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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学生涯

徐迟 百花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6-10-1  

出版社:

百花文艺出版社  

作者:

徐迟  

页数:

547  

字数:

556000  

Tag标签:

无  

内容概要

  本书是作者亲自执笔的人生传记,从时间上来划分为五个阶段,分别是 1914-1922年,1923-1930年,1931-1938年,1939-1946年,1947-1954年。在传记里,作者不仅用深情描写了自己的故乡——南浔,也对自己的一生做了详尽的叙述,让我们有机会去走近、去了解作者,同时也加深对那些岁月的了解和认识。 徐迟先生是一位诗人、散文家。20世纪30年代,徐迟开始发表诗和散文,并翻译了许多西方文学名著;建国后主要从事诗歌创作、文艺理论研究和翻译工作。1978年发表《哥德巴赫猜想》获首届“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 ,正是这部作品,让世人了解了陈景润、走近了“哥德巴赫猜想”。徐迟先生是伟大的文学家、是浪漫主义诗人,他笔下的事物是浪漫的,他的情怀也是浪漫的……

作者简介

徐迟(1914~1996)
中国诗人,作家。浙江湖州人。1933年开始文学生涯,在《现代》、《新诗》等刊物发表诗作和译文。1934年肄业于东吴大学。1936年出版诗集《二十岁人》,带有现代派诗风。抗日战争爆发后,在上海、桂林、重庆等地从事文学活动,曾参加街头诗运动,宣告与现代派告别,著有诗集《最强音》等。 50年代在北京工作,曾任《诗刊》副主编、《人民日报》特约记者,著有特写集《我们这时代的人》、《庆功宴》和诗集《共和国的诗》等。1960年调湖北省文联从事专业创作,历任中国作家协会武汉分会副主席、省文联副主席等职。60年代初以《鱼的神话》、《祁连山下》等特写引人瞩目;《祁连山下》写常书鸿等情系敦煌而受到广泛好评。70年代末接连发表《地质之光》、《哥德巴赫猜想》、《在湍流的涡漩中》、《生命之树常绿》等作品,以报告文学的形式反映自然科学领域的生活,文笔富有诗情理趣,推动了报告文学的复兴和发展,曾获得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他还翻译过雪莱诗选《明天》、《托尔斯泰传》等。

书籍目录

第一部 1914-1922 第一章  1.水晶晶的家乡  2.在一个英国商人眼中的十九世纪中的中国丝市  3.江南小镇的三座圆穹形石桥  4.徐一冰创办中国体操学校  5.我的诞生;徐一冰出卖家产,创办贫儿院 第二章  6.慈萌庵的贫儿院:概况与院图  7.办院五年  8.贫儿院宣讲团到地震泽;沈蛰安先生在平望的讲演  9.父亲的五言古诗《自述四十五韵》戊午年作  10.体操学校迁到南浔;我六岁上学;大姐嫁到苏州  11.徐一冰病逝,终年四十岁。以上是我一生的第一个八年第二部 1923-1930 第三章  12.家迁入洗粉兜二十号;父亲身后料理;  13.小屋中的生活  14.丝业小学;反抗屠凤台  15.小学毕业后进入精勤学塾  16.“五卅”运动;南浔中学建校与我之考入中学  17.读初中三年级和出任全镇学生联合会主席 第四章  18.姐夫在国外重婚;大姐自杀未遂  19.考入光华中学  20.入持志中学;学游泳  21.入东吴附中,学习有进步第三部 1931-1938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第四部 1939-1946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第五部 1947-1954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章

