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狼影
2008-08
上海文艺出版社
吴民民
289
人生的悲剧化也许是正常的，因为人生本来就是不断失去心爱的人和物的过程。可是，假如我们抬头仰望着的只是一团漆黑的没有天体的苍穹，凝视着的只是那几颗不会闪光的星星的话，那么一一我们又将如何去走完那漫长而又痛苦的人生之路呢…… 幸亏我们还有历史一一那个制造并且也记录着人类所有德行的魔术师！因为我们毕竟还能在历史这面魔镜里，看到人类社会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小说以一起跨国的恶性杀人案件“海狼事件”为切入口，在艰苦的国际追凶过程中，复杂的案情浮出水面……深入提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对人性的扭曲和毁灭。
吴民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专业作家，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大学院演剧系电影学专业。长期担任日本NHK、富士、读卖等主流电视台的制作人兼导演，先后创作了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背景的悲剧三部曲：《世纪末的挽钟》、《海狼事件》、《欲望的地平线》，报告文学《留日学生心态录》、《东京夜话》、《魂系中华》、《移民众生相》、《天涯的爪痕》等，并被译成多国文字。曾获“人民文学荣誉奖”、“中国优秀报告文学奖”等在内的多项国家文学奖。近年来制作并导演了经典芭蕾舞剧《鹊桥》。现旅居日本。
引子：关于“海狼袭击渔民”事件的传说第一卷 恶魔选中了坛之浦第一章1 来自异乡的迷路人2 哑谜3 无声的狗群连夜追捕4 命运的诱惑第二章5 发生在坛之浦的强暴案6 柔情的女人遇到了血性的男人7 上苍给予成功者的色彩8 被忽略了的小柳车站的影子9 女人自然有女人的智慧第三章10 “海狼事件”一波三折11 舆论风暴的后遗症12 山崎幸子的神秘出走第四章13 迟到的案情报告第二卷 “海和号”惨案在朝鲜半岛的波及第一章1 釜山基督育婴堂的不速之客2 被“海和号”事件搞到一起的男人和女人3 生命的已知和未知第二章4 没有人来埋单的“海和号”爆炸案5 漂亮是女人的重要财富6 汉城钟路区平安道里的凶杀案7 “海狼袭击渔民”事件再次浮出水面第三章8 追捕的终点站--在闲丽水道消失的“高丽三号”渔轮9 金顺姬提供一张过期的订单10 柳暗则花明--“海狼”竟然活着去了日本第三卷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内外的攻防战第一章1 关于东京审判第二章2 “海狼事件”搜查本部重新粉墨登场3 只要来到东京，乡下女人也会变坏4 逃跑途中的罗曼史5 一对男女，两个犯人第三章6 设置未来法庭，再次审判战犯的构想7 “东京蔷薇”带来的重要情报8 破镜摘花9 天堂和地狱只有一步之遥10 没有爱，宁可死第四卷 罪恶和爱情同出一源第一章1 刘思虹突然恢复记忆第二章2 一个让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3 命运是个魔术师4 高桥秀义的苦难旅程5 复仇和逃亡之路一样漫长第三章6 记忆是从潘多拉盒子里逃出来的魔鬼第五卷 魂断热海“真鹤岬”第一章1 脑海里的风暴和现实中的暴风雨2 追随3 天边隐约的闪电4 螳螂捕肆，黄雀在后5 野坂英治的智慧6 两个女人间的第一次对话7 末日是这样降临的第二章8 札里季耶夫将军的“海啸计划”9 “海狼”争夺战的第一战役10 运送死亡的列车第三章11 没有终止的结局第六卷 黑暗的时代第一章--最后的真相尾声 不能遗忘的事情--周雪燕在腥风血雨中茁壮成长后记
