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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三郎口述自传

(日)大江健三郎,(日)尾崎真理子(整理) 新世界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04  

出版社:

新世界出版社  

作者:

(日)大江健三郎,(日)尾崎真理子(整理)  

页数:

281  

译者:

许金龙  

Tag标签:

无  

前言

  以蓄满泪水的双眼为耳  铁凝  喜爱一个作家的作品,是不能不读他的自传的。每当我读过那些大家的自传后,就如同跟随着他们的人生重新跋涉了一遍,接着很可能再去重读他们的小说或诗。于是一种崭新的享受开始了,在这崭新阅读的途中,总会有新的美景突现,遥远而又亲近,陌生而又熟稔——是因为你了解并理解着他们作品之外的奇异人生所致吧。读许金龙先生最新译作《大江健三郎口述自传》,即是这样的心情。  这是一部以对话形式展开的作家自传,大江健三郎面对采访者,坦然尽述50年作家生涯。他的讲述缜密而细腻,深邃而质朴。你甚至能够听得见他平缓却并不滞重的语调,这使我不断想起和大江健三郎先生两次印象深刻的见面。  第一次是在2000年初秋,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为应邀来访的大江先生举办作品研讨会,我和数位作家同行被邀请参会。那时我刚从俄罗斯旅行回来,旅途中阅读的惟一一本小说即是大江先生的《燃烧的绿树》。还记得那天研讨会的气氛庄重、朴素,热烈。大江先生身着典雅、内敛的黑色正装,安静地坐在那里,倾听中国同行对他作品的评价,神情专注而谦逊,还有些许拘谨。当时,正是这些许的拘谨打动了我,我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位真正的文学大师不事表演的心灵本色。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有,大江先生婉拒研讨会设午宴,他建议与会者以盒饭为午餐,说这样既简朴又节约时间。于是我们每人都拿到了一个盒饭。写作几十年,我也算参加过一些研讨会,似乎极少经历过盒饭午餐。  第二次和大江先生见面是2006年10月,我应邀同中国社科院代表团一道,赴东京参加日中文化交流协会成立50周年纪念活动。在东京会馆的纪念酒会结束后,大江先生特别邀请代表团一行有半小时恳谈。那天的大江先生仍然是典雅的黑色正装,他比六年前更多了些温和,而且健谈。我们围坐在酒店一隅的一张长方桌边,细心的大江先生还专为大家叫了茶和点心。那天的恳谈,大江先生说起了少年时受母亲的影响阅读鲁迅的小说,说起对鲁迅先生的敬仰。“孔乙己”“咸亨酒店”这些名字从小他便熟知。当说到有一次母亲很自豪地告诉他,你父亲会写三种茴香豆的“茴”字时,大江先生笑起来。那一瞬间他的笑既开心又天真。他还讲起对钱钟书先生的尊敬,对莫言作品的尤其喜爱。然后大江先生把目光转向我说,“我们的两次见面,你给我的印象是年轻,勇敢。中国的女作家是不是都很勇敢呢——敢于向年长者发问。”和大江先生的年龄相比,我是年轻的。说到勇敢,我想起在六年前的那次研讨会上,会前我和一位文坛前辈的悄声对话一定让大江先生感到有趣,我惊异于他敏锐的观察力。但让我更加感动的,是大江先生对当代中国作家的美好情感和热切期望。我曾不只一次听说,大江先生会在合适的时候亲自率日本的优秀青年作家访问中国,他期待日本的青年作家和中国的青年作家在中国或日本一道旅行,能有更多时间更深入地在旅行中交流文学,畅谈人生。这样的话题使大江先生很兴奋,当谈及这些时,他一扫我在六年前见到的拘谨,他的神情呈现出年轻人的清新和热烈,原本半个小时的恳谈延长至一个小时。就在这时,我仿佛看到了眼前有一棵“燃烧的绿树”。后来,当我阅读大江先生这部自传时,那种既沉静又燃烧的感觉始终伴随着我。  这是一场阅读的盛宴。