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舰喋血
2010-1-1
万卷出版社
(英)查尔斯•诺德霍夫,(美)詹姆斯·诺曼·霍尔
355
周文标
无
一幅波澜壮阔的海洋历史画卷 在我面前放着一部我国1980年出版的《辞海》,在1811页上收进了这样一个词条。 皮特克恩岛(Pitcairn Island)南太平洋的火山岛。孤悬海中,在南纬25°4'西经130°6'。面积五平方公里……海岸非常陡峭,只有几处可以登陆。1767年被发现时为无人岛。1790年英国军舰“本特”号发生暴动,有九名水手和十八名塔希提土著逃往该岛…… 这短短几行文字,提到了海洋史上最为离奇、最富有浪漫色彩的一段故事。这就是英国作家查·诺德霍夫(1887-1947年)和美国作家詹·诺·霍尔(1887-1951年)合著的“本特”号三部曲《叛舰喋血》、《怒海征帆》、《孤岛恩仇》三部海洋历史传奇中所描述的主题。 这段故事一直吸引着各方面的注意。它不仅反映在许多回忆录和各种报道之中,而且成为文学作品竞相采用的题材,虽经两个世纪,却始终不衰。诺德霍夫和霍尔在相识以前各自写过一些作品。《法兰西猎鹰》是他俩首次合作写成的小说。1929年起,他们对“本特”号的题材发生了强烈的兴趣,并决定根据确凿的史实,写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在这以前,同题材的小说倒也不少,但常常离开历史事实,甚至过度渲染了凶杀和两性生活。而有关的报道和回忆录,又过于呆板和繁琐。方针已定,他们立即委托几个英国好友,把大英博物馆的有关档案室、出售珍本书籍的书店和伦敦各家收藏的照片图版等挨个搜索一遍,收集了大量资料,连当年皇家海军的海上生活、纪律惩戒等有关材料也不放过。海军军事法庭的庭审记录和布莱舰长的来往信件,经英国海军当局同意后影印复制。“本特”号设计构造图,包括它为载运面包果树而进行改装的图纸也弄到了手。有位英国海军军官甚至根据这些图纸制作了一条“本特”号的模型,完全合乎比例,做得维妙维肖。这些资料(加上从美国收集来的资料)源源不断地运往塔希提岛。这风光旖旎的南太平洋岛屿,同“本特”号的历史有着不解之缘。诺德霍夫和霍尔两人就住在这岛上。他们把图纸钉得满满一墙,把照片、资料等摊得到处都是。在构思和写作时,他们严肃地尊重客观历史事实(这种态度为人所称道),同时又使自己的想象力在这眼前的椰林里、土著中、海洋上大胆翱翔。两人都熟悉海上生活。诺德霍夫从小就在加利福尼亚海边长大,对帆缆呀、舰艇呀,迷得要死。他有一个童年朋友,就是后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叱咤风云、素以严酷而骁勇著称的巴顿,这位将军见到尸横遍地的沙场时,惊呼美丽不已,因而遐迩驰名。或许诺德霍夫就从巴顿那里找到“本特”号舰长布莱的轮廓。他们两人如醉如痴地写了起来。 “本特”号的历史,本身可分成三段。作者动笔之初,就计划把它写成三个单行本,彼此有联系,但又自成一体。下面简单介绍一下“本特”号三部曲的内容。 第一部《叛舰喋血》揭开了这一悲壮的历史画卷。英国装甲运输舰“本特”号开往南太平洋,任务是从塔希提岛采集面包果树苗运往西印度群岛。回国途中,大副克里斯琴因不堪舰长布莱的残暴和压迫而率众暴动。舰长等十九人被逐出大船,在海上漂流,似乎必死无疑。“本特”号返回塔希提。一部分叛乱分子跟随克里斯琴,带着许多男女土著,驾驶着“本特”号乘风远扬,不知所终。其余的人留在岛上,各自找到美丽的情侣。塔希提的异国风光犹如天堂。可惜好景不长,英舰“潘多拉”号突然出现岸边,把留在岛上的“本特”号船员一网打尽。军事法庭和死刑的判决,正等着他们……。 整个故事是以一个虚拟的人物——海军见习军官罗杰·拜厄姆作为第一人称来叙述的,并以他代替了实际生活中的见习军官彼得·黑乌德。两者的经历基本相同,但在小说家的笔下,又不完全相同。作为一部历史传奇小说,这是完全允许的,不必加以苛求。 第二部《怒海征帆》,叙述布莱等十九人被逐出“本特”号后,坐上一条敞篷小船(干舷高度还不到九英寸),食物淡水都少得可怜,手里又无火器,而周围不是汹涌的大海,就是嗜食人肉的野人,似乎死无葬身之地了。