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的情色男女
2010-12
湖北辞书
陈清华
186
无
众所周知，《金瓶梅》书中的故事是托言宋朝、实言明朝中叶以后的市井生活。看了部分相关历史读物之后，我觉得都没有《金瓶梅》更能真实地再现那个时代的众生相。于是，我带着困惑，重新走进了《金瓶梅》带给我的晚明世情和世风，走进那个时代的街道、人物，陪他们一起笑，一起哭…… 《金瓶梅》中蔡太史家的翟管家为西门庆洗尘，一场筵席，列着“九十样大菜，几十样小菜，都是珍馐美味，燕窝鱼翅，绝好下饭”。如此奢华，不知道客人如何下筷？晚明的社会风气就是这么奢糜。史书记载，《金瓶梅》时代首辅张居正奉旨回老家归葬时，“所过州邑，牙盘上食，水陆过百品，居正犹以为无下箸处”。后来得到真定太守的款待，才满意地说：“吾至此仅得一饱耳！” 如果说《三国演义》全书讲“分合”的话，如果说《红楼梦》全书讲“真假”的话，如果说《水浒传》全书讲“（天下）太平”的话，那么《金瓶梅》全书就讲“酒色财气”四个字，主要是讲“财色”。张竹坡在评点《金瓶梅》开头处讲到有关色空时这样说：“开讲处几句话头，乃一百回的主意。一部书总不出此几句。”而《金瓶梅》的一号主人公西门大官人就是“财色”二字的化身，一身华丽光鲜的衣服下面遮盖着的是一个疯狂的肉体，肮脏的皮囊里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欲望之鬼。 在《金瓶梅》中，充满了黑暗、丑恶，充塞了各式各样的坏人、恶人，为什么？作者正是要借此来告诉世人，那财欲、肉欲等等泛滥起来，前景非常可怕、可恶。作者为什么塑造了西门庆、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等，却又一一将他们送上死亡的道路？作者正是要说放纵欲望、使欲望无限膨胀，不仅害人，而且害己，也应验了佛家那四个字：“欲”即是空。 昆德拉说，小说只作小说份内的事；他又说，历史书之外还有一种历史，即小说陈述的历史。了解晚明史，你如果想看官定“文本”，我劝你看“太史公日”；如果想看当时社会众生相，想全面了解真实的社会风貌，那我劝你看《金瓶梅》。在那里面，你可以看到《明史》里看不到的无数鲜活的细节，你可以看到没有被篡改过的晚明历史。 陈嘉映先生在他的《读（万历十五年）》一文中这样写道：万历皇帝天资聪明，感情敏锐。他像历代皇帝一样，自幼受到极严格的教育，何况教他的，是张居正这样大名鼎鼎的先生。万历8岁登基后，前十年在张居正的指导下学习处理国事。张居正死后，万历也想奋发，做一个中兴的明君。然而，万历没有他叔祖正德皇帝的那份独特的英气，而文官集团也早就接受了正德一朝的教训，学会了处处限制皇帝的任意妄为。特别在立太子的问题上，他始终不能如愿。他想做的事，必须为官僚集团认可才能推行。于是，他越来越消极。万历虽然不像正德那样敢作敢为，但他也有另一种形式的意志力，那就是和群臣软磨硬泡。宫中的仪式，他随便找个借口就不去出席；高级职位出缺，他不予递补；臣僚上书抗议，他不加答辩；甚至臣僚气急了提出辞呈，他也不加理会，既不慰留，也不准辞职。有的官员一怒之下挂冠而去，被吏部捕回，他依旧无所表示。万历在位48年，在他在位的后半期，朝政就这样不死不活地被拖着。这种死样活气的后果，当然是朝政不修，百事糜烂。万历之后，党争蜂起，爆动横生，直至清兵入关。 