无论他那支笔下出现了多少荒诞的东西:滑稽、遗忘、瓦解、批判、颓败……所有这一切,似乎都成了“母亲”形象的“服饰”。《红蝗》中的四妈、《红高梁》中的奶奶、《姑妈的宝刀》中的孙姑妈、《粮食》中的“梅生娘”、《野骡子》中的母亲、《司令的女人》中的大婶、《丰乳肥臀》中的母亲……都是一些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旺盛的生殖力的形象。民间社会里,尤其是在饥荒、战争的年代里,它甚至就是一个道德问题。
《欢乐十三章》
莫言的文体,就是一种生长在真正的“民间性”土壤上的“欢乐文体”。他对民间悲苦的生活的表达和讲述,既不是哭诉,也不是记账式的恐吓,而是充盈着一种“欢乐”力量。莫言曾经将他的一个小说集命名为《欢乐十三章》。其实,那里面写的都是一些苦难的故事。故乡的农民,每一个人都拖着一个饥肠辘辘的肚子、顶着各种各样的压力、欺凌和恐惧“寻欢作乐”:吃喝、劳动竞技、打架、辱骂、与村干部较劲儿、哭和笑、聚餐、交易、追女人、通奸、生育、丧葬、互相折磨、彼此争斗……所有这些既是日常的又是反常的生活事件,在莫言笔下变得热闹非凡。
“欢乐”
莫言第一次提到“欢乐”感受,是在小说《欢乐》中。“欢乐”产生在一个特殊的时刻:齐文栋的哥嫂被村干部强行带走、母亲被打之后,他一边用喷粉器给庄稼喷药粉,一边产生了“欢乐”的感觉。事实上那是一种在毁灭的激情支配下的疯狂感受;那是一种激烈的情绪反应,表现出生命本能在一种过于强烈的重负下的狂乱状态,透露出一种弱者的心态。在莫言后来的创作中,“欢乐”渐渐地形式化了,变成了一种更感人、更有力量、无所畏惧的文体形式,我称它为“欢乐文体”。小说《司令的女人》《野骡子》《我的七叔》等,都是这种“欢乐文体”的集中体现。
独特文体
莫言用自己独特的文体超越了故乡这个狭义的乡土概念,超越了故乡日常生活的简单的自然主义,超越了转瞬即逝的、空洞的、无意义的琐屑形象,超越了“怪诞现实”的物质形态,也超越了历史时间的盲目乐观(进化论)和悲观(末世论),并赋予了这些被超越的东西以真正的民间气质、信念和意义。
据张柠《文学与民间性——莫言小说里的中国经验》论文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