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年华
2008-1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许渊冲
249
无
一、译曲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锦瑟》“有美的身体,以身体悦人;有美的思想,以思想悦人。”张爱玲这句话说得不错。这本小书就像锦瑟一样,一弦一柱,都在追忆我所见过的“美的身体”,我所听到的或是读到的“美的思想”。这是我对李商隐诗第一联的注解。“为别人做传记也是自我表现的一种;不妨加入自己的主见,借别人身上来发泄。反过来说,每逢作自传时,并无自己可传,那就称心如意地描摹理想,写到照了镜子也不认识是谁,或者一味东拉西扯地记载交游,传述别人的轶事。所以,你若要知道一个人的自己,你须看他为别人做的传;你若要知道别人,你倒该看他为自己做的传。自传就是别传。”钱锺书先生《写在人生边上》的这番话就是“美的思想”,但是我却反其意而用之,用来写回忆录了。回忆录可以是自传,也可以是别传,如果记下了一代人的梦想和心思,那甚至可以说是合传。我们这一代人青年时代的梦想,多是考入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的梦想,多是出国留学;而留学回国后的梦想,多是成名成家。这一代人的心思,青年时代多是读书交友;大学时代更要谈情说爱,留学之后就要成家立业了。李商隐诗第二联的“庄生”是知识分子的代表,“望帝”是情人的典型;“蝴蝶”自由飞翔,恋花采蜜,既可以象征读书之乐,也可以隐射爱情之欢;“杜鹃”送春归去,泣血悲鸣,则可以暗指时光流逝之快,生离死别之苦。总之,无论是庄生或望帝的自传也好,蝴蝶和杜鹃的别传也好,回忆的都是悲欢离合之情。如果把自传和别传中人物的优点,集中到一个人身上,那就可以写出一个圣人;如果把自传和别传中人物的缺点,集中到一个人身上,那又可以写出一个魔鬼。钱锺书先生笔下的魔鬼,并没有集中人的缺点;他《围城》中的人物,也没有体现书中“美的思想”。因此,对同一个人物、同一件事情,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写法。如李商隐诗第三联,可以看到沧海遗珠,也可以看到珠海交辉;可以看到过眼烟云,也可以看到蓝田美玉。因此,对一些大人物的小事情,或小人物的大事情,既可以像《围城》一样看到它的反面,也可以像本书一样写出它的正面,使海上美人鱼的眼泪,在月光下凝成珍珠;使烟云缭绕的蓝田美玉,呈现出雾中看花的朦胧美。关于雾中看花,白居易写过一首朦胧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首诗可以用来为李商隐诗的第四联作注解,说明“追忆”之情,“惘然”之感,有如雾中之花,因为朦胧隐约,反而显得更美。而“追忆”的逝水年华,“来如春梦”,“去似朝云”,反而会发出永不消逝的青春光辉。一生出了三四十本书,写了五六十篇文章,回忆起来,最难忘的还是从大学时代到留学时代这十二年。而这十二年中,最值得回忆的,却是别人的轶事,真是别传成了自传。一个人的一生,值得留下来的是多么少!回顾我这一生,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小学,中学是全省最好的中学,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不过我在这些最好的学校里,只是一个不上不下,时高时低的中等人物,也就是“人中人”。大学毕业之后,我在“天下第一中学”任教,在世界第一流的、培养过罗曼·罗兰和居里夫人的巴黎大学研究,认识了不少“人上人”,自然就不免“见贤思齐”了。回国之后,我这种向上看齐的思想,被说成是“名利思想”,“白专道路”,每年都要受到批判。而在五十年代,“一三五七九,运动年年有”,我又自然成了“运动健将”。不过我是“口服心不服”,因为我认为批“名利思想”应该批的是“名不符实”,或是“名高于实”,而不该是“名符其实”;如果批判“名实相符”,那岂不是要人“有实无名”么?如果“有实”的人都没有名,那“有名”的人岂不都是“无实”的么?无怪乎后来会出现“武大郎开店,不许比我高”的现象了!幸亏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口号,知识分子才算开始翻身,但是经过“武大郎”三十年来的压制,知识分子大多成为“有名无实”的了。