《金瓶梅》第三十四回写到：“天下失政，奸臣当道，谗佞盈朝，高、杨、童、蔡四个奸党，在朝中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夤缘钻刺者，骤升美任；贤能廉直者，经岁不除。以致风俗颓败，赃官污吏，遍满天下，役繁赋重，民穷盗起，天下骚然。”作者表面上是说宋朝，实则是说明朝。 明朝在万历死后，苟延残喘了24年，就灭亡了。大明朝与其说亡于崇祯，不如说亡于万历。 明朝中期以后，随着沿海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兴起和发展，贪官污吏横行，社会风气败坏，笑贫不笑娼，有奶就是娘，整个社会充满了“财”和“色”，被一种无耻文化包围着，什么仁义礼智，什么忠孝节烈，统统为人性中丑恶的欲望让路。从宋明理学“存天理、灭人欲”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每一个人都成了“经济人”，自然欲望在无拘无束地扩张着…… 崇祯年间，抱瓮老人编的《今古奇观》对此有详细的描述。其中的四十篇作品，从不同的角度形象地描绘了明末社会的众生相，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当时市民阶层的生活面貌和思想感情。《卖油郎独占花魁》中，卖油郎和花魁对上了眼，相互倾慕，追求圣洁的爱情，但故事并没有高尚到忽略本能欲望，相反，还张扬了本能，其中有这么一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得这等美人搂抱了睡二夜，死也甘心！” 还有一篇，叫《蒋兴哥重会珍珠衫》，故事描述了蒋兴哥发现其妻子王三巧被人诱奸，这老婆没法要了，女人自己也羞愧不是，妻子被迫改嫁时，他倒赔嫁妆——送了十六只箱笼作为陪嫁。此后又几经周折，等到两人重新相见时，相抱大哭一场，他不顾妻子的二度“失身”而重归于好。 这就是转型期的大明王朝。 原来儒家神话破灭了，道家文化被江湖化了，释家文化被部分和尚、尼姑给功利化了。李贽的哲学思想之一便是“人皆可以成圣人”，那圣人也就没什么值得崇拜的了。失去了圣人崇拜，也失去了应有的敬畏之心。 晚明社会城镇化在扩大，新市民阶层在形成和增加，大官人、大富豪在巧取豪夺地占有土地……旧的小农经济被破坏了，但新兴起的“蓬勃发展”的繁荣市场还算不上真正的资本主义，充其量是一种伪资本主义。旧的道德、文化、伦理等等被摧毁得差不多了，而新的道德观念呢？还没有形成。礼乐崩坏，人心不古，内外交困，各种社会矛盾尖锐到了极点，一触即发，“国破家亡”随时可以发生。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他们享受着丰富的物质财富，同时也面临着史无前例的精神冲击。他们一个个“精神缺钙”，灵魂彷徨。 最近几年读书界的“明史热”不是没有道理，中国的四大名著却有三部——水浒传》、《三国演义》和《西游记》，出现在这个朝代。大名鼎鼎的李时珍和他的《本草纲目》也出现在明朝。 目前学术界普遍认为，《金瓶梅》产生于明隆庆二年至万历二十年（1568—1592）之间，是我国第一部超越了神魔将相、英雄义士的题材而表现普通人生活的长篇小说。 此书成书之时，正值明帝国由盛转衰、社会风气日益浮糜腐败的时期。《金瓶梅》全书内容可归之为“售色”“盗财”四字。在作者看来，西门庆、陈经济及金、瓶、梅三位女性统统是“奸夫”、“淫妇”，他们为我们提供的是笑料，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贪淫和罪恶，虽然他们身上也有不得已，但这些人都只是一面镜子：恶只能带来一时的快乐，善才是人们要弘扬和追求。