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海豚们
2009-1-1
青岛出版社
片山恭一
169
林少华
无
不少人都知道村上春树有一部名叫《象的失踪》的堪称经典之作的短篇小说，讲一座小镇饲养的一头大象突然不见了，“……象舍空空如也。套在象脚上的铁环依然上着锁剩在那里，看来大象整个把脚拔了出去。失踪的不仅仅是大象，一直照料大象的男饲养员也一同无影无踪。”无独有偶，近两年因一本《在世界中心呼唤爱》而风生水起的片山恭一在其后出版的《雨天的海豚们》中又写到海豚的失踪：“水族馆的海豚逃走了，中午的电视新闻这样报道。怎么逃走的不晓得。午后三时有最后一场表演，傍晚饲养员来看时没发现异常。
《雨天的海豚们》是由各自成篇的四部短篇构成的“一个完整故事”。第一篇《Angelus 河边》讲一对夫妇怀抱出生不久的婴儿外出旅游时，在宾馆电视里看到了显然是“9·11”事件的场景：“客机简直就像被什么吸引着朝大楼一头扎去，机身如小刀扎纸一般扎进大楼外墙。刹那间，飞机脑袋从大楼另一侧穿出，旋即被黄色火焰包扰。轰隆一声爆炸。”看完这莫名其妙的图像…… 第二篇《雨天的海豚们》一开始海豚便逃走了。十九岁的“我”很羡慕海豚能够逃走。原来“我”在色情场所打工，一次接待的竟是老师且是高中校长。“我”不禁在心中叫道：老师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 第三篇《他们活着，我们死了》之中，超市副店长重新出现。不过这回不当副店长了，干起了护理员，护理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业余时间打橄榄球，是橄榄球队的边锋。“正好一年前我在电视上看见阿拉伯的恐怖分子们劫机扎进大楼，惊讶得就好像…… 最后一篇也是篇幅最长和最为引人入胜的《胜过千言万语》里面，第三篇最后一闪出现的多惠成了女主人公。丈夫雄一在星期六早上看报喝茶时突然捂住胸口痛苦不堪，抬上救护车不久即被告知心脏停止跳动。痛不欲生的多惠料理完后事后无意中在丈夫手机中发现……
片山恭一，1959年生于日本爱嫒县，九州大学农学系农业经济学专业毕业。学生时代通读了包括夏目漱石和大江健三郎在内的日本近现代文学全集，同时读了从笛卡尔、莱布尼茨到结构主义的欧洲近现代哲学。也读了马克思。学士论文写的是马克思，硕士论文写的是恩格斯。二十二三岁开始创作小说。代表作有《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满月之夜白鲸现》、《空镜头》、《倘若我在彼岸》、《雨天的海豚们》、《最后开的花》等。 林少华，祖籍山东蓬莱。1952年生于吉林九台。1975年毕业于吉林大学外文系日文专业，1982年毕业于吉林大学研究生院并获文学硕士学位。1982年至1993年于暨南大学外语系任教，1993年至1996年于日本长崎县立大学任教，1996年回暨南大学文学院任教，1999年调往青岛海洋大学，2002年赴东京大学任特别研究员（Fellowship）。现为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译有《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36卷村上春树文集及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井上靖、东山魁夷等名家作品E50余种。最新译作有片山恭一的《在世界中心呼唤爱》、《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空镜头》、《雨天的海豚们》、《最后开的花》，市川拓司的《相约在雨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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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小就受母亲虐待。无缘无故挨打，因一点点小事被找茬痛骂一顿，在家里她总是惶惶不可终日，总是对周围动静绷紧神经，准备应付母亲的喜怒无常。她懒得活下去了，上初中时曾用刮脸刀切过手腕，没能切深，把急救带贴在伤口上，咬着枕头吞声哭泣。 由于度过的是这样的少女时代，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下不了决心要孩子，担心自己也像母亲那样虐待自己的孩子。这让她不安，让她害怕。她不讨厌小孩儿。朋友生了小孩，她第一个跑去抱在怀里。尽管如此，她还是严格检查自己身上是否萌发了类似自己母亲那样的冲动。 从妻嘴里听得这种情况，是在她确定怀孕后不久。妻半夜在床上哭，他问其故。一开始她说没什么，不想说实话。他以为妻大概情绪不稳定，没有刨根问底。同样情形反复几次之后，她终于如实说出母亲的事。 至于当时是怎样安抚妻的，他已记不真切了。大概说的是常识性安慰话，什么你母亲和你是两个人啦，什么正因为自己受过虐待而更会疼爱孩子啦。人眼下情况看，那种担心怕是多余的了。莫如说目睹母子两人不妨说是过分的亲热劲儿，有时觉得有些寂寞，好像惟独自己受了冷落。 妻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怀里紧紧抱着出生四个月的婴儿。 “马上就到！” 听他这么说，妻略微扭起嘴角点了下头。没有完全燃烧的油味和烟味混在一起的船舱味、不断传到座位上的细微振颤、越过两船相错带来的大浪时的剧烈的上下颠簸，使得本来就不习惯坐船的她愈发难以忍受。 “回去坐电车①。”说罢，他眼望船窗外面无边无际的大海。 海岸上的塔和圆顶建筑在远处若隐若现。船尾，浑浊成褐色的海水被螺旋桨搅得溅起白沫。从正面窗口，可以看见作为目的地的海岬已经很近了。准确说来，较之海岬，更是包拢海湾的细细长长的沙洲。海滩前端在即将抵达沉睡着许多历史遗迹的海岛之前已被海水淹没。沙洲与海岛之间架着一条不长的混凝土桥。岛上有村落，有果园和渔港。但沙洲上面除了松林只有绵延不断的沙丘。据说以前有过军用机场，但如今已拆毁不见，那里成了公园和运动场。进行二次开发的一带，面对海湾建起了水族馆和度假宾馆。 随着孩子出生日期的临近，他感到夫妇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倒不是说有眼睛看得见的变化。为了使怀孕期间的妻保持精神稳定，他尽量注意不就工作发牢骚、不讲别人坏话、不表达对社会的悲观看法，并且小心回避夫妇间无谓的口角。因为他觉得那可能传到胎儿耳朵，给发育以不良影响。他半信半疑地认为，胎儿长到几个月后便开始有积极的精神活动。而作为结果，他同妻之间产生了一定距离。 她那方面，虽然有时谈一下婴儿，但一天大半时间似乎只把意识集中到黑暗的腹腔，和胎儿单独度过。一次他把手放在妻肚子上，算了算预产期。她忽然说她想好了名字，随即举出几个男孩儿名字。 “女孩儿可能性不是也有的么？” “没那种感觉，”她蛮有自信地说，“这我知道。” 果然，生出的是男孩儿…… 船到小港，他站在码头上时，觉察光线的颜色有了微妙的变化。反射在远处微波细浪上的闪闪耀眼的阳光，显示夏天已经结束，季节正稳扎稳打地向前推进。一年之中，这是在阳光色调下所能见到的东西最为漂亮的季节。 从港口到码头，走路不到五分钟。他办人住手续时间里，妻把在船上就已睡熟的婴儿放在沙发上去了卫生问。已过旅游旺季的宾馆里没有几个客人，再说又是星期二。在服务台接过钥匙，他站在婴儿睡的沙发旁边等妻回来。从大厅窗口可以看到海。略带灰色的晴空给人漫长夏日结束的安谧感。他喜欢人离去后的静静的海。 “让你久等了！”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