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的节奏
2011-6
现代出版社
水格
273
面对“90后” 李敬泽 我极力回想1990年发生了什么——那年年底，我调换了工作，那时三环似乎还没有开通，我骑着自行车每天从安贞桥到团结湖上班，路两边是高大的树，稀稀落落地分布着燕莎、亮马河大厦、昆仑饭店，现在的中旅大厦还烂着尾，而且看起来会一直烂下去。那时这个城市清简安稳，似乎就这样了，似乎萧条也是好的，无欲无梦也是好的。 还能想起什么呢？想不起来了。 当然，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很多人在那一年出生。这是大事吗？对那些孩子和父母来说当然是大事，但终究这也是岁岁年年家常事，历史学家不会留意。然而，纯粹因为一个数字问题，在那一年出生似乎又有点不同寻常，1990年是20世纪90年代的第一年，在那一年的一月一日零时以后出生的人们因此在十几年后将被称为“90后”。 “90后”又如何呢？ 我知道，我应该在这里大谈“90后”的特殊意义，这对我毫无困难，这种意义的配制方法是：先对90年代以至新世纪作出一套总体的概括和论述，无尽时间被切出来的这十九年在这套论述中将与过去判然不同，具有全新的历史文化意义；然后，当然，在这十九年中出生和成长的人们从历史和文化中获取了全新的特性，与“80后”不同，与“70后”不同，更与“60后”不同，我们宣布：新人类、新新人类出现了！ ——这件事，我们在90年代以来已经反复做过，以至于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来一遍，这等于是对自己的滑稽模仿。 所以，如果我们实在忍不住要把一个人群仅仅凭着他们都出生在那十年而命名为“90后”的话，那么，我拒绝演绎而期待归纳，我要看看一个个的人——他在做什么，他怎样自我表述和自我想象，他究竟认为自己和他人有何不同，而这种不同如何构成意义。 对此，坦率地说，我所知甚少，我甚至都不认识几个“90后”。当然正因为所知甚少，我对这套“90后”书系有特殊的兴趣。 面对“90后”，我能提供的或许只是我作为“60后”的一点经验。 经验一是：几零后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从来没想过我是个“60后”，后来人家告诉我我属于一个名叫“60后”的群体时我还以为那是个什么帮会：我看着我那些“60后”兄弟姐妹们，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我和他们有什么相似之处以及我们为什么仅仅因为生于1964年或1968年就一定得被算成一伙；再后来，我被人家教育得有点儿相信我们的确有点儿相似，但这并没有使我欢欣鼓舞，反而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因此变得有点儿无趣——想想吧，你的周围都是注定和你相似的人，或者也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你注定要和别人相似；而且我也看不出来这种相似对我有什么意义：我还是得独自面对我自己的生活和问题。 现在我已经45岁，偶尔也开始想想人生的终极意义什么的。当然，我知道，没有目的，重要的是我们曾经活着、现在活着，而且不是被装进一个上帝的档案袋里，袋子上只写了一个“60后”或其他什么庞大名目，我希望我以自己的名字活着，我猜测这就是终极意义，虽然能否达到我也非常怀疑。 此外，还有经验二：具体到写作这件事，几零后据说是有效的，大概从“70后”开始，它就特别有效，几乎是芝麻开门的咒语。 但还有经验三：芝麻开门后，里边的宝贝不是无穷无尽的，很快会被人抢空的。 说了扫兴的话，再说喜兴的话，那就是经验四；青春具有无可争议的意义和价值，无论是对于正当青春的个人还是对于一种文化和文学。因此，青春应该尽情绽放。 这当然是尽人皆知的事，本来不用我当经验说。那么，下一条就未必尽人皆知了：所有人——已逝的人、活着的人和将来的人都曾有、正有和将有青春，对于一个人来说，青春不可复制，对一个民族和一种文化来说，青春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似乎又是扫兴，但是记住这一点或许最终有助于我们判断这部“90后”书系：这里是否包含着某种真正的新的探索？在青春激情涌动中，他们能否提出对世界、对自我的新的看法、新的想象和作出新的表达？
“80后”的写作充满了反叛欲望，他们生长于中国深刻转型的时期，从压制性的环境中成长，那是中国的独生子女教育还很不成熟，且完全延续了60年代的教育方式中成长的一代人，他们既被管制，也被宠爱。家长和社会在管制与宠爱之间找不到平衡点。“90后”已经全然是独生子女文化，经典的管制已经让位给没有条件的“宠爱”。“80后”的创伤性经验已经不复存在，至少不那么深重。我当然无法据这几篇文章得出“90后”写作的特点如何如何的说法，不过还是可以做某些归纳：“90后”的写作更多诗意，更多迷离的梦幻，转身、仙境、童话式的意境、紫色和香气等等，构成了他们文本中的美学要素。而友爱与孤独感再一次在他们的写作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并显示出更加另类的韵致。 《仙境的节奏：和你一起的风景》写三个人之间的迷离感情，那种复杂微妙的心理写得如此细致，还是令人惊叹，内心的痛楚困扰刻画得淋漓尽致。