章节摘录

  二十四  就在一九三一年九月一日,我参加了东吴大学的开学典礼。以大学生身份,我坐在行政楼林堂的二楼礼堂里,听杨永清校长的演讲。对于迫在眉睫的变化,整个世界大势,他讲得并不清楚,也没做出任何预言性的结论,而生活却突然在十几天之后,把重要的事变一下子甩到全世界的棋盘,或牌局,或战场上来。  完全出人意料之外!大变动的时代开始了。人类历史还没有比这次更大的变动了。二十世纪上半叶打了两次世界大战,第二次的规模比第一次的又大得多。  第二次大战,应该是从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开始的。有人把它放在八年后的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不过那只是一个局部战场的,欧洲战场的开端。  而亚洲的战场只能是开始于一九三一年的“九·一八”事变的。这一天,一小撮日本政府中身居要津的日本人,表面上要保护南满铁路,指令驻扎在沈阳的日军军队,发动猛烈攻势,占领了沈阳,并立即扩大占领区,到了辽宁、吉林两省。  如果说这一事变的战事行动比不上后来的大,日寇却是用了蛮横军事和狡诈外交的种种手段,软硬兼施,威胁利诱,直至它占领了我东北三个省八十万平方公里的神圣国土,相当于占领了一个英国和一个法国!  第二次大战究竟是哪天起在哪里开始的?它应该包括三十年代初期的,德国、意大利和日本三个轴心国家的所有侵略行为。然则一九三一年沈阳的“九.一八”事变不仅比此后一系列军事侵略行动要早,它是第一等的规模相当巨大的军事行动。希特勒的上台晚于它一年半。西班牙内战,捷克的悲剧,阿比西尼亚的沦亡都在它之后。从它开始,而后发展到中国的抗战、欧洲的战争和太平洋上的大战,完全是一脉相承的,它们的最初的萌芽只能是“九‘一八”。第二次世界大战应当起始于“九·一八”,这是确凿无疑的。  从此大变动的时代开始,再说一遍,人类历史中没有比这次更大的变动了。二十世纪上半叶打了两次世界大战,第二次比第一次大得多。这第二次大战应确定是从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开始的。有人把它放在八年后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那可不对,已经说过那只是一个局部,仅仅是欧洲战场的开头。  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在苏州的天赐庄。福音堂正在敲响它的钟声,主日学校已开始讲道。我正在内城河畔,大学的校园里,扎起了营盘,住在一顶帐篷中。有意从宿舍楼搬出来,尝试一下露营生活,我这个人从小就有点不大老实的毛病,或者说,有点反传统的精神。我还不知道这种行为并不讨好于人世的,学校暂时只把我当作一个顽童看待。只是我在野营中还是在读书的,也就赢得了一部分师生的赞许。这可能是一种预感,战争正在逼近的一个不由自主的倾向,试着过一种兵营的生活。随着我,庞致中也搬入了帐篷中,李远义也是参加了的。忽然当天的报纸来了。这天的报纸到得比往常稍许晚些,晚了一个小时的样子。这报纸,像乌云下降一样,带来的是中国的最大的一次震动。一次雷击电闪:日本军队制造了一个“九·一八”事件! 这是事变的次日,九月十九日的早晨。整个大学,整个苏州,整个国家,整个世界全都傻了眼。连纸醉金迷的军阀也不能不从迷幻的梦中惊醒。还能漠然无动于衷的,大约只有一个死硬的蒋介石。  当日军进攻的消息在“九·一八”夜间,送到东北保安总司令张学良将军的府邸时,他就在北京锦什坊街帅府胡同里。大厅中正举行着一个舞会。传说:胡蝶,一位美丽的电影明星,也在那里旋舞在抑扬的音乐声中。  后来,一本《胡蝶回忆录》指出,这“是日本通讯社从中造谣,中伤张学艮,以引起国人对他的愤慨,转移目标”。当年著名导演张石川,戏剧大师洪深,演员郑正秋,夏佩珍,龚稼农等,曾为此在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上海的《申报》登出启事辟谣,为她作证。  当大片祖国河山正在断裂,人民开始受难时,是不可能有灯火辉煌的舞会的。现已查明,少帅那晚是在看梅兰芳的戏。那晚梅先生也知道少帅在场。当这台戏唱到最美妙时刻,在一片寂静之中,听众正在屏息倾听着,而控制全场的梅先生却已锐敏地感到了,忽然包厢里少帅起身,离座而去。他心中一惊,不能不纳闷。次日看报方知是出了这样的大事。  在帅府胡同的大厅中,许多将军是不用说的,必然在面对着严重的形势而举行军事会议。过去许多年后,我曾参观过这个大厅。它已经是新中国的政协礼堂旁边的一所国家重点文物保管单位了。带领我参观的人又打开了厅里的所有的灯,并告诉我“九·一八”那天晚上,就在这里张学良接受了蒋介石的不抵抗命令。他在军事会议席上号啕大哭。这也是传说,但我以为这是比较可信的了。  当消息传到苏州时,我想起来也寒心,说起来也痛心。我们在帐篷前读到报纸,大家都傻住了,发呆了。日本侵略军那天完全占领了沈阳。那天下午又占领了吉林省的长春市。与此同时,吉林省的延吉、珲春、汪清、和龙等地相继陷落。三五天后看报,九月二十一日,日军又占领了吉林城。然后,二十三日它占领蛟河、敦化,二十四日它占领洮南。前后不到一星期的时间,辽宁、吉林两省全部都为日寇占领。然后,它又集中兵力,沿着洮昂铁路,准备向黑龙江进犯昂昂溪和龙江,即齐齐哈尔,当时是黑龙江的省会。  我在东吴大学中,只上了十八天的第一学期的功课。几个夜晚,国家的危急使我和同学们也号啕大哭。学生运动风暴似的起来,疾卷全国。因为冷血动物蒋介石,下了不抵抗令,大学生纷纷乘火车去南京向国民党政府请愿:要求政府赶快出兵,恢复失地!  我并没有到南京去。我质朴地直观地知道,这样的请愿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我愤怒地停留在学校里,我不再住帐篷了。我有所等待地等待着,似乎有一个从远方传来的旷野的呼声在召唤着我。学校再不上课了。全国气氛非常紧张。我确信某种行动必然是会发生,不发生是绝不可能的。人人的心里都像要爆炸了一样地在等待着行动。但是久久不见动静,更感到气愤。眼看着日军又进了黑龙江省,也还是没有听到一声枪响。我时常喝酒,鬼哭神嚎地大闹一阵子,真是苦闷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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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学生涯”一书草草读了一遍。为什么想到读这本书?“文学生涯”是无所谓的其实是冲着:第一徐迟老家是南浔与震泽是邻居因为我的家乡是震泽。第二是介绍了不少南浔、震泽风土人情历史典故。第三书中叙述了从1914年到1954年二战、抗战、内战以及新中国初建的一些事都是历史资料。徐迟1914年10月15日生于南浔。其父徐一冰是一位教育家他倾尽祖产办学而家道中落。母亲的名字叫陶莲雅。有姐弟多人。徐家与震泽人沈家是世交(徐一冰与沈蛰安、徐迟与沈求我)。又从网查知徐迟因黄昏恋失败,病痛所苦于1996年12月12日半夜12时从武汉同济医院6楼翻身跃出死亡终年82岁。以下摘录一些章节页目以备查阅:关于南浔张静江(第8页),关于父母亲(第8、9、11页),关于洗粉兜(第12页),关于徐一冰与沈蜇安(第16、17页),关于父亲的过世(23-24页),关于1925年沈石麟办学及南浔寺庙(36页),南浔的桥及苏州的教会学校(47、48页),关于张宗和其人(52页),关于桂世璜结婚新娘是震泽汤姓(94页),关于徐妻陈松的家史(122-131页),关于乔冠华(183--189页),关于乔在43年与龚结婚(352页)五十年代徐迟一家照片(501页),关于与沈求我交往(502、506页)关于震泽解放、推周品玉做商会会长……(512—522页)了解家乡的历史很有益啊!