无怪乎毛泽东在“八大”二次会议上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名家是最落后的,最怕事的,最无创造性的。”“年轻人要胜过老年人的,学问少的人可以打倒学问多的人,不要被权威、名人吓倒”“学问再多,方向不对,等于无用。”看看中国的外文界,翻译界,真正名符其实的名家,寥若晨星。在我看来,英译中要达到杨必《名利场》的水平,法译中要达到傅雷译作的水平,才可以算是翻译文学,译者才可以算是名家,因为他们的译作可以和创作并列于文学之林而毫无逊色。一般人认为译作比起创作来,总是要低一等,不能平起平坐的;我却认为这种看法“方向不对”,对世界文化的发展非常不利。历史是铁面无隋的。试想当年的诗词歌赋,都曾被当作“雕虫小技”;戏曲小说,也不过是“稗官野史”。但在今天看来,有什么作品比《西厢记》和《红楼梦》更能“以美悦人”的呢?国外也是一样,莎士比亚生前不如波芒出名,巴尔扎克没有当选法兰西学院院士,托尔斯泰没有得到诺贝尔文学奖金。但在今天看来,哪个院士和得奖人比得上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呢?看到今天文学创作的地位,就不难预见到二十一世纪翻译文学的地位了。英国诗人济慈说过:“美就是真,真就是美。”德国哲学家叔本华更说过:“最高级的善就是美,最高级的乐趣就是美的创造。”如果能把一个国家创造的美,转化成为全世界的美,那不是最高级的善,又是最高级的乐趣吗!而翻译文学正是为全世界创造美的艺术。
从西南联大到巴黎大学,从翩翩少年到“诗译英法唯一人”,《逝水年华》的追忆,记录了陈寅恪,吴宓、朱自清、叶恭超、钱锺书、沈从文等先生的谆谆教诲,记录了青春激扬的学生生活。
许渊冲,翻译家。1921年生于江西南昌。1943年毕业于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外语系,1944年人清华大学研究院,1948年赴欧洲留学,1950年获巴黎大学文学研究院文凭。自1951年起,在外语院校教授英文、法文,l983年起任北京大学教授。他翻译了《诗经》、《楚词》、《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李白诗选》、《苏东坡诗词选》、《元明清诗选》、《西厢记》等,是唯一把中国历代诗词全面、系统地译成英、法韵文的专家。他还将英、法文世界文学十种名著译成中文。已在国内外出版中、英、法文文学翻译作品六十余部。
一、序曲二、路三、名师四、文史哲五、叶公超、钱锺书、杨振宁六、作家七、诗与友八、吴宓九、雅与俗十、小林十一、美国空军翻译十二、联大毕业前后十三、天下第一中学十四、如萍十五、出国之前十六、出国·巴黎·牛津十七、巴黎大学十八、巴黎生活十九、欧游心影:瑞士·罗马二十、回国之后二十一、尾声二十二、逝水余波
一、译曲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锦瑟》“有美的身体,以身体悦人;有美的思想,以思想悦人。”张爱玲这句话说得不错。这本小书就像锦瑟一样,一弦一柱,都在追忆我所见过的“美的身体”,我所听到的或是读到的“美的思想”。这是我对李商隐诗第一联的注解。“为别人做传记也是自我表现的一种;不妨加入自己的主见,借别人身上来发泄。反过来说,每逢作自传时,并无自己可传,那就称心如意地描摹理想,写到照了镜子也不认识是谁,或者一味东拉西扯地记载交游,传述别人的轶事。所以,你若要知道一个人的自己,你须看他为别人做的传;你若要知道别人,你倒该看他为自己做的传。自传就是别传。”钱锺书先生《写在人生边上》的这番话就是“美的思想”,但是我却反其意而用之,用来写回忆录了。回忆录可以是自传,也可以是别传,如果记下了一代人的梦想和心思,那甚至可以说是合传。我们这一代人青年时代的梦想,多是考入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的梦想,多是出国留学;而留学回国后的梦想,多是成名成家。这一代人的心思,青年时代多是读书交友;大学时代更要谈情说爱,留学之后就要成家立业了。李商隐诗第二联的“庄生”是知识分子的代表,“望帝”是情人的典型;“蝴蝶”自由飞翔,恋花采蜜,既可以象征读书之乐,也可以隐射爱情之欢;“杜鹃”送春归去,泣血悲鸣,则可以暗指时光流逝之快,生离死别之苦。总之,无论是庄生或望帝的自传也好,蝴蝶和杜鹃的别传也好,回忆的都是悲欢离合之情。如果把自传和别传中人物的优点,集中到一个人身上,那就可以写出一个圣人;如果把自传和别传中人物的缺点,集中到一个人身上,那又可以写出一个魔鬼。