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涤非杜甫研究全集(上,下)
2012-2
黑龙江教育
萧涤非
无
zt:苍茫云海杜诗情
20世纪西风东渐以后,中国的古典文学特别是唐诗的研究,也沐浴着现代化的学术之风。自二三十年代起,对李白、杜甫的研究便扬起了新的风帆,一些零散的论文,可以看作是泓澜张扬的波影。1951年,北大学人冯至先生最先发表了《杜甫传》一书,为杜甫研究埋下了一个里程碑。随后是萧涤非先生《杜甫研究》的出版。但自那以后,国人的学术研究不断受到“运动”的冲击,而杜甫研究也经历了一段波谲云诡的岁月。原因是自五六十年代起,持续了一千多年的关于李白、杜甫孰优孰劣的争论,终于以扬李抑杜为终结。若干年后,笔者才知道,当时的冯至、萧涤非等曾经高度赞扬过杜甫的所谓反动权威,当时都遭到了非人的迫害。但是,历史的发展是不以人们的意识为转移的,被视为半个历史学家的郭沫若老的《李白与杜甫》一书的错误观点,在“文革”后不久便遭到了许多有良知的学人的质疑与批驳。
这里边最值得大书一笔的,便是1979年在《文史哲》第三期上发表的萧涤非先生的《关于〈李白与杜甫〉》一文。此文以商榷的口气,对郭沫若老先尊杜后抑杜批杜的见解进行缜密的诘问与反驳。萧涤非老认为:李白和杜甫,一个是浪漫主义,一个是现实主义。李白不能包括杜甫,杜甫也不能包括李白。我们既需要杜甫,也需要李白。文章发表后,引起了国内外的强烈反响,此亦见出萧涤非老的理论勇气和学术胆识。
在全面否定《李白与杜甫》中的谬论之论著中,最数萧涤非先生的说服力最强,也最深刻,也最早。如今,萧老关于杜甫研究的全部文论都收集在这里了,那就是他的《杜甫研究》上下卷,原分别于1955年和1957年出版,后来又出版合订本,1980年代又分卷出版。现在读到的《萧涤非杜甫研究全集》分为上编、下编和附编三册。在上编中,便收入了《杜甫研究》的上下卷。其中,上卷犹如杜甫的简传,写杜甫的经历、困厄、陷城、漂泊和流浪,也写杜甫的思想、根源和杜诗的进步意义,以及杜诗的人民性和艺术成就等;下卷收入的是萧先生研究杜甫的论文、学术随笔等二十余篇,篇篇都是力作。以小见大,以细微处入手,引而申之,是萧老独特的文风,犹见萧先生学养与功力的笃厚。
萧涤非老原名萧忠临,1906年生于江西省临川县茶溪村。他的生活多遭苦难,未满周岁便失去了母亲,10岁时又遭遇父亲病故。他小的时候,曾在祖父创办的小学念书,又放牛,又学习,亲身尝过生活的辛酸。他后来在亲属的帮助下念完中学,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国文系,1933年从清华研究院毕业。他的导师是著名学者黄节先生,毕业论文即他的第一部大著《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毕业后,萧涤非先生在黄节老师的力荐下到山东大学教书,比萧老年龄还大的臧克家先生那时还在青岛的山东大学学习,便成了萧的学生与朋友。教了三年,校长换了,他遭遇解聘。萧先生便和新婚的妻子黄兼芬先生一同到成都,执教于四川大学。不久,抗战爆发,教书人的生活更加困难。这样,萧先生便在困厄愁苦中与一千多年前处于困厄愁苦中的杜甫贴近,或者说是一千多年前处于战乱、穷困和饥饿中的杜甫的心灵之音,超越悠远的时空,竟在青年学子萧涤非的心中产生了应答。于是,踏着民生和民族的苦难,萧涤非先生在杜甫那里,寻找到解绎的钥匙。他的杜甫研究不是躲在书斋里,坐在太平椅子上的故作高深之言,而是真正地在浸透了苦难、战争与饥饿的血泪之后,用血泪来解读诗人杜甫和彼时人民的悲怆。因而,萧先生于1955年至1957年出版的《杜甫研究》就更具有一位贫困知识分子对杜甫和杜诗解读的独特意蕴和不凡的见解。他后来的论文更是此种学术之风的延伸。
沿着萧先生的不凡之见,笔者也曾涉及和学习杜甫与杜诗,一句话,得益匪浅。萧先生对杜诗研究的精到缜密,使我在读他的论文与随笔时,不时地激发出内心深处的仰慕与钦佩。举一小例:杜甫的杰作之一《羌村三首》第二首中有“娇儿不离膝,畏我复却去”两句。争论的核心是“复却去”中这个“去”字动词的主语是谁:是怕刚回家的杜甫还要远行呢,还是儿子面对老子还要走而自行离去?萧先生曾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不久便另有北京大学教授吴小如先生、西北大学教授傅庚生先生(这两位都是我极为敬重的老师,他们的文著也是我学养的乳汁),对萧先生的解读提出诘问,而后萧先生又著文复以解读(俱见《杜甫研究》下卷)。笔者读过三人的文章后,感觉到各说各有理,故而我乃著文主张:保持不同的解读,可能更好。诗无达古,保持这些不同的解读,更说明了诗歌语言艺术的复杂性和多义性。而三位巨擘级的教授间的平心静气的争鸣,不仅显示了大师们自身的涵养(现时的许多所谓“争鸣”,多是陷入到国骂与对战公堂的泥潭而不能自拔———不亦悲乎?),而且他们共同求真求实的执着,也使晚辈如我等读者更深刻地体会到了杜甫诗中对复杂的人情美的真切艺术把握。———杜甫在《忆李白》诗中曾说:“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原来细读杜诗,恰恰符合当年李白、杜甫之间的研读诗歌艺术的本原———唯细读才能精进。
《萧涤非杜甫研究全集》上篇中,还收有《杜甫研究续编》一部,共计收论文30篇,由于文字所限,这里不能一一提及,仅记萧先生关于“杜甫不是死于耒阳的铁证”一文,便有开先河并解开杜甫死地之谜(其实这并不影响耒阳每年举办的杜甫之祭)的作用。这也是萧先生的功绩之一。萧先生的另一个功绩是领导了《杜甫全集校注》的编纂工作。
54万字的“杜甫研究”和近30万字的“杜诗校注”,凝结了萧先生杜甫研究一生的心血。此外,他还著有《中国文学史》等多部专论。萧先生“传道、授业、解惑”的另一个亮点是倡导并亲自参加了《访古学诗万里行》的壮举,重走杜甫等唐代诗人的身历之路,会见杜甫的后人,为他确认的邙山杜甫墓写诗……凡此种种,都显现出一代育人大师的师德之勋。
本人是一位杜诗的酷爱者,故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读者《萧涤非杜甫研究全集》上下编及附编“萧诗”,都是不可多得的有分量的学著,具有无可争议的收藏和学习的价值。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