无论是文字的描写,还是对徐迟平生的刻画,都是让人倍感兴奋,不错


  说到徐迟,也许会有人想到他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和数学家陈景润的故事,也许,还会有人想到,在《瓦尔登湖》的诸多译本中,徐迟翻译的算是经典之作。1981年,外国文学译丛出版了《瓦尔登湖》,在前言的署名处,徐迟的姓名被“译者”两个字代替。当我们离那个消解个人影响的时代愈行愈远时,人们渐渐发现了徐迟——这个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报告文学作家,为无数少年营造了当科学家的梦想,同时,他不仅是一名优秀的翻译家,也是一位在文学道路上执著了一生的诗人。
  
  今年,是徐迟老人去世十周年,他的名字又一次被人们提起,在他的家乡浙江南浔,召开了徐迟逝世十周年纪念会,他的自传《江南小镇——我的文学生涯》也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在时隔十几年之后重新出版印行。
  每个人都是一个谜,每个生命在百年之后再回头望去,都会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徐徐展开。这本《江南小镇——我的文学生涯》终于摆在案头的时候,我看着封面上徐迟老人凝望向远方的眼光,想到的是学者冯亦代在1993年致徐迟的信中写到关于这本书的评价:我真佩服你的勇气,能够把自己整个儿身心,暴露在读者面前。……祝贺你,为你那个时代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立下了一个侧面的塑像……
  