魅力来自给人的心灵以垂直打击的思想的力量,来自作家对语言和想象力不败的激情与敏感,来自作家既谦逊又自信的对文学永不满足的追问,来自作家精神深处极度绝望中的壮丽希望。生于日本四国森林的大江健三郎,通过他的文学生涯和他的鲜明人生,以穿越时空的刚健而又轻灵的笔触,以彻底的自由检讨的姿态,以对日本、对亚洲、对世界、对人类永不疲倦的严厉的审视与希冀,把他人生中明亮的忧伤,苍凉的善意、克制的温暖和文学中积极的美德呈现给读者。我从中望见了语言的森林,精神的森林,人生的森林。这森林静谧幽深,辽远阔大,丰沛、隐秘的地下水浸润其间,使森林朝气不衰;使绿树能够燃烧,而火焰却让绿树枝叶繁盛。  这是一位深度介入社会现实,奋不顾身地以生命致力于呼唤世界和平的作家,一位在小说艺术上对自己极为苛刻的、在技艺上决不退让的作家,一位用小说的方式,却把诗的沉静的又是荆棘般的锐利植入读者心中的作家。小说何以成为小说?想象力何以诞生,又究竟源自哪里?“神话素”如何在心里养育?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追逐到语言的圣性、魅惑、语言的神秘之光?何为大江小说中重要资产的构造?以及作家本人被村子和东京撕裂的人生悲欢的新奇,他的以全部作品和整个人生作赌注,追究战后五十年以来日本的虚与实的不退让之意志……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有大江先生在自述中对那些影响了他文学和人生的哲人、学者、作家的由衷敬意。他不仅坦言“作家的实际生活从古典文学里得到了鼓励和救济”,更是谦虚地把自己的长篇小说写作称为训练长篇小说的写作。当我读到大江先生40多年来,每天夜里都要为残疾儿子光裹好毛毯才人睡时,不禁生出和采访者同样的感慨:大江先生的小说是不可思议的,大江先生的人生同样不可思议。大江先生实在是拥有特殊意志的人,而赋予这特殊意志之力量的人,正是他的残疾长子——光。在日本交响乐团纪念莫扎特诞生250周年的“安魂曲”演奏会上,大江先生应邀赠诗一首:  “我无法从头再活一遍,  可是我们却能够从头再活一遍。”  也许这就是一个作家独有的对“活”和“生”的“奢侈”见解吧,这是文学和儿子光给予大江先生的悲怆而又强韧的奢侈。这时我还听见了大江先生在他的小说中,借对一位即将分娩的女性的敬慕表达出的对人类未来的新期待:“我以蓄满泪水的双眼为耳,倾听那里正无言讲述着的内容,倾听着用既非英语亦非日语,大概是为‘新地球’而准备的那种宇宙语言朗诵的叶芝的那些诗行……我感觉你将产下比最新之人更新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新的人。”在此,我不能不把这些句子看作是对未来无限明丽而又昂扬的祝福,是文学新景象和伦理想象力的新憧憬。  此刻我也正以蓄满泪水的双眼为耳,倾听大江先生的自述。当我在大江先生的书中看见森林和绿树之后,更知晓了倾听的要紧。仅有“看见”是不够的,你必须有能力倾听才有可能抵达一座森林隐秘的深部。  大江先生在自述中言及少年时,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天,他被赋予一种特别的身份:那时村里正流行踩高跷,他被优先请去踩高跷。那是一副非常高的高跷,踩在上面能看到家里二楼的窗子。人在高跷上那突然变形的行走,突然视野的开阔,村子里的景观突然的变样,使敏感的少年大江突然获得了一种奇异的高度。  此时我仿佛看见少年的大江有些别扭地踩在高跷上,孤独,倔强,紧张,勇敢。他起步并受惠于森林,而最终,他站在了森林之上。  那其实是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大江先生以他创造的文学的和精神的高度,以他无可比拟的厚度和重量荣耀了日本现代文学,使之呈现出崭新的面貌。同时他的形象已经超越了他的民族,成为整个人类文化财富的一部分。而时光的流逝,将使大江健三郎文学的内在价值和他对社会发言的历史意义得到愈加丰满的凸显。  2008.1.28

