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上的较量
2009-9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刘先平 著,李珍英 摄
196
叽里咕,叽里咕 ——童年片断 我的童年应到故乡的沙滩、草滩、芦苇丛中去寻找。 我的故乡是巢湖北岸的一个小村,在长临河镇西,叫西边湖村。家门一开,湖面上浩渺的滔天波浪、蓝天上悠悠的白云、姥山岛上雄伟的宝塔以及浮在湖中的孤山都会映入眼帘。 村里的乡亲们多以种菜为生,偶尔也会通过打鱼捕虾来补贴家用。旧社会的苦难、父亲的早逝以及连年的水灾,使我的童年生活充满了不幸。然而在那里,还有着另一个世界,一个带给我欢乐、也引导我开始思索的世界。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夏天是被南风吹来的。风卷着堆雪般的浪涛,日日夜夜地轰鸣着。人还末走到湖边,飞溅的水花已像蒙蒙的细雨一样洒来,惬意极了。 波峰浪谷也是我们嬉戏的运动场。敢于跳浪,是会令同伴竖起大拇指的。当山岳般的波浪压来时,我们都纵身跳起,探身波峰,再稳稳地落到浪谷。这是一件多么冒险而又舒心的事!说是冒险,一点儿也不夸张,因为从波峰落下时,身子要稳稳当当的,否则,如果脚一歪,细沙一抽,整个人就会跌入水中,被大浪卷走!不过,凡是玩过跳浪的人都不怕晕船,都敢于在狂风巨浪来临时驾着一叶小舟出湖! 细软的金色沙滩,简直是我们这帮孩子的魔毯。我们不仅可以在沙滩上寻找甲鱼-上岸的踪迹,从沙堆中捉住它们,还可以展开一切稚嫩的想象,用沙砌起城堡、亭台楼阁,开掘河流,布防攻战。等到大浪来抹平一切,我们也累了,随身一歪就躺到沙滩上。看着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中悠悠地飘动,我仿佛感到了母亲的爱抚,听到了外祖母推着摇篮时的低吟。 我对于建筑和雕塑的最原始的印象,大概就是从沙滩上得来的。我从中体会到了创造的快乐! 冬天,湖水退去,裸露出来的褐色湖滩便成了大雁的居留地。翌年,经过几场软软的风、细细的雨,蓼叶吐红,柳条发青,芦笋冒尖儿,平展的湖滩上又铺了层茵茵绿草。悠然自得的放牛伢子骑着牛来了,扎着红头绳的小丫头挥着竹竿把鹅群赶来了……湖滩就成了别具情调的牧场,也成了我们这帮孩子的乐园!我们在这里捉蟋蟀、挖茅根、拔茅翎、闯关、打仗……对我们最有诱惑力的是找云雀的窝。云雀二边婉转地叫着,一边打着旋往天上飞。这时,我们总会拍着小手,和着它的叫声,唱道: 叽里咕,叽里咕, 我在烟囱理个窝, 大姐烧火燎了我。 叽里咕,叽里咕, 我在芦柴缝理个窝, 只怕大风刮翻窝。 叽里咕,叽里咕, 我在树洞理个窝, 又被蛤蟆占了窝。 叽里咕,叽里咕, 只好在草窠理个窝, 担心害怕放牛哥。 叽里咕,叽里咕, …… 我们那一双双小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目光紧紧追着那飞旋的云雀。等到它变成一个小黑点儿,我们的脖子就酸得撑不住了,眼睛也涩得难受极了。然后,一个恍惚,那小黑点儿消失了,只有云雀的叫声还在湛蓝的天空中,犹如轻梦一般飘荡着。 不久,那银铃般的叫声像是融入了云霄,我们只能听到风拂过湖面时的低语。突然,从蓝天白云中掉下一个黑点儿,愈来愈大——啊,是那美丽的云雀!是它唱累了,还是那悠悠的白云散了?眼看它就要砸到地上……就在我们为它的命运担忧得心都要蹦出来的时候,云雀却一下子张开翅膀,掠过柳梢、芦尖儿,贴着低低的青草,消失在绿茵中。