  (1)
  经常在想,徐迟老人生前为何将自己的回忆录命名为“江南小镇”。第一次看到《江南小镇》,便为徐迟之子徐建设计的封面所吸引,绿色为底,几笔水彩,简简单单,便勾画出诗人心底“水晶晶”的南浔小镇。“东苕溪出天目山之阳,西苕溪出天目山之阴。二溪汇合于湖州,就改称苕霅溪……”这苕霅溪水,淙淙地流过天目山的余脉,缓缓流淌进一个诗人的记忆里,记忆随之蔓延,浩浩荡荡,横无际涯,终于,流淌汇聚在这些厚厚的书页间,再回头看时,诗人的身后,已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而这一切,皆缘起于那个浸泡在水晶晶的记忆之中的江南小镇。
  作家张抗抗曾有一篇文章,《寻找徐迟》,录于2002年的《书摘》上。在那篇文字中,她这样写道:“那些年代久远的小镇人物和故事、那些诗一般美丽的语言,是那个生命的细胞、肌肤和血液;诗人生前独立于世的品格与思想,是那个生命坚硬的骨骼。那是诗人生前最后的倾诉——魂牵梦萦的故乡南浔小镇,托付着他固执的纯真与残存的理想”。诚哉斯言,1931年12月27日的那个清晨,徐迟乘火车离开了江南,这是第一次北方之行,那个时候的徐迟,心里想的是洗粉兜,德懋弄,赐璧坞……一个个在吴侬软语中柔若无骨的名字,是他对家乡最初的怀念。也许,当时这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不会想到,后来的日子里,他去了北京,上海,香港,桂林,重庆,台湾……而后,写下了这样的句子:“透过最好的画框,江南旋转着身子,让我们从后影看到前身”。饱经离乱之苦的诗人,终于可以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江南小镇,仿佛李可染笔下黑瓦白墙绿水环绕的风景画,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故乡。
  
  在流乱岁月中,徐迟曾多次从外地回到家乡,在自传里,每次写到回乡之旅,他总会加上一句,“我要回到我的水晶晶的江南小镇去了”,直到诗人晚年,执笔在自传的第一节写下“水晶晶的水,水晶晶的太空,水晶晶的日月,水晶晶的星辰,水晶晶的朝云,水晶晶的暮雨,水晶晶的田野,水晶晶的寺院……这是我的水晶晶的家乡”,六十个“水晶晶”,构筑起在历尽沧桑之后诗人心中“托付着他固执的纯真与残存的理想”的家园,他从这里走出来,带一份诗意的心灵,走向社会,走进中国现代知识分子队伍中,走进中国现代文学史。支撑他在流乱岁月里生活下去的,正是由这个水晶晶的小镇滋生出的诗意浪漫的秉性,也只有这个小镇,可以让他在风云变幻世事无常的年代,为心灵寻得一份安谧的充满诗意的所在。
  
  (2)
  在徐迟离开我们十年之后,再回头翻看他记录下的自己的文学生涯才发现,他记下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生命体验,更是一部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史,这些记录为后来的文学研究者研究现代文学史也提供了相当丰富的史料。
  
  从写下第一首诗歌《小月亮》,发表第一篇意识流小说《开演之前》开始,他便已进入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在这部《江南小镇》里,徐迟回味着自己的文学生涯,在燕京大学接受冰心和艾略特的言传身教,后来在上海结识了施蛰存戴望舒叶灵凤等人。20多岁时,已出版诗集、小说,并翻译出版了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等国外文学作品,这些成就使他渐渐在当时的文学界小有名气。勤奋的文学创作和对艺术的不懈追求,让他和前面提到的许多位大家往来频繁并在文学艺术交流中建立了弥足珍贵的友情。
  
  二战爆发后,徐迟和戴望舒叶灵凤穆时英等人一同自上海举家迁居香港,在那里,又结识了来自不同方向的一群人:袁水拍、冯亦代、张光宇张正宇兄弟、叶浅予、黄苗子、丁聪、乔木(乔冠华)、夏衍、郁风、杨刚……他们合作编辑出版了在中国期刊史上不容忽视的《耕耘》杂志,促进了战时香港的文化繁荣。许多年之后,画家郁风仍然能够回忆起当年的徐迟是如何倾心于黑格尔的一段话:这是一次壮丽的日出。一切能思维的生物都欢庆这个时代的来临。这时笼罩着一种高尚的精神,全世界都浸透了这种精神的热忱。这段话,又何尝不是当时流亡香港的中国文人们共同精神状态的一个写照?
  
