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图书网

马桥词典(上下)

韩少功 山东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1-3  

出版社:

山东文艺出版社  

作者:

韩少功  

Tag标签:

无  


图书封面

图书标签Tags

广告

下载页面


马桥词典(上下) PDF格式下载



   诺奖评委欣赏莫言的部分,正是大部分当代中国作家都有的反复拿来消费的部分,而这些作家缺少的部分,正是韩少功在马桥词典的勃勃野心。不过话说回来,韩少功的勃勃野心不过是舶来品,再舶回去评奖,毫无胜算。马桥是相当西化的,并不因为它讲了一个中国农村的故事就不洋气,也不因为它是一本所谓的方言词典就不国际了。
  
   这本书的主题是语言,但又并非仅仅写某种普遍化的语言的个体呈现的方言,而是语言的权力机制。对比于普通话的权力,马桥的方言举步维艰;对比于马桥人陈年积累下来的认知,任何解释苍白无力;对比于有“话份儿”的本义,所有错误都三人成虎。韩少功历经了一个话语霸权的时代,霸权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个伤口,敏感的伤口让他每每触碰这样的机制时反应过激,最终成为这本书的主题。
   霸权的语言让众声喧哗无路可走,并不会因为某种方言更具有表现力就承认它在流通中具有了合法地位。当然,作者仅仅讨论到这儿,因为毕竟在国家机器的具体操作中,确立普通话的霸权对于世俗生活也不无裨益,甚至于也是无奈之举。作者指出了这一现象,但是谁都无力解决。
   相对于这个权力的主题(无疑,这个问题是德里达福柯最热衷的话题,在哲学社会学领域,他们讨论的深度要远远超过这本小说中的呈现),这本小说写作技巧更加让人觉得惊喜。以词为纲,是形式的创新,但是内核还是人物。通篇看去,像是一个个短小的人物传记,彼此间有交叉,重叠的部分有事件(也就是线性的时间),重叠更是地点——发生在马桥(这就是每个断篇的剧场,而方言就是这个剧场的三面墙)。在这个不变的剧场里,有不同的人,同时发生不同的事,不因为线性的时间去忽略细枝末节,而仅仅抓住细枝末节去敷衍整个图景,这就是崔卫平所谓“全息的”的原因。它像一滴坠在宣纸上的墨,向四面辐散而去,拥抱一整张白纸的空白,而不是一笔划过,将白纸分割两半,只留下别无选择的一条痕迹。韩少功更多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想起一个人写一个人,一个人再联系到另外一个人。
   于是这样的时间图型打破了康德认为的那一种——将物整合为前后相继的时间图型,植入人的内心,人才能获得对物的认知。而在这里的时间图型并非是前后相继的,而是左右交叉的,不是事件为主导,人物在该出现的时间里上场表演,而是人物靠事件去填满意义。
  
   这本小说其实还是有点形式高于认识的,所以真正的内核算不得什么多么值得褒扬,说缺点,可以拉出来一堆。但是作为引导我走向学术道路的老师推荐大家看几本书中的一种,值得推荐。