钱锺书先生笔下的魔鬼,并没有集中人的缺点;他《围城》中的人物,也没有体现书中“美的思想”。因此,对同一个人物、同一件事情,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写法。如李商隐诗第三联,可以看到沧海遗珠,也可以看到珠海交辉;可以看到过眼烟云,也可以看到蓝田美玉。因此,对一些大人物的小事情,或小人物的大事情,既可以像《围城》一样看到它的反面,也可以像本书一样写出它的正面,使海上美人鱼的眼泪,在月光下凝成珍珠;使烟云缭绕的蓝田美玉,呈现出雾中看花的朦胧美。关于雾中看花,白居易写过一首朦胧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首诗可以用来为李商隐诗的第四联作注解,说明“追忆”之情,“惘然”之感,有如雾中之花,因为朦胧隐约,反而显得更美。而“追忆”的逝水年华,“来如春梦”,“去似朝云”,反而会发出永不消逝的青春光辉。一生出了三四十本书,写了五六十篇文章,回忆起来,最难忘的还是从大学时代到留学时代这十二年。而这十二年中,最值得回忆的,却是别人的轶事,真是别传成了自传。一个人的一生,值得留下来的是多么少!回顾我这一生,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小学,中学是全省最好的中学,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不过我在这些最好的学校里,只是一个不上不下,时高时低的中等人物,也就是“人中人”。大学毕业之后,我在“天下第一中学”任教,在世界第一流的、培养过罗曼.罗兰和居里夫人的巴黎大学研究,认识了不少“人上人”,自然就不免“见贤思齐”了。回国之后,我这种向上看齐的思想,被说成是“名利思想”,“白专道路”,每年都要受到批判。而在五十年代,“一三五七九,运动年年有”,我又自然成了“运动健将”。不过我是“口服心不服”,因为我认为批“名利思想”应该批的是“名不符实”,或是“名高于实”,而不该是“名符其实”;如果批判“名实相符”,那岂不是要人“有实无名”么?如果“有实”的人都没有名,那“有名”的人岂不都是“无实”的么?无怪乎后来会出现“武大郎开店,不许比我高”的现象了!幸亏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口号,知识分子才算开始翻身,但是经过“武大郎”三十年来的压制,知识分子大多成为“有名无实”的了。无怪乎毛泽东在“八大”二次会议上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名家是最落后的,最怕事的,最无创造性的。”“年轻人要胜过老年人的,学问少的人可以打倒学问多的人,不要被权威、名人吓倒”“学问再多,方向不对,等于无用。”看看中国的外文界,翻译界,真正名符其实的名家,寥若晨星。在我看来,英译中要达到杨必《名利场》的水平,法译中要达到傅雷译作的水平,才可以算是翻译文学,译者才可以算是名家,因为他们的译作可以和创作并列于文学之林而毫无逊色。一般人认为译作比起创作来,总是要低一等,不能平起平坐的;我却认为这种看法“方向不对”,对世界文化的发展非常不利。历史是铁面无隋的。试想当年的诗词歌赋,都曾被当作“雕虫小技”;戏曲小说,也不过是“稗官野史”。但在今天看来,有什么作品比《西厢记》和《红楼梦》更能“以美悦人”的呢?国外也是一样,莎士比亚生前不如波芒出名,巴尔扎克没有当选法兰西学院院士,托尔斯泰没有得到诺贝尔文学奖金。但在今天看来,哪个院士和得奖人比得上巴尔扎克和托尔斯泰呢?看到今天文学创作的地位,就不难预见到二十一世纪翻译文学的地位了。英国诗人济慈说过:“美就是真,真就是美。”德国哲学家叔本华更说过:“最高级的善就是美,最高级的乐趣就是美的创造。”如果能把一个国家创造的美,转化成为全世界的美,那不是最高级的善,又是最高级的乐趣吗!而翻译文学正是为全世界创造美的艺术。二、路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李白《下终南山》一九三九年一月二十日联大门口有两条路:一条是公路;一条本来不是路,因为走的人多了,慢慢成了路。现在走那条近路的人更多了,我却不喜欢走大家都走的路。我只喜欢一个人走自己的路:在南昌、在永泰、在黄昏、在月夜,我都有我爱走的路。如果能把我路上的脚印、河畔的影子,都描绘下来,那对于我是多美丽的回忆呵!