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话人生
2011-10
聂玉文 湖南文艺出版社 (2011-10出版)
聂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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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写了一部《谜话人生》,即数十篇游记、随笔、杂文、小品、评论、祭文等类散文。父亲的书虽非“经典”,对我来说,却具有久远的“功利性”。通过父亲的记录,我主要想读懂父亲,读懂了一些,有些还要继续…… 读父亲的书,我首先从字里行间认识自己:一“我”的出生,“我”的轨迹,“我”的昨天与今天。读着《我的娘》《岳母的恩德》等篇章,我为我以奋斗为由轻慢自己的过去而羞隗:我这不肖之女已有二三十年未曾探望过家乡了。前两年驱车数百里,沿着父亲的笔墨,真个儿回了一次涟源市渡头塘镇铜铃村,探家并扫墓,还探望了我的外祖家——洪家岭。父亲领着我踏进世诵先芬屋场,穿过神龛边的偏门,指着窗棂里的一间土砖房说:“玫子,你就是在这儿出生的……”还说,那天半夜我妈临盆,外婆也在,许多亲人都在—那些年月,重男轻女习俗盛行,都盼望我妈这第二胎,一定要生个男孩——盼啊盼啊,直至子时刚过,丑时到来,终于呱呱坠地,抱起来一看,结果还是和姐姐一个模样的“我”——我在褓襁中、摇篮里,还来不及看清神龛上“继志述事”四个大字,并领会其深刻含意,也来不及看清屋后那高高的樟树垴和门前那弯弯的涟河水,就被背到了外婆的家——洪家岭。外婆带养我这个女娃也是“多灾多难”:我缺少营养,经常生病。那天,我腿上生了个疮毒,需上卫生院。外婆背着我下了洪家岭,刚踏上湘黔线铁轨,突然间乌天黑地,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一个惊雷在近处炸响,把我们婆孙俩打翻,分两处抛进了铁路边的水田——好长一段时间才被我大舅发现救起! 读完《玫子逸事》《谜宫遐想》,让我记忆起我和姐弟跟随父母亲在县文化馆里的那些岁月。我们姐弟仨都读书了,一家五口蜗居着,父亲急功近利,“擂锤打锥锥寻路”,再加之文化馆是个莺歌燕舞的环境,舞厅就在我家的楼上,楼下就是美术培训班,常有唱戏的漂亮文化辅导员到我家串门,可在父亲骨子里,读书是天大的事,怕我偷着溜进单位的电视室里去看电视,怕我在文化馆这个莺歌燕舞的环境里迷失自己,常常用麻绳将我的腰部捆绑在靠椅上,强制我挨近书桌读书、作业。每年春节,父亲和许多同事总要布置好彩灯辉煌的谜宫,举行几个晚上的灯谜晚会。我也跟着大人们进去一起猜谜。就是在家中闲谈,父亲也常常用谜语来调侃生活。记得我参加工作多年了,那次台湾连战先生来北京访问,父亲即刻出谜说:“一水相融建平台——打一字。”我紧急思索,一下就报出是个“治”字。全家人恍然大悟,都开心地笑了…… 我读父亲的书,似乎看到了父亲的痛、母亲的伤,甚至理解了他一生被人诟病的“马虎”和“懦弱”。在母亲的唠叨中,我们都耳熟能详父亲的缺点,比如,永远不修边幅,扣子与扣眼常常不相匹称,一双皮鞋如果母亲一个月不给擦,皮鞋上的灰尘就是一个月之前的灰尘,但是母亲一旦数落,父亲可以立刻嬉皮笑脸地承认错误,但永不悔改。在我们的印象中,父亲在日常生活中永远“马虎”,永远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果说这些还是小事可以原谅的话,让母亲真生气的就是父亲的懦弱了。