转身为墙特邀评点＼陈晓明青春文字永无敌和你一起的风景转身为墙十分钟年华老去破碎在548上的盛夏繁花仙境的节奏褪色，褪色特邀评点＼孟繁华这一代人的爱与狂褪色，褪色西藏之蓝摇滚的日子甜品街我的失败与伟大寂寞悬空特邀评点＼贺绍俊更加从容的『90后』在路上野兽寂寞悬空河之清流自己夏日葵歌特邀评点＼白烨希望在这里匿光之声不及谁人此城彼岸夏日葵歌莱斯不回信阳光下的影子是黑色的
和你一起的风景 阳光已至 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故事就仿佛变成了终曲的后续，不管是每天走过的路，每天停留的车站，还是每天都会进入的教室，所有的东西都一成不变，变化的单单是故事里的主角而已。 就如另起笔墨的新故事。 之前也有说过“不要放弃”“不管怎么样都会努力在一起的”“这一辈子……”，也是后来才发现，其实全都不过是年少时候冲动的语句，没有丝毫的真实感。也曾想再离梦想近一点吧，就这样牵着手一直走吧，也是在某个时间听到某首歌曲才发现，啊，原来都是骗人的。 都是骗人的，有谁会相信呢？ 可是，处于这场游戏里的人相信了啊，不管旁人再怎么觉得虚假又不可靠，但是，她就是相信了啊。 毕竟，确实是将所有的感情都放进去了，却在什么时候发现对方已经不在乎了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像是落入无限黑洞的回音，怎么都等不到尽头。 “什么事啊？” “我……那个……” “到底有事情没？没事就别打电话来啦，我挂咯……” 于是，之后将以前睡觉之前给他打电话的习惯看成了一种毒瘾，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努力控制，那样的渴望却又那样的担心，渴望能够再听到他那亲切又温柔的声音，说一声“对不起啊，那是和你开玩笑呢”，担心的是对方先将放手的话说出口，或者说“不要再来烦我了”。故事的结局是，电话放在了床头，却再也听不到专属铃声的响起。 难受得如万蚁噬心一样，可是，一点也不想放弃的念头却始终在心里。 确实不想放弃。 Side A 回忆中突然出现的断层，如同龟裂干燥的大地之上，无数的裂痕。 换同桌的时候刚好就遇到了你，那时候段澈刚好消失一百天。你坐在木桌的右边，然后戴着耳塞陶醉在歌曲里。我知道你和段澈曾是一个寝室的好兄弟，我也知道你是一个不大会说话的人，我还知道你只穿NIKE的鞋子却绝对不穿ADIDAS。关于你的事情，总是在女生寝室传过很多遍，不过，我还知道，你确实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为了追隔壁班的女生，居然叫寝室里会叠千纸鹤的人帮你劳动，自己却去网吧逍遥了一整夜。 出于对你隐私的保护，我只叫你作“你”。 说话的主动权来自于你，就在和你同桌的第一天，你悄悄翻了我的书包，里面有段澈的许多照片，你的脸上带着戏弄的微笑。你说：“我知道了，你暗恋段澈。” 那么，你定义的暗恋限制在什么条件下呢？ 其实，你不知道，段澈每天都会送我回家，每天都会给我写本子，每天都会在我睡觉的时候给我发信息。我们在周末的时候去爬山，在我受伤的时候他送我回家。 这些你通通都不知道，因为我和段澈约定，如果毕业之后还能在一起，我们才告诉大家。 就在我天真地守着这个幻想的时候，段澈消失了一百天了。 我当时没有丝毫的乐趣和你辩解，只是默默地收拾书包离开。你在后面大声地说：“我会帮你保密的。”可是，你不知道，就在转过路边第二个转角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了。 最亲近的人突然不在了，这样的感受，你明白吗？ 从来不曾怀疑过，那时候你对我真的很好，以至于我要用“无微不至”来形容你。而从现在往回推四年，刚好是那个时候，那般真实地重现在我的脑海里。 就在之后的日子，段澈成了你和我的话题，我从你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他的事情。但是，当时的我却是对你讨厌至极，因为你，我发现我越来越想念段澈，越来越无法割舍。放学的时候，我将你推到地上，生气地跑出了教室。 我只说了一句话，“我讨厌你！” 我开始不再理会你的搭讪，也开始不再理会你对我的好，我只想将一切都抛开，好好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当时距离高三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换而言之，距离高考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我只想让课本成为我的主旋律。 但是，你居然给我写了很长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我至今都记得。你的字不好看，和其他大多数男生一样，页数是三，最后还有一首送给我的诗。你说，你不想我远离你；你说，你不想我讨厌你；你说，其实你找段澈为话题只是希望和我多说些事情；最后你居然说，其实，你一直喜欢我。 这应该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那么青涩，那么纯情，和小说、连续剧里演的一样。明明觉得你很无聊，但是我的内心却一直怦怦直跳。 我给你回了信，我说，我暂时无法忘记他。 那个“他”，你知道是段澈。 