第一卷 恶魔选中了坛之浦 第一章 1 来自异乡的迷路人 一九四六年八月二十三日晚上七点钟左右，日本北九州离下关市只有十公里之遥的渔村坛之浦镇的泥道上 走来了一个男人。 他中等身材，体格粗壮，假如不是因为头上绑着的已经让汗水和泥浆浸染成酱黄色的毛巾，把他那被太阳晒黑、流着汗水的脸庞遮去了一大半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那扭动着粗纹的额头，和又浓又黑的眉宇下那对似乎还保留着某种稚气的狡猾的眼睛。 他穿着一身褪了色，已经破烂不堪的旧军服，肩挎着一个不知是什么年代，但仍然显得很结实的军用帆布腰袋。那腰袋里好像还放着金属用品之类的东西，沉沉地把挎在他肩上的腰袋压得直往下坠。 也许是因为左脚受过伤，他走路时显得有点瘸，并且不时地停下脚步，向四周窥视，直到确认自己仍然处在安然无恙的状态中时，他才会抱起那个帆布腰袋，继续朝着暮色深处走去。 天刚刚下过阵雨，通往渔村的小路显得泥泞不堪，再加上西边紫褐色的火烧云燃烧将尽，空气中最后的光泽都已经随着大地上冉冉升起的雾霭一起，变得黑暗难辨，从而使赶路人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他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地，把一大串脚印留在身后，这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危险，可是如今，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天黑了。原野一片苍凉。那种望不穿的凄黯使他感到恐惧。 他停下脚步，眨了一下眼睛，甩着脑袋，哆嗦了几下。 这是他企图赶走睡魔的习惯性动作。 饥饿使他发慌，还渴得难受。这种状况使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摘下毛巾，擦了一下脸，瞪着眼睛，把炯炯的目光投向黑暗中，似乎想发现些什么…… 可是，除了近处那几棵小树和荒野中几条芦苇的影子以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就这样站着，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荒凉的世界。 他终于看见什么了。 那是一个小水塘。尽管水塘上面漂浮着水草，可是他还是从天边残剩的余光里，看见了水草下晃动着亮光的流水。 “啊……”他嚅动着嘴巴，轻轻地叫了一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欢呼声。 他摇摇晃晃地向水塘走去。那流水唤起了他对于生命的渴望。他跪在水塘边，俯下身子，把脑袋伸进水里，咕噜咕噜地，尽情地喝了一阵子。 “啊，好甜！真是救命水……”他嘟囔着用手掌擦了下嘴巴，可眼光却射向了另一个方向。 被他的眼睛盯住的是个绿色的青蛙，它正停在水草上，鼓动着下巴，瞪着眼睛望着他。 人和蛙互相望着。 他扑了上去，全然不顾没到膝盖上的流水。然而，那青蛙却 “哇”地叫了一声，轻轻一跳，把位置移到了另一片浮萍上。 青蛙的这一招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还没等青蛙在浮萍上站稳，他的右手掌就伸了过去，连同那片浮萍一起，牢牢地捏在了自“哈哈……哈哈……”他狞笑着，把青蛙的两只脚往左右一撇，而后用力一扯， 蛙腿便血淋淋地被他连皮带肉地撕了下来，塞进了嘴里。他皱着双眉咧着嘴，咀嚼着，似乎在吃着海鲜大餐。 他实在饿极了。饿到极处的人的胃就像大章鱼的吸盘，只要可能，他甚至想把整个世界都吸进肚子里。 屈指算来，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伴随着这种日子的，除了恐惧和不安以外，就是苦苦的思念。 他在想念着他的父母？妻子？恋人？还是孩子…… 没有人知道！ 晚风吹过来了，带来了一阵寒意，使他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他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可是眼睛却仍然在黑暗中搜索着，终于，他好像感觉到，并且看见什么了。 那是出现在荒野地平线上的一颗星星！ 