    韩少功是具有强烈知识分子使命感和人文理想的作家,他为探索小说文体和语言的突破,主动改变了80年代知识分子启蒙的立场,在无限广阔的民间世界里学习语言,学习语言所表达的生活,开拓了当代小说的新的境界。这似乎可以视为90年代现代汉语写作的一个标志性事件,知识分子从民间立场上建构起自己的理想主义,不但没有放弃批判的使命,反而获得了更大的人文空间。
    《马桥词典》在许多方面都延续了韩少功以往的创作风格,但在小说的叙事文体上却开创了一种新的小说叙事文体--用词典的语言来写小说。“马桥”是个地理上的名词,据小说的叙事者介绍,“马桥”是古代罗国所在地,就在楚国大夫屈原流放和投河的汨罗江旁。故事以叙事者下乡当知青的年代为主体,向上追溯到各个历史时期的生活片段,向下也延伸到改革开放以后,着重讲的是70年代马桥乡的各色人物与风俗情景。但这些故事的文学性被包容在词典的叙事形式里面,作家首先以完整的艺术构思提供了一个“马桥”王国,将其历史、地理、风俗、物产、传说、人物等等,以马桥土语为符号,汇编成一部名副其实的乡土词典;然后叙事者才以词典编撰者与当年插队知青的身份,对这些词条作诠释,引申出一个个文学性的故事。韩少功把作为词条展开形态的叙事方式推向极致,并且用小说形式固定下来,从而丰富了小说的形态品种,即在通常意义上的“日记体小说”“书信体小说”之外又多了“词典体小说”。
    这部小说在语言上的探索更加成功些。在以往小说家那里,语言作为一种工具被用来表达小说的世界,而在《马桥词典》里,语言成了小说展示的对象,小说世界被包含在语言的展示中,也就是说,马桥活在马桥话里。韩少功把描述语言和描述对象统一起来,通过开掘长期被公众语言所遮蔽的民间词语,来展示同样被遮蔽的民间生活。尽管他在讲解这些词语时仍不得不借助某些公众话语,但小说突出的是马桥的民间语言,文本里的语词解释部分构成了小说最有趣的叙事。如对“醒”的解释,在马桥人看来,醒即糊涂,他们从屈原的悲惨遭遇中看到了“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格言背后所包含的残酷现实,这与鲁迅笔下的“狂人”意象一样,既是对先驱者的祭奠,又是对国民性的嘲讽,也包含了民间以自己的方式对三闾大夫的同情……所有这些,不是通过人物形象,不是通过抒发感情,甚至也不是通过语言的修辞,它是通过对某个词所作的历史的、民俗的、文化的以及文学性的解释而得到的。即使在一些故事性较强的词条里,它主要的魅力仍然来自构成故事的关键词。象“贵生”一词的解释里叙述了“雄狮之死”,雄狮本是个极有个性的农民孩子,他误遭炸弹惨死后,小说重点阐释了一个民间词“贵生”的含意,即指男子18岁、女子16岁以前的生活。在农民看来,人在18岁以前的生活是珍贵而幸福的,再往上就要成家立业,越来越苦恼,到了男子36岁女子32岁,就称“满生”,意思是活满、活够了,再往上就被称作“贱生”了。所以,乡亲们对雄狮的误死并不烦恼,他们用“贵生”的相关语言来安慰死者父母,数说了人一旦成年后就如何如何的痛苦,让人读之动容的正是这些语词里透露出来的农民对贫困无望生活的极度厌倦,雄狮之死仅仅成了民间语言的一个注脚。
    《马桥词典》是对传统小说文体的一次成功颠覆,而它真正的独创性,是运用民间方言颠覆了人们的日常语言,从而揭示出一个在日常生活中不被人们意识到的民间世界。马桥的人物故事大致分作三类:一类是政治故事,如马疤子、盐早的故事;一类是民间风俗故事,讲的是乡间日常生活,如志煌的故事;还有一类是即使在乡间世界也找不到正常话语来解释和讲述的,如铁香、万玉、方鸣等人的故事。第一类故事是政治性的,含有历史的惨痛教训。如对随马疤子起义的土匪的镇压、地主的儿子盐早所过的悲惨生活,都是让人欲哭无泪的动人篇章,闪烁着作家正义的良知之光。比较有意思的是第二、三类,马桥本身是国家权力意识和民间文化形态混合的现实社会缩影,各种意识形态在这里构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世界,权力通过话语及对话语的解释,压抑了民间世界的生命力,第二类民间风俗故事正反映出被压抑的民间如何以自己的方式拒绝来自社会规范和伦理形态的权力,如志煌的故事,是通过对“宝气”一民间词的的解释来展开的,在其前面有“豺猛子”的词条,介绍了民间有一种平时蛰伏不动、一旦发作起来却十分凶猛的鱼,暗示了志煌的性格,而“宝气”作傻子解,这个词语背后隐藏了民间正道和对权力的不屈反抗,最后又设“三毛”词条,解释一头牛与志煌的情感。通过这一组词条的诠释,把极度压抑下的中国农民的所恨所爱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第三类被遮蔽的民间故事更加有意思,像万玉、铁香、马鸣等人,他们的欲望、悲怆、甚至生活方式,就连乡间村里的人们也无法理解,也就是说,在权力制度与民间同构的正常社会秩序里,无法容忍民间世界的真正生命力的自由生长,这些人只能在黑暗的空间表达和生长自己,在正常世界的眼光里他们乖戾无度不可理解,但在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里,他们同样活得元气充沛可歌可泣。这种含义复杂的民间悲剧也许光靠几个语焉不详词条和不完整的诠释是无法说清楚的,但这些语词背后的黑暗空间却给人提供了深邃的想象力。
    
