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诗人叶芝诗选
1992年1月
四川文艺出版社
(爱)叶芝
裘小龙
无
无
這套《葉芝詩選》屬於湖南文藝出版社的「詩苑譯林」,整套書裝幀都很好,封面素淨,且是小開本的鎖線裝,單手拿著也很舒適。值得一提的是,一般鎖線裝都用白線,這套書卻是用的彩色棉線,與封面字體顏色一致。
葉芝的譯本眾多,我手頭就有傅浩譯《葉芝詩集》、李立瑋譯《葦間風》和袁可嘉譯《葉芝詩選》的三種,可是老實說,沒有一種能讓人滿意。當然,譯詩常常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葉芝的詩音樂性極強,更是難譯。三者之中,袁譯相對最好,我也讀得最認真。袁先生是詩人,他的詩我沒讀過,但從《葉芝詩選》這本譯作來看,他的語感似乎並不太好。
去年梁文生老師曾對我說:「讀中文詩好了,譯詩容易把語感讀壞了。」現在想想,這真是無可奈何的經驗之談。
葉芝大概是那種「雅俗共賞」的詩人吧。眼下,我只能在比較膚淺的層面欣賞葉芝的好處,但已經被他吸引。希望有一天能瞭解他更多,更深。這兩冊書讀完了,我將自己最喜歡的詩挑了一些集中在此,有三四首是自己敲出來的,其他都來自網絡,因為疏懶,忘了保存原鏈接,在此對上傳者致謝。凡未注明者皆為袁可嘉譯本。
《柳園裏》
柳園裏我和心愛者曾經相遇,
她雪白的小腳從柳園走過去。
她要我把愛情看淡些,像樹上長綠葉;
但我年輕而愚蠢,卻不肯同意。
我的心愛者站在河邊草地上,
把雪白的手往我前傾的肩頭放。
她要我把人生看淡些,像壩上長綠草;
但我年輕而愚蠢,如今淚如潮。
(上冊30頁。註,書上的倒數第二行原作「她要我把人生看淡些,像墳上長綠草」,查電子版,都作「壩」而不是「墳」,疑是手民誤植,weirs一般譯作堰、壩等,沒有墳的義項。)
英文原作:
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
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 my love and I did meet;
She passed the salley gardens with little snow-white feet.
She bid me take love easy, as the leaves grow on the tree;
But I, being young and foolish, with her would not agree.
In a field by the river my love and I did stand,
And on my leaning shoulder she laid her snow-white hand.
She bid me take life easy, as the grass grows on the weirs;
But I was young and foolish, and now am full of tears.
《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淒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上冊51頁)
英文原作:
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a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他訴說十全的美》
呵,白皙的眼瞼,迷惘的眼,
為了用韻文塑出十全的美,
詩人們終生辛勞不停,
卻被一個女人的註視而毀。
也被天空逍遙的部族所毀;
因此當露水撒下睡意,我的心
願向你和自在的星星致敬,
直到上帝把時間燒盡。
(上冊88頁)
《亞當的噩運》
我們坐一道,夏日將盡,
你的好朋友,美麗溫柔的女人,
還有你和我,一起議論詩。
我說:「一行詩常常得花幾小時,
要是它讀來不像神來之筆,
再修修補補也總是無益。
倒不如彎腰屈躬,
擦廚房地板,當採石工,
像個老叫化,不管春夏秋冬;
因為把美麗的聲音吟成調,
