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我不顺眼
2011-12
宁夏人民出版社
柳恋春
255
《他们看我不顺眼》收录了柳恋春近年来创作发表的24个短篇小说,其中多为公开发表的小说和省级文学刊物获奖作品。
情感守望供应粮彼此彼此明月当空照冬去春来野白苕许愿池二胡血宴乡村回眸白日梦远去的乡村遍地菜花香试验田村长来了水里有鱼社会观察百鸟朝凤遍地黄金他们看我不顺眼谁能翻过武夷山天气预报地主也是人香烟的弧线一头得了胃病的猪时来运转会飞的自行车
供应粮 临近傍晚,爸爸说:“春娃,去把箩筐拿出来!”我望着爸爸,眼里带着一些疑问。因为生产队并没有通知分粮食啊,拿 箩 筐出来干什么呢?再说,就是生产队分粮食,也基本上与我爸爸无关,总是 通知 我妈妈负责。因为我爸爸不是农民,他与生产队的事情无关。爸催促我:“去吧!”爸坐在院坝里,卷了一支叶子炯在吃。叶子烟是生产队种的土烟,每家 每 年都能分上一点,以供各家男人消乏解困用。爸爸自然没有资格分,是吃的 妈 妈那半份。好在妈妈不吃烟。这样爸爸在家独自一人就吃土烟,当在外面或 者 请客的时候,就吃“经济”,或者“合作”,或者“川叶”。总之,爸爸在 外吃的都是 纸烟。一个国家人,在外面不吃纸烟总是说不过去的。很多次爸爸都对妈妈 这 样解释,为自己那无意义的消费作无罪辩护。爸爸是妈妈的骄傲,也是我们 全 家的骄傲,在我们生产队,只有爸爸和刘成龙是国家人。爸爸是教书的老师,刘 成龙是国营煤矿工人。20世纪70年代,作为一个国家人,是很骄傲的。意味 着 旱涝保收。不像农民,要靠天吃饭,要靠工分吃饭。其实.妈妈是从来不干涉爸爸吃烟的,岂止不干涉,简直把爸爸当做菩 萨 供奉。那是个靠工分吃饭的年代。我们一家五口人,除爸爸外,有妈妈、我、弟 弟、妹妹。一家四口的基本口粮都要靠工分去分。妈妈每天的工分是八分,全 劳力才十分。按说.妈妈每天应该和队里的妇女一样.只能有六分或者七分。但是,对妈妈近两年来多拿一分或者两分,社员们都没有意见。这当然是爸 爸的功劳。这功劳是在人们对国家人的敬仰和独特的供应粮中产生的。因 此,爸爸除了教书外,基本上不挣任何工分。每天回到家,要么看看书,要 么 在田间地头转转。在田间地头转的时候,队里的人都争着和他套近乎。此外,爸爸最多就是在家做做饭而已。队里人都说,这才像个国家人,种田挣工分 的事,本该我们农民做的,如果让柳老师来做这个,就错了,农民们喊着我 妈 说:“老黄,你不要让柳老师太累着了!”我妈妈就不好意思的笑笑。这笑 的含 义不明,也可理解为根本就没那一回事,还可理解为我的男人我不心痛谁心 痛?总之。爸爸好像成了一个公众人物,社员们都在关心着他的一切。这让 妈 妈既高兴又骄傲。箩筐放得很高。我们的家具并不多,只有一个装粮食的扁桶。那一挑箩 筐 就是放在扁桶上的。为防不多的粮食受潮,爸妈特意加了两条凳子,把扁桶 垫 得更高一些。我虽然已经长到了十岁,由于长期缺乏营养,我长得特别瘦小,像 猴子一样。但在班上,没人敢喊我的小名猴子。因为我爸爸是班主任。有次 二 班的胖子放学后。大呼我:“猴子,我们一起走!”我爸爸听见了,狠狠地 批评了 他一顿。说学生之间不能乱喊绰号。又警告说:“以后再乱喊,就喊你爸爸 来学 校.当众撕你嘴巴。”吓得胖子一看见我爸爸就躲。