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
1991年3月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邢卓
无
我珍藏的书
大约十年前的一天, 我回娘家,大弟递给我一本名字很不起眼的长篇小说《雪纷纷》,我是那种一见小说就什么也不顾的人, 常常是一气读完。这本书也不例外,吃完饭我就躺在床上看起来,可这本书我越看越惊奇, 很多熟悉的名词一个个蹦了出来:巴彦卓尔盟、乌拉特前期、乌梁素海…..我只看了几十页就跳了起来, 跑到父母的房间,很激动地问: 这本书写的是都是真的吗? 这里描写的不是咱们以前在内蒙时的事吗? 这个作者也是十九团的……您认识吗?
我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眼睛真盯着父亲, 父亲拿过来一看: 这个?....当然是真的, 但书里的一些故事情节是虚构的,这个作者邢卓是我们团部政治处的知青,我那时是团部后勤处的参谋, 当然认识他, 咱家西边过去不远就是他们知青住的房子。你小时候他还常抱你玩呢,这个人很善良、很实在...好象后来回了老家保定。
真没想到, 这本书的作者竟然与我还有这样的源缘, 更没想到那些当时不过18、9岁的知青大哥哥们还受过这样的罪。
我怀着一份敬重的心情,又从头仔细认真地看起来。这本书描写的是文革中轰动全国的“王亚卓事件”发生前后的故事,作者邢卓就是事件的主人公之一:
在1969年兴起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潮中,作者随十几万的城市知青(大多是初中和高中毕业生),来到了内蒙古建设兵团进行边疆建设。1973年12月,北京五年级的小学生黄帅因为在日记中给老师提意见而被老师批判,老师让同学们与她划清界线。黄帅想不通,就给《北京日报》写了封信,还附上了自己的日记。没想到报社公开发表,更被当时的文革当权者江青利用,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反师道尊严”运动,从此全国的学校都停课了,老师也都被打倒了。
1974年2月,内蒙古建设兵团二师十九团政治处的三个知青王文尧、恩亚立和邢卓,对此表示不同意见,认为教师和学生不该是敌我对立面, 有什么不同意见应该坐下来坦诚交流,而不该上升到什么“师道尊严”的高度。。。。。并由邢卓执笔,起草了一封给黄帅的信,三人从每个人的名字中拿出一个字,署名“王亚卓”,公开反对黄帅的“反潮流运动”。没想到,不久,这封信就被公开发表在《人民日报》上,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成一个反革命事件,而他们三人也被打成了“反革命分子”,接受批判,有的被判了刑、有的与相恋多年的女友分手……..从此三人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当时荒唐的岁月中的世态炎凉,友情、爱情、人情重新面对考验,诚与伪、生与死、善与恶,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演绎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1975年,兵团解散,知青陆续返城,这件事才慢慢告一段落。
这本书我反复读了好几遍,爱不释手,因为自己从1969年冬天(2个月大)和母亲一起在父亲所在的19团做随军家属,直至1976年初才和部队一起离开内蒙,回到北京工程兵总部。在那里,我童年中最快乐无忧的6年时光,就是在乌梁素海边上度过的。 可没想到的是,正当我忙着捉蝌蚪、逮壁虎、逗猫咪,尽情享受快乐童年时,就在离自家不过20米远的地方,竟然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
在之前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因一个特殊的原因,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内蒙古人,心中总是梦回草原, 一直想有朝一日能再回到心中的故乡——乌梁素海。离开娘家时,我借口书没看完,把书拿走,再也没还,大弟问,我只说已经还了。这样我又偷回一本好书。
前几天,收拾书柜,翻出了这本《雪纷纷》,又重看了一遍,很想提笔写一写。于是上网查寻作者邢卓的近况,当我在百度里搜索“黄帅”“王亚卓事件”时,无意中闯到了一个“兵团战友论坛”,在一篇《我们相聚在------保定红柳大哥的家》中,赫然有邢卓与这几个兵团战友的合影。
原来作者邢卓于1976年才办理“困退”回到河北保定,在一所中学代课,1991年出版了《雪纷纷》,为保定专业作家。
在这个论坛里的,大多是当年内蒙古后团的知青战友,有好多都是父亲一个师、甚至是一个团的,他们很多来自天津、北京、青岛、上海等大城市。里面有大量他们发表的回忆录和当时的相片,更有他们在近些年聚会的照片和文章,还有不少找寻战友、为病困战友捐款、为原来所在地的农场小说捐书捐物的大量贴子。
看着那些熟悉的场景和话语,看着他们在草原撒下的热血青春,我象是找到了久违的家,心里涌动起一阵阵的激动。马上在论坛注册了名字,可怎么也不能登录进去。
心急的我在论坛里,找到了一个新浪的聊天室《兵团战友》,进到里面,我向里面的朋友寻问为什么不能注册登录,麦上的一个叫“雪纷纷”的朋友,说得需要论坛一个叫无尽的版主经过认证才可以。他问我是否是兵团战友,我介绍自已是19团军人的后代,在那里生活过多年。他马上热心的帮我联系管理员,又帮我重新注册名字,说他在论坛叫“红柳”,是二十团的,现在保定。
我太高兴了,原来正是引我来此的文章主人公。马上给父亲打电话,告诉他这些事,父亲让我打听几个当年19团团部的战友王红军、张连忠、胡亚萍,还问邢卓的近况,请红柳代向邢卓大哥转达我们家人的问候。
连着二天,我都跑到“兵团战友”聊天室,听他们在怀旧的气氛中讲诉过去青春岁月的故事。
现在的他们大多已是50多岁,过着各自平凡的日子,可在他们心里,那段艰苦的兵团岁月里,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的。
年近古稀的父亲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以前家里有本《雪纷纷》,就是邢卓写的,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不知丢哪里了。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这本书在我这里,我怕你们丢了,就拿回来保存。
父亲笑骂道:你这个丫头,害我到处找来找去。快给我拿回来,我还想再看呢,可别丢了呀。
母亲接过话筒说:咱们明年回乌梁素海一趟吧?临死前怎么也得回去看看,电视上说湖里的水污染了,没鱼了,想当年,那鱼一条条都有10多斤重。
是啊,父母总念叨着这件事。家里有一张相片: 母亲抱着6个月的我站在乌梁素海边,我的怀里搂着一条一尺长的小鱼,而旁边的父亲的双手则托着一条重达15斤的大鲤鱼.那是我们在内蒙的第一张相片.
我对那时的记忆不是太多,可仅有这些点点滴滴,也足够我回味一生了。
明年暑假,等儿子小学毕业了,我一定带父母和儿子回乌梁素海看一看,父亲说那里还有没离开的战友呢。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