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尼亚
2010.4.1
人民文学出版社
[法]勒克莱齐奥
202
紫嫣
无
乌拉尼亚来自希腊神话,原意为天文女神,小说中引申为“天上的国度”。勒克莱齐奥以其优美的、笔触构建出一座美丽的天国——我们头顶灿烂的星空。在坎波斯居民仰望天空的节日中,时间与空间完美地融合在那一双双闪烁着星光的眼睛里。 “我们望见的这片天空,这片拥有太阳和繁星的天空,正是我们的祖先曾经望见的,也是我们的孩子将要望见的。对于天空而言,我们既是老人,又是孩子。”坎波斯的参事贾迪在给“我”的信中写道。贾迪无疑是坎波斯的精神领袖,他凭借自己对人生和世界的理解创建了一个没有贫富阶级,没有长幼尊卑,却富于民族差异,语言差异,生活方式差异和文化差异的“地上的天国”一坎波斯。在这里,知识是用来忘却的。坎波斯居民从不学习书本,他们学习的是自由和真理。坎波斯村里的“异”与此“同”恰好与我们这个存在着文明冲突、种族歧视、语言斗争的现实世界相反。坎波斯恰似真正的天国在大地上的倒影与投射,它是作者寄托在小说中的理想社会的生活状态。
《乌拉尼亚》是二○○八年诺贝尔奖得主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的代表作之一。一位法国地理学家在墨西哥勘探地貌时,意外发现了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王国“坎波斯”——也就是“乌拉尼亚”。这里的人都是从世界各地来的流浪者,人人平等,没有贫富和阶级,都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孩子们的天性没有被压抑,他们不用上学,他们需要学习的是自由和真理。这个理想国在人类社会的围攻下被迫迁移。去寻找它的出路。作者通过对这个理想国的描述来讽刺现代社会的弊病,读来耐人寻味。
勒克莱齐奥,一九四○年出生于法国尼斯,一九六三年出版了第一部小说《诉讼笔录》,并获得勒诺多文学奖。此后他相继出版了四十余部作品,包括小说、随笔、翻译等。一九八○年,勒克莱齐奥获得保尔·莫朗文学奖,一九九四年,在法国《读书》杂志的一次读者调查中,他被评选为在世的最伟大的法语作家之一。二○○八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我创造了一个国度我所见过的最奇怪的年轻人人类学家的山冈河谷红灯区坎波斯拉法埃尔的故事奥朗蒂诺拉法埃尔的故事贾迪的故事我们的花园埃尔门语迷途者奥蒂泻湖的莉莉“仰望天空”阿尔达贝托·阿朗萨斯参事安东尼·马尔丹流亡永别了,朗波里奥各行其道半月岛潟湖的莉莉不知何日,也不知何时
我创造了一个国度 那是战争年代。家里除了我祖父于连,再没有男人了。我母亲满头乌发,琥珀色皮肤,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如炭画一般。她每天长时间暴晒在太阳底下。我还记得她小腿的皮肤,在胫骨上闪着光泽,我爱用手指从她腿上轻轻滑过。 我们经常没有什么吃的。听到的消息也总叫人发愁。可是,在我的记忆中,那时的母亲却是个弹着吉他唱着歌的,永远快乐无忧的女人。母亲还喜欢读书,因为她的缘故,我开始确信,现实是神秘的,人只有通过梦想才能接近世界。 祖母跟母亲很不一样。她是北方女人,来自贡比涅或亚眠郊区,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他们保守而专横。祖母叫热尔梅娜·贝莱。这名字很好地概括了她的全部性格:小气、固执、倔强。 她很年轻时就嫁给了我祖父。祖父是另一个时代的人,早先当过地理老师,后来为研究通灵论辞了职。他常常把自己关在一问小屋里,一根接一根地抽黑烟丝卷烟,看史威登堡。他从来不谈他看的书。只是有一回,当他发现我在读斯蒂文森的小说时,终于用一种不可抗拒的音调对我说:“你最好还是看你的《圣经》去。”对我的教育,他的贡献到此为止。 母亲的名字很特别。那是个温柔、活泼的名字,一个让人忆起她们海岛的名字,一个与她的微笑、歌声、吉他相称的名字。她叫玫瑰鸥。 战争年代,通常是饥寒交迫的年代。兵荒马乱的年头是否总比平时更寒冷呢?按我祖母热尔梅娜的说法,她所经历的两次战争——第一次是“伟大的”,另一次是“龌龊的”——都是酷暑连着严冬。