小学生是最怕老师喊家 长 的。家长白天晚上都忙,要挣集体工分,到学校来就耽误了做工,气冲冲的 来 了,那学生肯定要遭受皮肉之苦。可是,别的学生互相之间乱喊,我爸爸都 视而 不见,像没有听见一样,也不阻止。我明显伸手够不着箩筐。这一点,爸爸肯定也知道。但他并不帮我。他 站 在院坝里,一直看着我,看我怎么把这个箩筐拿下来。我找来一把椅子,再 拿来 一根扁担。站在椅子上,用扁担把箩筐撬了下来。爸爸赞许了我的智慧,他 开心 地笑了:“春娃能干!”他亲呢地喊着我的乳名,这乳名是爸爸妈妈共同取 的,我 出生在三月八日,春天。春娃当然是恰如其分。爸爸指挥着我把箩筐拿到院坝。又对我说:“你好好检查一下!”我说:“我不会!”爸爸摇摇头,笑了:“吃面你会不会?”我说:“我会,我喜欢!”这个时候,我知道取箩筐的用处了。弟弟妹妹一听,在一边也围着爸爸说:“爸爸,我也会,我也喜欢。”爸爸喊弟弟妹妹过来。爸爸本来是坐在椅子上吃烟的。他这一喊,弟弟 妹 妹就扑了过去。他连忙丢掉烟头,把弟弟妹妹抱在自己的腿上,一边坐一个。我 比弟弟妹妹大.自从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就很少抱我了。我特别喜欢爸爸的 体 味,暖暖的,还有烟草的味道。我也特别喜欢和爸爸睡觉,我爱睡在另一头,抱 着爸爸的脚,闻着他脚的味道很香甜地进入梦乡。我羡慕弟弟妹妹,爸爸每天回来都要抱抱他们。有时说,阳阳又长重了,书 书又长高了点,弟弟妹妹就呵呵地笑,爸爸妈妈也笑,我在一边倒像是成了 多 余的人。弟弟妹妹还在撒娇:“爸爸,我饿了!”爸爸就放下他们,手一挥:“喊你 妈妈做饭。”说是饭.那年月谁也做不出什么来。每家每户都一样,凡是可以吃的,都分 来吃了。米很珍贵,其他都是粗粮,最多的是红苕。妈妈很会过日子,把红 苕切 成片晒干,然后再磨成面,做成馍。这样,就避免了每天都是红苕稀饭或者 包谷 面稀饭。稀饭也是清汤寡水的,几粒米在锅里翻来覆去,煮得再久,水都不 浑。妈妈做饭的时候,一般都是我打下手,我就不停往灶里添柴。做好饭后,爸 爸总 是给大家都先舀了’,再舀上自己的一碗。往往轮到他时,汤水都能照出人 影。很 多时候,特别是晚上我都听见爸爸妈妈的肚皮饿得咕咕叫。望着我们的吃相,他总是笑呵呵地对我妈妈说:“老黄,你看看你儿女的饿痨相!”妈就责怪:“谁 叫你生这么多?”我们三兄妹就不说话了。尤其是弟弟妹妹,他们可能感到,多 生的应该是指他们。爸爸说:“我喜欢啊,我的孩子我都喜欢,我不怕多。”爸爸 这样一说.气氛一下又好了起来。这箩筐是我小舅编的,农村人一般都会编筐啊、扎扫把啊、修理农具啊 什 么的。房前屋后,大都自己栽了竹子,竹子在农村可是有大用场的,谁家也 离不 了。小舅送来箩筐的时候是个晚上。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但他不走,就摆 一些 家常里短。妈妈看时间不早了,就问:“黄之,你不回去吗?”我小舅就不 好意思 的说:“走路有点打偏偏。”那年月,人人都吃不饱,满地找吃的也找不到,对于 一个干重体力活的人,饿得更快。我小舅的意思很明显,连我都听明白了。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