我们像是被湖滩弹了起来似的,立即向云雀跌落的地方跑去,想在那里找到云雀的窝。可哪里有什么云雀窝?就连云雀也不见了,难道它钻进了土里?抑或是它仍然留在茫茫的天际,而跌落的只是它的影子? 这个美丽而又神出鬼没的精灵,不知牵动了我多少情思!直到我四十来岁的时候,见到一位在内蒙古草原上捕鸟的人,才解开了在我脑海中存留了几十年的谜。他告诉我,找云雀窝,应是“看起不看落”。也就是说,人们在云雀起飞处的附近才能找到它的窝,而当云雀要降落时,它便会制造种种假象,迷惑对它心怀叵测的敌人…… 这或许就是吸引我观察鸟类的原因吧。 只要是闷热的夜晚,我总会死乞白赖地要跟随隔壁的大爷去“罩生”。 浅浅的湖滩是鱼的产卵场。当夜幕降临时,在湖滩的粼粼波光中,鱼群来了。鲫鱼一路噼里啪啦地撒着欢儿,而鲤鱼则沉稳得多,只是冷不丁地打了个响响的水花。最有趣的是胡子鲇,别看它平时张着大嘴专吃小鱼,这时却温顺极了。它翻转过来,将蛋青色的肚皮露出水面,摇摇晃晃的。 我帮大爷提着马灯,他则提着篾罩,在刚刚没过脚面的水里追着鱼群。我们有时一罩能罩住四五条胡子鲇。有一天,天太黑了,还飘着蒙蒙的细雨,大爷不想带我去,就给我讲了很多“鬼打墙”的故事,以及他能想得起来、编得出来的关于湖滩的恐怖的故事。于是我犹豫了,畏惧了。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大爷用绳子拖回了一条20多斤的大青鱼,当他叙说着如何和大青鱼搏斗了几小时,终于罩住它的时候,我懊恼极了——真后悔没有亲眼看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机会看到那样壮观的场面,只能将它作为永远的向往和懊悔留在心里。 这个充满生机、熙熙攘攘的湖边世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播撒了无比深厚的爱的种子。此后,我常常去崇山峻岭、大漠戈壁、雪峰冰川以及江河湖海,寻找生出的绿叶、开出的紫色小花、飞出的鸟群、起航的白帆以及五光十色的幻想。 或许这就是我在写作时,为何笔端常常含有对故乡的深情以及希望寻找童稚的原因……
鸟战风云,黑卷尾怎样打赢护子保卫战? 殊死搏斗,两只鹿角为何难解难分? 是谁在天山腹地上演《天鹅湖》? 挫败负伤的海雕为何依然坚持艰难的行猎? 大漢上的胡杨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危机?
刘先平:
他曾经两次走进帕米尔高原
他曾经三次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
他柠经四次探险怒江大峡谷
他曾经五上青藏高原
他三十多年致力于大自然文学创作
他的作品九次荣获国家级奖项
他被誉为“我国现代意义大自然文学的开拓者”
他被推选为2010年国际安徒生奖候选人
他就是“人个子探险家”——刘先平
刘先平,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委员,安徽省人民政府参事。三十多年来跋涉于大自然中,致力于大自然文学创作,已出版四十多部作品,共荣获国家级奖项九次: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等。被国际儿童读物联盟列为国际安徒生奖候选人。2010年,安徽省人民政府批准建立并授牌“刘先平大自然文学工作室”。