她说,一九一四年夏天,在她们村里,百灵鸟唱的是“大热天,大热天!”可惜直到八月中旬,动员令贴上了墙,村民们才听懂百灵鸟的歌。祖母没有提一九三九年夏天唱歌的鸟儿。不过,她告诉我,我父亲在一场暴风雨中离开了家。他拥抱过他的妻儿,在大雨中竖起衣领,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山里的天,十月份就开始冷了。每天晚上都下雨。雨水在路中间流淌,奏着悲伤的曲子。土豆田里的乌鸦开着各种各样的会,凄厉的叫声充斥着空寂的苍天。 我们住在村口一座老石头房子的二楼。一楼是间宽敞的空屋,以前是做仓库用的,窗户早已遵照占领军司令部的命令堵上了。 我永远忘不了的,是那段岁月的味道。烟味、霉味、栗子味、白菜味,寒冷的味道,忧愁的味道。日子一天一天逝去,我们经历过什么,我们早已忘却。但是,那种味道留下了,有时候,在我们最不经意的时候,它会重新出现。随着那味道,我们的记忆重新浮现:悠长的童年岁月,悠长的战争岁月。 入不敷出。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如何能明白?我祖母热尔梅娜有时会在晚上说到钱的事儿,而我,正趴在我的空盘子上冲瞌睡呢。“咱们该咋办?牛奶、蔬菜,没哪样不贵的。”我们缺的不是钱,而是时间。钱的用处是让人不再考虑时间,不去害怕已经过去的和将要重复的日子。 起居室就是厨房。所有的卧室都很阴暗潮湿,窗户统统朝向一面爬满苔藓的石墙,墙上日复一日地往下淌水。惟独厨房是临街的,有两扇敞亮的窗户。晚上,祖母在窗户上钉一张蓝纸,作为熄灯的信号。白天,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厨房度过的。就算是冬天,厨房里也有阳光。我们不需要窗帘,因为对面没有人家。外面的路是朝山里去的,没什么人经过。每天只有清晨时分会有一辆小汽车呼哧呼哧地往山上爬,喘得像烧开的锅炉。一听见它开过来,我就会立即冲到窗边,好瞅瞅那只金属大虫。它没有鼻子,背上驮满了帆布捆着的大包小包。小汽车停在比我们家地势低一点的广场上,不过桥。我弯下腰,可以看到低处的杂草,草尖上是村庄的屋顶和教堂的方塔,方塔的摆钟钟面上刻着罗马数字。我一直没学会看钟,不过我觉得,它似乎一直指着正午。 厨房在春季到处都是苍蝇。我祖母热尔梅娜坚持说,是德国人把它们带来的:“打仗前没那么多的。”祖父笑话她:“你怎么能肯定?你数过吗?”祖母却不依不饶:“都已经十四只了,我看着它们来的。德国鬼子用篮子带了它们来,在这里放了,想让咱们泄气的。” 为了抗击这些昆虫,祖母在电灯泡上贴了些胶带。因为没钱,她每天晚上都要把胶带取下来清理上面的苍蝇,第二天早晨继续用。不过,胶带每取下一回,都会损失一点粘胶。于是,所谓的“陷阱”很快便成了昆虫们的栖息地。祖父呢,他的办法要更彻底些。每天早上,他都用一只修补过无数次的苍蝇拍做武器,开始一天的捕猎。除非打到第一百只苍蝇,否则,他绝不肯吃午饭。餐桌上的漆布可不是我们战斗的舞台,祖母热尔梅娜为了保持清洁,绝对禁止我们在桌上拍死哪怕一只苍蝇。而在我眼中,那块桌布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装饰品。其实,那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桌布,厚厚的,泛着油光,散发出硫磺和橡胶的味道,和厨房的各种香味搅和在一起。
《乌拉尼亚》“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评选2006年度法语文学入选作品。这是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勒克莱齐奥的代表作之一。小说讲述了一位法国地理学家在墨西哥勘探地貌时,意外发现了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王国。作者通过对这个理想国的描述来讽刺当今社会的弊病,读来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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