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量黑夜的方式
2010年07月01日
九歌
馮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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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 散文的溫度 人生在提倡「與時俱進」,其實人生妙趣和況味恰恰需「與時俱慢」。文學的道理應該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文學拒絕航天登月的創舉,它與實際無關;只與想像有關,它與速度無關,只與溫度有緣。文學是劈柴,攏火,屬於內在悄悄自燃的暗火。從那裡找到一種暖意。自溫,然後暖你。 想想,世上每一篇好文字都自有溫度,蘇軾、沈從文有水溫,陶淵明、汪曾祺有草木溫,老舍、林語堂有城市的牆溫,梁實秋、蕭紅有人間的情溫,張岱、張愛玲有世相冷涼的體溫,周作人有雨後茶溫,魯迅有暗夜的火溫。沒有溫度的散文則是一張白紙,用於寫菜單,偽造情書。零度以下的文字就該開始結冰。 我所處的北中原,是《詩經》濫觴發源地。北方《詩經》是寫大地的,南方《楚辭》是描繪天空的。我只能得大地一滴露珠。學習尋找地溫。 童年少年時代在一個四壁佈滿杏花的小村度過。外祖父、外祖母是我的文學啟蒙之源。以後才知道村外的那些事情。知道造句。耳語。眼淚。荒誕。加減。向晚的八點鐘。以及聚散離合。還知道蒼涼和憂傷也是人生必備的一部分。 在這個精彩紛呈的世界,我處邊緣,像一匹鄉村暗夜的刺蝟。無法做到涅而不緇,我躲在自己的瓦屋畫掌上小品,踩著一枝荷花的梯子上升。 魯迅曾是我少年時代的散文偶像,後獲得的散文獎卻是以與魯迅對立交惡者命名,如梁實秋如林語堂諸大先生。千里訪曹孟德,黎明扣扉,啟門的是劉玄德。如今我亦年過不惑,臨時調換手牌肯定來不及。就一齊來感觸他們的溫度。我承認傳統的河流,不僅只是一條。我在下游,是河流裡含沙的一滴。 一個人的文字能力有限,所以應該為永遠的那一些少數人去寫,而不該為全人類去寫。起碼我沒有胸懷和能力。 有一天我一個人跨洋越海,穿過時間,穿過藍綠色植物,我坐在九歌社溫馨的書城。自「詩經的故國」而至「楚辭的天空」。四十年前開滿杏花的那一個鄉村原來是可以隨意折疊的。在紙上,在心中。或帶在隨行的身上。 這是一次鄉村版的紙上旅行,如展開一匹土布手卷,是我外祖母、我母親織就的土布。裹上文字,鍍上我的手溫。 還有紀念。 馮 傑二○一○年五月九日 於聽荷草堂 編者序 文是畫的另一種落款,畫是文的某一些延伸──馮傑其人其文 馮傑說:「寫作對於我而言,是在漫長旅途上有一個溫暖的春夢做著,路寬夢窄,並且一直大夢未醒。一個人在世上,總得找一個屬於是自己的夢做著,不然,這黑夜就顯得太長。」 來自中國大陸河南鄉下的馮傑,近年來是台灣各大文學獎的常勝軍,從詩、兒童文學到散文,分別獲得時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及梁實秋文學獎等。一九九二年,組詩《逐漸爬上童年的青苔》第一次在台灣獲《藍星》詩刊舉辦的「屈原詩獎」。?弦先生評論那詩「構思巧妙,意象豐饒,豐潤天成」,是「線條靈動的童話木刻」。二十一世紀,散文「九片之瓦」更令台灣文壇驚豔,張曉風說:「很久沒看到有人用如此精雕細琢的文筆來寫作了,讓人彷彿在快節奏的舞廳裡乍聞古琴,泠泠七弦,松風送寒,令人在愕然之餘,不免說一聲『久違了』。」 用寫作還願 十七歲走入社會,未曾受過正規的文學教育,在銀行這個數字化組成的單位工作近三十年,馮傑嚮往的卻是「與時俱慢」的寫作狀態。