他揉了揉已经被黑暗反射得昏花的眼睛，迟疑了一下，哆嗦了好一阵子，而后又甩了下脑袋，发出了几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楚的呓语。 他盯着那颗星星，果断地迈开大步，踉踉跄跄地朝那个方向走去。他相信，希望的大门又向他这个苦命人打开了。 2 哑谜 一个小时后，这位陌生的赶路人已经来到了那颗星星的跟前。那是一个有着五六百户人家的小镇，稀稀落落地散布在方圆十多里的地盘上。 也许是那一带面临海边，所以这个名叫坛之浦的小镇并不像靠近城市的日本渔村那样排列得整齐规则。小镇的住房参差不齐，两层楼的砖瓦房，破落不堪的土坯房，有着院落的茅草房…… 被饥饿和恐惧摧残得如同野兽一般的赶路人，犹豫而又慌张地走向了一幢点着油灯的小屋。 “这是一个穷苦人家。穷苦人或许是会可怜我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儿吧！至少他能够给我一口饭吃，或者……” 这个异乡人在宁静的小屋前犹豫着，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颤抖地摸索着朝那扇铁皮门走去。可是就在那扇门跟前，他胆怯了。 也许是上苍的暗示，那窗户里边突然传来一曲少妇哄孩子睡觉 宝贝，快快地睡去，在妈妈的怀里． 宝贝，静静地入梦，在妈妈的心里。 宝贝的眼睛，犹如天边的星星． 讲述着夜晚的甜甜的梦…… 啊，梦一夜． 一夜梦…… 那歌声使窗外的窃听者颤抖了一下。他觉得至今为止支撑着他的精神。世界的力量，那使他在百难中始终不屈不挠的意志，一下子崩溃了。 他贴在被撕烂了窗户纸的窗框的一角，屏住气息，毫不吝啬地睁大眼睛…… 屋里站着的是一个头上扎着橘黄色的手绢，身上套着深蓝色的和服，怀抱着婴儿的少妇。 她低着头，望着躺在她的手臂里，或许还在吮着乳汁的婴儿的小宝贝，快快地睡去，在妈妈的怀里，宝贝，静静地入梦，在妈妈的心里…… 她的声音平静安详，可是在窗外窥视者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出了惊恐的目光，那恐惧的眼神一动不动地聚焦在那个婴儿的身上。 那是一个用手工做的，外面穿着用花布缝制的连衣裙的布娃娃！它有鼻子，有眼睛，有耳朵，有嘴巴，还有微笑的脸庞，妩媚的神态和动人的眸子，可就是没有生命！ “啊……”他猛地惊叫一声，那声音恐怖极了。因为他发现那布娃娃的脸在笑，眼睛好像也在笑……他没有看错，应该说他至少已经感受到了那具没有生命的复制品的惨淡可怖的笑容了。 “谁……”窗户里边传来女人略带着惊恐的声音。她猛地转过身来，把目光投向那扇紧锁着的门和墙边已经被撕破了窗户纸的窗。 望着女人的目光，偷窥着的汉子惊慌失措。他本能地把身体向窗框外边移过去，稍稍静寂了两秒钟后，他便加快脚步，顺着土坯墙东边的车道飞也似的逃出去。 经过了一阵短暂的慌不择路的奔跑，这个可疑的人重新来到了距离渔村三百来米远的荒野上。他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开始重新审视那一片并不遥远的村庄。 “那女人……究竟是个什么人？”他锁着眉，睁大眼睛，望着黑暗发愣。他实在无法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 此刻，饥饿和疲倦又开始向那个可怜的赶路人袭来了，使他的脚步情不自禁地重新向着渔村方向移了过去。因为，那里毕竟有着可吃的东西和可供栖息的地方啊！ 他走进了渔村，顺着邻接着土坯的阴影，向村庄的腹地走去。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堵土墙，要想绕过它，必须要穿过横在他左侧的那个破旧的院落。 他犹豫了一下，把身子从土墙边探了出来，又向前挪动了几步。他已经来到了空旷的院落里，离那幢土坯房只有五米之遥了。他的目光又聚焦到了一起，紧盯着土屋房檐下挂着的那串黑糊糊的东西。 那是几个玉米棒，他们被绳子串在一起，挂在了房檐下的木柱上…… 他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那里了。