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吴祖光
2013-1
当代中国出版社
新凤霞
无
我爸爸和我妈妈 吴霜 我的妈妈是那种人,做一切事情都只为了一个目的,为了这个目的可以放弃许许多多必须抛弃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是非常宝贵非常不舍的,而我说的那个目的就是她要成为一个顶尖艺术家的理想。 而我爸爸是那种人,他很平和很谦让,并不抓尖抢上,他可以容让许多事情,但这却没有影响他是一个大师级的作家,这主要来源于他的头脑,他睿智的头脑和豁达的本性。 或许从文化档次上说,我爸爸是高于我妈妈的。这一点我妈妈心里最清楚,她自认为永远都比不上自己的丈夫,所以她对爸爸是敬佩的,崇拜的,也是追随的。 但我爸爸不那样想,他从心里欣赏我的妈妈,佩服我的妈妈。他认为我的妈妈是一个最美丽的女子,不单外表还有内里,她是天下第一。 多少年里,有不少和我父母熟悉的人们在心里未必觉得我爸爸和妈妈的婚姻是那么的适合。并且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会觉得这段婚姻有可能会半途而终,就像许多同类的婚姻那样。在我爸爸和妈妈来说,恐怕他们两人之间最不够般配的地方就是文化背景。我爸爸家里是几代书香,而我妈妈的父母则是城市贫民。 但是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人认为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殊途同归,在人们的一路祝福声中稳步前行,最终走向生命终点,在天堂汇合,实现永恒。 其实人们的怀疑是有足够原因的。 一般说,像我妈妈这种站在舞台当中的“红角儿”,会有两个极端的特质。一方面,她是独撑一方的人尖子,整个剧团甚至整个剧种没有了她就会垮掉,但是同时,她缺乏文化素质,是个“白丁”。因为她出自寒门,整个家庭背景就缺乏文化素质,从小学艺登台但没有读书上学,所以她说自己是个“瘸腿儿”,其中甘苦,妈妈自己心里最清楚。像这样的妈妈,以她自己最风头最辉煌的顶端时期嫁给了大作家的爸爸,许多人认为这是一种有缺憾的婚姻,是否长久不得而知。 这就是父母二人的功力了。我妈妈当初主动要求嫁给我爸爸,这是个许多人都知道的故事。我妈妈的初衷就是出自于“想嫁个文化人”。我妈妈的妹妹、我的二姨告诉过我,“你妈妈年轻时候就总跟我们说,她不会嫁给演员,她要嫁个导演或者作家。”果然如她所说,她嫁给了作家也嫁给了导演,那就是我爸爸。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妈妈年仅二十几岁,想想如今,想象当下,有哪个二十几岁的女子会有如此清醒的头脑和认知?嫁人嫁人,非富即贵,嫁个有钱的,嫁个有势的,人之常情。但是嫁个有文化的,则极其少见。所以我说我妈妈是个绝顶聪慧的人,她要嫁一个有文化的人,根本的目的就应该是一个了:用丈夫的文化弥补自己缺乏的文化,进而包装自己的舞台艺术,从而由一个天才的艺人演变成一个名载史册的艺术家!一个二十出头岁的女子,在20世纪50年代的初期,出身贫寒,没有读过多少书,民间戏曲舞台上初显风头的小小角色,能有如此长远的视角,如此的认知,如此的眼光。我的妈妈,简直空前绝后! 而我的爸爸,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过漂亮女人的男人,他可不是个书呆子。20世纪40年代,二十几岁的爸爸就已经名满全国了,他是才子、神童的代名词。因为他19岁就写了抗日题材的话剧《凤凰城》,连演几百场不衰。他24岁时写的更加奠定他大师之名的话剧《风雪夜归人》永远都是中国的十大名剧之一。年轻成大名,使他的身后永远都会有一群一群的漂亮女人追随。他和我妈妈的相遇,当然是一种偶然,而除了这种偶然,还有一个必然的因素,那就是时代,时代促成了这种机缘。 没有新中国新政府的成立,我想我爸爸和我妈妈几乎没有相遇相知的可能,因为我爸爸不会从香港回到北京参加新中国的开国大典,而一般说他也不会经常光顾当时鱼龙混杂的下等地带天桥去看评剧。而那阶段,正是我妈妈的成名剧《刘巧儿》在天桥等地上演,演得如火如荼。 介绍我爸爸和我妈妈认识的人是众所周知的老舍先生。他是个典型老北京,也是为了新中国的成立从海外回到故乡的,他最喜欢逛的是京味风俗浓厚的地方,那种地方首当其冲就是天桥,老舍先是在天桥发现了我妈妈,而后他像同是作家的我爸爸介绍了这件事,后来我爸爸也和一干朋友兴致勃勃地去了天桥看戏。当时就对戏台上的我妈妈产生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要为一本杂志写一下那个红遍京城舞台的评剧女演员新凤霞,对我妈妈进行了平生第一次的采访。 我爸爸一定是发现我妈妈和他过去认识的那类漂亮女人不同。那些女人一般都有些文化,都识字,都有些小资,小资的意思就是性格独立,就是比较自主,就是喜欢时尚,说些前卫语言,有时会跟男人叫叫板。