但他们忍受着极度的饥渴,战胜了野人的攻击,穿过一大片地图上尚未标明的海域,掠过世人尚未发现的斐济(现为斐济共和国)等岛屿,避开了海龙卷的袭击,度过了烈日和风暴的熬煎,连续航行了3,618英里,终于来到荷属东印度群岛的帝汶,从而获救回国。这是人类战胜自然的凯歌,也是“海洋史上空前的壮举”。 作者叙述的这个风雨历程,全部取材于布莱的航海日记,并选择了代理军医莱德沃德为故事的叙述者,因而更加真切地勾画出人们在肉体和精神上蒙受的苦难。读者可以看到布莱以他严格的纪律要求、卓越的领导才能、渊博的航海知识和狂热的复仇心理,领导着这伙人创造出神话般的奇迹。他们的生还给留在塔希提岛上的人带来了大祸。 第三部《孤岛恩仇》,被誉为“三部曲中最为离奇、最为浪漫的一部”。它揭开了“本特”号最后的秘密。“本特”号的叛乱分子回到塔希提后分成了两拔,一拨留在岛上,另一拔由克里斯琴带着登上“本特”号,去寻找孤岛容身,以逃脱英国海军的搜捕。同行的有九个白人和十八个波利尼西亚人(其中有六个男人和十二个姑娘),一去十八年,杳无音讯。直到1808年,一艘美国捕海豹船来到皮特克恩岛时,才发现了“本特”号叛乱分子的下落。原来这座小岛虽然肥沃丰饶,风景秀丽,却并不是世外桃源。当初登上小岛的二十七人,在短短几年内就死去了十六人,其中竞有十五个死于非命。最后只剩下一个男人(“本特”号叛乱者之一亚历山大·史密斯,皮特克恩岛历史的活的见证)和十个女人,还有一群混血的孩子…… 读者大概也会同克里斯琴一样,盼望着这些天涯沦落人能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园。但十分遗憾,他们白人同波利尼西亚人,因各自带着自己生产关系的模式来到岛上而终于发生了火拼。“读者在本书中看到鲜血进溅的残酷场面时,须知这并非作者故意使其如此的。皮特克恩岛的历史本来就是如此。” “本特”号三部曲中出现了上百个人物,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互相交织在一起,其中最突出的人物,当然首推布莱和克里斯琴。作者在开卷之初,就指出了这一点。 布莱是一个“布衣出身”的舰长,就是说,是从下级军官中逐级爬上来的,因而具有极其丰富的航海经验,而且事必恭亲,不放心手下人所干的一切。他有幸受到著名航海家库克舰长的赏识和指导,由此又具有渊博的海洋地理知识。他多年的海上生涯,锻炼出一副刚强果敢的性格。这些方面连他的对手克里斯琴和扬格以及那分庭抗礼的珀塞尔都不能否认。他指挥一条没有甲板的敞篷小船,超载航行了3,618英里,这决不是偶然的。在创造这一奇迹的过程中,他的才能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可以想象,当年英国海军统帅纳尔逊得以击败拿破仑的联合舰队而取得海上霸权,所依靠的正是像布莱这样有才能的一批舰长。 然而布莱只是英王朝争夺海上霸权、掠夺殖民地人民和进行殖民战争的工具。“本特”号出航的任务,就是为英国在西印度群岛上的黑奴提供廉价的食粮。布莱在完成这一可耻使命时,不惜使用种种卑鄙的手段,而用来统辖官兵的,只有严酷的纪律和残忍的刑罚。令人更难容忍的是:他往往用刑律来逞威风,泄私愤,遮掩他克扣军饷以肥私囊的勾当。他人品低劣,他的暴行令人发指。作者把这样一个英国海军舰长刻画得真可谓入木三分。可是当时“大多数英国舰长也都如此”,布莱还不是最凶残的,有的舰长甚至对最后一个干完活的水兵都要鞭笞六下以示“鼓励”。作者的笔锋就这样伸进了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内部,使读者看到了一幅幅阴森恐怖的画面。 站在布莱的对立面的是克里斯琴,“本特”号上的大副。这是一个具有一定民主主义思想的下级军官。对于布莱的专横跋扈,他虽然心有不满,但还能不动声色。可是当布莱把锋芒对准他的时候,他的反应异常强烈,当天夜里就揭竿而起了。追随他的人主要是水兵。他们在军舰上过着非人的生活。如果他们回到祖国后就能快乐和自由,那么他们咬一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是在祖国海岸上等待他们的不是当乞丐,就是再次被强征入伍的命运,永无出头之日。