第一次在公车站遇到你，我发现我有点头晕，你一边扶着我一边问我吃过早饭没，我说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终于，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我晕倒了。听很多人说，你当时将我背到医疗室的情景，你着急得脸都绿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于是，每天早上，带鸡蛋和牛奶放在我的抽屉里成了你的习惯。 我讨厌鸡蛋的味道，我也无法空腹喝下一大罐牛奶，我悄悄地将一切都藏在女厕所里，我知道我浪费了粮食，浪费了你对我的好，可是，我确实无法吃下让自己恶心的东西。 最后，那个地方遭来了老鼠，很多女同学都不敢上厕所了。 我不敢告诉你，我也不是怕你责怪。 我只是，怕你又给我写很长的信，让我无所适从。 我在梦里梦见了大学，大学里的每个人都会骑单车，可是我却孤单地徘徊在一个又一个路口。第二天的早上，我买了很多很多的零食给你吃，你的脸上笑开了花，你问我是不是想通了，我摇头，却说，我希望你能教我骑单车。我能看出你脸上的失望，不过很快你还是答应了。 时间是星期六，地点是学校后面的大操场。 我有事先告诉你，段澈教过我两年，可是我却一直都学不会，我还事先告诉你，不管我怎样，你都不准骂我傻。 现在我就告诉你吧，真正对你有好感就是从现在开始的。可是，我当时却并不那么清楚，因为我一直害怕我只把你当作段澈的替身，只想你来弥补段澈在我心中的空缺，但是，请你原谅自私的我。我只是想找一点寄托，一点点都可以。 你说，是不是上天故意捉弄我呢？就在那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我就学会了两年来都无法学会的单车。我当时激动地抱着你，然后开心地叫出了声。我没有感觉丝毫的尴尬，也没有感觉到你浑身的不自在。你说，我可以载你骑一段路吗？ 我说，可以啊。 你说，我载你下坡路吧，不过，你要抱紧我，不准放开哦。 我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你，曾几何时，我也这样紧紧地抱着他。最后的那段路上，你突然按住了刹车，你认真地看着我的眼，“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想他好吗？” 你仿佛能够看穿我的心思，我迟疑了片刻，然后点点头。 “那么，我们交往好吗？” 一切都太过突然了，我没有理由拒绝，也没有理由接受。你用很蹩脚的英语对我说了一声：“I will always be here for you...” 我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那天的末尾，天空下起了很大的雨，我和你在湖边的一个屋檐下，你说，你想牵牵我的手，我却拒绝了你。因为，我害怕一接触到男生的手就想起他。对不起，请原谅我，忘记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暑假的最后一个星期我去了海南，那时候我将手机放在了抽屉里，除了离开本地要开漫游这样的麻烦事以外，我还想一个人静一静。沿途的飞机上，我看到了天空的模样，漂浮不定的云朵像是腾空的蒸汽，不知不觉，我竟然突然看见了你的脸。 我顿时觉得不对，我心中最想念的人应该是段澈。不是吗？为什么会突然换成了你呢？ 夜里，有空姐来送点心，我将最大的那份放在了包里。我想，我应该给你带点东西回来。 在海南的日子，我看见了海天相接的画面，听说，海水是思念的镜子，你可以安心去体味你最想念的那个人。果然，我又看到了你的样子。 天啊，我一定是疯掉了。 去蝴蝶谷的时候，导游是一个小帅哥，长得很可爱，可惜，我天生不是喜欢帅哥的人。就比如你，让我特别觉得没有安全感。小帅哥给了我他的QQ号，说有机会再来海南的时候找他。我说好啊，不过可能是和男朋友一起过来。 他很有礼貌地和我说再见。 我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可是里面没有你，也没有我，只是空洞的风景，夹杂着空洞的感情。 离开的第三天，我居然梦见了你。 我找了附近的一个电话亭，给你打了一个长途。那时候的你可能已经睡得很熟了吧，可是，就在接到我电话的那一刻，你居然哭了，虽然男生的哭泣不像女生那么强烈又清晰，但是隐约的啜泣和你沙哑的声音像是对我心里的拷问。我说，别这样，我很快就回来，你很快就能看到我了。 末了，你叫了我一声“亲爱的”，我却假装没有听见。 我挂了电话，那一夜我没有睡，我跑到海边，嘶吼着大叫：“段澈，你到底在哪里啊？你还好吗？”可是，明明段澈已经听不到了啊。这样的情景让我觉得我在模仿《情书》里的经典情节。但是，那一刻，我就是希望叫出他的名字。 我叫着叫着，趴在沙滩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我第一次看到海南的日出，那么绚烂，好似重生的希望。 ……
如果我们实在忍不住要把一个人群仅仅凭着他们都出生在那十年而命名为“90后”的话，那么，我拒绝演绎而期待归纳，我要看看一个个的人——他们在做什么，他怎样自我表述和自我想象，他究竟认为自己和他人有何不同，而这种不同如何构成意义。 ——《人民文学》主编 李敬泽
从这里，读懂90后！ 《仙境的节奏：和你一起的风景》由《人民文学》北京大学教授陈晓明、著名文学评论家贺绍俊、著名文学评论家白烨……联袂评点！收录了“90后”作家的代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