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悲歌-长河随笔丛书
1999-04
岳麓书社
丁帆
无
风雨豁蒙楼--读《江南悲歌》随想/徐耕白
南京城中多庙宇,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鸡鸣寺为南京首刹,慕名已久,几次到南京,都无缘拜谒,遗憾而返。岳麓书社出版一套"长河随笔",其中丁帆先生的《江南悲歌》有篇《豁蒙楼上话豁蒙》,使我神游了一番鸡鸣寺。
读丁文方知鸡鸣寺中有一"豁蒙楼",此楼颇有来历。晚清两江总督张之洞乃近代知名人物,戊戌六君子之一杨锐乃其门生。师生情谊甚笃,二人曾多次登临此处,把酒临轩,纵论天下,畅叙怀抱。六君子殉难,天下同悲,张之洞岂无感触,只是身为朝廷重臣,悲戚之情不便溢于言表。于是,张之洞在昔游之处倡建此楼,并亲题匾额"豁蒙楼"暗寄心情。张氏还有专文跋后,其中有句"忧来豁蒙蔽",尽泄张南皮之悲情。面对腐败的朝廷,无力回天;失去心爱的学生,有苦难言。重登此处,望着空旷的河山,排遣心中的块垒惶惑。害豁蒙楼位于寺中最高处,"蜿蜒的台城逶迤东去,勾勒出金陵古城的典雅历史;北望玄武湖,一番雍容端丽的景象便跃人眼帘",真是登高揽胜的佳处,楼成迄今百年间,有多少文人墨客登临此处,远眺神州,冥思遐想。其中有一人,当年意气风发,曾在此抒怀豁蒙,20年后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有点年纪的人都应知道储安平。50年代.储安平被打成大右派,随后销声匿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30年代.储安平"带着青春的朝气,踏着年轻的步履",登上豁蒙楼,"储安平上豁蒙楼来解惑了"。这位"新月派"的诗人站在豁蒙楼头又作何遐想,且看其《豁蒙楼暮色》(《新月》4卷7期)一文。丁先生称此为储氏的一篇谶文。
"村庄如瞳,树木安静,湖水没有言语。纵然有雨点在逗,但在全景上,也仅仅因此加重一点灰色,如一个年轻的新寡,在严肃的城墙下,守着静穆,不敢叹息。"这种沉闷的氛围,是显露了作者优郁的诗人性格,还是暗示了他日后蹇促的命运?"我在台城上这样闲散自在地走着,我俨然如天地万物之主,又俨然觉得天地万物间无我。既无我,也无我之叹息了吧。诗人是何等潇洒狂放,天地舍我其谁!一个胸怀天下的年轻人的胸中,跳动者的是一颗执著追求真理的心,命中注定,储安平由此踏入人生,为着执著的追求,将付出最高的代价?quot;"湖面被夕光耀得加倍平软,加倍清新,同时又加倍惨白。纵然天地立刻将成黑暗,但果能在黑暗前有这样一次美丽的夕光,则虽将陷入黑暗,似亦心甘"。真是一语成谶,储安平在20多年之后.闪现了一次"美丽的夕光",随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读到此处�诰沓ぬ尽?br>
丁帆先生在《江南悲歌》畅论了30余位江南才子。像一名医术高明的外科大夫,将他们的灵魂解剖得淋漓尽致,震憾着读者的心灵。我觉得古今的文人,可不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类:在高压下是否出卖自已的信仰和灵魂。古今的读书人都有目己的理想和抱负,书越读得多读得好的人,就越是心比天高,以大下为已任,意欲救民于水火。卷人政治的漩涡之后.这个群体就产生了裂变。一类改变初衷,虽然内心很苦,也要强作欢颜,取媚权势,以求全身,以求富贵;另一类则不知变通,在强权面前强项抗争,坚持真理,因为他们早有心理准备,只要生命有一次"美丽的夕光",哪怕陷入无边的黑暗也在所不惜。或褒或贬,他们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我在想,这两类人所受的文化熏陶并无不同,所遇的政治遭际也没有多大差异,为何反差如此之大,给后人留下巨大的思索空间呢?是否在他们的生理基因中有着两组不同的密码,导致两种迥异的秉性呢?
现代的都市文明发展到今天,战场的硝烟味、屠刀的血腥味远离了我们。我们今天无须臣服于哪个封建帝王、强权恶势,当前的宽泛的政治环境也并不阻挡人们信仰的追求,但是,你不觉得当今的社会中,有一位无形的帝王在统治和奴役着人们的精神世界吗?这就是金钱。有多少高官显爵横贪暴敛.逞欲一时,"闪现了一次美丽的夕光",最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这些显贵们当初也立下过美丽的誓言,他们只是在物欲面前改变了初衷。就是在我们普通的生活中,也有许多人患意志缺钙症,事业的蹉跎、爱情的挫折,使他们都忘记了当初的决心。难道我们不能将自己当前的环境,与储安平们所处的时代作一个类比,在人格的生死关头,坚持信仰吗?当我们走到人生的歧途,你可以犹豫、彷徨、困惑、迷茫;你如果举棋不定,不能选择前路,请你登上豁蒙楼,遥想70 年前的那位青年在此订下的终生之愿,或许你会作出人生的正确抉择。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