  诗人和作家们怀着对于自由和平的梦想,在战火下辗转奔波于全国各地。徐迟在此期间,多次来往于重庆香港上海之间,在那些动荡的年月里,他与许多作家和艺术家建立起了终生不渝的友情。值得一提的是在日军轰炸香港之时,他藏身于音乐家马思聪的家中,屋外在狂轰滥炸,马思聪夫妇在家中为客人献上了钢琴和小提琴协奏曲。这种面对生死所表现出的超然,支撑着中国的艺术家和文学家们度过了那个梦魇般的年代。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徐迟访问美国时,看望了当时已定居美国的马思聪夫妇,不知经过世间风云洗礼之后的几位老人,再回想起这段往事,该是何等的唏嘘不已?
  
  在《江南小镇》中,徐迟提及最多的一个人,便是日后成为中国外交史上风云人物的乔冠华——当时的政论家乔木。向来性情孤傲的徐迟,第一次与叶灵凤在香港的一间咖啡馆听到乔木的演讲,便为其对于世界政治形势分析之透彻和演讲中饱含的激情所深深折服,为此,他在自传中多次引用了乔木在当时的发言,并不时地击节赞赏。也正是从此时,开始了他们保持一生的友谊。
  
  在重庆的日子里,徐迟见到了前来参加谈判的毛泽东,并写下了《毛泽东颂》。他是第一个在重庆公开歌颂毛泽东的文人,虽然后来他的这首诗歌被目为“歌德派”宣扬对政治领袖的个人崇拜之作,但结合当时动乱的年代来看,即使算是“思有误”,却至少做到了“情存真”,与后来的一味歌颂伟大领袖的“歌德派”诗歌也是相差甚远的。而且,在《毛泽东颂》里可以体会到的,还有饱守战乱之苦的文人对于和平生活热切盼望。也许,后来人对这首诗也不可避免有“求全责备”之嫌了。
  徐迟在自传中写到自己的弟弟徐舜寿,着墨不多,却清晰地向人们展示了这位中国航空事业奠基人的成长过程。作为中国第一代飞机设计师,徐舜寿在飞行事业中鞠躬尽瘁,为中国培养了数位科学院的院士。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之后,他的名字渐渐被大众淡忘,却永远铭记在社会主义中国的飞机设计工作者的心里。这本书对于徐舜寿的记述,在探究中国航天史方面,亦有着不容小觑的史料价值。
  
  作为诗人和翻译家,徐迟对自己的文学生涯有着极详尽的叙述。除了写作出版大量的诗歌散文小说之外,他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翻译编写了有关音乐欣赏的三部小书,这是在当时与丰子恺的音乐随笔齐名的,系统介绍西洋音乐的三部重要的著作,按音乐家李德伦生前的说法,即使徐迟没有后来的报告文学作品和他写作翻译的众多文学作品,单就此三本谈音乐的小册子,便足以让他在中国的音乐殿堂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徐迟作为一个翻译家,二十几岁便译了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后来又译了许多文学作品,如司汤达《巴玛修道院》、《托尔斯泰传》、梭罗《瓦尔登湖》等,尤其是后者,现在已成为中国翻译史上的经典之作。
  
  许多年过去了,他翻译的《瓦尔登湖》依然在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令他名满天下的以《哥德巴赫猜想》为代表的一系列报告文学作品,作为一种偏重于描摹时代的文体,与其他的报告文学一样,开始渐渐为后人所淡忘了,而他的这本自传《江南小镇》,在2001年,被《收获》杂志评为百部中文经典之一,在互联网上,亦有许多人在查询着这本传说中的佳作,正是在寻找这本书的艰难过程中,作家张抗抗写下了前面提到的那篇《寻找徐迟》。徐迟的身后,其著述的不同命运,似乎在昭示着他在自传中所说的自己一生的梦想:“虽人生无常而文学千秋”。
  