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些水兵在塔希提岛上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们被岛民视作嘉宾,以礼相待,破天荒地体会到人的尊严和幸福。因而在扬帆回国途中再次受到非人待遇时,其忿懑之情可以想见。一旦有人挑头,势必一呼百应,铤而走险了。 作者多次强调了克里斯琴容易动怒的性格,把他领头暴动的行为描述为一时冲动。因而在暴动发生以后,他的一生都是在悔恨中度过,悔恨自己在水兵们没有充分领悟到暴动的严重后果之前就领着他们造反,因而觉得自己有负于大家;悔恨他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让十八个无辜的人跟着布莱离开大船,走上死路;悔恨自己的名字遭到祖国同胞的唾骂,等等。读者将看到,这种悔恨的心情如何驱使他作出错误的决策,以致葬送了他自己和许多人的性命。克里斯琴在暴动发生后,一直沉溺于个人的幸福之中,满足于皮特克恩岛上表面的平静。实际上,岛上已出现了剥削和压迫,出现了种族歧视和危机四伏的局面,但他还蒙在鼓中或者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终于酿成了灾难。因此,尽管克里斯琴具有一定的才能和魄力,具有一定程度的民主思想,但他归根究底还是软弱的,他的希望终于破灭。这就使“本特”号历史的悲剧气氛更加显得浓厚。 在次要人物方面,作者也各赋于鲜明的性格。像木匠珀塞尔、酒鬼麦考伊、品德和体魄犹如野兽的昆特尔等都栩栩如生。更突出的是:第三部书中出现的十二位波利尼西亚姑娘。她们年龄相仿,习惯相同,但却各具个性。迈蜜蒂的深沉,莫爱图阿的骄矜,娜奈的怯懦,普鲁登丝的放荡,赫蒂娅的野性,苏珊娜的软弱,玛丽的无能,詹妮的坚强,鲍哈蒂的温柔,塔乌露阿的睿智,法丝托的善良,萨拉的顺从,个个都跃然纸上。可见作者的艺术功力。 由于作者严格遵循史实,多处引用原始材料,更由于作者十分熟悉海上生活以及南太平洋土著的语言习俗、生活环境和心理素质,因此写得真切动人。书中涉及的范围也很广,诸如海洋学、地理学、航海学、社会学、民族学、语言学、法律学等都有关联,可以看出作者在这些方面的底子很厚。正因如此,它给人以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具有极大的艺术魅力。 一九八二年二月于北京
《叛舰喋血》揭开了这一悲壮的历史画卷。英国装甲运输舰“本特”号开往南太平洋,任务是从塔希提岛采集面包果树苗运往西印度群岛。回国途中,大副克里斯琴因不堪舰长布莱的残暴和压迫而率众暴动。舰长等十九人被逐出大船,在海上漂流,似乎必死无疑。“本特”号返回塔希提。一部分叛乱分子跟随克里斯琴,带着许多男女土著,驾驶着“本特”号乘风远扬,不知所终。其余的人留在岛上,各自找到美丽的情侣。塔希提的异国风光犹如天堂。可惜好景不长,英舰“潘多拉”号突然出现岸边,把留在岛上的“本特”号船员一网打尽。军事法庭和死刑的判决,正等着他们……。 整个故事是以一个虚拟的人物——海军见习军官罗杰·拜厄姆作为第一人称来叙述的,并以他代替了实际生活中的见习军官彼得·黑乌德。两者的经历基本相同,但在小说家的笔下,又不完全相同。
第一章 布莱上尉第二章 海上的刑律第三章 出海第四章 暴虐第五章 塔希提第六章 印第安人家第七章 克里斯琴与布莱第八章 扬帆归去第九章 叛乱第十章 弗莱彻·克里斯琴第十一章 别了,“本特”号第十二章 特海妮第十三章 帕皮里的月亮第十四章 “潘多拉”号第十五章 汉密尔顿医生第十六章 后甲板室第十七章 搜寻“本特”号第十八章 “潘多拉”号遇难第十九章 身心交瘁第二十章 约瑟夫·班克斯爵士第二十一章 英舰“公爵”号第二十二章 公诉第二十三章 答辩第二十四章 死刑第二十五章 廷克勒第二十六章 威西考姆比第二十七章 尾声
