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的女人
2012-4
黄河出版传媒集团,宁夏人民出版社
漠月
289
这是一个鲜亮亮的早晨,湖道里聚满了水,真的是大水汤汤了,像一条兀生的河流。这时,奇异的景象出现了,那两个草垛在水面上漂浮着,轻轻地打着旋儿,缓缓地往水的中央聚拢。后来,那两个草垛紧紧地靠在一起,顺水而下……
漠月,1962年2月出生于内蒙古阿拉善,1982年7月毕业于宁夏大学政治系,从事过教师、秘书、记者、编辑等职业。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发表作品逾百万字,入选过中国小说学会和中国当代最新文学作品排行榜,连续四届获宁夏文学艺术奖,以及《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十月》优秀作品奖、《十月》文学奖等,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多种文字介绍到国外。入选宁夏自治区“313人才工程”,以及《中国西部现代文学史》。中国作家会员,宁夏文联委员,一级作家,《朔方》常务副主编。
有关漠月(代序)湖道父亲与驼放羊的女人暖秋夜冬日大水菜园白狐草的诗意搭救荒地挽歌沙枣花开五月天墙上的裂缝人亲老家的二爹老师打井透明的石头大草垛西部西部贺兰山以西(代后记)
这些天的夜里,明子怎么都睡不着觉,长了这么大,头一回这样明确而强烈地领受了失眠带给他的痛苦和烦恼。身上不疼也不痒,却又猫抓狗挠的,躺在炕上等不到天亮,夜就格外地长了,明子心里面的那个难受啊,真想一把撕扯开自己的胸腔子。明子睡不着觉又不敢大着胆子翻身,就只能隐忍着,直挺挺地躺着,还要装得跟睡着了一样,甚至还要装出睡得很香甜的样子。从敞开一角帘子的窗口望出去,没有月亮,连几颗像模像样的星星都看不见,天似乎是阴沉着的。夜晚的世界是一口巨大的倒扣着的锅,明子感觉自己就睡在锅里,四面都是坚硬的铜墙铁壁,一不小心就会碰得头破血流。 被窝显然是柔软的,被窝里正在持续地发出温热,温热中还混合着一股新鲜的羊绒的腥味。铺的是新毡,盖的是新被,被子里絮的又是白花花的羊绒,盖在身上既轻巧又保暖。按说这样的待遇够得上优厚了,明子应该感到幸福才是。幸福的人容易满足,容易满足的人最突出的特点是瞌睡多,往往是给个枕头就可以了,躺倒就睡,梦都很少做的。即便是做了什么梦,第二天一觉睡醒来,又会忘得干干净净的,脑子里不留痕迹,该干啥干啥去,哪里有那么多的忧愁和善感呢7再说了,明子才十一二岁,还是个孩子。用文雅些的话说,他的世界观还没有形成,或许像初春的草那样,只是顶破土层后萌生了一点稚嫩的小芽儿,距离一棵真正的草还差得很远。这样说来说去,翻葫芦倒马勺似的,明子就是睡不着觉,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睡不着觉的明子开始不停地眨巴眼睛。上眼皮儿和下眼皮儿合到一起再张开,有吧嗒吧嗒的响声,而且在静谧的深夜里响得那么清晰,那么干涩。当然了,这样的响声也只有明子自己听得见,别人是听不见的。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那还了得?眼皮儿也就不是眼皮儿了。明子于是游戏似的反复眨巴起了自己的眼皮儿,越眨巴心里越烦闷,跟长了荒草一样乱糟糟的,时间长了便觉得很是无趣。明子忍不住翻了一个身,改变了一下睡觉的姿势,让自己的脸面冲着那一面炕墙。明子翻身的时候还是弄出了一点儿动静,原本掖紧的被子也张开了,一股冷飕飕的贼风儿乘机往他的怀窝钻,感觉有一条冰凉的小蛇早就盘桓在他的枕头旁边,蓄意地等待着这样一个时刻。 现在是冬天,刚刚落过一场薄雪,苍茫的漠野大地铺了一张透亮的白纸那样,在寒风中瑟缩发抖。后半夜的时候,屋里也无可避免地凉下来了。屋里烧的是那种白铁皮做的炉子,一根同样用白铁皮卷裹成的烟囱一直从屋顶捅出去。直烟囱的吸力大,炉子里的柴燃得旺,火着起来时呼隆隆吼叫,像满世界奔跑着一辆满载负荷的手扶拖拉机。这样的炉子热得快凉得也快,一炉子柴烧不了几个时辰,人就得趁早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去,只能露出颗脑袋在外面,尤其是明子那长了一头硬撅撅头发的脑袋,就像是枕头上蝼着一只刺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