父亲有点才情,可对于任何名利,还没有开始竞争和冲突,他就已退避三舍。这点还好说,最让母亲忌恨的是,外公因为解放前谋生时既在国民党尹立言的部队干过后勤,又在共产党的聂昭良部队后做过文书,解放后,多次被“戴”上“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从监狱几进几出,苦度余生。母亲在外公家分娩姐姐,正值文化大革命伊始,因外公“戴”着“历史反革命”帽子,一家受其精神折磨尤甚。外人对外公一家都避之不及,就是在这个时候,父亲甚至也不敢回到外公家照顾分娩的母亲。母亲几乎终其一生都记得这种伤害,每念及此,不无愤懑。年轻时候的我们,有时也似乎掌握着道德的“公正”,常常站在母亲一边。父亲在这时总是笑着向母亲圆场,甚至说“那你就叫我墙头草吧”。现在,当我读到《妈妈坐牢》《忌日寄父亲书》《胞弟之死》,哭了。一个6岁丧母的男孩,不但被后母折磨着要承担成年人才该承担的劳务,还亲历了胞弟被折磨致死的现场,因为天性善良,又恐父亲夹在两头中间为难,在后妈因此受到该有的惩罚而服狱时,竟然还要为之送饭,且后母服狱完毕后,还期待她能良心发现,给家庭一些真爱。这是要怎样的一种童年和少年历练呢?比起童年受过的伤痛,比起生命的存在,那些灰砾般的小节、似如尘埃的名利甚至刺若针芒的懦弱又算得了什么呢?正如他书中所说:他终于“煎熬”成了一颗经得起百般践踏的老黄藤般的草根了! 即便是这般苦难的童年和少年,似乎也并未让父亲失却生活的趣与乐,我有时候想,这可能也是母亲虽然不满父亲的诸多缺点,但两人却始终不离不弃的原因。母亲常说,父亲好玩,通宵下棋是年轻时常干的事。退休后,父母亲搬来和我在长沙住。上世纪九十年代,炒股盛行,我有次在股市采访,看到父亲在交易所兴奋莫名地上下单,完全是作为谦谦读书君子的另外一番面貌。至于后来完全亏空家底,父亲似乎也不为所动。股市退潮后,父亲又赶上了互联网时代,在网上以灯谜会友,还常常组织线下聚会。他在70岁高龄玩博客,私下洋洋自得为中华第一字谜博客,现在又玩微博,永远正点吃饭、睡觉、起床,也正点赶上各种时髦。父亲的趣与乐,还体现在他的游历中,无论是欣赏家乡的山水小景、祖国各处的名山大川,还是远涉重洋、游历英伦,父亲无不欣然跃跃。在有些笔录中,父亲也让我见识了他猎奇甚至八卦的一面(见《小城八卦》《奇婚记》)。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对人的好奇、甚至包括对自我的好奇,是我们姐弟秉承父亲最为完整的一种性情。这种性情我弟弟继承得很好,他在高考大家都紧张的那一年,还在孜孜不倦地下他热爱的围棋,瞒过家人和老师的方法是把所有的围棋书都包成高考语文、数学课本的封面,直至现在,弟弟结婚了、生娃了,无论多忙,他每天都会花至少一小时在网上下他心爱的围棋,我认为这是维系他稳定而有趣生活的重要因素;这种性情也帮助我姐姐36岁后从头再来,从零开始,并且在举目无亲的他乡异国无所畏惧地再次创业;我读父亲的书、我研究他的性情,不禁要感谢,感谢这种强大的好奇基因,让我们整个家族对我们的人生、对世界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永不消退的乐趣。 我读父亲的这本书,也读到一些历史。我“深读”《戏说“转弯子”》一文时,脑海里立即映现出三十多年前,我在舞台下观看父亲编剧的花鼓戏《春暖花开》。那时因年幼,只知道观看我认识的那几个漂亮叔叔、阿姨说说唱唱,争争嚷嚷,到现在才认识到这出戏是在说改革开放,再也不割资本主义尾巴了。