那几个玉米对于已经几天没吃饭，早就被饥饿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他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诱惑啊！ 他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来到土屋跟前。他伸出手，抓住了那串玉米，用一种极为敏捷的动作，解开了挂在木柱上的绳索。一分钟后，他就把两个玉米棒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把目光移到用树枝扎起来的土屋的门上。他发现那扇门虚掩着。 他挪动着双脚，朝着虚掩着的门摸过去，蹑手蹑脚地推了一下。他没想到那扇用干树枝做成的门竟然会在黑暗里咯吱地发出嘶哑的声音。那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就和末日审判的号角声一样让人丧胆。 两分钟过去了。但是屋里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他惊恐不安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脚步迈进了那扇门。 这间屋子里确实没有住人。那里面放着的是一些渔网和下海捕鱼的工具。而且，屋里的草席上还放着好多条正在等待着太阳去晒干的鲜鱼！看来这儿像是渔民的作坊，此刻却成了一个能够让他休息，给他带来幸运的福地！ 他流着眼泪，跪了下来，并且就着鱼干，狼吞虎咽地啃起了玉米棒。他横躺在渔网上，一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觉，一边却又闭上了眼睛。他太疲倦了。无法抗拒的睡魔像青藤盘树一般的在缠绕着他。 3 无声的狗群连夜追捕 据说在动物的世界里，狼是没有什么对手的。 狼不仅具有山中之王狮虎的威严凶狠，而且比狮虎更坚韧，更团结，更具有那种持之以恒，不屈不挠的意志。 狼天性机警、多疑。面对猎人的陷阱，狼绝不会轻易地上当受骗。复杂多变的环境对于狼来说，只是锻炼它的智能，磨练它的四爪，考验它的毅力，检查它的能量的绝好的机会而已。 狼不讲信义，不断地伪装是狼的拿手好戏，忍耐和执着才是狼的本性。尤其是当它被酷烈的大自然折磨得死去活来，或者是被猎人追捕得走投无路之时，它的那种近乎于残忍的天性，才有机会充分地表现出来。 现在，也就是在那个慌不择路地在坛之浦的小镇里东荡西晃，偷玉米，啃干鱼，偷偷潜入到渔民作坊的可疑的人，躺在渔网上大梦沉沉之时，一群具有绝对忠诚属性的狼的复写体，悄然无声地来到了位于玄界海沟附近的芦屋海滩的礁石边上。 他们来自海滩七十公里之外的下关市警察署。从警长到警员，这五个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个个显得精明强悍。那种永无休止、力排万难的勇气，以及孜孜不倦、慎之又慎的精神，无不使人感受到日本警察的那种认真、自信、一丝不苟，即使是被称为美德也绝不过分的德性。 他们还牵着一条身高一米，长达四尺被取名为大貘的狼狗。 这是一只凶恶无比却又机警万分的嗜血动物。它之所以被叫做大貘，除了它的凶暴、残忍以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它在侦查、追捕犯人时所表现出来的不屈不挠，锲而不舍，又能够沉住气后发制人的智慧与才干。只 要把自己想追踪的对象物品稍稍给它看一眼，或者让它在逃犯残留下来的脚印上去闻一闻，那些气味就会像一 种符号，通过它的脑细胞而反射在它的眼睛和鼻子里，使它能够永生不忘地直到把那个犯人追捕归案为止。 大貘还有一个本事。 它能把自己狼啸一般的声音压低下来，变成类似于家猫那样的低沉的哼鸣。只要发现了对象，它的这种哼鸣声就越低，紧迫感就会像信号弹似的传达给它的主人，让他们和它一样做好随时都能扑上去，咬住对方脖子 的准备。 这支精锐无比的队伍是在三小时前，也就是那一天的傍晚七点半左右赶到这里来的。 在这之前，他们收到了当地一个渔民的报告。那位渔民声称，自己在下午五点钟，因为要赶到芦屋海滩上去收回上午撒下的渔网，才发现那艘可疑的渔船。