要比那一切更辛苦,
而校長,銀行家,牧師那鬧嚷嚷的一幫
誌士們所謂世俗界卻嫌咱閒得慌。」
那女子輕聲說,聲音嬌嫩又溫存,
為了她許多人害上相思病,
那聲音多嬌嫩,柔和而低沉,
「有一樁,女人們個個記在心——
雖說學校裏從沒教我們——
要當美人兒可得費大勁。」
我說道,「沒問題,只要是好事情,
亞當墮落後,沒有不費勁。
有些情人們以為愛情
總該大顯優雅的風韻,
帶著學者的神色,一面嘆息,
一面引證美麗的古書上的先例,
如今看來,這真是無聊的玩意。」
一提到愛字,我們就不再說話,
眼看著夕陽發出最後的火花,
顫慄的天空藍得發綠,
像時光之流沖洗的貝殼,一輪殘月;
這流水在星球間升起又降落,
最後破碎成歲歲月月。
我有個想法,只說給你一人聽,
你是美麗的,我竭力盡心,
用古老的高尚方式來愛你;
仿佛是皆大歡喜,但我和你
卻像那輪殘月深感倦意。
(上冊106-108頁)
《一個荷馬謳歌的女人》
當我還年輕,
有哪個男人走近來,
我想“他對她有情”
就渾身是恐懼仇恨。
但是噢,如他走過,
眼神滿不在乎,
那是最大的過錯。
為此我寫了又編,
如今,頭發灰白,
我夢想,我已把思想
提到這個高度,
未來時代會講:
“他把她的身姿
投影於一面鏡子。”
當我年輕時
她熱血沸騰,
走路又美又傲,
就如在雲端飛升,
對一個荷馬謳歌的女人
生命和文學不過是
一場英雄的夢。
(上冊115-116頁)
《飲酒歌》
酒從口中入,
愛從眼中來,
我等老死前,
此中真理在。
相望長太息,
舉杯及我嘴。
(上冊126頁)
末尾一句多彆扭,譯成「舉杯及我口」或「舉杯及我唇」也比這個好啊!此詩譯者眾多,還是施蟄存的譯本最佳:
《酒歌》
酒從口入,
戀從眼入;
這是我們在老死之前,
應當確切地懂得的一切,
我把酒杯舉到唇邊,
我看著你,於是我嘆息。
(施蟄存譯)
英文原作:
A Drinking Song
Wine comes in at the mouth,
And Love comes in at the eye.
That's all we shall know for truth,
Before we grow old and die.
I lift the glass to my mouth.
I look at you, and I sigh.
《致友人,他的作品一無所成》
如今已揭出全部真相,
悄悄地接受失敗吧,
任厚顏無恥的嘴去講;
你生來光榮,如何比得過他
說了謊話而不自慚
也不挨鄰人白眼。
你克服了比勝利更大的困難,
就轉過身,像大小的琴絃,
為瘋狂的指頭彈弄
於一堆亂石之中,
悄悄地,意氣自豪,
因為一切人知的萬事中
那個最難做到。
(上冊147頁)
《催黑夜來臨》
她一生在風暴中奮鬥
她心中有這樣的欲望
要得到崇高的死亡
因此她不能忍受
一般的生之歡樂
而要像帝王一樣生活
大婚日旌旗蔽空
軍號鑼鼓齊鳴
嚇人的炮聲隆隆
為了把時間攆走
催黑夜來臨
(上冊165頁)
《活著的美人》
因為燈芯和燈油已盡,
血液的通道已經堵塞,
我叫我那不滿足的心,
從銅鑄或怵目的大理石
塑成的每種獲得滿足;
但我們一過去它也就過去,
它比幻影更不關心
我們的孤寂。心啊,我們已老,
活著的美屬於年輕人,
我們付不起它要的狂淚滔滔。
(上冊186頁)
《致凱爾納諾一松鼠》
來,跟我玩耍,
為什麼你要穿越
搖晃的樹木,
似乎我帶著槍
要把你打死?
而我想做的事,
只是搔搔你腦袋,
然後讓你走開。
(上冊212頁)
《有人索戰爭詩》
我想在這樣的時代,詩作者
最好閉上嘴,因為老實說,
我們無力把政治家糾正;
詩人已經夠忙了,他得為
青春期慵懶的少女添歡樂,
在冬夜還得把老年人奉承。
(上冊213頁)
《駛向拜占庭 》
1
那地方可不是老年人呆的。青年人
互相擁抱著,書上的的鳥類
——那些垂死世代——在歌吟,
有鮭魚的瀑布,有鯖魚的大海,
魚肉禽整個夏天都贊揚個不停
一切被養育、降生和死亡著。
他們都迷戀於種種肉感的音樂,
忽視了不朽的理性的傑作。
2
一個老年人不過是卑微的物品,
披在一根拐杖上的破衣裳,
除非是他那顆心靈拍手來歌吟,
為人世衣衫的破爛兒大唱;
世界上沒什麽音樂院校不誦吟
自己的回晃的裏程碑作品,
因此上我駛過汪洋和大海萬頃,
來到了這一個聖城拜占庭。
3
啊,上帝聖火中站立的聖徒們,
如墻上金色的鑲嵌磚所顯示,