而仅仅在几年前,因怕被扣上资本主义尾巴的帽子,又恐孩子们营养不良,善良的外婆只得偷偷地在楼顶上养鸡……老实巴交的爷爷、命运多舛的外公、纯朴坚韧的外婆、深情刚直的母亲、甚或偏执带有浓厚宗传意识的后奶奶,他们何尝不是那些逐渐隐约的历史里的草根人物范本,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的生离死别,又何尝不是这样的环境和历史给予他们、消磨他们、消磨他们又给予他们的!周而复始、始而复周……但是历史有时候我读不懂。我还在读,要继续读。出版以后,定要搁上一册在我的台灯下,反复深读,一生深读! (聂玫:著作者次女,湖南广播电视总台副台长)
《谜话人生》散文集,说人生如谜,即人生运程、“八字”,展示命运之苦与乐,展示笔者“前面风霜都受过,后来运到得黄金”之历程;同时,“自然界是个大谜场,古今社会也是个大谜场”,展示着自然界和人世间千姿百态的“谜面”,衍化出干奇百怪的“谜目”,朦朦胧胧、难于猜测的“谜底”在哪里?开卷有益,浏览诸多篇目,随意选读之,或全部读之,标题见新鲜,题材具新意,结构设悬念,再加上情节曲折、抒情感人、论说深邃——自然会诱惑读者曲径通幽,直捣‘‘虎穴”。读完之后,定然会拍案而起,喟然惊叹:啊,原来如此!“谜底”一经揭晓,就像探透幽深洞穴,获取万古奥秘;或是攀上岱宗玉皇顶,登临港岛太平山,天下全在眼底!于是,眼界豁然开朗,定能给人留下久远的思索!这似乎是在述说人生谜事,实际上是在揭示这混沌世界! 令人惊奇的是:爱“玩文字游戏”的“草根”作者出版《谜话人生》散文集,忙得“一塌糊涂”的作者前文友、现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员会会长周庆元先生撰写序一;同时,打破“潜规则”,“翻过地来作天”,作者长女聂钦、次女聂玫亦为父亲之散文集,用中英文撰写序二、序三,坦然“砸砖”评说!
聂玉文,湖南娄底人,1938年生。中共党员。1995年退休。退休前供职于涟源市文化馆,曾为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曲协第三、四届理事,娄底市戏剧曲艺家协会副主席,湖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灯谜学会顾问。在业余“耍笔杆子”的一生中,七十余件曲艺、戏剧、歌词等文艺作品,或登载于国内报刊,或演出、获奖于国内舞台,未曾收拢成集;“玩弄”灯谜四十余载,制作文义谜万则以上,并出版《字林虎踪一聂玉文七言字谜5000则》一书;涂鸦散文上百篇,“流水账”般记载人生,选择了七十余篇以《谜话人生》为书名出版、发行。作者自言:照清“水影”,自己不是“大家”、“明星”,也非“富豪”和“一官半职”,也无高学历、高职称炫耀、“自吹”,故作品的影响力和知名度不可能随心所欲、自我陶醉地“拔高”,或者厚着脸皮自吹自擂“才高两斗”;作者自言:心知肚明我只是一位爱“耍笔杆子”的普通百姓,爱上网还衍变成为一条“网虫”。本人只是“草根”,像老黄藤一般经得起“践踏”、经得起“熬煎”的“草根”。
序一序二序三家世悬谜 我的娘 忌日寄父亲书 妈妈坐牢 祭岳父文 岳母的恩德 胞弟之死 大舅沉塘情感谜团 玫子逸事 乐乐回国 访谈“爱心大使” 小城八卦 奇婚记 谁想自杀 “狐狸精”的战略战术 故乡的酒 涟河纤夫是非谜笺 原告之痛 《原告之痛》附件 甲鱼,短我几年阳寿 金龟疑案 “血污鬼”的“围城” 饥饿的记忆 旅途惊恐见浮尸 “高帽子”满天飞文艺谜情 拜谒杜甫 “语法不通”是好诗 评黄永玉先生赠画 戏说“转弯子” 族公聂能卿 读《八个月的乐乐》有感 汪涵的机智 “人气”探源 童曲艺浅谈 