    ——摘自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1999年复旦大学社版


   读到了最后一页,作者在后记中写:"词是有生命的东西。它们密密繁殖,频频蜕变,聚散无常,沉浮不定,有迁移和婚合,有疾病和遗传,有性格和情感,有兴旺有衰竭还有死亡。它们在特定的事实情境里度过或长或短的生命。”看到这里很是感动。作者写的是马桥的词,但说的是所有的词。对于一个作家,没有把词当成工具或者材料,而是动态的有生命的探讨对象,这种尊重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小说视角。
  
   大部分中学语文老师教过学生一个词,“形散而神不散”。这部作品是个不错的诠释。每个词条都是一篇短篇小说,写牛,写树,写土,写人,写人们。每一个词条,每一个形象都牢牢交错相互影响,不紧不慢地存在于彼此的命运中,做着或参与其中或冷眼旁观的见证人。一声叹息,一根扁担,一方残垣,一缕青烟,描着描着就是一块完整的油彩。
  
   神之不散得于作者穿针引线。针是人的群体性,线是作者对文字的思考,而线又是牵于针上的。人的群体性让人无法摆脱社会洪流的推动,更无法摆脱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同情。马鸣就是一个例子。他拼命隔断自己与他人与社会之间的一切关联,用他清高的盾牌挡住了政治和现代经济,却终是挡不住人类间普遍的同情。他救出落水的娃崽之后,又立刻躲回盾牌后,却在盾牌后唱着: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人总是成不了仙的,脱不掉地气儿。
  
   语言也是脱不掉地气儿的。一个词语,在一个村落是这个意思,到下一个村落也许就没人明白了。规范的普通话让国人共同投入建设巴别塔,但有某种暗号始终是只有说着同一种方言的人才能破译的感情。人在美国,更能感受到非土生土长无法通晓的语言力量。就算是牢牢背住所有英文单词,那字里行间渗出的褒贬或情绪都无法百分之百捕捉。而语言背后强大的逻辑和性格,从牙牙学语时,甚至从胎儿听到第一声人语时,就开始被灌输进一个人的大脑的心灵,根本难以挣脱。
  
   另外,想到一则新闻。一是google计划开发实时翻译通话。这怕是项大工程,但实现基本的翻译对现在的科技来说应该不难。其商用价值无法估量。但也只能用于商用。全球化标准化的商业,对语言的要求直接简单,毕竟商业需要的冷静的不涉及感情的沟通。但若想通过这个交朋友,希望不大。


  我很多次看到过这本书却从未翻开,直到这个月在kindle上一口气把它读完,并感慨自己好险错过一部如此杰出的作品。细想缘由,第一次看到马桥词典是高一在市里的图书馆,当时恰好读过南方周末或中国青年报上的一组指责韩少功抄袭Pavic的哈扎尔词典的评论,一向偏爱原创不喜抄袭的我便留下了坏的印象。当然,长大后才明白,中国的批评家,大多是即不读书又见不得他人好的。两本书虽然都是字典体小说,却迥然不同。马桥词典采用这种结构并不是为了通常所追求的立体感(对同一个词的不同叙事)或解构感,而更多的是为作者在许多词条内的议论张目,通过对阅读体验的稍稍干扰来强调他自己的语言观和哲学观,来凸显他冲破语言界线的努力。即使把形式完全抛去,简单重排后这依然是一部现实主义的佳作。
  
  最棒的一个词条是“甜”。用现实主义将民间传说、历史与当代融为一体,非常魔幻。


   散发与聚合,马桥人是僵硬的懵懂着呢,还是一杆子看透了这辈子的真谛?我这个夷边人看着马桥的男男女女,他们头顶上的锅,似乎一个跳出圈子的局外人。而在大海外面,在更远的地方,我眼里的夷边人看来,我未尝不是生活在一个更大的马桥。
  
   哎,你这人真醒。
  
  
  
  
  


  很早以前就想看这本马桥词典了,间或会在一些对传统文学的杂志上看到对这本书只言片语地提及,慢慢随着沉淀,还没正式翻开书内心已经有了对这本书的一些猜想。但在看完之后,却惊异地发觉这本势必应该十分乡土的小说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土气。韩时而谈谈弗洛伊德,时而又在不同的语言中追究一下词源,一不小心又谈到了十字军和新月。于是我在读的时候始终能保持着一种兴趣,这大概也是由于我对西方文化较为喜爱的缘故。
  