内容概要

  诺贝尔文学奖大师大江健三郎先生是一位非常富有魅力的叙述者。《大江健三郎口述自传》以对话形式回顾了他自己生活过来的这七十年,回顾从二十二岁开始写小说以来将近五十年的文学生涯。他也是想借助这个机会让专事小说写作的自己尝试着畅所欲言。书中最后提出106个疑问,先生的回答更让我们透彻的了解这位大师级的作家。

作者简介

  大江健三郎,日本著名小说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1935年出生于日本四国地区一个被森林围拥的小山村,少年时代在母亲影响下对鲁迅开始了此后不曾间断的阅读,大学时代在渡边一夫教授的引领下沐浴了欧洲人文主义的光芒,并由此走上了创作道路。1960年对中国进行的第一次访问,使得“农村包围城市”与文化人类学的边缘和中心之概念结合起来,最终演化为《万延元年的Footbabll》、《同时代的游戏》等诸多作品中的根据地/乌托邦。  1994年以《个人的体验》和《万元延年的Football》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大江健三郎更强烈地意识到作家的责任,借助《空翻》、《被偷换的孩子》、《愁容童子》、《别了,我的书!》等作品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并于《在自己的树下》、《两百年的孩子》等作品里表现了对新人、孩子和童子等未来之象征所寄予的希望……

书籍目录

《大江健三郎口述自传》第一章诗歌最初的小说作品毕业论文作家生活五十周年来临之际孩童时代发现的语言世界与伊丹十三的邂逅立志要当小说家与渡边一夫先生的交流第二章《奇妙的工作》初期短篇《呐喊声》《广岛札记》《个人的体验》获得芥川奖的时候就这样开始了小说创作对“战后派”的畏惧和不协调感“安保批判之会”和“年轻的日本之会”三岛由纪夫阅读《十七岁》后的来函一九六三年长子·光诞生《个人的体验》发行之时的评论第三章《万延元年的Football》《请亲自擦干自己眼泪之日》《洪水淹没我的灵魂》《同时代的游戏》《M/T与森林中的奇异故事》在故乡的中学里一九六0年的安保斗争现在重读《同时代的游戏》旅居墨西哥时的刺激文坛是如何看待《洪水淹没我的灵魂》的?《M/T与森林中的奇异故事》之现实性第四章《倾听“雨树”的女人们》《人生的亲戚》《寂静的生活》《治疗塔》《觉醒吧,新人啊》女性成为主角的八十年代《觉醒吧,新人啊》与威廉·布莱克《寂静的生活》的家庭像父亲这种存在第五章《致令人怀念的岁月的信》《燃烧的绿树》三部曲《空翻》一九八七年成为分水岭的年份围绕诗歌的引用和翻译所做的考察祈祷与文学主题预知变故第六章《奇怪的二人组合》三部曲《两百年的孩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夜叫做长江古义人的叙述者《两百年的孩子》之幻想虚构始自于哪里?圣性与沉静关于自杀式爆炸致年轻的小说家们大江健三郎面对106个疑问跋