鲜花与笑话 《涟河》情丝世事如谜 谁能胜过张衡 开启心窗观奥运 观音菩萨 “鬼屋”述事 飞禽走兽趣谈 “漂亮”与“风险” 孔方兄与避孕套 翻“案”录“谜”恋山水 君山醉意 惊游玉龙雪山 苏州印象 月亮湾恋情(外二章) 翠林水岸之晨 白马碧波 双江口之恋 夏雨(外二章) 凝望严冬 玩“透”香港谜坛足迹 谜宫遐想 谜趣漫议 打开两扇门 灯谜是朦胧的,幸福是透明的 谜在长沙 湖南谜人,我爱你 金融与灯谜 吟新诗与制灯谜 “雨落幕后斗魁隐”字谜再评析 灯谜艺术的“慧眼”雾都之谜 “读透”泰晤士河 眺望诺曼底 长女 面对英国盗贼 外孙是不是奥立弗 在肯特郡作客谜味篇章 吃千家饭睡百家床 “泥脚杆子”造鱼药 《涟源歌谣》前言 寻找“神医”的足迹 全国第一个触犯《档案法》的大案 殡葬文化的特性与改革 巫风蛮俗与宗教的兼容并蓄后记
我的娘 一反“清明时节雨纷纷”的常态,这是一个沐浴春晖的晴朗暖日。 “你们可知道奶奶、公公的坟墓?”“不知道!”于是,我领着儿女们从长沙启程,驱车四百里,直奔我的故乡,寻找我的聂氏宗族祖山。车子停靠在涟河岸边,远远望去,清晰可见双江口,即涟、湄二水交汇之处。双江口岸边有一座小山,但它不叫山,叫樟树垴。前面已无车道,我们只得步行而往,直扑樟树垴而去。在山垴脚下,有一块好大的墓地,我记得俗称八卦坟山。拨开茅草,寻到了一块墓碑,在艳阳照耀下,上面镂刻着“聂母彭氏老孺人之墓孝男玉迪玉文立”的阴刻字,字体清晰可辨。我抚摸着碑石,泪水夺眶而出:“啊,我的娘,你在此长眠六十多年了啊!”接着,我们劈开茅草,摆上三牲果品,拜祭起来。此刻,那种肃穆、沉重的心迹难以言表。礼毕,儿女们问我:“您还记得奶奶吗……”这一问,一下就勾起了我对儿时的回忆,记忆起我舅母、叔伯们对我的述说。看到如今的女士们开放、大方、浪漫,对照我娘那一代,反差真是大矣……好吧,我说给你们听,写给你们看! 晚清前期,湘乡县孙水岸畔的洪界大山里突然来了一对胆大包天的“野人”,不,一对“野鸳鸯”。这就是我娘的先祖和先祖母。 洪界大山之山峦深处,常见虎豹足迹、野猪踪影。在不远处的西溪坪村,早上一农妇去喂猪,突然发现一只华南虎扑进猪栏叼猪,胆大的农妇顺手将门一扣关上了老虎……后来村里人从屋顶上掀开瓦片,用猎枪将老虎打死。当然,那时也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和国策,故如此。可见这洪界大山上下,阴森恐怖,少有人敢进山来。据传,这对“野人”男的姓彭,名正生,女的姓什么已未去考究。他们是从远处“逃婚”来的,故是一对“野鸳鸯”。两人相恋,逃离家庭的婚姻阻拦,私奔到此山中,在一块叫白杨排上的坡地上,相依为命,首先在坡地上搭个茅棚,接着挖井、开荒,种菜、种麦,后来又改建成木板房,继而改建成砖瓦房,从此成家立业,后来子孙繁衍,竟成了一个大院落。外人称此处叫洪家岭上。这对“野鸳鸯”就在这洪家岭上发子发孙,一直繁衍下来,历经数代…… 清末宣统元年己酉七月十二日黄昏时节,洪家岭上“噼哩啪啦”突然响起了爆竹声,接着就有人喊“廉斋大爷家添喜啦”,然后又有人悄悄说“不过是楼上生的”。“楼上生的”是什么意思,说破了是说生个女娃,即是楼上生下的婴儿,“跌”到楼下,“破”了,就成了女娃。这是玩笑话,听其音,可知那时有重男轻女之意。这是廉斋大娘的第七胎了,给这个女娃取个名字叫月圆,后来给个小名叫十嫚,暗扣是洪家岭上同辈人中第十胎生女之意…… 彭月圆渐渐长大。廉斋大爷原是私塾先生,便在家中教月圆读《三字经》《女儿经》等书,同时也继承着先祖勤劳、俭朴的传统,在家纺纱、绩麻、绣花。虽然辛亥革命成功已十多年了,月圆成年以后却依然苦守闺门,怕见世面。