我过去喜欢一个人走我的路;现在也喜欢一个人走我的路;将来还要一个人走自己的路。这是我在昆明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一年级写的日记。那时日本侵略军已经占领北平(就是今天的北京)、天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迁到昆明,组成西南联大。我为什么留恋故乡南昌呢?在三十年代,赣江之滨的滕王阁早已名存实亡,再也看不到“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了。就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也并不是南昌独有的风光。所以我在江西第二中学读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乡土之恋。但一等到离乡背井之后,我才发现故乡也像健康一样,在失去后才觉得可贵。司空见惯的小桥流水人家,仿佛也旧貌换新颜了。和二中同学刘匡南同坐一辆汽车离开南昌,他在我的纪念册上写道: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与许君不期而遇于车,沿途休息于八都最久,遂相与散步村之附近,复坐于鲜见大树下闲谈,觉既别于二中,相见甚难,不料犹遇于兹,然自今以后,必难有此乐矣!因执笔记之以为念。平平常常的几句话,但在我这个初离家门的游子读来,却有了不平常的意义,仿佛字里行间凝聚了一片乡情似的。后来二中迁到永泰,每逢月夜,我喜欢同匡南、燮昌在赣江之滨散步,望着滚滚北流的江水,仿佛它能把我们滔滔不绝的乡思,带回遥远的南昌。这时我们最爱读的诗句,是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们在江边谈得最多的人物,是教我们国文的汪国镇老师。同班同学涂茀生在《永远的怀念》一文中写道:“汪老师身材矮小,行动急遽,从不请病事假,从不迟到,讲课很快,要求严格,动不动就讲‘扣你五分啦’。再就是他的教法很怪,每周六节国文课,他分配为:课堂命题作文两节,两周一次(不写作文的那周则进行临时测验)。其余的四节课还要抽一、二时,高一时讲文字学概论,高二、高三时讲中国文学史,课本是他自己的著作。另外还指定《吕氏春秋》、《庄子》、《苟子》、《论衡》、《文心雕龙》、《史通》、‘四书’、《文史通义》等书,每学期各自选定一本为课外读物,轮到课堂测验的那一周,要交一篇读书报告,可以由各人畅叙读书心得,驰骋思想,如王树椒同学就写过《孔子为私生子考》。“对受教育的学生来说,如果你升学学文科,这已经从文史哲诸方面给你指引了门径;即使不学文科,这也给你展示了中国文化的全貌,给了你广博的文史知识。其次,在写作方面则由课堂命题作文,锻炼你应时应事即时写作的能力,简明扼要的文风。再由写读书报告锻炼你发挥自由思想创作抒怀的情意。”后来我在联大听余冠英教授的《中国文学史》,觉得汪老师讲的Ⅸ文学史》简直不在其下。但汪老师一身硬骨,宁可杀身成仁,不肯苟安江东。当日军进攻南京时,南昌动摇,二中迁往清江县永泰镇,汪老师坚决不随校南迁。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日,我去向他告别,他用毛笔在我的纪念册上写下了十四个大字:日学新知多致用;得师取友愿齐贤。这两句话体现了他对我们的一片深情厚意。“学以致用”就是他教过我们的《论语》中的第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今天看来,知识如能用于实践,创造出新的美,那真是世上最大的乐趣了。“得友齐贤”是化用《论语》中的第二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幸福如有朋友分享,可以倍增;如不分享,就会消失。《论语》中的第三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他没有写下来,却付诸实践了。他有大学教授之才,却甘心在知名度不高的中学任教;人也不堪其忧,他却不改其乐,这不是名符其实的“君子”么!一九三八年七月二日,汪老师惨遭日寇杀害。他的学生周礼写了一阅《水调歌头》,现在节录于后:日寇侵赣,入彭泽,执夫子,骂贼不屈,壮烈牺牲。忆教诲之深恩,痛忠良之死节,为词以哭,聊当悲歌。正气今犹在,彭泽一书生。窥江胡马十万,攒戟拥孤城。不见当年张许,只见纷纷弃甲,烽火使人惊。金瓯嗟已缺,生死一朝轻。