章节摘录

  第一章  作家生活五十周年来临之际  现在,我已经七十一岁了。去年年初,当我刚满七十岁时曾经这样想过:自己的人生将要就此告一段落了吧?于是,就打算以七十岁为界限,认真思考人生的这最后一个阶段。  其实,这个念头也不是每天都浮现在脑海里。话虽如此,经过一年后再来回顾这个问题,就发现从七十岁到七十一岁这一年间,无论肉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发生了一些变化。直截了当地说,就是真切感觉到“已是老人了”这个事实。由于这个缘故,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回顾自己生活过来的这七十年,回顾从二十二岁开始写小说以来将近五十年的文学生涯的好机会。  ——请您给予关照!我认为大江先生对于谈话的态度,迄今一直都是非常慎重的。您在讲演前会把一切都写在稿纸上,还要在此基础之上反复推敲。即便参加对谈或出席座谈会,在整理成文字并付印之前,您也会认真地予以审校。由于您如此维护着口述语言中与书写语言所不同的异质意义上的严谨,我们不会随意性地提出问题,会在仔细研读年谱和作品后列出问题。我们来到这里,也期待在您的话语中尽可能多地出现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情节。我们还要在现场即时拍摄影像资料,将其作为整个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使其发挥效果。  我好像也有一些出乎意料的发现。无论小说还是随笔,在我反复修改此前已经写好的作品的过程中,其内容也好文体也罢,都会逐渐成型,这已经成了我的“小说家的习惯”。对此,我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借助这个机会让专事小说写作的自己尝试着畅所欲言。如此一来,我的弱点,我那些总也不成熟的处所,也将会随之显现出来吧。由于这次谈话与影像拍摄同步进行,也就是说,不好作任何改写,因此我的意识难以充分控制的另一个“自我“该不会也出来吧……即便如此,我毕竟已是七十来岁了,长年以来接受采访的训练已经非常充分,显然到了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把自己的意见归纳过后再开口说话的时候。我自己也有一种期待——即便面对我人生中的、大致确定了的结论,也能够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孩童时代发现的语言世界  在大学里,我刚进入法国文学专业,就学习了口语体语言、叙述体语言以及文章体语言在法语中的差异,了解到在我出生前后,也就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开始活跃起来的作家之中,有一位叫做路易-费迪南·塞利纳的作家,他把与口语体语言相近的文体带进了法国文学的世界。就日语的文字表述形式来说,指的是众所周知的省略断句法,即省略号……可是,那种只要不切断语句,文章就能够以一直接续的形式持续下去,创造了那种近似于口语的文章的人,就是刚才说到的塞利纳。  当时,我所想到的是以下这些内容:说到日语,口语体语言与书写体语言的差异并不是很大不是吗?在我国,明治时代出现的言文一致文体,也就是将书写体语言与口语体语言合而为一的那种文体,不是一直延续到当代文学吗?我还回想起,在养育了我的那座靠近四国山脉中央部的小村子——爱媛县喜多郡大濑村(现在叫内子町大濑)里,身为孩童的我感觉到存在着两种语言。其一是每天说话的语言,在我的印象中,这种语言是作为那些没有权利的弱势者的语言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些被村里的大人用于回答权势者问话的语言,确实有一种卑屈的感觉,无力顾及自己的伦理观。尽管我还是孩子,却也意识到,在生活中使用这种语言的人是无法进步的。  那时还处于战争时期。我家从上代传下来的行业,是把作为纸币原材料的黄瑞香那种植物的纤维进行精制并交送内阁印刷局。为了把这些原材料交送出去,需要将其做成具有一定重量和体积的捆包。我父亲为此设法制作了一台设备,用那台设备捆包,有关方面决定将其作为爱媛县“大后方”民间产业的一个小小实例进行展示。县政府的知事便来视察了,他的部下命令我父亲用那台设备演示捆包过程。在实际工作时,那台设备需要两个人从两侧保持压力的平衡,可当时正处于战争时期,家里从事体力劳动的人都被征集走了,只留下父亲一人在家,父亲就表示“无法操作”。同知事一起来的警察署长却用“你这家伙,给我演示!”或是“给我演示!”这样的语言命令父亲。我知道父亲是在赌气了,他站了起来,在设备两侧往返来回地走动,开始设法操作那设备……这件事给我留下了非常强烈的印象,意识到在口语体语言中,存在着拥有这种权利的人用于强制别人的语言,以及弱势者无力反抗的语言,我的父亲就属于那种无力反抗的人。  