几个哥都已完婚成家,几个姐也出嫁生子了,唯有月圆“养在深闺人未识”。月圆父母着急,早就在为月圆准备嫁妆,请木匠、雕花工做三步水牙床已经三年了,如意郎君还不知“在哪棵树上摇风”。素有“红娘”之称的四嫂着急,四处说合,这才稍微透了点风,生出一个妙计来…… 在仲春的一个暖日,一位后生肩扛着几匹布料踏上洪家岭来,“卖布啊、卖布啊”地叫了几声。早在门口望风的四嫂连忙迎上,使个眼色让“卖布的”放下布匹,接着往闺房里喊:“十熳,快来买布呵!”月圆在闺房里连忙放下绣花针,出门一看,啊,一个眉清目秀的白面后生,高高挑挑,身着长蓝衫,真是个“卖布的”,自己脸上不禁添了红润。“卖布的”见出来的是一位羞答答的闺房小姐,楚楚动人,竟然迷住了,忘了招呼让“客人”看布料。此刻,还是快嘴快舌的四嫂打圆腔“好布料、好布料”地撮合,月圆才买成了一丈八尺布,“生意”终于成功…… 你猜这“卖布的”和那“买布的”是谁呢,他和她就是我的爹和娘啊!原来我爹二十多岁时,在安化县的桥头河镇唐坳街复昌隆油号学徒、帮工,为店主,即他的二姐夫、文马庄庄主易毓湘守店,攒点小钱胡口,一直未婚,好几年才七弯八拐认识了那月圆的四嫂,即我后来的四舅母,说给作个媒,才让我爹在桥头河买几匹布,装作个“卖布的”上洪家岭来秘密相亲。我那四舅母征求月圆的意见,也羞答答回言如愿,双方竟然一见钟情。于是问男女生庚八字,我娘是1909年阴历七月生的,竟然比我爹大3岁,可双方八字皆合,两人也心愿,这就只选红日成婚拜堂了。 我娘出嫁之日,三十六副抬箩,即三箱六柜绳线,十担谷,以及做了三年零六个月的三步水牙床,跟着那我娘坐在里头的新人轿,从洪家岭上下山,又翻过华蒙坳,绕过祖师殿,穿过印溪大湾,向着铜铃村的“四诵先芬”屋场奔来…… 我的故乡是涟源市渡头塘镇樟数垴下的铜铃村,旧称效古。我的家就是这世诵先芬屋场。民国时期聂姓书法家楚月用行书书写成流畅的“世诵先芬”四字高悬屋檐间,其字体十分亮目,其含意令人深思。跨过石门槛,踏进堂屋,抬头便见神龛上四个行书大字“继志述事”,对联是篆书“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据传,整个屋场是我祖父立冬公与叔祖父立祥公共建的,立冬公兄弟为了砌这个屋场,花了九条牛才换回屋场所需用的楼顶、楼板、桁条等木料。俗话说,树大分杈,崽大分家,这份祖业分给我父亲的就是西北厢一进三间正房,越过天井,还有两问杂房,即作为猪栏、牛栏之用。 我娘嫁过来以后,三间正房里摆上三箱六柜,安上那镶金镂花的三步水牙床,古色古香,显得十分富丽堂皇。我娘“回门”归来之后(回门是我地的一种民俗,即女嫁出去之后第一次回娘家),即把新家料理得整整齐齐、千干净净。收拾好家里以后,又跟我爹到菜园地学着播菜种、栽菜秧,还不时为窗外可见的大柚子树浇水、施肥。 据我的叔伯们说,十嫚真是个十分贤惠的女人。 我的祖父、祖母年岁大了,给我爹及我叔伯立下规矩,两老按月在四个儿子家吃“轮供”。我娘一口答应,抢着接公公、婆婆到自家吃住,并且总要寻点肉食、鱼食给老人吃。那年我祖父立冬公热心公务,主修划船塘茶亭,筹款筹工,忙碌得很,我娘就走出家门,行两三里路,去给我祖父送饭。我娘没上过街,没出过远门,这可是离家最远的一次。 我娘妯娌之间也亲密无间。我家与伯伯家一墙之隔,厨房门不时互通,伯伯家打了鱼,常送一两条过来,我娘做了米粑,也常送几对过去。我娘叫十嫚,伯母叫六五嫚,十嫚、六五女曼情同姐妹! 那时,我爹在桥头河镇的复昌隆油号当帮工,作为售货员从早到晚也无休假日,为的是攒几个工钱养家蝴口。好在店主是我二姑父易毓湘,所以我爹常请假回家看看。爹一进门,我娘就迎上去,问寒问暖,如果窗外的大柚子熟了,便打下一个,剥了外皮剥里皮,将柚子肉塞进我爹嘴里,然后一把钯头轻轻放在我爹身边说,“塘埠头那块菜地该挖了,该种菜了。早挖了早回家休息,明天我去栽菜秧!好吧?”我娘在我爹面前总是那么温柔、甜蜜!P2-4
