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友
2008-3
重庆出版集团,重庆出版社
莫泊桑
358
李青崖
无
高高的身材不胖不瘦,略现火红的天然卷起的粟色头发从顶门中央向两侧平分,配着一撮像是泡沫一般在嘴唇上卷起的髭须和一双透着很小的瞳孔的浅蓝眼睛,他很像民间小说里的一个不安本分的家伙。 乔治·杜洛阿是一个有着漂亮外表,不择手段向上爬的无耻之徒,他善于抓住机会,利用女人发迹,在短时间内便飞黄腾达,获得了巨额财产和令人羡慕的社会地位。《俊友》通过一个现代冒险家发迹的经历,深刻地揭示了法国第三共和国的政治、经济的复杂现象,是19世纪末法国社会的一幅历史画卷,同时也是代表莫泊桑最高思想、艺术水平的作品。
李青崖(1886-1969),湖南湘阴人。1907年肄业于上海复旦大学,1912年毕业于比利时列日大学。1921年参加文学研究会。曾组织湖光文学社,致力于法国文学的翻译和介绍。主要译著有《莫泊桑短篇小说全集》、福楼拜《包法利夫人》、左拉《饕餮的巴黎》、大仲马《三个火枪手》等。
他在纸上写着:“阿尔及尔城是一座洁白的城市……”却没有法子叙述其他的事物。他在回忆之中重新看见了那座漂亮光辉的城市,市区里那些平顶的大房子连成一片,像一大幅瀑布似的,一排接着一排用急流直下的气象从山顶上依次降到海滩边,不过他再也找不着一句话去表达自己从前看见过的,自己从前感觉过的。 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他才接着写出:“它有一部分被阿拉伯人住着……”随后他把笔向桌上一扔,自己站起来了。 他发现自己每天穿的那套普通衣裳了,因为这天他穿的是礼服,所以那套衣裳早已换下来,到现在还摊在小铁床上那个被他的身子每天逐渐压出来的凹槽里。衣裳是不值钱的,破旧的,没有光彩的,难看得像是验尸场里的破衣裳。在一把麦秸靠垫的椅子上,他的丝光高帽,他唯一的帽子正像是为了接受布施朝天仰着。 屋子里的那些墙壁,糊的是一种印着蓝花的灰色纸,纸上那些可疑的古老斑点和印的花一样多,可是谁也说不出斑点的来源,究竟是拍死的虫,是植物油的点滴,是沾着头油的指印或者是洗澡时从盆子里溅出来的泡沫。那一切显出了可羞的贫穷气味,巴黎的宿舍房屋的贫穷气味。一阵怒气陡然起来攻击他生活上的困苦情形了。他对自己说,必须立刻跳出这地方,必须从明天起就结束这种不如意的生活。 一种努力工作的热忱忽然又鼓励了他,他又重新坐在桌子跟前,并且又重新寻觅词句来好好地叙述阿尔及尔城的奇特明丽的面目,因为在神秘奥妙的非洲,在游荡的阿拉伯人和难于知晓的黑种人的非洲,在未经探测而使人垂涎的非洲,阿尔及尔城是一间接待来宾的会客室,而且我们在各处的公园里有时看见的种种像是为着神仙故事而生的不可思议的动物,譬如怪鸡样的鸵鸟,羚羊,惊人而且滑稽的长颈鹿,庞大的骆驼,丑恶的河马,畸形的犀牛以及人类可骇的弟兄大猩猩,都是非洲的产物。 他模糊地觉得思想集中了,他也许说得出那些事情,但是他不能够用些成文的语句来表达。后来,才力上的不济使他心焦,他重新又站起来了,双手全是汗,血液使得他的颞颥跳跃。 最后,他的眼光落到了洗衣女工的账单上面,那是看门人当晚送上来的,他因此陡然受到了一阵狂乱的失望心的束缚。他的种种喜悦同着他的自信心和对于前途的把握,都在一刹那间消灭了。那完结了,一切都完结了,他将来毫无可干的了;他将来算不得什么了;他觉得自己空虚,无能力,无用处,无法挽救。 他又靠在窗边了,恰巧这时候,一列火车带着一阵急促猛烈的叫声从隧道里钻出来。它正要穿过许多田园向海边开过去。于是回忆父母的念头在杜洛阿心上起来了。 ……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