而我妈妈不是那样的女人,我妈妈在台上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充满艺术特质的天才,不过到了台下她却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中国女人,她崇拜文化,崇拜有文化的男人,她自甘示弱,自愧不如,她对我爸爸是绝对的仰视。在我爸爸眼里,这就是我妈妈最动人的地方,她是那么大的演员,当时的北京城里可能再没有一个演员的风头和名气可以望其项背。但是在我爸爸面前,她的那种出自全身心的尊重与信任却是前所未有。她请我爸爸给她的戏提意见的要求绝不是说说而已的表面文章,她对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的渴望是最真实最迫切的。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几个月以后,那是1951年,我爸爸和我妈妈结婚了。再后来的事情大家也知道,在我爸爸的帮助下,我妈妈真的从一个民间艺人成长为了一个至今无人可以超越的艺术大家。将近50年的婚姻,这期间,他们的生活中有欢乐也有艰辛,有成功也有失意,有顺利也有过灾难。但是他们情感笃定,携手前行,直到生命的尽头。许多人预料他们的分手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甚至从来都没有被怀疑过。一是由于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建立起来的崇拜和信任,基础极其牢靠;二是因为我妈妈的典型性,正是因为她的那种来自泥土来自民间的朴实和忠贞意识,让她在我爸爸1957年被打成大右派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婚,成就了我们家庭的圆满,让我们几个孩子从没有失去过爸爸。也正因为如此,我的妈妈在享有大艺术家声誉的同时,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名声:一个坚贞不屈的妻子。 我的妈妈甚至因为在各个历史时期坚定不移地站在我爸爸一边而心力交悴牺牲了自己的健康。她在50岁的时候患病以致半身不遂长达20多年。我爸爸陪在她的身边,鼓励她继续一个艺术家的步履,而我妈妈又一次证明了她的与众不同,她从一个舞台上的演员转换成了一个作家!她出过好几十本书,这和她在舞台上的表现一样,是个奇迹。 我爸爸和我妈妈的故事有很多,而那些故事总是会引起人们的好奇。有关他们的书一本接一本总是在出版。我有时会想,一个才子与一个美女的故事,这个永恒的爱情主题是不是永远都不会令人乏味? 我是爸爸和妈妈的女儿,我知道每一个好故事总是层层剥茧,每一层都出人意料才会好看。其实我爸爸和妈妈的故事还有许多内容有待发掘,也许关于他们之间的传说和议论,还会不停地继续下去,关于他们的书还会不停地出版下去…… 2012年11月3日
《我与吴祖光(签章版)》是著名评剧艺术家新凤霞作品。经老舍先生介绍,著名评剧艺术家新凤霞,结识出身几代书香门第的著名作家吴祖光并和他结婚。1957年吴祖光被打成“右派”,新凤霞虽经重压也坚决不与吴祖光离婚,因此也被打成“右派”。在吴祖光被发往北大荒的日子里,新凤霞以坚强意志顶起吴家生活重担。她台上演出当主角,台下被强制打扫卫生。在艰难日子里,吴祖光与她的通信成了她的精神寄托。“文革”中,吴祖光被隔离审查,新凤霞也被强制劳动改造,住宅被强占。在双双遭受迫害的日子里,他们的爱情经受了考验,历久弥深。
新凤霞(1927—1998),著名评剧艺术家,评剧新派创始人,作家,画家。新中国成立后,历任首都实验评剧团团长、解放军总政治部评剧团团长、北京市文联理事、北京市青联常委、第六至八届全国政协委员。代表剧目有:《刘巧儿》《花为媒》《杨三姐告状》等,曾获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演员一等奖、第十六届亚洲最杰出艺人奖等。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残,以坚强意志写作,出版《我叫新凤霞》《新凤霞回忆文丛》等约四百万字的著作。许多作品被译成外文出版。本书是她生前遗著之一。
选对象 见面了 谈心 决定终身 结婚 祖光拍《梅兰芳的舞台艺术》 兴趣的改变 追求学文化 和白石老人的父女之情 参加全国第一届戏曲汇演 突然来了1957年 在反右的日子里 思想连在一起 团圆总比分离好 祖光去北大荒以后 我在苦难的三年中跟孩子在一起 祖光从北大荒归来 这是一个人的本 我们家的四合院及其他 借抄家趁火打劫 我和我的小梳妆台 霜霜探母 一生追求品德 探亲 祖光陪我在河南治病 我还是我 学习画画 尽点儿心——参加北京赈灾义演