鸟战风云录燕喃空谷鹿角上的较量 ——坡鹿的故事放歌天鹅湖 ——天鹅的故乡 风城电场 沙暴袭来 铁门关话史 达坂防雪 巩乃斯山谷云杉 相依相伴 富饶的甘泉 天鹅湖抒情 麝鼠城堡 土尔扈特人和天鹅 天鹅产珍珠 琵琶古曲 呼唤 天山展秀丽死海求生 ——救救胡杨林 沙漠公路的起点 死亡之海中的河流 胡杨厄运 原始胡杨林 追踪马鹿 变叶杨的特异功能 胡杨三千岁 沙漠吞食绿洲 救救胡杨林 海雕行猎
无论在天南海北,只要有机会,我总是在寻找白腰雨燕的踪迹,希冀能觅到它的巢。虽然科学家的发现已使我知道谁是燕窝的真正创造者,但民间流传的神话、志书上相关的记载和药农们的谈话,都表明了除海南岛的金丝燕之外,深山大岭中还存在着由另一种燕创造的燕窝。这种燕窝存在我心里多年,像谜一样,散发着五光十色的诱惑。 对拨开迷雾的渴望,并非科学家才有。 我在黑龙江的桃山、中原的郑州和大别山、川藏边境、云南,都曾久久地注视过雨燕的矫捷的身影。 但我一直没有找到它们创造生命的摇篮。鸟类的巢,不仅是遮风避雨的居家,还是迎接幸福、诞生新的生命、创造未来的起点。 1986年5月,我再次登上黄山。 从新路登天都峰,时而得弯腰,时而要手脚并用,时而又豁然开朗。妙就妙在一段险路之后,必然有奇松撑开绿伞,罩起一块悬空的巨石,请你小憩,请你领略大自然的赏赐。天都峰在望时,前方隔峡的整个山巅,竟是一块半圆形的大石,其重不知有几千万吨。神就神在仅有一棵短小的奇松,傲然屹立其上,燃烧着生命的火炬。有人称那块大石为“孔雀开屏”,我却说它是“仙桃石”。同伴们眺望着仙桃石,都惊叹大自然的造化。 突然,几道瞬息即逝的飞影,像网一样,兜住了我的心。是的,那千真万确是白腰雨燕的飞影。它那有特殊韵律的轨迹,是我熟悉的,是能顷刻激起我的冲动的。然而,在这险峻的山道上,我怎能去追踪、去寻觅?只好将满腔的惆怅,留给飘忽的白云。 傍晚,夕阳还在天都峰西侧徘徊,空空的山谷已冥冥青青。我坐在玉屏楼的迎客松前,突然看到了冥青的山谷中闪出了几点白花……山谷好似陡然化成无际的夜海,那几点白花就是波的粼光、浪的溅花……不,那是白腰雨燕缠腰的白带子。白腰雨燕在作今天的最后飞行,在写今天的最后一行诗…… 我还不知道,这几点白花已预告了将有好运等着我。这时的我只是沉浸在无边的想象中,想象着那最后一行诗…… 这天,队伍下玉屏去西海了。队伍中的成员多是第一次登黄山,不久之后,大家就显出了疲态,行动缓慢。到达谷底再爬莲花峰石级时,大家时不时地就要停下休息。快到山脊时,大家坐在石级上,让如牛的喘息慢慢平复。 这时,一阵慈祥的呢喃飘入耳内。我正要抬头寻找时,又被几声奶声奶气的娇啼所吸引。我尽量克制住怦怦跳动的心,告诉自己要沉着,沉着…… 四五只白腰雨燕,扑扇着黑褐色的翅膀,争着挤到石壁凹处。此处的石壁已和雄浑的前山大不相同。这里的石壁都是直线条的,几乎全是垂直的,俨然斧砍刀削一般。那凹处,像被突然成直角地向里削掉一块,上面有一块崖石悬着。一只燕头白颏,正从悬着的崖石底伸出,迎接着簇拥飞来的雨燕。 夕阳还被天都峰留在那边,此时只有一抹阳光越过头顶,射向莲花峰。映入我眼帘的是白腰雨燕那长而尖的翼闪耀着灰蓝色的光,还有它那精悍的身材。 我双眼紧紧地盯住崖石底,连眨也不敢眨一下,只希望夕阳慢点儿西下,将阳光留住。小精灵们还在欢快地絮语着,声音亲切而又温暖……可它们是怎样商量、安排、飞去飞回,我都没有办法观察到。我只能紧紧地盯着那里,像是那里藏着一个宝物,我生怕它会在瞬间消失…… 啊!阳光,我感谢你!我看到了一个扁圆的窝紧紧地贴着崖石的底部。窝的外壳粗糙,隐隐露出草茎、苔藓和树叶,但没有如家燕垒巢衔泥那样的痕迹。窝隐藏得很巧妙,若不是一只雨燕从中飞出,我还真难以发现这个窝。它非常精巧,窝口呈新月形,崖石还为它挡风遮雨。是的,我终于看见了在我心里存在多年的、谜一般的燕窝。