所以他们的结局很惨，不是被杀就是病死、“快乐”死，总之不得好死。 也有不淫的女人，比如，吴月娘虽奸、贪，但至少读经宣卷，至少不淫。孟玉楼身上则没有丝毫的淫荡气，而且为人处世不张扬，与人为善，所以爱情、婚姻应有尽有，所以她们得以善终。 鲁迅先生说：“然《金瓶梅》作者能文，故虽间杂猥词，而其他佳处自在，至于末流，则著意所写，专在性交，又越常情，如有狂疾。”在此，鲁迅先生已经把《金瓶梅》与一般的艳情小说如《肉蒲团》和《如意君传》之类，作了明确的区别。 《金瓶梅》描绘了明朝后期的一个商人家庭，通过主人公西门庆及其家庭的兴衰变化，反映了明朝后期政治的黑暗、经济的腐败、人心的险恶、道德的沦丧，广阔地展示了那个特定时代的社会风貌，被称为是明代后期的一部风俗史、众生相、世情图。了解晚明社会，最直接最真实的途径之一就是读《金瓶梅》。 在不少人的印象中，《金瓶梅》专写了一个“色”字。清初的丁耀亢在《续金瓶梅》中就这样说过：“一部《金瓶梅》，说了个色字。”（第四十三回）其实不然，《金瓶梅》写饮食，那可真叫详尽，下足了工夫，不亚于写男女。你看，全书一百回，哪一回没有写到食？据统计，小说写到的菜肴约有200种，其中禽类41种，畜（兽）类67种，水产类25种，素菜24种，蛋品2种；主食中饼类37种，糕类12种，面食类30种，饭粥类12种；另有汤类7种，酒类31种，茶类19种，干鲜果品21种。这样一本菜单流水账，不能不令人惊叹！翻开中国文学史，从古到今，有几部作品能这样聚精会神地写饮食，写吃写喝！ 《金瓶梅》写食，并不像菜场上摆摊子那样罗列一番，而是大有深意。多数场合下，我们看到的是西门庆家是何等地穷奢极欲，何等地铺张浪费。如第二十二回写西门庆随便请他的小兄弟应伯爵吃早饭，摆上餐桌的是：“四个成食，十样小菜儿，四碗炖烂下饭：一碗蹄子，一碗鸽子雏儿，一碗春不老蒸乳饼，一碗馄钝鸡儿。银镶瓯儿粳米投着各样榛松栗子果仁、玫瑰白糖粥儿。”西门庆陪着吃了，还拿小银钟筛金华酒，每人吃了三杯。这只是早餐，就弄得这么复杂，你说说西门庆家是何等地排场？ 除西门庆及金、瓶、梅外，其他如妻妾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帮闲应伯爵、谢希大、吴典恩，花花公子陈经济，奴仆玳安、来旺、王六儿、宋惠莲，官吏蔡状元、宋巡按，以及妓女、流氓、三姑六婆（尼姑、道姑、卦姑；牙婆、媒婆、女巫、虔婆、药婆）等，无一不是当时现实社会的真实人物。《金瓶梅》对于小说如何反映现实世界的真实人物进行了创造性的探索，标志着中国古代小说进入了一个更加贴近生活、面向小人物的艺术阶段，就像鲁迅所说的那样：“作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陈，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中国小说史略》） 在小说的结尾，作者写一首诗：“闲阅遗书思惘然，谁知天道有循环……”豪横的西门庆死了，癫狂的陈经济“接班”了……惩恶劝善也好，因果报应也罢，有一点须牢记：纵欲者必然会戕害自身，戒淫劝善当是作者要告诫世人的主题吧！ 看《三国演义》最大的启发就是两个字：奈何！看《金瓶梅》最大的启发也是两个字：醒悟！ 美国大百科全书称《金瓶梅》“是中国第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小说，它虽然写的是中国12世纪早期的故事，实际反映了中国16世纪末期整个社会各个等级人物的心理状态，宣扬了惩恶扬善的佛教观点，对中国16世纪的社会生活和风俗作了生动而逼真的描绘”。 我写的《金瓶梅中的情色男女》，其实就是通过一个个小人物，向读者展现晚明社会的众生世相。