版权页: 插图: 选对象 1949年我刚刚来到北京,在天安门扭着秧歌迎接解放,在天桥万胜轩小戏园子唱戏。这年春节前我认识了老舍、侯仁之、吴组缃等先生。当时天桥完全是旧模样,韩家潭、莲花河下等妓院还很热闹,四神庙一带估衣摊子,卖狗皮膏药,八大怪的后代,各种摆摊卖小吃的,说书棚子,练把式、玩儿杂耍的,小桃园戏院、小小戏院、万胜轩戏院,丹桂、中华小电影院,也都在那一带。还有数不过来的各种书摊。书摊上卖的中国古书是布皮的,最多的是普通书、小人书,也有洋字码的书。那时我不认字,也叫不出书名。天桥吸引着各阶层人,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啊!天桥被看成是下等人娱乐玩儿闹的地方。可是解放了,那些旧习俗观念都被人们扔掉了。在解放初,天桥虽然还残存一些旧的势力,可是拦不住新的观念思想要求了。我在天桥演戏可说一炮打响了,开门红,唱戏的台上见,观众是评判员。这话我从小就记住了。按北京的旧观念,不允许我进大剧场和长安、吉祥、广和等戏院,我就落脚在天桥小戏园子,搭的是草台小戏班儿。 一些文人如老舍、侯仁之、吴组缃先生等对我很感兴趣。他们不单在园子里大长条板凳坐着看戏,还到后台来看望我们。不单学者、教授来后台,领导也不少,文化部副部长周扬同志、北京市市长叶剑英、北京市人民法院长马锡武等都来看过我们的演出。他们也不通知我们,自己就买票来了,保卫的同志也看不出来,我们却是感动得请他们来后台,散了戏同坐在土台子上,聊天谈话请他们提意见。新出牛犊不怕虎,我很幼稚愚蠢,可敢说话,领导和专家都夸奖我单纯,唱戏卖力气,功夫不错……当时我的领导李伯钊、王亚平同志都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为我选择对象,也为我介绍了不少人,我都不同意。记得伯钊同志为我介绍一位军队的政委,他把我接到他家。杨尚昆同志也很喜欢我,常说:“这个年轻人很好……”刚刚解放啊!进城的干部很多,都因为革命事业没有成家。给我介绍了不少干部、军人,我都不同意,我也不敢直接对领导说这话。我有一个办法,看见哪个来相看我的对象,我就找借口说:“叔叔,我要出去一趟,有急事……”这一叫叔叔,对象事就吹了。这是从小在戏班唱戏学的,叫一声长辈,人家就不会在你身上有打算了。当个小辈不吃亏。就用这个办法还真吹了不少。 我最喜欢跟老舍先生聊天谈心,他没有架子,容易接近。他常来天桥和我住的地方,那是天桥最南头很僻的地方,又脏又破,小平台没瓦的房,老舍先生来我们这个破穷家,跟我二姨聊天,他非常和气热情。老舍先生为我的婚姻大事,跟我多次长谈,我也把心里话告诉老舍先生。我从小学戏没有读过书,也没有知识,连字也不认识,父母都是受苦人,他们常说:“我们是睁眼瞎,不认字,就知道吃苦、受罪,认命吧!……”在旧社会,唱戏的是下等人,是妓女一流人,谁看得起呀!上等人谁能跟我们来往啊!我虽然被人家看不起,我自己可不能也看不起自己,我找对象可不能马马虎虎图个漂亮小伙儿人样子,必须在我生活中是老师,帮助我,提高我,文化程度、思想水平、品德都高,有成绩的男子汉。因为我也看到戏班里的夫妻,有的男人对妻子笑脸见着,双手牵着,低三下四,哪像个丈夫,简直是讨好的佣人。不高兴了就打,转脸就乱来,真是个窝囊包。他们好好不久就散了,脱离关系,离婚!
◎祖光和我家庭生活很充实,他是我的老师、丈夫,关心我,保护我,尊重我。我的幸福也只有解放以后才能得到。如果在解放前,祖光是著名作家,我是天桥小戏园子的民间艺人,不认字,没有知识,我们也绝对碰不上面,他也没有机会看见我、和我成为夫妻的。由于祖光的帮助、关心,我在艺术上、文化上都有了飞跃的提高。 ——新凤霞 ◎她是我的妻子,我曾鼓励过她识字、读书,但是在短短的十几年取得这样丰硕的成果,实在是我始料不及的,深深感到这是个“异数”,新凤霞大可列入行传。 ——吴祖光 ◎多少年里,有不少和我父母熟悉的人们在心里未必觉得我爸爸和妈妈的婚姻是那么的适合。并且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会觉得这段婚姻有可能会半途而终,就像许多同类的婚姻那样……但是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人认为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殊途同归,在人们的一路祝福声中稳步前行,最终走向生命终点。 我是爸爸和妈妈的女儿,我知道每一个好故事总是层层剥茧,每一层都出人意料才会好看。 ——吴霜
《我与吴祖光(签章版)》作者在书中述说了她与吴祖光在四十多年的风雨岁月中相知相爱,虽历经磨难,爱情却始终坚贞不渝的故事,褒扬了真善美,贬抑了假恶丑。书中,老舍先生的亲切、齐白石老人的率真、丁聪的义气……许多文化名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无
书还满意,是其钤印本。
这个签字版是齐白石给新凤霞亲自刻的图章,很珍贵。值得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