鄉下農村的一瓦一器,田裡的瓜,中藥房的匾額和藥屜也各有自己的身世。他說:我的寫作原鄉就是「北中原」鄉村。其實現實裡並沒有「北中原」這個地理概念,(專業術語應叫「豫北」)。「北中原」只是我首創的一個文學概念上詞語,屬於「文學地理」裡的名詞。我認為,大作家要圈地,小作家也要圈地。一個作家在文學王國裡就該有一片自家的草地,用於放牧文字。這就像每一匹牛馬屁股上都要烙上自家的淺淺印記,以示責任。 最早的文學熏陶是小時候在鄉村,我姥爺講《三國演義》,書是南方二酉書局印製的十卷本《三國演義》,木版繡像插圖。那是我姥爺和走村來的書販子用幾斗糧食換的。每個夜晚,全村不安分的人都圍著村中十字口一塊大青石,一盞青燈,菸草彌漫,沉浸在金戈鐵馬、悲歡離合之中。在文化貧瘠的鄉土年代,那就是貧樸的鄉村文化。讓我結識了馬超、趙雲、曹操、關羽、姜維一干人馬。就是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憂。 後來在上學的小鎮上,讀父親買來作批判「投降派宋江」教材的《水滸傳》,為了愛惜,上中下三本書都用牛皮紙疊個封面。感覺《水滸》是好文字,尤其前五十回,那些珠子一樣的語言。閱讀時老是擔心後面的要寫完。 後來,我開始寫作。 感情上我是「用文字還願」的,對那一塊無言的土地,對那些逝去的親人。 在紙上「走村串巷」 也是十七歲這年,馮傑開始發表作品,在遙遠的新疆一家《綠洲》詩刊發表第一篇詩作,更早的創作則是童年時代畫在北中原鄉村牆上的一匹馬,四十年後重回老屋,風吹雨淋,那匹馬鬃風猶存,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當一個「鄉村民間畫家,走村串巷,畫驢畫狗,養家糊口」。 所以,他在紙上「走村串巷」,又寫又畫,完全傳承傳統文化人詩書畫的基本功。他說: 從王維、蘇軾、袁枚,到當代的沈從文、汪曾祺無不如此。文人應該都是豐富而有情趣之人。魯迅自己設計封面,傅山不但是詩人、書法家,甚至當時他還是優秀的婦科醫生。聞一多的印治得好,李金髮竟是雕塑家,梁實秋還畫國畫。只是現代化的今天,分工細緻了,弄成寫兩行好字就是書法家,詩寫好就是詩人,章刻好就是篆刻家。未免局限顯得小了。文藝形式中間開始有礙而不通。不好玩。 我畫畫全靠興趣。我沒有傳承家教,不是出身書香門第。我看到最早的畫是小時候在外祖母鋪著蘆葦席子的床頭土牆上,掛有四條屏,清一色的水墨,用素色表達春夏秋冬。每天睡覺前都能看到,這是我姥爺在鄉村集會上花兩塊錢買的。在那時,有花兩塊錢買畫而不買更需要的糧食的行為,這需要一種「文化情懷」。我姥爺是農民,是村裡的「文化人」,有五、六種書,他晴天種地,雨天就在家看書。 文藝不一定非得專業去學,有的東西是學不來的,更多是無形滋潤,浸染,熏陶。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我最早畫畫是在村裡看到一本翻得沒頭沒尾的畫集,那其實是一本用綿紙、毛筆、自畫自訂的一個畫本,發行量恐怕世上就一冊。鹿、馬、靈芝、松、一位俠客與五隻鵪鶉、荷花,等等,都有。姥爺說,這是村東頭傳來讓看的。四十年後,我在八大山人畫集裡找到那種童年影像。後來我還看到舊郵票上印的齊白石的小畫。票額僅是三分錢,五分錢,八分錢,一角,兩毛。我就從信封上水泡後一一揭下來觀摩。少年時第一次步行到十八里之外的縣城,得到的第一本書就是《中國古代畫家的故事》,我看到了徐渭、石濤。揚州八怪裡,我最佩服的是金農。他最有藝術胸懷。 馮傑文章裡常出現姥姥的身影,他的童年與少年時代就是在北中原鄉村與外祖父母生活。他相信姥姥愛說的一句話「命裡注定」,一個人開始從哪裡來到最後哪裡去。