骂寇贼,申大义,是人英。男儿所学何事?肯做楚囚鸣?不负平生宿抱,拚却头颅一掷,浩气振丹青。华表归来处,一笑大江横。在汪老师遇难时,我们正在参加中学毕业考试。毕业之后,就要确定人生的道路了,我打算报考联大外文系。但是江西教育水平不高,那时全省甚至没有一所大学,南昌二中虽是全省最好的中学,每年考取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屈指可数,例如曾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的吴有训,就是二中首屈一指的首届毕业生,而我并不在屈指可数之列,能考上联大吗?虽然我在小学四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但学习方法非常可笑,我把英文二十六个字母中的最后四个编成口诀:“打泼了油,吓个要死,歪嘴!”这样才勉强记住了。后来学习生词,我又在“儿子”(sons)下面注音“孙子”,在“女儿”(daughters)下面注上“刀豆子”,就是用这样动植物不分、长幼无序的方法死记硬背的,自然对学英文没有什么兴趣。升人中学后,我和同班同学涂茀生、王树椒等都喜欢集邮,而认识英文却可以知道是哪国的邮票,这才觉得英文有点用处。那时我有一个表姐在美国学教育,有一个表哥在欧洲学音乐,我要他们给我寄邮票来,结果得到了美国的自由女神像图,德国的萨尔风景票,我玩得爱不释手,仿佛旅游一般。初中三年级时,我写了一篇《集邮的经过》,寄给芜湖《邮话》杂志,那是我第一次在报刊上发表文章,这才增加了学习英文的兴趣。熊式一表叔写了一个英文剧本《王宝钏》,得到英国大作家萧伯纳的赞赏,在英美舞台上演,引起轰动,回南昌来把全家三个“孙子”和三个“刀豆子”,都带到英国去定居,这更加强了我学英文的念头。于是在高中二年级时,我突击背熟了三十篇英文,包括莎士比亚《凯撒大将》中的演说词,考试成绩居然从中等跃居全班第二,从人中人变成人上人了,这又加强了我学英文的信心。到了高中三年级,我在永泰河滨读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的英译本,觉得人与自然融洽无间,这是我从前读郭沫若的中译本感觉不到的,尝到了学外文的甜头,我的决心就下定了。加上那时浙江大学从杭州迁来江西泰和,也带来了西子湖畔的歌声,我们就跟着大学生唱起英文的《江上彩虹》来,仿佛要用歌声组成彩虹,飞上高不可攀的象牙之塔似的。抗日战争之前,名牌大学只在当地招生,要考清华、北大就要北上,不但需要屈指可数的人才,还要屈指难数的钱财,二者缺一不可。平津京沪失陷之后,各大学纷纷迁往内地,举行统一招生考试,并且不收学费,反而发给贷金,这对没有钱财的人才,才是大开了方便之门。于是我们二中毕业班的同学,多半都在浙江大学参加入学考试。我还记得考英文时要写一篇作文,题目是《团结就是力量》。我用比喻开始,说一支箭容易折断,一束箭就坚不可摧;然后言归正传,说如果中国四万万同胞团结一心,全民抗战,那国家就不会被日本鲸吞蚕食了。结果英文得了八十五分,考取了联大外文系。同时考取的同学有吴琼(现为清华大学英文教授)和万兆风(江西师范大学英文教授)。
《逝水年华》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无
许渊冲先生的这本书,再现了西南联大当年的风华岁月,中国历史上最高水平的大学,最自由的学术风气,一去不复返了
许渊冲先生的回忆录 但是说的是别人 从别人述说自己 很好
正如许渊冲在书中所说:自传既是别传。
本书是那个年代大师的集体亮相,而且是大师们人生沉淀的精华。没有日常的吃喝拉撒,没有冗长的恩恩怨怨,只有思想的碰撞,人生经验的采撷。
读来让人甘之如饴,手不释卷。当今所谓畅销书实在是无法望其项背。
老师推荐的书,很不错,从中可以学习到作者一下翻译的技巧,外语学习者值得一看。
追忆一段往事
第三届“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许老的回忆性著作,读来颇受感动,还想再读一遍,可惜这书是帮人买的,所以先睹为快已经够不错了。
那个时代、那些人读了这本书才知道大师是怎样炼成的
里面很多民国时期的学生教师的逸闻,很有启发性,很佩服那个时代的学生和学者。
这本书很有特色,不仅仅回忆人物,事件,重要的是写出了相关人物的思想,非常值得一读。
放在床头,睡觉前阅读,每有读,有不同感触
名师挚友,趣事逸闻,真是自传别传融为一体。
我儿子选的。
书很好,对读者很有帮助.值得一读.