《谜话人生》为此散文集之书名,是我几十年前的夙愿。童年时代,我亲娘早逝,在继母的虐待下,三兄弟命途多舛,死的死,离的离,我这个苦命儿能够继续活得下去吗?命运真成了一个“谜”。自然,我的身心受到残酷虐待是个“谜面”,命运是个“谜目”,是死是活则是需要选择、猜射的“谜底”了。在父亲等众多亲人的关怀下,我在困境中挣扎,命运的“谜底”终于不是“餐具”、“杯具”,而是活,并且活过古稀,甚至于“老不死”! 在我活的一生中,有苦也有乐,自然也在不断“制作”或“猜射”人生之“谜”。我的老朋友刘合庄先生在三四十年前,就代为我算了一个“八字”,说我“前面风霜都受过,后来运到得黄金”。我不信“八字”,可这禅语却真实地诠释了我的人生之“谜”。我在遭受虐待的困境中逃生后,虽然人了学,终凶生活所逼,17岁便辍学于涟源一中高二,只得去自谋生路,摸起了粉笔头。接着,在“反右”、“过苦日子”及“文革”中,经受住苦难和风霜,也被抹服了“毛子”,掐断了“骨气”,“熬”成了明哲保身的“墙头草”,苟且偷生,在讲台或文坛上“混饭吃”。我确是一根“墙头草”,记得在“文革”初期,我写过《给阿保画像》,并亲自参加演出,讽刺所谓“保皇派”,和别人一样跟着喊“万岁、万岁”,喊“打倒、打倒”;当然,我绝对不能不喊,或者喊错口号。“文革”后期,我又写过一些颂扬“造反”的文艺作品,如《斗除彪》《评画》等曲艺作品,在省《群众艺术》(《文艺生活》前身)上发表,并搬上舞台、演出获奖。这可说是自己跟着“瞎起哄”的自我表演和文字表白。我不是“圣人”,不可能“先知先觉”,当然就只能“风吹两边倒”了;自然,在那个时代,家庭出身为中农的我,也就不可能成为“英雄”,或者成为“反革命”,真正地“骑墙”。直到“十年浩劫”过去,神州大地“扭转乾坤”,我的心胸才舒畅自然、豁然开朗了,笔杆子也勤奋多了。我这根“墙头草”才在“春天的故事”里开心活着,业余创作了许多曲艺、戏剧、歌词、散文等文艺作品,如《春暖花开》《真才实干是英雄》《小猫照相》等。这些“春天”里的小“故事”,大胆地歌颂改革开放,真心地歌唱这昌隆盛世——自然,我曾经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总为明哲保身而沉沦到“不问政治”、只干实事,直到47岁才“混入”共产党内,政治上才稍有点上进心;或者是自己无能,或者是不善于“攀大树”爬高,自似“清高”,故一直只干实事,享受着“无官一身轻”的快乐,心甘情愿过着平淡的一生,任他人“践踏”,任生活“熬煎”。在家中,我却是“阎王”,三个儿女在我“擂锤打锥锥寻路”、“读书要发狠,做人须正直”的家训下,还常常向他们朗诵我自创的歌词《真才实干是英雄》,“莫学灯笼肚里空”,“要学秤砣实打实”,激励他们从小勤学、励志。我还说,人活在世上,不光只是“吃喝拉撒睡”,还应该为社会有所奉献。当然,我也不能抢老伴的“头功”,她待子女疼爱有加,旁人都道她待儿女如“心肝儿肉”。那年月,单位发了《卖花姑娘》或《大篷车》的电影票,也不敢“奢侈”去看,而是转手卖掉,让“精神食粮”变成物资,换回盐或几把蔬菜,让儿女们吃饱,稳住在家中发狠读书。我和老伴以自己潜移默化的言行,激励儿女们迎难而进。故此,儿女们全都发奋读过大学,奔赴国内外为民服务或自谋生路了。当然,我“后来运到得黄金”算不上是“暴富”,沾儿女们的光,可也算是衣食无忧,奔向小康了——故我人生的“谜底”前半生活得“憋气”,后半生才算是活得惬意! 