说到弱势者的语言,记得当我母亲问及“这件事怎么样呀?”时,对方就会答以“还行,只是……”然后便不再答理。“还行,只是“这句话语中有两个意思,在说了”那件事还行”之后,如果再缀上“只是”以进行强调,那就有了“还行,只是也还有问题”这种保留性语义,其中便包含了否定的意思,我也就无从知道母亲的判断了。这就是村子里常见的口语体语言。那时我就在想,用这样的语言交谈可不行。  ——细说起来,对于大江先生而言,所谓“物语”,据说您在老家主屋后的独间里,让祖母和母亲用唱歌一般的冷静语调讲述的“奥福“传说,是您最初听说的故事吧。您在《我这个小说家的历程》中是这么写的。  是的。而且,那个“物语”的讲述方式之所以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是因为平常使用那种暧昧的口语体语言的母亲和祖母,此时却在用另一种全然不同的讲话口吻为我讲述村子里的传承故事,有关村里小小历史的故事。于是,讲述那些故事时的说话口吻,当然也有让听者产生兴趣的用意,使得话语显得非常清晰,与平常讲述事实以及信息时完全不同,是在有意识地对内容进行编排。作为听众,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存在着像这样讲述物语的口语体语言以及日常会话的口语体语言,而最为重要的,是有意识地注意到叙说方式,并用那种经过选择的叙说方式来讲述已经被说过很多遍的事物,这就是讲述物语故事的方法吧。因此,我决定完整记下母亲和祖母所说的那些话语,还曾记录在了纸面上。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该漏听并应该记录下来的话语……早在您还幼小的时候,您就自觉到了这一切。那个“奥福”物语故事,当然也是极为有趣,非同寻常。据说您每当倾听这个故事时,心口就扑通扑通地跳。由于听到的只是一个个断片,便反而刺激了您的想象。  是啊,都是故事的一个个断片。祖母讲述的话语呀,如果按照歌剧来说的话,那就是剧中最精彩的那部分演出,所说的全都是非常有趣的场面。再继续听下去的话,就会发现其中有一个很大的主轴。而形成那根大轴的主流,则是我们那地方于江户时代后半期曾两度发生的暴动,也就是“内子骚动”(1750)和“奥福骚动”(1866)。尤其是第一场暴动,竟成为一切故事的背景。在庞大的奥福暴动物语故事中,祖母将所有细小的有趣场面全都统一起来了。  奥福是农民暴动的领导者,他试图颠覆官方的整个权力体系,针对诸如刚才说到的,其权力乃至我们村子的那些权势者。说是先将村里的穷苦人组织起来凝为强大的力量,然后开进下游的镇子里去,再把那里的人们也团结到自己这一方来,以便凝聚成更为强大的力量。那场暴动的领导者奥福,尽管遭到了滑稽的失败,却仍不失为一个富有魅力的人。我就在不断思考奥福这个人的人格的过程中,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奥福”就是其后在《同时代的游戏》和《M/T与森林中的奇异故事》等作品中,经过种种变形之后存在于其中的那个人物吧。在大江家,家长为孩子讲述物语故事以及孩子倾听那些传说,应该是作为生活的组成部分而进行的,不过,据说曾是士族的大江家祖先,您都听说了哪些内容?  我从祖母那里只听说,曾祖父曾在下游的大洲藩教过学。他处于汉学者的最基层,值得一提的是,他好像属于伊藤仁斋的谱系,因为父亲也很珍惜《论语古义》以及《孟子古义》等书。我也不由得喜欢上了“古义”这个词汇,此后便有了《奇怪的二人组合》这三部曲中的Kogi,也就是古义这么一个与身为作者的我多有重复的人物的名字。  ——另一方面,大江少年无意间注意到柿树枝头闪烁着光亮的水滴,“受到了使得自己的生活方式足以发生巨大变化的影响。”也就是说,“显然,我借助那微微颤动着的柿树叶片,发现了围拥着峡谷的那座森林的整体状态。如果我总是不去细加观察的话,这一切便不值一提,换言之,便都是一些死物。因此,我现在无法不去注视那些树木和小草。于是,作为被周围深深吸引了的心不在焉的孩子,我被国民学校的校长给盯上了,几乎每天都要遭到殴打。尽管如此,我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生活方式中的这个新习惯,及直到战后,在长时间凝视着观察雨水的水滴之后,写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首‘诗’(引自《我这个小说家的历程》)。”  这首诗就是后来广为人知的以下四行:  雨水的水滴上  映照出外面的景色  水滴之中  另有一个世界  这个用眼睛仔细观察世界的儿童大江健三郎,早在刚满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于世了……  是啊,被老师叱责是一个转机,使得我体会和觉悟到“如果不认真观看,就等于什么也没看”。