没有看过这本书是一种遗憾
首先,对于三联的书不用评价了;其次书籍内容本身非常值得品味,是语文老师推荐给我看的,丛书名就可看出书内容之趣味及丰富
孩子老师推荐的,孩子喜欢。不错。
非常不错,有意思。看了这样的书,心情很愉快的
一位非常爱书的朋友,俩个人聊天,听他多次提到这本书.最终买来.真的是本好书.值得拥有.
此包装很好,价格适宜。
逝水年华,时日留痕
读书,大概读的就是别人的生活吧。这部书里有着那些名家的生活。
这套书是不错的
人物与时代回忆录,写的不错,令人有所触动
选取的文章都是比较传统和经典的散文杂记,记述了一些文化名家的言行琐事,可以增加文化进益,值得一读
一个很不错的老头儿,一本很不错的小书~
的确有才~也非常自信~呵呵~很可爱的老先生~大家看看吧~
诚如钱钟书先生所言,“自传就是别传”。许渊冲先生在《逝水年华》一书中,因人叙事,回忆了当年山河破碎的峥嵘岁月,特别是西南联大那一段“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时光。这是全书最引人入胜之处,也是其价值之所在。作者能入西南联大,师从叶公超、钱钟书、刘文典、冯友兰、金岳霖等诸多大师,实是令人艳羡。今时之中国,已经不可能再有这样的际遇了。许先生在这样的学术氛围中,加之自身努力和过人天赋,成为“书销中外三十本,诗译英法唯一人”的翻译家,绝非幸致。只是,“诗译英法唯一人”云云,旁人如此赞美也就罢了,但若别人不讲,自己来讲,纵是实情,毕竟有失大家风范。我想,这是由许先生的性格决定的吧。自幼得遇名师,年少得志,但终究没有能够青出于蓝,未必不是因为这样的性格。说性格比较易懂,更准确的说法,或许应该是“胸襟”、“境界”或者“容器”。关于这一点,我想举许先生两位师长的故事作为参照。其一是吴宓先生。无论是作为诗人还是作为学者,吴宓都可以在当代中国占据一席之地。历来所谓文人相轻,但吴宓却曾如此评价过自己的同辈陈寅恪和后辈钱钟书:“当今文史方面的杰出人才,在老一辈中要推陈寅恪先生,在年轻一辈中要推钱钟书,他们都是人中之龙,其余如你我,不过尔尔!”这就很难得了。没有虚怀若谷的境界,是很难说出这样的话的。要知道这里的“尔尔”,对我辈来讲也是高山仰止。理工方面,台湾沈君山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讲,若论大师,称得上超一流的唯爱因斯坦一人;波尔、薛定谔、海森伯等人,是第一流的大师;费曼(麻省出身,65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已经是二流了。至于自己(沈),那只能算是不入流。当然,这话不能看成是沈先生的自谦之词。将自己与世界级的大师相提并论,纵然不如,也断不会掉价。我想说的是,吴宓也好,沈君山也好,从我的观点看,他们也都是人中之龙,成就恐不在许先生之下。但他们能够看到自己的差距,并不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不过尔尔”,“不入流”而已。从这个意义上讲,无论许先生有多么多值得骄傲的本钱,我想也还是不应当太过自信的。自信和自负,不过一个字的差别而已。第二个故事是金岳霖先生。中国哲学界坐第一把交椅的金先生也曾在联大教授过许先生的哲学课,只是在情感方面,许先生显然没有接承金先生的衣钵。金岳霖与一代才女林徽因的故事,实在是令人不胜唏嘘感概。这位学贯中西、兼通文理的才俊,至死不渝的恋着林徽因,竟然终生未娶。那份爱,从二十年代参加沙龙爱上林徽因开始,至84年去世,整整60年不曾改变!60年如一日柏拉图式的爱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林徽因去世那天,金岳霖悲痛欲绝,为林徽因写了一首挽联:“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写得实在是好。林徽因死后多年,有一天,金先生突然邀请老朋友们聚会。朋友们见面后纷纷言谈甚欢,唯独纳闷:金先生今天为什么请客呢?却见金岳霖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桌前,幽幽倒了一杯酒,举杯一敬,神色感伤,淡淡说了一句:“今天是徽因的生日。”众人无不黯然。金先生的故事,实在令人难以忘怀。