  马桥是南方的,我也是南方的,虽然从小说中可以看出马桥并非是吴语语系中的一员,到或许因为也是南方的关系,一些词条竟是相通的,看着的时候不时能感觉到一种会心的理解。
  
  看马桥词典能让我想起另一本也是描写一个小村庄的书,虽说类型比较相似,但那书完全没有也不可能有马桥词典的地位(那书也入围了茅盾文学奖)。一来求晚于马桥,二来作者无名。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若是现在有个不知名的小说家写出一本xx词典,我想他根本就找不到愿意出版的出版社。看这几年能进入视野的传统文学,都是那帮老家伙的东西了。


  《马桥词典》(韩少功著·作家出版社1997年第2版)
  《马桥词典》以词典的形式搜集了中国南方一个小村寨里流行的方言。这本词典从纯词典的形式迅速过渡为一个个故事。其中讲述了“文革”时期被下放到边远地区的“知青”的生活的点点滴滴。文字朴实,细微中见宏大之整体。由于“马桥之争”,韩少功的《马桥词典》引起了广泛关注,但也因为“马桥之争”,评论家及读者过多关注论争官司的结果,而忽略了小说的文学价值与艺术创新。《马桥词典》利用一个个词条组织历史,树碑立传,这显然是一个罕见的实验。不难想到,在词典与文学之间抛出一条联结的索道,这需要不拘成规的想像力。可以说《马桥词典》向我们展现了作者深刻的思想、宽广的视野和丰富的内心,同时也显示了小说的可能性。


  久闻《马桥词典》之名,但作为一个自小成长在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话语中的人,出于一种下意识的对于知识之实用性的偏好,我对于《马桥词典》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本书对我有什么用?几乎从第一刻起,我就在心底产生了这样的质疑:马桥是一个极小极偏僻的所在,一个我极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涉足的地方,那么,一本解读当地方言,充斥着地方性知识词条的小汇编对我们又有何价值?在这样一个语言的他乡,作者寻找到了怎样的意义?
  人类与其他生物最大的区别之一在于人类能够思想、并使用语言将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思想因此深深嵌入语言之中。人们在使用语言这一工具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为语言所异化,人文世界与语言相互交织,相互建构,语言反映着使用者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同时也生产着使用者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从这个意义上讲,一切事实对于个人都只是一种以语言为载体的思维存在,语言形塑着事实。因此,尽管在马桥生活了六年多,韩少功仍然说马桥是他虚构的一个地方,是依据他所选择的词目来虚构的。“因此,与其说这些词目是马桥的产物,倒不如说马桥在更大程度上是这些词的产物。”是“人说话,还是话说人”已无从区分。了解一种文化,首先要了解它的语言。单就马桥的语言来讲,这种语言“虽然是有地域性的,但常常是我们认识人类的切入口,有时甚至是很宝贵的化石标本”。
  正是通过这样一个切入口,韩少功将我们带入马桥这样一个他乡。通过115个方言词条的罗列,一个“全息化”的马桥世界渐渐立体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全书没有起承转合的一条主线,没有主角配角之分,尽是对当地小人物日常生活的冷静细致但又从无累赘感的描述,看似遥远又时时倍感亲切,没有大喜亦无大悲,就如同我们自己生活一般平淡而真实。
  习惯了一般小说跌宕的情节、严谨的结构及大起大落的戏剧冲突,《马桥词典》的特殊形式则多少使得惯于形式分类的我们有些不知所措了。读韩少功的作品,我们很难说我们会被书中的哪个具体人物所震撼,也不会因哪个具体情节而流泪欢笑,但我们会被文字中氤氲着的淡淡忧伤和悲悯情怀所感染,不由自主地愿意花时间细细品读文字,思索其背后的意义。与其说这是一部词典,一部小说,《马桥词典》更像是一位训练有素的人类学家写就的一部“口述民族志”,其精神实质即为“地方性知识”——社会生活中可观察和不可观察的方方面面构成的伦理、价值、世界观及行动的文化体系。作为一部单单为一个小村寨编纂的词典,《马桥词典》全部115个方言词条中的19个流传范围仅限于马桥,甚至只为马桥个别人使用。作者开篇即说明,“认识人类总是从具体的人或者具体的人群开始”,编写这本词典“力图把目光投向词语后面的人和事,……强调语言与事实之间的密切关系,力图感受语言中的生命内蕴。”《马桥词典》的文本力量也正是源于作者有意无意中对于人类学游刃有余的实践。
  