英国人常因满足现状而受异邦非议,然而事情偏偏如此,我们爱英国就是爱那些变化最微的自然景色和风土人情。在我降生的这个西部地区,人们不擅辞令,思想保守,不愿进行任何变革——这与他乡人相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家邻居的房屋、佃户的农舍以及那些来往于布里斯托尔海峡之间的渔船,一一都保持着上古时代的模样。像我这样一个有四十载航海生涯的七十三岁的老人,难免对其年轻时代的境遇怀有绵绵眷恋,并因它没有时过境迁而感快慰。 撇开那些设计并制造船只的人不谈,最保守的就要数那些驶船出海的人了。其实海上的风暴并不像那些在陆地上生活的人所想象的那么多,所以海员的生活主要就是在一定的时间里以一定的姿态日复一日地干一定的活儿。四十年的这种生活使我养成了一种机械行事的习惯,而且我几乎是在违背自己的心愿,继续这样机械地消度着余生。我说不出自己为什么每天早晨在七点钟就起床,然而一到这个时辰我却非要起身穿衣不可。即使我十点钟没有吩咐给我套马到瓦奇特去接邮差,我所订阅的《泰晤士报》也会按时送到我手上,然而我积习太深,总感不能自已。事情无独有偶,我的女管家老撒克也是个墨守成规的人,正因如此,她干起家务来总是轻松利落,井井有条。她不愿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退休这两个字眼,虽然她年事巳高,现在该快八十了吧,但她的步履轻盈如故,一对黑眼睛褶褶有光,似乎宿怨犹存。我很乐意跟她在一起叙谈我母亲在世时的岁月。然而每当我想与她深谈,她马上就跟我以主仆相见起来。都是行将就木的人了,何苦再分什么主仆尊卑呢!我现在已举目无亲;撒克一死,我就彻底地孑然独处了。 拜厄姆家族的七代人一直生息在威西考姆比。五百多年来,这个家族在关托科丘陵地带遐迩闻名,我是这个家族的最末一代。说来也怪,在我死后,我们家族的最后一点遗血就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印第安女人的脉管里流淌了。 如果一个人靠回首往事而生活,那么,他的生涯实际上已经终结了。十五年前我从英国皇家海军退役以后,我的生活也就失去了目的。眼前的一切都如同烟云。我不无遗憾地发现,对未来的憧憬既不能给自己带来欣喜,也不能使我忧虑,然而经历了四十年海上漂泊,以及同丹麦、荷兰和法国进行的多年战争以后,我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甚至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自由自在地回忆这些往事更加令人高兴的了。 我的书房位于威西考姆比北侧,从那儿可以凭高眺远。高大的窗户对着布里斯托尔海峡和远处那片绿茵茵的威尔士海岸,昔日这里一直是那些旅行船只起航的地方。一七八七年我作为一名见习军官,开始了航海生涯,从那以后记下的航海日记现在都存放在靠近我座椅旁的樟木箱里。只要随手拿起其中一扎,我就能再度闻到战争的硝烟;感受那北海的寒风所带来的刺骨的冻雨;领略那南半球的热带夜晚的静谧美景。 夜幕降临,当一个老人的日间琐事都已干完,当我默默地独自用毕晚餐时,我记起了一件趣事:有一个人来到伦敦后的当天晚上足足用了半个钟头来决定上哪家戏院消遣。如今我回首往事时也是如此,我回忆什么呢?难道还要再去经历那些过去了的战斗么?坎培当、哥本哈根、特拉法尔加——这些地名犹如巨炮轰鸣在我的记忆中隆隆作响。尽管如此,我还是越来越经常地打开航海日记,一页页地往后翻阅、翻阅到我当见习军官时的一本破旧不堪并沾满污渍的航海日志。这上面记载着我这辈子亟欲忘却而又难于忘却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在皇家海军的编年史里并不起眼,甚至在历史学家看来,只是桩不足挂齿的区区小事,然而它却是我全部生涯中最为奇特、最为生动、最充满悲剧色彩的一段经历。 长久以来,我一直想仿效其他退役军官,在有生之年利用些闲暇时间,借着航海日记,详尽无遗地记述下我航海生涯中遇到的种种人物。但这个决心是昨晚才下的。我首航的那艘船——“本特”号以及发生在该船上的叛乱;我长期客居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的生活;我被戴上手铐脚镣,押送回国以及后来军事法庭判处我死刑的情景,都要一一记叙下来。在这传奇般的事件里,弗莱彻·克里斯琴和威廉·布莱,这两个坚强刚毅而又不可思议的人物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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