那时正下着阵雨，密集的雨点使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去寻找一个礁石垒成的防风洞避雨。然而，就是在芦屋海滩那一处最为险峻的、被当地渔民称为“虎跳峡”的海崖边，他看见了停泊在那里的渔船，而当天上午十一点钟，他在这里抛撒渔网时，则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东西。 “这里又不是码头，也无法避风，到处都是乱石块，渔船怎么开得进来呢？真是不可思议……” 那个五十来岁的渔民嘟囔着向警察报告道，而后他又在警察的要求下，把他们带到了地势险峻的“虎跳峡”。 这是一艘让在场所有的警员都会感到惊疑而又振奋的渔船！因为在这艘渔船的船尾，用红油漆书写着“高丽三号”四个字。这个名字在海水的腐蚀下已经锈迹斑斑，难以辨认，可是那残剩下来的横竖笔画，仍然能让人隐隐约约地回忆起出现在《朝鲜东亚日报》上，由记者崔正安撰写的那被海狼袭击的渔船所经历过的种种血腥和悲惨！ 在大海深处发生的海狼和渔民之间的战斗是悲壮的，这一点我们从遗留在“高丽三号”船上的刀痕、血迹、玻璃碎片，以及被烟火熏黑的后舱厢盖，和被砍掉了船帆，砍断了绳索，只剩下木桩一般的矗立在夜空中的桅杆上都可以去想象出来。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死之战呢…… 谁也想象不到。即使是对于那些正在船上船下来回穿梭，忙于取证的有着丰富破案经验的下关市警署的警员来说也是一样！ 此刻，他们铁青着脸，和大貘一起把鼻尖紧贴着地面，用凶狠而又疑虑的眼光扫向这艘单桅船的每一个角落，寻针似的把整条船翻了一个遍。 他们取手印，采指纹，收集血样，丈量船上的每一处刀痕的厚度和宽度，并不时地用带着乳白色灯球的老式相机，拍下了所有的被他们认为值得去研究探讨的痕迹…… “池田警长，您能认定眼前的这艘船正是《朝鲜东亚日报》上登载的失踪的高丽三号轮吗？” “也许……”那个戴着黑色礼帽，穿着便服，鼻子下面留着一撮八字胡的名叫池田雄一的三十一岁的警长点了点头。此刻，他的眼睛正紧盯着船翼左边的一根弯曲着的钉子。他发现钉子和船帮中间夹着一根短短的布条。 他的心颤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拿出钳子，把小布条从钉子上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夹进了取样用的玻璃片上。他抬起了头，把深思着的目光投向了黑暗深处。 “啊，那浩瀚的深渊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精灵啊！那无底的寒泉，凄凉的幽冥里，难道真的有凶恶残暴的狼一般的东西吗……” 池田警长打了一个寒战。他仿佛已经感到，从那时那刻起，命运已经把他和他所要追捕的海狼紧紧地连接在一起了。 “池田警长，从单桅船的靠岸位置看，应该说它是在下午退潮以前到达虎跳峡的。这里乱石丛生，地势险峻，假如不依靠潮汛的力量，是不可能靠上崖边的。而且，也可以断定，这艘船在靠上礁石堆后不久就遇到了退潮的时辰，潮水硬是把船只从礁石上拖了下来，搁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这一点我们从船底边被礁石划破的痕迹上就司以看出来。所以准确地说，这艘单桅船的靠岸时间应该是潮涨潮洛的交叉时，即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而那时候，正是下雨的前夕。大空布满乌云，云块紧压着海面，使海上的能见度一下子变得很低。这就给海狼的上岸创造了时机，因为他完全可以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登陆上岸。” 一位留着平头，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员一边用手电筒打着光，一边翻看着气象资料，若有所思地向池田雄一报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