我曾经说过,“自然界是个大谜场,古今社会也是一个大谜场(《谜趣漫议》文中语)”。祖国的山山水水是“谜”,总引诱人去探测和“猜射”,比如云南玉龙雪山在我惊游过后,才知其景色的“谜底”是“险、奇、秀、美”;人的感情世界也是个“谜”,《奇婚记》中75岁的高工与25岁的小李结婚生女,其婚后生活的“谜底”却是“和谐”;当然,世界上有些“谜”现在还难于探测到“谜底”,《谁能胜.过张衡》文中,我预想2108年有人发明了地震预报仪,能够及时预报地震,能够及时拯救生灵,此一“谜底”到那时能否揭晓,还真是个“谜”;当然,我也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谜人,几十年的人生中,制作过上万条文义谜,出版过《字林虎踪——聂玉文七言字谜5000则》等谜书,在谜坛留下过我的足迹……《谜话人生》散文集中,内容大都是真实的,是亲身经历过或者是耳闻目睹过的。我是个正直、“真实”的人,一生中从不撒谎。在书中,除艺术的虚构以外,大体事实件件不假,可以说大多是纪实性的散文,自然也还有些抒情和议论性的散文。在此,我只是以散文的形式,表述世界上各式各样的“谜面”,揭示世界上各式各样的“谜底”,展示自己和世人谜一般的真实的人生。 《谜话人生》散文集,大都以小品、游记、杂文、短评、传记、论文、祭文等形式来表述和揭晓自身和世界之“谜”,其中融和了作者的情趣,表达了作者的观点,也传承了作者所掌握的学识,自然也反映着人世间谜一般的千姿百态。我曾经在报刊上发表过的一些调查报告、报告文学一类篇章,是与韵文相对的泛义的散文,即一些“陈谷子、烂芝麻”,也选择部分“颗粒齐全”的、还有些现实意义的篇章收集于此书中。当我走向老态龙钟时,儿女们总不断问起我们这一代和我们前辈的往事,即总要我“翻古”,总要来一番今昔对比。我的一些散文应该说,就是为后一辈人写的,其“口味”可能有些“辛酸”和“苦涩”,不太符合年轻一辈人轻松、欢快的情调。但是,我还是要抛出这些谜一般的篇章,要让新一代人对比,让后一辈人体会、感叹!自然,我写后半辈子的一些散文也有许多的“乐”,比如在国内游山玩水之后,还玩上香港太平山,还玩到伦敦白金汉宫、大英博物馆等处,享受着“外面的世界真精彩”的快乐;再如让我探测了诗歌、美术、戏剧、曲艺、摄影、书法、故事、影视等多种文艺形式中的“谜”,追寻或欣赏文学艺术中的“美”,这也是“乐”;再如在我身边和眼前,让我见闻了许多新鲜,让我获得了许多新知,这也是“乐”。网友浏阳玉格格在看了我的散文之后,说我是“谜话人生”,也是“蜜样人生”。此言真切,故我也想让同辈人与后辈人和我一起尝“蜜”,和我一起享“乐”! 《谜话人生》中的大部分散文都是近年新创,也有一部分作品是近30年来在国内报刊上采用过的。为了慎重起见,我又在近几年的新浪《灯谜博客圈》及搜狐《淡若晴岚博客圈》中重新登载,作为博文让广大网友阅读、评论,再作一些润色。在成书的时候,作者和编辑按思想内容分成《家世悬谜》《情感谜团》《是非谜笺》《文艺谜情》《世事如谜》《“谜”恋山水》《谜坛足迹》《雾都之谜》《谜味篇章》等几类篇目,重新编排而出版、发行。 我“打盆清水”照清了“水影”,自己不是“大家”、“明星”,也非“富豪”和“一官半职”,也无高学历、高职称炫耀、“自吹”,虽能弄点“文墨”,却不“犀利”,故作品的影响力和知名度不可能随心所欲、自我陶醉地“拔高”,或者厚着脸皮、自吹自擂“才高两斗”。一生中,“世事洞明”之“学问”不够深邃,“人情练达”之“文章”也就不够犀利,故拼尽全力,很想挤进“大家”、“明星”或“富豪”的行列,但终因“麻布袋绣花”,加上能量不够,虽不是“草包”,但最终依然还是“草根”。