「寫作和繪畫如今就是我生活裡的一部分,它已經不是若即若離,恰是密切相聯。文是畫的另一種落款,畫是文的某些延伸,這輩子自己所求甚少,注定要過簡樸日子,度文畫人生。我只是在一枚螺螄殼裡作自己的小小道場而已。」 他說自己屬於「成績不大一直默默走路的一個邊緣類型的作家」,要寫「一個人去讀一百遍的作品,不去寫一百個人唯讀一遍的作品」,這不是陳義過高,而是他對自己作品的要求。耐讀,成就了他文章的特色,在台灣獲獎近二十年,始推出第一本散文集《丈量黑夜的方式》。 作品成了大學考題 二○○六年中國大陸全國大學高考語文試卷用他的散文出題,他試著回答,卻不及格,對於未上過大學的馮傑而言,作品成了大學考題,完全出乎意料。二○○九年,馮傑隻身到台灣領取「梁實秋文學獎」散文優等獎。魯迅曾是他少年時期的偶像,第一次來台,卻是為領取以與魯迅對立交惡者命名的散文獎。年過不惑,在文學大河裡,他深刻領受到不同的水溫,不斷測試,不停止的往前泅泳。 他說:「從某種意義上講,文學寫作可以讓一個人有溫柔之心,有包容之心,有草木之心,有自然之心,有悲憫之心。」
冯杰是大陆作家中获得台湾文学奖项最多的作家,他的散文文字优美,想象力丰富,对于许多材料和书籍,能够譬喻,能够演绎,能够挥洒自如,铺陈出知感交融、意象丰沛的作品。文评家应凤凰比喻冯杰像一个职业说书人,在羽扇纶巾、谈笑风生间,细数物的长相、音声、身世、历史后,再把古书种种知识、乡野俚语传奇都加油添醋一番。他出入古今,写瓦片、中药行、地图等,回到童稚的纯净,再以现代的心情环伺周遭,织成一篇篇情趣盎然的小品,充分展现生活情调与人情之美。
冯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曾获联合报文学奖、时报文学奖、梁实秋散文奖、台北文学奖、宗教文学奖、九歌现代儿童文学奖等多种奖项。在海峡两岸出版有儿童小说集《飞翔的恐龙蛋》《冬天里的童话》《少年放蜂记》;诗集《一窗晚雪》《布鞋上的海》《中原抒情诗》《讨论美学的荷花》。
★馮傑獲遍國內各大文學獎散文大獎,《丈量黑夜的方式》收錄得獎散文精品。★馮傑的文字優美,想像力豐富,充分展現生活情調與人情之美。本書文章獲獎記錄器皿記∕獲二○○九第32屆時報文學獎散文評審獎九片之瓦∕獲二○○三第16屆梁實秋文學獎散文文建會優等獎(首獎)樹知道自己的一天∕獲二○○六第19屆梁實秋文學獎散文佳作在紙上飛行∕獲二○○九第22屆梁實秋文學獎散文文建會優等獎(首獎)瓜譜及一地瓜籽般的碎語∕獲二○○七第20屆梁實秋文學獎散文佳作中藥房∕獲二○○六第9屆台北文學獎社會組散文優選丈量黑夜的方式∕獲二○○七第10屆台北文學獎成人組佳作彩墨冊頁∕獲二○○九第1屆香港全球華文散文大賽優異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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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本土作者,得了好些奖,却没有大陆出版社愿意给他出书,反而在台湾知名度远远高过内地。
也好,这样的话,版税也许能得的反而多些。
他的散文都很精致,一字一句推敲的很到位。想像力,文风都很有自己的风格。我第一次看到是今年台湾得奖的那篇<一把碎银>,看后惊喜莫名,所以花了银子从台湾网购了他的这第一本散文集来。不负所望。
这念头细细写散文的人太少了,冯杰,加油!
这么好?看能不能找到电子版。
充耳: 太小众了,没有电子版呢。
查过了,的确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