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天光
2007-5
百花文艺
余泽民
344
无
《狭窄的天光》是《小说月报金长篇丛书》之一,是一部描写华人在域外的生活和情感的经历的长篇小说。在小说中,作者表述了善良人的不幸与罪恶,还着意影射了当代人共有的时代性癖症——窥伺,在层层叠叠的窥伺网内,折射着当代人在日益分化的社会中孤单、陌生、惶恐、怀疑、好奇的心态本质。
这是一部以东欧为背景,描写华人域外生活和情感经历的长篇小说。在匈牙利经商的中国青年林斌邂逅当地姑娘克拉莉,戏剧般地成就一段异国姻缘。定居于一个古朴偏僻的匈牙利小镇。然而,表面上平静安宁的生活却始终被一种不祥的氛围笼罩着,小镇居民莫名的敌意和克拉莉神秘的身世无时无刻不在惊扰着他们,最终摧毁了林斌的幸福生活:女儿意外身亡,克拉莉带着患精神病的弟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说题材新颖,视角独特,笔触细腻,通过讲述貌似荒诞的日常性冲突,不仅再现了东欧小镇的生活画卷,而且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写出人物的命运跌宕。
余泽民,1989年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同年考入中国音乐学院音乐学系攻读硕士学位,从事艺术心理学研究。1991年赴匈牙利工作。旅居国外期间,当过诊所医生、插图画家、大学老师、报社主编、翻译、家教、导游、演员,甚至果农蒜农等。游历欧洲列国,体味生活,笔耕不辍。现定居匈牙利布达佩斯。北京作家协会会员,匈牙利记者协会会员。 编剧并出演实验电影《有一个中国人》(该片参加了1997年匈牙利影展)。与匈牙利汉学家合译《道德经》、《易经》。翻译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的《英国旗》、《命运无常》、《另一个人》和《船夫日记》等作品。著有中篇小说集《匈牙利舞曲》、长篇小说《狭窄的天光》等。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访谈 旅鸟之翼后记 一群善良人的无辜罪孽——《狭窄的天光》创作谈
林斌的商店开在小镇的闹市区,左右隔壁是邮局和银行,对面就是镇政府,离中央广场也只隔三条街口。店里卖的是中国货,门脸儿刷成惹眼的红色,门口吊着一对大红灯笼,为了招徕客人,林斌在房檐下装了只灯箱,红色的衬底上倒写了一个金黄的“福”字,上头还画了个“福娃娃”,为了能让当地人看懂,林斌特意请人将“福”字译成匈牙利语,并且大头朝下地写在“福”字下面。 店名起得挺怪,叫“竹子商店”。这个名字是克拉莉起的,其实不为什么,就因为在女人的脑子里,“竹子”是最具东方情调的外来词汇。不光店名,就连商店招牌上的匈牙利字母,也都支支棱棱地写成了竹叶模样。林斌虽对这个店名不满意,可他不愿伤害女人的积极性。要知道,从选地段挑门脸到谈租金办执照,从请木匠约瓦匠到印传单贴广告,里外都多亏有克拉莉张罗,要让林斌一个人办,鬼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钱。 要按林斌原来的想法,店名里怎么也该带一个“龙”字,不仅吉利,而且神气。瞧那些能在国外扬名的中国演员,从武打明星李小龙、成龙到演末代皇帝的尊龙,哪个名字里没有这“龙”字?更何况,林斌自己就是属龙的,虽是条“小龙”,可“小龙”也是龙……尽管林斌依了女人所起的店名,但还是决定要在门楣上画一条龙!为此,他特意跑到布达佩斯瓦茨步行街街头的沃洛什马迪广场,背着手细心地转了几圈,最后选中一位他最满意的街头画师,讨价还价地付了人家一周的工钱,请他到乡下为自己的商店画一条龙。可是结果未能让林斌满意:尽管他事先给画师提供了一张印有“中国龙”图案的方便面包装袋,可那家伙还是自作主张地画了条面目狰狞、头小身短、有着鳄鱼肚皮的四脚毒龙。 