  (3)
  十年之前,就在剧作家曹禺辞世的同一天的深夜,八十二岁的诗人徐迟,推开医院病房的窗户,纵身跃下,向人世做了最后的告别,他的身后,留下的是数百万字的诗歌,散文,报告文学,译文,还有这部未完成的自传《江南小镇》。我曾经试图去理解造成他这一举动的直接原因,最终仍然不得其解。冯亦代先生在纪念徐迟的悼文中将其归结为“老年狂躁症”,发自内心地有些抵制这种说法,不是对冯亦代先生的不敬,而是因为出于对一个诗歌的灵魂的喟叹。对于徐迟最后的告别,任何解释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从众口不一的说法中,我看到对此不屑一顾的一个苍老孤高有些微驼的背影在蹒跚着远去。这种景象一次次在我的眼中出现并渐渐清晰,也越来越多地增加着悲壮苍凉的意味。
  在《江南小镇》中,徐迟回忆起自己的父亲徐一冰先生。其乡人对他的评价是:“性狂直”。大概,父亲的这种性格是深为徐迟所仰慕的,在自传里,他不止一次写到父亲的“性狂直”。狂直孤傲之人,往往有着极强烈的自尊,而至于常有惊人之举。在冯亦代先生悼徐迟的文中可见一斑。“1941年他在重庆由叶浅予介绍参加了山东戏剧学校的工作,校长王泊生是有名的党棍,当时貌作开明,不过想多招几个青年到学校而已。徐迟在第一次校务会议同王泊生意见相左,从争论到发生冲突,徐迟马上卷起铺盖离开学校,浅予等人的劝说也未起作用”(《一颗明星的陨落----哭徐迟》,冯亦代)。此事也被徐迟记在自传中,虽是一笔带过,但也隐约可见诗人对原则之固执己见。解放后,好友袁水拍做文化部副部长,徐迟找他求一张戏票,袁给的是一张后场倒数第三排的票。徐迟本来耳聋,坐在这里自然是不合适的。等到开场前几分钟,一帮看客由过道齐齐向前四排拥去,看时,却是袁家的男女老少,还有女佣和司机。“这张无情的戏票使徐迟伤透了心”,“他一向总认为他的朋友中第一是袁水拍,第二就算是冯亦代了。不过他最后还是同袁水拍断了交,因为他认为受了袁水拍的侮辱” (《一颗明星的陨落----哭徐迟》,冯亦代)。
  
  一生痴迷文学的徐迟,在1958年被下放到农村劳动,临走的时候,郭小川说:“这次下放劳动,不要求你写作,而是要求你不写作。不是先下去生活,而后写作,而是就是下去生活。”徐迟答:“要求作家不写作,怎么行啊?”果然,徐迟没有把这话搁心里,“我是乘着下乡的东风而大写其特写,跟郭小川游戏一番的”。 他在自传里这样写道:“我在那里参加的是果园的劳动。虽说不要写诗,我还是写我的诗,那是没有办法的,怎么能不写呢?”,于是,在逆境中的徐迟留下了这样的文字:“在风沙的季节中,忽然黎明晶耀:淡蓝色的冰河里,裂开深蓝色一条。大雁飞回来了,旋转蓝色的翅膀。空中宁静无尘雾,一片春光。天地河山小村,被笼照上朝阳,初春无比爱娇,露出喜悦一笑。初春明媚阳光,投射在果林里,密密的干枝影,纷纷跳下沙地。”诗人之执拗,自此亦可见一斑。
  
  作为诗人的徐迟,有着孤直高傲的自尊心。可以想见,年老而体衰之时,病卧于床榻之上,再不能执起写作一生的笔去继续自己的诗歌之梦,且日常起居都要旁人照料,这些对于性情孤傲的诗人,心境该是何等苍凉。我宁愿将徐迟的最后一跃,看作他的诗情在生命中最后一次灿烂的迸发和对个体尊严最后一次执着的追寻。正如金克木先生在纪念徐迟的悼文中所说的,中国的诗人有属于水的,如屈原和李白;也有属于天空的,便是徐志摩和徐迟。也许,纵身跃向太空,是徐迟为自己追求自由的一生的一个最好的注脚,他用自己的生命,为自传《江南小镇》做了最为精彩也最为人喟叹的一个结尾。
  
  
  (写于两年前,偶然翻出,贴上)
  


你好。我想在《汉诗》上刊用一下这篇文章,不知行否?请尽快答复。书出版后付稿费样书,请给我准确邮编地址。谢谢啦。


可以的。我给你发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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