  韩少功出生于1953年,初中毕业后,不到16岁的韩少功被下放到湖南省汨罗县的农村插队,以知青的身份进入了马桥。尽管韩少功本人出生在湖南长沙,但在“十里有三音”的湖南,马桥的语言世界仍是作者的他乡。我不知道韩少功是否系统研读过人类学的著作,但至少没有经过任何系统田野作业训练的少年,以一种先天的人类学洞察力,在遥远的地方敏感地观察各种文化中生活方式及其暗含意义。文化的差别首先因语言而分隔,很难想象一个不懂马桥语言的外乡人能够在马桥自如的生活。而能否进入当地的语言,是“能否从土著观点”看其文化的关键。我似乎看到一个站在“客位”的拥有超群语言天赋的少年,从进入异乡到入乡随俗,通过马桥的语言中,由“客位”转换为“主位”,自如地游走于“客”与“主”之间,观察着马桥的生活世界。如人类学家一般,在他乡的日常生活中寻找“暗含的深意”,并与自身文化形成关照,从而找到自身文化的局限性抑或人所共有的人性内涵。
  人类学家最喜研究的就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识,探寻隐藏于日常事物和语言背后暗含的人对于人文世界的有意识抑或无意识的思考。《马桥词典》中的词目大致可分为三类:1)人物、事物等专名,如梦婆、官路;2)马桥的风俗习惯,如嘴煞、企尸等3)体现马桥人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的日常用语,如不和气、甜等。(杨春时,1997)
  在词条“枫鬼”中,作者为马桥的树立了传,将马桥的历史与树的历史揉为一体。与我们今天所广泛宣扬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不同,一切并非由所谓客观规律控制的必然。因为树成了高大的地标,日本人的飞机才会飞经马桥,才会有雄狮的死,才会有梦婆的出现,以至一连串故事。因为树的偶然存在而改变了村庄的历史和人的命运,作为一种物,树有了灵魂和生命,即使死了也以阴魂不散的“枫癣”形式活在马桥人的精神地带,飘散着远古泛灵论的色彩。词条“肯”中,语言的形式透露了马桥人认为一切物皆有意志的世界观。马桥人将自身放在被动的地位上,“田,柴,船,田,锄头等等,所有这些都和人一样,甚至应该有他们各自的姓名和故事。”与马桥的无力和谦卑相应的是现代社会人类膨胀的自信和对待物的控制欲望。正如福柯所说,所有的物在近代史中,都被人化了,而前现代所遗留的语言因“没有成为人自身的财富,而深藏于物的世界中”。人类学的沉思解开了语言的羁绊,释放了物的生命,使心与物同游。在韩少功的文字中,我看到了这种沉思的魅力。
  
  韩少功远离“共同的”语言,在语言的他乡游走,是因为他看到了真正的和谐只能在“不同”的存在中获得,是因为他与人类学在“文化的互为主体性”上的不谋而合。人类学家通过展示丰富多彩的文化,试图阻止任何一种文化霸权主义,建立平等的文化交流,其实是人类整合意识的精神体现。人类学从不认为文化有什么等级之分,也不认为世界有中心和边缘。对于当今时代人们对追求大一统的野心和渴望,韩少功认为“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所谓‘共同的语言’永远是人类的一个遥远的目标。如果我们不希望交流成为一种互相抵消和互相磨灭,我们就必须对交流保持警觉和抗拒,在妥协中守护自己某种顽强的表达——这正是一种良交流的前提。这就意味着,人们在说话的时候,如果可能的话,每个人都需要一本自己特有的词典。”
  《马桥词典》是对于试图吸纳和消除一切异端的官方话语的一次挑战,它将地方性知识由边缘地带转移到描述的中心,并使其释放出夺目的文化价值。“马桥弓”的故事给出了官方垄断的历史之外的一种历史可能;“模范”、“科学”的特殊意涵则暗含着马桥人对于官方话语的调侃,于无“话份”中消解着官方的“话份”,实践着民间话语对于官方话语权力的另一种抗争。
  当所有学科试图用“一”来解释一切时,人类学仍然孜孜不倦地思索着“多”。追求文化的多样性是人类学的传统。列维-施特劳斯认为“盲目的地方中心主义,把人类的优越权赋予一个种族、一种文化或一种社会的倾向”和“人类用一种方式生活”是不堪设想的,同时也是枯燥乏味的。人类不得不面对相互合作,也不得不面对合作者文化上的多样性,因为没有一个人能独立存在,没有一个村庄能够独立存在,一切自我都是在与他者的区分和关系中建立的,语言、文化也是如此。韩少功坦陈自己“对待方言和共同语,没有特别的偏见。共同语中有糟粕,也有精华,方言同样是如此。我唯一的取舍标准,是看它们对探索和表达我们的人生有没有帮助。”为了看清自己的文化,人类学家诉诸遥远的他者,再由异乡重返自我,获得比较中对自我的认知,即实现文化自觉。
  