《金瓶梅》描绘了明朝后期的一个商人家庭，通过主人公西门庆及其家庭的兴衰变化，反映了明朝后期政治的黑暗、经济的腐败、人心的险恶、道德的沦丧。广阔地展示了那个特定时代的社会风貌，被称为是明代后期的一部风俗史、众生相、世情图。了解晚明社会，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就是读《金瓶梅》。 《金瓶梅中的情色男女》由陈清华编著。 《金瓶梅中的情色男女》是通过一个个小人物，向读者展现晚明社会的众生世相。
陈清华，网名西门杏庵。学者，作家。先后从事过教师、公务员、记者、编辑等工作。现供职于海南《南国都市报》社。系评论版编辑、评论员。先后在海南大学、海南师范大学、海南省职业技术学院等高校兼职授课。现为海南师范大学媒介发展研究中心客席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海南分会会员。专栏作家，“南方百家讲坛”主讲人。有小说、散文、随笔、评论数百万字见诸报刊。主要著作有《金瓶梅典评》、《庄子为什么这样跩》、《孔子为什么这样红》、《和谐读量子》、《毕竟是书生——晚明知识分子的思想苦旅》、《禅解红楼》、《老子到底说什么》、《酒暖回忆思念瘦——唐宋词里的风花雪月》、《问君能有几多憨——唐宋词里的风花雪月》等。
前言第一章 酒色财气西门庆西门庆巧发女人财深谙晚明潜规则西门庆的健康透支晚明“淫风”与“胡僧药”从西门庆到王婆集体“发骚”西门庆之死这是对西门庆“纵欲”最好的惩罚西门庆再生与张二官发迹西门庆：晚明王朝的一个缩影第二章 永不戒色的潘金莲淫妇潘金莲可惜一段聪明，今日埋在土里淫妇是这样炼成的潘金莲的“狠”与“毒”潘金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潘金莲：无风也起浪潘金莲背黑锅了吗？晚明的“骚土”，开出潘金莲这朵恶之花第三章 李瓶儿：西门家庭转型期“阵痛”的牺牲品李瓶儿这个人李瓶儿：一个女人的婚姻大学李瓶儿是被西门庆“宠”死的李瓶儿别无选择李瓶儿为何阴魂不散？第四章 多面庞春梅：变态情欲+知恩必报庞春梅：潘金莲之后的《金瓶梅》女主角春梅和晴雯的差异第五章 畸形的三个家庭瞧这一家子——王六儿、韩道国和韩爱姐宋惠莲两度自缢——为了一口气贲四和贲四嫂第六章 晚明的那些媒婆王婆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职业皮条客王婆的“项目推广方案”文嫂、薛嫂和冯妈妈第七章 吴月娘：一个“贞妇”和一群”霪妇”的较量吴月娘——有着艳丽外表的食人鲳吴月娘：一个心苦的女人第八章 最具悲剧色彩的人——西门大姐、官哥和迎儿西门大姐的悲剧婚姻官哥身世之谜：李瓶儿心怀“鬼胎”？迎儿问苍天：为什么要生我？