請走出聖火來,參加那旋錐體的運行,
成為教我靈魂歌唱的老師。
銷毀掉我的心,它執迷於六欲七情,
捆綁在垂死的動物身上兒不知
它自己的本性;請求你把我收進
那永恒不朽的手工藝精品。
4
一旦我超脫了自然,我再也不要
從任何自然物取得體形,
而是要古希臘時代金匠所鑄造
鍍金或緞金那樣的體形,
使那個昏昏欲睡的皇帝清醒;
或把我放在那金枝上唱吟
歌唱那過去和未來或者當今,
唱給拜占庭的老爺太太聽。
(下冊3-5頁)
穆旦的譯本似乎更佳:
《駛向拜占庭》
那不是老年人的國度。青年人
在互相擁抱;那垂死的世代,
樹上的鳥,正從事他們的歌唱;
魚的瀑布,青花魚充塞的大海,
魚、獸或鳥,一整個夏天在贊揚
凡是誕生和死亡的一切存在。
沈溺於那感官的音樂,個個都疏忽
萬古長青的理性的紀念物。
一個衰頹的老人只是個廢物,
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
除非靈魂拍手作歌,為了它的
皮囊的每個裂綻唱得更響亮;
可是沒有教唱的學校,而只有
研究紀念物上記載的它的輝煌,
因此我就遠渡重洋而來到
拜占庭的神聖的城堡。
哦,智者們!立於上帝的神火中,
好像是壁畫上嵌金的雕飾,
從神火中走出來吧,旋轉當空,
請為我的靈魂作歌唱的教師。
把我的心燒盡,它被綁在一個
垂死的肉身上,為欲望所腐蝕,
已不知它原來是什麽了;請盡快
把我采集進永恒的藝術安排。
一旦脫離自然界,我就不再從
任何自然物體取得我的形狀,
而只要希臘的金匠用金釉
和錘打的金子所制作的式樣,
供給瞌睡的皇帝保持清醒;
或者就鑲在金樹枝上歌唱
一切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事情
給拜占庭的貴族和夫人聽。
(查良錚譯)
《輪子》
經過冬天我們召喚春天,
經過春天,我們召喚夏天,
當豐盛的籬樹搖響,
又宣稱好中之好是冬天;
然後再沒什麽好的,
因為春天還沒來訪,
也不知騷擾我們血脈的
只是對墳墓的渴望。
(下冊35頁)
《灑了的奶》
我們有所為、有所思的人,
我們有所思、有所為的人,
必須慢慢走,越來越稀罕,
就像一碗奶,拋灑巖石間。
(下冊74頁)
《選擇》
要是人的理性被迫
追求生活或作品的完美;
他必須放棄高院大宅
在黑夜咒罵,如選了後者;
作品寫好了,什麼會到來?
幸或不幸,勞作留下了:
古老的惶惑,一隻空錢袋,
白天的虛榮,黑夜的懊惱。
(下冊88頁)
《超自然之歌》(選段)
ix人的四個時期
他和肉體鬥,
肉體贏了,挺著腰板走。
然後他和心鬥,
天真和安寧出走。
然後他和頭腦鬥,
把驕傲的心留在後。
現在他和上帝鬥,
午夜鐘鳴,上帝得手。
(下冊133頁)
《又怎樣》
在校時,要好的朋友們相信
他準能成為一個名流,
他也那麼想,生活很嚴謹,
日夜辛勤,到三十臨頭:
「又怎樣?」柏拉圖的幽靈唱道,「又怎樣?」
他寫的詩文別人都讀了,
他獲得若幹年以後
足夠的錢,如他需要,
朋友們也真夠朋友;
「又怎樣?」柏拉圖的幽靈唱道,「又怎樣?」
所有美夢都已實現——
有了小舊屋,妻子兒女,
有種李子種白菜的田,
有詩人才子在身邊相聚;
「又怎樣?」柏拉圖的幽靈唱道,「又怎樣?」
「作品完成了,」他老來這麼想,
「按照我少年時的打算:
任蠢蛋去咒罵,我未曾轉向,
有些事做得美妙圓滿。」
但那幽靈卻唱得更響:「又怎樣?」
(下冊157頁)
某天赶时间 想去图书馆挖本书来看看 翻了几页后我就抓狂到不行了……
能把DOWN BY THE SALLY GARDEN译得跟偷情一样的翻译:
在杨柳园畔
我与小情人,在杨柳园畔幽会。
她轻轻踏过,小脚白皙。
她说,爱要耐过时间,如叶子随树生长。
我年少轻狂,不听她言。
河畔绿地,我与小情人相拥。
她双手环抱我双肩。
她说,生命要耐过时间,如草随水而生。
我年少轻狂,现在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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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 我想抽死这个翻译
情人!!还小情人!!!这是查着廉价电子词典瞎凑出来的吧!