  任何一个人都是语言和文化的持有者,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一个人,只要愿意,都可以通过“离我远去”而实现更好的文化自觉。也许我们无法像人类学家那样在身心两个层面上进入他乡,但精神上的“神游”、甚至是站在“他者”立场上的自我反观,使得我们作为普通人也有了思索“假如我是人类学家”的可能。透过人类学家的视角,我们得以在宽容中洗去文化的自满,在冷静中洞见文化的价值,从“他乡”获得“自我”的意义。
  
  
  参考文献
  [法]克劳德•列维-施特劳斯,2006,种族与历史•种族与文化,于秀英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韩少功,2009,马桥词典,北京:作家出版社
  王铭铭,2006,心与物游,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王铭铭,2002,人类学是什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杨春时,1997,语言的命运与人的命运——《马桥词典》释读,《文艺评论》1997年第3期
  叶舒宪,1997,文学与人类学相遇——后现代文化研究与《马桥词典》的认知价值,《文艺研究》,1997年第5期
  


    普通的农村,改革前的落后,改革后仍然面临的贫穷——这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落后中的追求、鄙陋中的坚守、贫穷中的朴实、残酷背后的人情味、遗憾中的一点点满足、辛酸中的甜蜜、藏不住的小秘密、不能说破的公开的秘密、真实中难以避免的虚伪、虚伪中可怜的瑟缩……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村……
    血泪和欢笑、平静与波澜,不仅仅是一个小到不为人所知的村子,而是中国农村乃至整个中国近半个世纪以来最最真实的缩影。作为一部小说,它没有明确的主人公,正是因为在国家和时代的背景下,每个人都是主角、也都是配角。


  差不多十年前就听说过这部小说,那是《亚洲周刊》的一个“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当然是别的报纸转的,我到现在都没接触过这本杂志。
  当时很纳闷,“词典”怎么算成小说了。
  
  前年,因《山南水北》,韩少功拿了“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一个很重要的奖项,在报上看了关于他的报道和访谈后,觉得这个老作家还挺有意思的,就在网上买了一本《马桥词典》,不知当时为什么没选《山南水北》。
  也不知道为何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把这本书看完。
  
  马桥那个地方,离我们很远,他们的语言,我肯定听不懂,但写出来,理解起来几乎没什么障碍。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楚国的南边,我们这个地方,差不多是楚国的北边。
  
  很喜欢这本书,但书中的人物,却没几个欣赏的。里面也有几个很好的人,但他们都活太累了。觉得那个马鸣其实最“觉”。我要活在那个年代,要是有足够的勇气,就想像他一样。
  当年的事,听过很多。书里面的一些人,一些事,也能在我们这里找到对得上座的。
  
  注意到一篇评论上赞扬了韩先生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我想,再加上他对这个地方的感情,才能写好这本书。


  今天下午刚到手,等医生时翻了半本,晚饭时间看完。所有方言部分我都看得有滋有味,尤其是从小到大被父母说nia得很,结果在书里看见这个字了。作者大段的议论我一般都跳过去。细节地方很煽情,比如杀一条惹事的牛要先数落它的不是,然后看见它在刀落下时“目光一颤”。更不用说里面那些人物了。


我也是最喜欢“甜”


写一本德阳词典吧


我也准备看这本书呢。


那你们两个也要写北京词典


那可以从妖蛾子开始...


amanda德阳的?


是啊,德阳的


相关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