我自知智商不高,勤奋不够,“搬运”汉字“语不惊人”,也只“累积”成百多万字的所谓作品,故此些业余创作的七十余件曲艺、戏剧、歌词等演唱文艺之作,登载或演出于国内报刊、舞台,未予收拢成集;玩弄灯谜三十余载,制作文义谜万则以上,分散悬挂于各个谜会或集于各种报刊上,仅仅出版了《字林虎踪一聂玉文七言字谜5000则》一书;涂鸦散文上百篇,流水账般地记载人生苦乐,“哕嗦”世间百态,终于结集于《谜话人生》。心知肚明我只是一位爱“耍笔杆子”的普通百姓,爱上网还衍变成为一条“网虫”。自然,我还算不上“九段网虫”。按网络时髦说法,我只是“草根”,是千千万万“草根”中之其一,而且还是一根老黄藤般的“草根”,经得起他人“践踏”,经得起生活“熬煎”;故《谜话人生》算是文学作品的话,也应该是最贴近大地“野草”、“春风吹又生”的“草根”作品,即“草根文学”。自然,我也照清了世间某些人的“心电图”,“大眼”、“小眼”瞪的都是“大家”、“明星”或是“富豪”的一言一行,并奉为圭臬,而我者“草根”的文字“不屑一顾”;同时,文人相轻的劣习盛行,总存在着“别人的娇妻美,自己的作品好”的潜意识,故认为我者“草根”的作品只是“雕虫小技”。如今,这《谜话人生》的出版、发行,畅销不畅销,我也不予计较了,就算是“雕虫小技”,我也要抛出来。“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已经踏人“自己去”的时段,反正金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故我愿意哪怕亏钱,也要把自己的苦与乐告知我的同辈人和后辈人,来一个“一吐为快”,并“与民同乐”!在读了这《谜话人生》之后,读者或许可以透过我的苦乐年华和谜一般的事件、言论,“打捞”起历史的记忆,看到旧时以及“文革”中的某些“碎片”,看到变化着的中国社会,以及自然界和人世间的千姿百态,如果和各自的人生来一番对比,或许有所感慨!或许有所启迪! 为了活跃版面,文中插入少许照片,摄者大都已署名。在此,本人向署名者或佚名者一并表示谢意。 我在三四十年前主编《涟河》时的文友、现为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员会会长的周庆元先生看了我这些篇章之后,抛开万端事务,欣然命笔,为此文集作序;同时,我的长女聂钦、次女聂玫,打破“潜规则”,“翻过地来作天”,在忙得“一塌糊涂”之中写下读后有感,也作了此书的序。在此,我谢谢他们的文笔! 我的散文很想每篇都有“谜”,即标题见新鲜,题材具新意,结构设悬念,很想让情节曲折、抒情感人、论说深邃——《谜话人生》一书呈献于前,其中是否有“谜”,能否吸引读者眼球,能否耐读,我这老朽心中存疑,故敬请各位一笑后雅正,甚至给以“砸砖”! 2011年6月30日于归心苑
聂玉文,湖南娄底人,1938年生。中共党员。1995年退休。退休前供职于涟源市文化馆,曾为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曲协第三、四届理事,娄底市戏剧曲艺家协会副主席,湖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灯谜学会顾问。 《谜话人生》大都以小品、游记、杂文、短评、传记、论文、祭文等形式来表述和揭晓自身和世界之“谜”,其中融和了作者的情趣,表达了作者的观点,也传承了作者所掌握的学识,自然也反映着人世间谜一般的千姿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