林斌本想让那家伙涂掉重画,可是克拉莉却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夸“画得挺像”,“画得不错”,好像她当真见过似的。林斌想了想,转念说服了自己:人家毕竟是欧洲人,肯定要比自己更了解欧洲人的喜好。既然自己的小店开在欧洲。门口画条欧洲人喜欢的龙也并不为过。得了,就算入乡随俗吧……林斌这样一想,心里也就接受了。由此可见,这个中国小伙儿的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他跟大多数出国淘金的同胞一样,具有一种自觉自愿的宽容心和很强很泛的理解力。 从选店到开业,林斌整整忙活了两个月。店里的货架是男人自己焊的,窗上的贴字也是他亲手刻的。为图吉利,原来什么都不信的林斌,特意在正冲店门的墙壁前供了一尊逢凶化吉的胖弥勒,女人则在收款台那侧的白墙上贴了一张啃竹子的大熊猫。看见克拉莉贴熊猫,林斌心里虽觉得别扭,但他并没有说出口,不仅因为他不愿打击女人的热情,更因为他相信克拉莉的想法更符合当地人心理……话说回来,熊猫虽不是财神,也是国宝;虽不是弥勒,也像弥勒。 开业那天,林斌不但在店门口放了两挂鞭炮,还搞了一场红红火火的“开业大酬宾”。放在窗台的音箱震得玻璃直抖,惠斯顿一遍又一遍地嘶声高唱《我将永远爱你》,林斌提訶一周就已在报纸电台做了广告,镇上和附近村镇的居民就像逛集似的都来转过一遍。克拉莉也抱着女儿招呼客人,帮丈夫应酬,感觉像是婚礼上的新娘。热心的小段特意赶过来帮忙,老潘也送来几箱式样过时了的衬衫库存货表示支持, 开业时新货打折,自然吸引来许多客人,几乎每位客人交款时,都会热心地提醒店主人:门口的灯箱挂倒了。林斌笑眯眯地耐心解释,可是人家语言里的“倒”就是“倒”,怎么也理解不出其他意思,如果非要理解,那就只有理解成“福”的反义词……结果可想而知,所有人听了中国人的解释都皱眉头,有的还用手指点点太阳穴,意思是说:我看这家伙的脑袋有毛病,就这样,林斌未出三日便失去了耐心,于是一声不吭地架起梯子,爬到房檐,将灯箱整个翻了个个儿。这样一来,灯箱上的“福”字虽被正了过来,可上面画的那颗娃娃头又拿了大顶,看上去好像躬着背,透过自己的裤裆看行人。 “竹子商店”以经销“中国制造”的服装鞋袜为主,同时也卖像打火机、折叠伞、冒牌手表、充电电池一类的日用百货,偶尔也会摆几样毛绒玩具或一辆童车。不过,他进的儿童用品周转得极慢,最后索性搬回家给六岁的女儿小林娜玩儿了。 两年前,当林斌第一次来镇上见女儿,女儿已经四岁了,而且有一个跟圣母一样的外国名,叫“玛丽亚”。林斌不喜欢这个名字,女儿现在的名字是林斌给起的,叫“林娜”。林斌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听起来是一个洋人名,同时又继承了自己的家姓。 这是一座古老的平原小镇,追根溯源,少说也有近千年历史。就拿中央广场的小教堂来说,早在公元十二世纪中叶,曾是一座修女院。然而时过境迁,修女院的名字早已从当地人的记忆里消失,掌管它的人不仅更换了性别,而且住在城里,车来车往,平日只留下一个酒鬼独守钟楼。 小教堂是全镇人的希望之所,而每星期来这里四次主持弥撒的戈拉汉姆神父,则是唯一能够代他们向上帝传递满足与怨艾的人。钟楼上的铜钟虽然敲得很不准时,不过每次敲响,都会为郁闷的居民带来安慰,似乎告诉他们:上帝忽然想起了你们…… 通常,小教堂的钟声响在戈拉汉姆神父的黑色“宝马”进镇之后,偶尔也在嗜酒如命的敲钟人看到天使的时候。 “唉,也不知道这老家伙看见的天使穿不穿衣裳?”酒馆里,盖佐老汉习惯性地将酒盅焐在手里蹭了蹭,用虽然轻巧但并无戏谑的口吻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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