一、
英国诗人W. H. Auden在悼念叶芝时写到,“疯狂的爱尔兰将你刺伤成诗(Mad Ireland hurt you into poetry)”。叶芝无疑是爱尔兰灵魂的浓重一页,在这个绿色的小岛上,我更愿意把叶芝诗歌的源动力解读为爱,是爱的踌躇,爱的纯净,爱的坚持,爱的痛楚。无望的爱总是给诗人带来无尽的伤痛,而诗歌,则注定是悲观浇注的花朵。
正如那首最广为流传的When you are old,道不尽人世间无数的爱情苦旅。爱你那朝圣者般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爱情总是在单恋的哀伤中酝酿出最极致的悲观美学。这种无助感,贯穿于你我青春所有说谎的日子。好友曾送以为心仪的女生一本《苇间风》,并神情的向她朗诵《当你老去》。可那位不解风情的工科女,淡淡的回了一句:“哦,这样子,那就等我老了再来找我吧……”
二、
无法得到的爱,大抵是世间最为怅然的事情。少年时读金庸,印象最深的却是《白马啸西风》。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能有什么法子?远离了苏普和阿曼的笑语晏晏,白马带着李文秀回到了中原。“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可是她却依旧的那么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这种感情上的无奈,同样是贯穿叶芝一生的纠结。在情感领域,叶芝人生大部分时间是失意。对于Maud Gonne的一见钟情,数次求婚受挫,和经年累月持久的爱慕,并不能给诗人带来满足的快乐,却给人们留下了无数的爱情诗歌。莎士比亚说,“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病。”诗人,大抵是爱情中疯癫的人。那些经久传送的爱情诗,便在无法自拔的癫狂中熊熊燃烧起来。
诗人是对于人情世故看得最透彻,但是最不会为人处事的人。这注定了他们情感的历经磨难。诗歌的灵魂来源于对理想主义的坚守,而理想主义的诗人多半不擅长于而爱情这场游戏。我们的诗人,彷佛一位来自火星的男人,喃喃着火星语的诗句,结果应该只会收到好人卡一张。
虽然感情的一再受挫,但叶芝是如此的固执。彷佛彷佛Rober Browning的那首《你总有爱我的一天》。他把幼年留给了Sligo乡间的盖尔语区,把思索留给了凯尔特的传说,把戏剧的精力给了Abbey Theater,并遥思着印度,日本和拜占庭。除去爱尔兰独立运动和神秘主义,他脑海中一直被Maud Gonne这个女人牢牢占据。这种爱是如此的坎坷和纠结,哪怕得不到什么,叶芝的心灵则一直没有放弃在煎熬中坚守。于是有了《当你老了》、《他希望得到天堂中的锦绣》、《白鸟》、《和解》、《反对无价值的称赞》……
三、
诗人宿命般的悲情角色,彷佛一个被女生断然拒绝的男孩。然而男孩总是会被宽慰,然后在告诫下忘记这个女孩,并走向成熟与世故。诗人则在原地打转,拒绝任何自我的妥协。
于是我们经常听到小孩子就被这样告诫:
“你明知得不到却还喜欢她,这有什么用呢?”
“写诗有什么用呢?”
“这有什么用呢?”
于是乎,在那些仰望星空的日子之后,便再无理想主义,再无纯粹的情感,再无诗歌。
可是,究竟什么才是人生?