这就是我自己发现的、我少年时代的智慧。此外,我还早早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要把自己看到以及想到的事物,用语言表述出来。至于写下这首“诗”的起因,我记得很清楚,刚才已经引用过了。当时我在国民学校四年级,好像发生了一连串对我非常重要的变化。  首先,我发现了何为“思考”。那时,我认为人们只要进行思考,便也能够在转瞬间作出回答,一如电子计算机那样,只要按下键钮,无论三次方程式还是其他什么问题都可以即时解答出来,我觉得这就是所谓思考,因而尊敬能够当场如此答复的人。所谓思考,就是运用像是上苍降赐的能力进行回答,可自己却是那种不慢吞吞思考便无法得出结论的无能之辈。我注意到,唯有运用语言将其一个个累积起来并使之不断清晰和加强,才是在进行思考。当时我还有另一种感觉,总觉得自己的梦想已经破灭了。  也是在那一时期,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仔细观察事物的人。那时我们曾步行一个小时左右前往海边的一个小镇,远足归来后,老师让写有关大海的作文。我是这样写的:“我为自己生活在山里而感到庆幸。假如我家在海边的话,波浪就会总在眼前滚动,涛声也将回响在耳边,那可就无法安静地生活了(笑)。“于是老师就告诉我:“对于居住在海边的那些人,你所写的这些内容是很失礼的。”他还说,“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村子并在这里生活,却觉得山村里的人粗粗拉拉、吵吵闹闹。”  我对老师的话语感到不满,回家后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气得连晚饭也没能吃下去。早晨起床后肚子早已经空空荡荡,便沿着我家屋后那个叫做弯拐河滩上的铺石小道,往下面的河滩走去,摘下柿树上已经成熟的果实吃了下去。一边吃着那柿子,我一边看着河对面的山体。四周好像并没有起风,可山林中树上的枝头却在摇摆,树梢也在摇摆。此前我认为静止不动的山林,却在如此摇曳、摆动。接着,我转而注视眼前的柿树树叶和细小的枝条,它们已经被露水打湿,而自己正映现于那露水之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我意识到此前从不曾认真观察过,也不曾仔细倾听过,却深信不疑地认为山中是寂静和静止的。  于是当时我就在想,今后要认真观察事物,也要仔细倾听声音。不久之后,便开始热心于观察外界事物,以至被大家说“只要和大江一起行走,他不一会儿就停下脚步,或是观看或是倾听,真是个滑稽的家伙”。  ——令堂亲手把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以及《尼尔斯骑鹅历险记》交给你,也是在那个时期吧?  得到那两本书,是在稍早一些时候,因此当时已经认真阅读过了。“观看”和“倾听”,是将零乱的事物连接起来,而这种连接之中,便有“物语”故事了。让我再度清晰地意识到理解了这个规律的,正是那些书,它们发挥了很大作用。  ——说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应该是一九四四年,当时正处于太平洋战争末期,而且,在您祖母于那一年去世之后,令尊不久后也突然亡故了。村子里还发了大水。那是一个现实社会在你的视野里急剧展开的时期吧?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父亲和祖母都是一九四四年死去的。我出生于一九三五年,因此,是在我九岁的时候。  当时祖母年事已高,疾病缠身。她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经常作出死去的模样,或是吓唬我们,或是逗我们发笑。后来当她真的死去时,倒也没有感受到过于强烈的冲击。  然而,父亲……在立冬前一天,孩子们转着圈用稻草扎成的棒子敲击地面,为了给他们派发赏钱,父亲一直在客厅里喝着酒,直至夜深。作为家里的孩子,我就坐在父亲的身旁。父亲平日里并不与我多说话,可那天晚上却对我讲了许多。听说,父亲当天夜晚还对母亲说起过,说是我的话语非常有趣。就在那天深夜,父亲亡故了。估计是心脏麻痹。翌日一大早,母亲就起了床,对我们说:“爸爸去世了,因此你们不能面向西方吐口水,男孩子不能站立着小便。”不久,帮助料理丧事的四邻来到家里,母亲便将父亲穿用过的西装等物品送给了那些邻居。那些换上父亲遗物以为纪念的人,便着手葬礼的准备工作。当时我在想,啊,“世界”就是这样在改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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