相较之下,许先生也曾在青年时期写过很多优美的情诗,只是对象却颇多变换。从最初的林同端,到卢芝、如萍、妮珂.碧嘉、蒋芳西,许先生的追求,无一不以失败告终。相比身边许多的同学朋友喜结连理,许先生或许从未思考过自己为什么屡屡失意的原因。其实,我觉得爱情不可以过于在乎目的。并非要每个人都像金先生一般坚持,但是,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而陷入情网,却在被拒绝后就另觅芳草,那么当初的那份追求,到底价值几何?又或者,这还算不算是爱?我毫不怀疑许先生的眼光,惟其如此,难道不是更应该守护当初的那份感情吗?真正的爱,不应当是短期内能被替代的东西。或许诗人多情自古已然,但我还是更赞赏金岳霖先生一根筋式的“不多情”、“不浪漫”。都说爱情是盲目的,偏偏金先生这样以冷静理智著称的逻辑大师会爱得如此盲目,而以感性著称的诗人们反倒无法坚持。最后再谈谈诗歌翻译。许先生是坚定的追求“韵文”者,认为诗歌翻译,应当讲究韵律。这诚然不错。但诗歌翻译,既形似(准确传达原诗内容),又神似(传达原诗意境),同时还兼具音律方面的要求,这其实是不可能办到的。虽
先前决定买这本书,是因为看了一些读者对鹿桥《未央歌》的评价,说不 如许渊冲的这本。因为个人比较喜欢《未央歌》,想着也许这本会比较好看。原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如果要看西南联大的教授们的趣闻什么的,可以看何兆武《上学记》。
对许渊冲感兴趣是因为对他的一些英译诗词感兴趣,轻盈、灵动、简洁。
翻译以译作本身的形式出现才是硬道理。
不过,这本小册子稍微提及了点翻译理论,意义不大,意思不多。
册子里面还有一些作者当年在联大时写的日记,给人的感觉是,老爷子目前的精神世界还是比较单薄的,以至于不得不用当年意气风发、血气方刚时写的文字来填补门面。
一直喜欢西南联大的大师,所以买了这本书,可是作者实在是一个自大的老头,读起来也不大有趣。
这是老师推荐的书。让我感受到旧时的大学教育与现在的差别。
书不厚,算是作者的小自传吧,从中也可以略微了解一下那个时代的人的精神状态,做着略显恃才傲物,呵呵,可能有的读者会感觉不太爽
这人有点狂
质量略差 还可以吧 妈妈买的
文字太平淡,不是很有吸引力
一般般,没有先前评论中的好!
老先生很有才,不过总觉得有点狂,不够低调.常以和某为诺贝尔奖获得者是同学而自豪,感觉没有这个必要,不喜欢那个诺贝尔奖获得者!
这本书不好看的。
许先生的这本<<逝水年华>>让我看到二三十年代年青人的勃勃朝气,他们的理想、奋斗和对知识的追求都让我感动,他们对中国文化、文字的钻研,让我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欠缺的太多了。我要把这本书介绍给我十五岁的儿子读,让他看看中国的文化前辈们年轻时的风采,让他得到启发,让他奋进。
这本书让我爱不释手!
对于学外语的学生来说,徐先生的学习经历确实让人很受启发。当然,我们现在的学生的劲头,是完全比不上那一代的老前辈了。所以看这本书,让人感慨,让人羡慕,让人热血沸腾。同时也很惭愧。
挺好的,早看看这样的书,就会早奋斗自己的人生,特别是学外语的人
看看那些旧时代的教育,看看他们的修为是怎样炼成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语言平实,回忆着周围的朋友,也回忆着自己的经历与感悟对于"诗译英法第一人",读后有了更进一层的感受
无论别人怎么评论,我仍然非常喜欢许渊冲。喜欢这本书,还有里面的故事。
可以让人感悟很多的书,也是对国家战乱时期知识分子和学子的思想和精神风貌的生动记录,可以激发人的反思和进取,非常值得一看。
老师推荐,外语人才必备读物。不过还没看完
书写的挺好的,看完满腔热血
学翻译的人,值得一读
三联书店的这套丛书纸张、印刷都是不错的。而这书文笔欠佳,内容较泛味,并不能跟书名相配,时而还露出自我鼓吹的派头。
好多年前看过这本书就非常喜欢了。没想到这次因为买许译诗附带发现了它。是一本轻松愉快而又令人振奋的读物。
不知道是不是时代不同了!感觉挺无聊的!
还行,随便读读,看汪曾祺的散文更有趣
不愧是我崇拜的人啊,因为写论文要了解一下对我的学习也很有帮助,受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