第九章 西门庆和他的酒肉朋友帮闲哲学家应伯爵应伯爵帮闲不帮凶，有古道热肠吴典恩和西门庆的那些酒肉朋友常峙节：得钞傲妻不休妻第十章 西门庆的贴身仆人——玳安玳安、傅伙计和平安玳安的生存智慧玳安的另一面：卑鄙下流第十一章 李娇儿、李桂姐、郑爱月——那些婊予《金瓶梅》中的几个妓女档案从良肥婆李娇儿无情无义李桂姐绝顶聪明郑爱月第十二章 晚明的那些好人和高人侠义之士：王杏庵东平府尹陈文昭：是个极清廉的官孝子李安和他的老母亲“真正美人”孟玉楼苗天秀的义仆——安童第十三章 你看，你看那些官员的脸“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宋乔年何九：因害怕而受贿开封府尹杨时：不清廉贪官父子：蔡京和蔡攸李邦彦：将死刑犯“西门庆”改作“贾廉”周守备：在济南做一年官，赚万两金银第十四章 晚明的那些草根掏扒灰和那些浮浪子弟——韩二、车淡、管世宽、游守、郝贤潘金莲的奴仆秋菊VS张居正的奴仆游七势败奴欺主——来保这厮乔郓哥——捉奸“小英雄”+孝子武大郎：牛粪何必插鲜花第十五章 陈经济VS花子虚——无用+荒淫中国式调情陈经济和他的情妇们从丧家之犬到大酒店老板——陈经济的女人缘睡生梦死、以妓院为家的花子虚第十六章 晚明的那些儒生、和尚和道士温秀才、余秀才、聂秀才——那些读书人薛姑子、王姑子——那些尼姑及和尚吴道官、潘道士、黄真人——那些道士后记
瞧这一家子——王六儿、韩道国和韩爱姐 王六儿是晚明社会金钱至上主义的典型妇女代表。她的生活很不堪，这大约与她的家教有关系。她母亲是什么人，小说中没有提，但他的母亲——也就是韩道国的岳母的名字却很特别，叫王母猪。 西门庆当官后，西门集团进人扩张期。西门庆对月娘说：“看到狮子街房子空闲，打开门面两问，倒好收拾开个绒线铺子，搭个伙计。况来保已是郓王府认纳官钱，教他与伙计在那里，又看了房儿，又做了买卖。”月娘道：“少不得又寻伙计。” 伙计，应伯爵已经帮他找好了，是应伯爵的旧相识——韩道国，原是绒线行，如今没本钱，闲在家里，说写算皆精，行止端正，再三保举。 韩道国长得什么样？“其人五短身材，三十年纪，言谈滚滚，满面春风。”因为有熟人引荐，西门庆让他同来保领本钱雇人染丝，在狮子街开张铺面，发卖各色绒丝。一日也卖数十两银子。 西门庆新搭的开绒线铺韩伙计，也不是守本分的人。姓韩名道国，字希尧，乃是破落户韩光头的儿子。如今跌落下来，替了大爷的差使，亦在郓王府做校尉，见在县东街牛皮小巷居住。其人性本虚飘，言过其实，巧于词色，善于言谈。许人钱，如捉影捕风；骗人财，如探囊取物。身边有个女孩儿，嫡亲三口儿度日。他兄弟韩二，名二捣鬼，是个耍钱的捣子，在外边另住。旧与这妇人有奸，赶韩道国不在家，铺中上宿，他便时常走来与妇人吃酒，到晚夕刮涎就不去了。 这是《金瓶梅》第三十三回对这一家人出场的描写。如果说红楼是石头缘，断桥是蛇缘，聊斋是狐缘，梁祝是蝶缘，西厢是白衣缘的话，那么金瓶梅是什么缘？孽缘！ 西门庆和潘金莲是孽缘，陈经济和韩爱姐是孽缘，王六儿和何官人是孽缘，韩道国和王六儿也是孽缘。 王六儿是个很有特色的女人，她是韩道国的老婆，韩爱姐的母亲。这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她组建的也是一个奇怪的家庭。韩道国，一个典型的一贯无耻王八的男人——如果还是男人的话，他自己给西门庆家打工，当伙计，主持分店经营和长途贩运。妻子王六儿同样给西门庆“打工”——操皮肉生涯，心平气和为之，没有一点不安，韩道国乐得老婆被别人包养。更让人不解的是，韩道国和王六儿均乐在其中，两个人还能互相关心，和谐相处。韩道国不以为耻，王六儿也无所谓。 晚明的世风真是到了“笑贫不笑娼”的地步了！ 王六儿，她长得不漂亮，也不白，一般不会引起男人的“性趣”，但她却成为了西门庆固定的情妇。西门庆不仅给她买衣服等，给她钱花，还给她在外面买了大房子，还掏钱为她雇佣了下人。 为什么呢？因为她最顺从，最能用自己的痛苦换取西门庆的快乐和金钱。