谜就是这样自然而又机缘巧合地解开了。一时间,我心里又感到似乎缺点儿什么。是什么?我说不清。 根据老中医、中药工的叙说,这种燕窝被采下后,经过多次水蒸、清除杂质后,也是质地优良的燕窝。它和金丝燕的燕窝是不同的,也没那么名贵。这种燕窝被称为龙牙燕窝,是白腰雨燕用口涎将草和树叶粘在一起而制成的。 我不是从事动物学研究的,当然也就没有必要非去采摘那个燕窝来作为研究的标本;更不会为攫取珍品而产生邪念。但我想将它的形象留下,将相片送给曾一道参加考察的鸟类学家。 可惜我的照相机只是一部没有变焦镜头的傻瓜相机。我与燕窝的直线距离有十多米,想清晰地拍下燕窝,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倒是希望将那片环境拍下来,将白腰雨燕留在相片上也行。于是我将相机对准那块崖石,等待着雨燕的到来。 刚才白腰雨燕还在窝边熙熙攘攘,可现在,它们却像知道有人要拍照,竟然只在山谷中如箭飞蹿,就是不肯来到窝边……我正等得着急时,它们却善解人意地飞来了。两只雨燕一同飞来,窝里的乳燕立即伸头迎接。此刻似乎那呢喃之声已不存在,我的取景框中只有耀眼翻飞的白花、长而尖的飞翼、扁圆的窝、新月形的窝口……我拍了一张又一张。 几天后,胶卷冲洗出来了。我满怀希望的心却陷入了无底的黑洞……这个鬼相机拍下的竟是一片漆黑。不知道它的哪个零件坏了,整整两卷胶片全都毁了! 我忍不住大声怒骂,骂那海外奸商!因为这些胶片中,还有很多珍贵的、难得的镜头,无论何时看到,当初发现的喜悦、思索以及无穷的回味都会一起涌上心头……可现在,一切美好的见证,都成了愤怒和怨恨…… 或许是黄山在召唤,是白腰雨燕这个精灵在召唤,召唤我再次到云海奇松中漫游! 那天,乳燕娇憨的呢喃、亲燕慈祥的呢喃,伴着我一路到达西海。西海以奇峰著称,大峡谷在危峰中赫然出世。谷深,谷幽,谷回,谷秀,不管站在哪个角度看,你都能饱览一幅幅凝重、奇绝、逸秀的画卷。或许只有领略了这些直线条的奇峰峭崖的神韵,你才能欣赏新安画派的墨宝。在这样的地理环境,相信我一定能见到白腰雨燕。 果然,双龙松下奇峰探首的山谷中,白腰雨燕将绿茵茵的山峰任意裁剪。它们成群结队,忽而直冲霄汉,忽而斜掠浮云,忽而横切细雨……我居高临下,感觉这些雨燕似乎就在身边,原来它们全都张着阔阔的嘴巴——兜捕昆虫。 约十多分钟后,十几只雨燕闪着白光,往石壁的凹处飞去。那凹处好像是一个挺深的洞,而后又有十多只飞进,山谷中回荡着它们嘈杂而又动听的呜叫……不一会儿,它们又纷纷飞出,再张开大口…… 还有几只黄嘴的乳燕,站在对面突出的山崖上,像是专门为证实我的猜想……是的,这次能如此幸运地看到白腰雨燕的窝,是因为时间巧合。眼下正是亲燕哺雏育幼的繁忙期,一些早育的燕已开始离巢,慢慢地锻炼翅膀,准备成长为蓝天的主人。而前几次来黄山,非早即迟。早了,亲燕正孵蛋;晚了,乳燕都已长大,雨燕也就弃窝而去。 动物学家研究发现,白腰雨燕以昆虫为食。它虽然身材较小,却有张阔阔的嘴巴。凭借勇猛的飞行,白腰雨燕每小时能兜捕到近四百只的昆虫,每天能捕七八千只昆虫。仅仅是育雏期间,它的捕虫数就高达二三十万只!
《大自然探奇系列:鹿角上的较量》为“大自然探奇系列”之一,是继“我的山野朋友系列”之后推出的又一套刘先平大自然文学书系,是作者在大自然中跋涉三十年留下的珍贵笔墨,辑录了作者多年来探险生活的奇闻奇遇。讲述了大自然千姿百态的生命,内容多为纪实小短篇,侧重真实性、报导性和瞬间的感悟。
不是很喜欢书的盘版。内容没看,应该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