孩子们是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他们可能听到的是:或许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吧。于是,历尽世事,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终究发现一生的轨迹,无非只是花了一个圈,打了一个死结。才发现,这个世界大多数是无解的,生活的意义多数是没有用的。
四、
人生意义的无用性,正如那得不到的爱,是人类情感最无解的死结,我们只能无可奈何。只有诗人则将它打成蝴蝶结,哪怕并不能解开,但至少看上去养眼。在我们感受到若有若无和支离破碎时,诗歌就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温暖了人们在艰辛和困苦中的心灵。
而终究,这一切将在时间的洪流中平复。当你老去时,是两个人的相互扶持,还是一个人寂寞孤单,已不再那么的重要。在的炉火旁,白发苍苍的老人都可以尽情诉说生命和爱情的消逝。她也可以翻开一本诗集,重读当年收到的情诗。
那也可能是一本波德莱尔的诗集。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是你该知道我曾因你动情。”
诗人如是说。
這幾天我在想,究竟什麼可以拯救我局促不安的靈魂。小說?電影?戲劇?學術?不,都不是。他們都有堅固的外殼,符碼化的結構,都有一個刻意而為的敘事。我在這種主觀故意的言說裡頭,跟著話語走了,可是,當小說翻到末頁,當電影尾曲響起,當故事戛然而止,我還是濕淋淋地跌回到我的世界。我坐在我的小板凳上,低眉垂首,卻手心出汗。大好春光,都耗費在這些虛擬的話語上了,連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時節,都錯身而過。
而詩歌不一樣。詩歌不是幽深的林中路,诗歌是一个可以遠眺的门槛,让人不断接近又不断离开,在这个门槛上读者和作者“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体会同时被传唤和释放的经验”。(《舌头的管辖》)人總嚮往能在遠方得到救贖,詩歌就是視線之外的、山的那一邊的世界。在困擾中,善假于物,未若反求諸己。詩歌就是那個深層次的、暗色的自己。當世界在喧囂里,詩歌里的那個自己遺世而獨立。當我近乎顫栗地期待,或者反思,我都再次走進了詩歌。在詩歌里,容易忘了我是誰。天馬行空地任詞彙恣肆汪洋,就像在童話里一樣,內心卻依然懷有一個朝聖者的靈魂。
看到“朝聖者的靈魂”的詩句,可能每個人都會想起作者葉芝。那個瑰麗的,神秘的,妙不可言又讓讀者忍不住去回想的人。他的世界裏幽深的、岑寂的凱爾特的黑夜,草蟲喓喓,精靈遊蕩,他的詩句,大概就是暗藍的夜空中,那輪金黃的圓月。究竟是凱爾特的黑夜輝映了葉芝,還是葉芝照耀了凱爾特?大概也是一種互文吧。葉芝來自凱爾特,葉芝書寫了凱爾特;我們通過葉芝了解凱爾特,凱爾特因為葉芝而有了光華。可是,那個朝聖者的靈魂,會何去何從?葉芝說:
我所学的所有言语,
我所写出的所有言语,
必然要展翅,不倦地飛翔。
决不会片刻停駐,
一直到你悲伤的心所在的地方。
在夜色中,向着你歌唱。
远方,河水正在流淌,
乌云密布,或是璀璨星光。
——葉芝,《我的書本去的地方》(我的译本)
那個最終的目的地,是伊甸園,是太陽城,還是理性的自由王國,抑或是共產主義,可能因人而異:人人都在朝聖,只是“圣”兩兩不同。神學家蒂利希說,人人都有個“終極關切”。我的終極關切,就是我的書本要去的地方。那么,你的呢?詩歌里,在宗教里,在藝術和愛情里,你要走向哪裡去?
哈哈,李斯那厮大概整晚偷情,不能自已,译到诗里了吧。
哈哈,严重的同意,看得真坑爹,还有那个当你老了
哥也是看了这版的当你老了发现李斯这坑爹货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是你该知道我曾因你动情。”
诗人如是说。
---
喜欢你的文字
幸好我不想做诗人。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是你该知道我曾因你动情
想到了林宥嘉的背影 落寞的坚守。。。
都说女人容易一往情深,叶芝身为男子能写出这样的诗,该要多久的痴,多深的情
一直觉得爱情最怕的是等待,当你老了,多美!却是诗人一份无尽的等待 绝美的诗歌背后是苦,叹,痛,憾,恋,痴,爱,待,伤吧····
有很痴情的诗人写诗,也有很痴情的你为诗人写挽词。也无需哀伤,活着的人需要世故,死了的人需要的是美丽的传说。最妙的是叶芝的墓志铭:“冷眼一瞥生与死,骑士,且前行。”无悔,就好!
冷眼一瞥生与死,骑士,且前行
人生意义的无用性,正如那得不到的爱,是人类情感最无解的死结,我们只能无可奈何。只有诗人则将它打成蝴蝶结,哪怕并不能解开,但至少看上去养眼。
好赞的比喻~~
而詩歌不一樣。詩歌不是幽深的林中路,诗歌是一个可以遠眺的门槛,让人不断接近又不断离开,在这个门槛上读者和作者“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体会同时被传唤和释放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