西门庆所有变态的性要求，她都能答应，都能开心地承受，“无有不依的”。她的目的很明确，只要能得到钱，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在她身上烧香，她也高兴。好了伤疤她就忘了疼，提起裤子，看到银子就高兴。她对自己的丈夫没有爱，没有情，那么她对西门庆有情吗？没有，完全没有！不相信的话，你看看她的表现，西门庆一死，她立即翻脸。 一直对西门庆感恩戴德的韩道国，在大官人死后，想把拐骗西门庆家的一千两银子分一半给西门庆的家人，还颇为内疚地对老婆说：“争奈我受大官人好处，怎好变心的？没天理了。” 王六儿听了，指着没出息的老公一顿臭骂：“自古有天理倒没饭吃哩！他占着老娘，使他这几两银子，不差什么……”她要求丈夫一点也不要给他家人，千两银子全部卷走。就是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还骂西门庆的大老婆月娘是个“不贤良的淫妇”。这听起来就像潘金莲骂自己过去的老东家林太太是个老淫妇一样可笑。 王六儿嫁的丈夫韩道国是个啥样的男人呢？韩道国是个“性本虚飘，言过其实，巧于词色，善于言谈”的混蛋，是一个对老婆根本没有感情和关爱的家伙。韩道国这厮“许人钱，如捕风捉影；骗人财，如探囊取物”。 在第三十三回里，有一段专门描写韩道国吹牛的话： 韩道国铺子里不该上宿，来家早，八月中旬天气，身上穿着一套儿轻纱软绢衣服，新盔的一顶帽儿，在街上阔行大步摇摆。但遇着人，或坐或立，口惹悬河，滔滔不绝。就是一回，内中遇着他两个相熟的人，一个是开纸铺的张二哥，一个是开银铺的白四哥，慌作揖举手。张好问便道：“韩老兄连日少见，闻得恭喜在西门大官府上，开宝铺做买卖，我等缺礼失贺，休怪休怪！”一面让他坐下。那韩道国坐在凳上，把脸儿扬着，手中摇着扇儿，说道：“学生不才，仗赖列位余光，与我恩主西门大官人做伙计，三七分钱。掌巨万之财，督数处之铺，甚蒙敬重，比他人不同。”白汝晃道：“闻老兄在他门下只做线铺生意。”韩道国笑道：“二兄不知，线铺生意只是名目而已。他府上大小买卖，出入资本，那些儿不是学生算帐！言听计从，祸福共知，通没我一时儿也成不得。大官人每日衙门中来家摆饭，常请去陪侍，没我便吃不下饭去。俺两个在他小书房里，闲中吃果子说话儿，常坐半夜他方进后边去。昨日他家大夫人生日，房下坐轿子行人情，他夫人留饮至二更方回。彼此通家，再无忌惮。不可对兄说，就是背地他房中话儿，也常和学生计较。学生先一个行止端庄，立心不苟，与财主兴利除害，拯溺救焚。几百财上分明，取之有道。就是傅自新也怕我几分。不是我自己夸奖，大官人正喜我这一件儿。”刚说在热闹处，忽见一人慌慌张张走向前叫道：“韩大哥，你还在这里说什么，教我铺子里寻你不着。”拉到僻静处告他说：“你家中如此这般，大嫂和二哥被街坊众人撮弄了，拴到铺里，明早要解县见官去。你还不早寻人情理会此事？”这韩道国听了，大惊失色。口中只咂嘴，下边顿足，就要走。被张好问叫道：“韩老兄，你话还未尽，如何就去了？”这韩道国举手道：“大官人有要紧事，寻我商议，不及奉陪。”慌忙而去。 这段描写对韩道国的嘲讽和挖苦可谓人木三分，丝毫不留情面。西门庆知道，用韩道国这样的人做生意，可以！能忽悠人，是个天才的奸商，就是魄力还差点。这两口子，一个做鸡头，一个当鸡，却不失为绝佳搭档。想想也是，在潘金莲眼中，尼姑都是有汉子的；在西门庆眼中，女人都是可以上床的。这何尝不是一对绝佳组合呢？ ……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