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
2009年9月1日
上海文艺出版社
(荷兰)路易斯·库佩勒斯
249
黄勇民
无
《命中注定》的故事最初发生在罗马的一个贵族旅馆里。荷兰少妇康娜丽离开自己粗暴的军人丈夫之后远赴意大利，在那里留宿，被一帮阴险、虚伪、堕落的旅馆寄宿客包围。其后，她与画家杜克开始了一段公开的男女恋情，令周围的贵族们感到震惊，并引出了一连串的风波。虽然康娜丽深深地爱着杜克，最终还是服从了自己的命运，顺从了男性的强权支配，回到了丈夫身边…… 《命中注定》是被称为欧洲“女性描写圣手”，荷兰著名作家路易斯·库佩勒斯的一部著名的悲情小说，同时也被公认为他“最优雅的作品”之一。在这个浪漫而哀伤，华美而颓败的爱情故事中，库佩勒斯惟妙惟肖地将夕光中的罗马、佛罗伦萨、尼斯等地的古迹，化作了凄婉故事的背景——《命中注定》堪称一部悲剧版的《罗马假日》。
路易斯·库德勒斯，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欧洲著名小说家，作品曾受到曼斯菲尔德、王尔德、福楼拜等人的赞赏，至今仍为世界文坛所推崇，被誉为“他那一代人中最伟大的荷兰小说家”，“完全可以与约瑟夫·康拉德媲美”。著有《小灵魂》、《光之山》、《隐藏的力量》、《命中注定》等名作，在全球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出版。其中《命中注定》被视为库佩勒斯“最优雅的作品”。库佩勒斯身为荷兰阔少，具有同性恋倾向，其作一度受到抵制与责难。晚年声誉日隆。他以华丽抒情的文字记述了世纪末的颓废衰败，对女性的描写异常精到和细腻，对热带亚洲种族混杂和污浊暖味的事物寄予了深切同情，使其作品特别具有现代性。
1 女侯爵贝罗妮的膳宿公寓位于罗马最有益健康（如果不是最富有诗意）的居住区。公寓的一半是古老的卢多维西花园残存别墅的一部分，每个了解这些美丽花园历史的人们，眼看着这片曾经独门独户的罗马高级居住区上耸立起一栋栋公寓大楼，无不扼腕痛惜。这家旅馆位于维亚·伦巴第，其古老别墅这部分保持了某种为女侯爵客人们准备的迷人魅力；旅馆新扩建的部分则备有宽敞的客房、自来水和电灯。这家旅馆服务周到、价格低廉、舒适惬意，远近小有名气；步行几分钟就可到达品奇欧。因为地势高峻，所以人们不必担心患上疟疾，如果住宿时间长一些，费用也仅仅8里拉多一点，这在罗马是绝无仅有的，因为罗马客栈的费用臭名昭著，是意大利所有城市中最贵的。因此，这家小旅馆常常宾客满堂：旅行者早在十月就纷至沓来——圣诞季节最早到达的客人付费最低；除了那些来去匆匆的游客之外，大部分客人都要一直待到复活节，过了基督教的几个盛大节日后，再起程去南方的那不勒斯。 英国旅伴们向康娜丽·德·雷茨·范·卢热情地推荐这家旅馆，康娜丽正独自一人周游意大利，她从佛罗伦萨写信给贝罗妮女侯爵。这是康娜丽第一次在意大利旅游，第一次在戴克里先浴池附近恢宏的}同穴般的终点车站下车，来到广场，淋浴在金色的罗马阳光底下。巨大的玛尔奇乌斯水道流水潺潺，车夫挥鞭噼啪做响，还吧嗒着他们的舌头（以吸引她的注意），正如她想象的那样，她有着“可贵的意大利感觉”，能够来到意大利，她感到特别高兴。 她看见一个小老头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他的帽子上写着“贝罗妮膳宿公寓”，老头有着旅馆老脚夫的敏感，能马上认出住旅馆的游客。康娜丽笑着朝他示意。老头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迎上前，既亲切又恭敬，好像见到她格外高兴似的，问她旅途是否愉快，是否累了。他陪着她登上维多利亚，帮她调整了一下旅行盖毯和旅行包，向她要了箱子提货单，并且说她可以先走：他取了行李提货单十分钟后就赶上来。有个瘸子老头照顾，她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就友善地朝他点点头，随后车夫驱车离开了。她感到轻松愉快，只是面对无法预测的前景感到少许忧愁；她环顾左右，浏览起罗马的街景：没什么有意思的，除了房子还是房子，还有公寓大楼；随后是宏伟的白宫：皮翁比诺宫——她知道那里供奉着卢多维西朱诺——这时，车夫喝住马车，一个青年侍者迎上前来。他把康娜丽带进休息室，这是一间昏暗的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面上摆满了报纸杂志，它们被摆放得井井有条，形成一个圆圈，不过好像还没人看过；两个妇人（显然是英国人，是那种有审美情趣的女人）——邋遢的头发，宽松的衬衫——坐在一个角落里，出发前正在仔细研究她们的《贝德克尔旅游指南》。康娜丽朝她们淡淡地点头致意，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不把这当回事，因为她非常熟悉英国游客的习性。她在桌子边坐下，拿起一份《罗马先驱报》，这份报纸两周发行一期，报道罗马发生的一切事情，这时，一位妇人从角落处很不礼貌地开口对她说： “对不起，你肯定不会把《先驱报》带回房间，对吧？” 康娜丽将脑袋高傲地一扭，目光懒洋洋地朝两位妇人就座的角落看去，茫然地略过她们邋遢的脑袋；她一言不发，回头继续阅读《罗马先驱报》，她觉得自己是个经验丰富的旅行者，内心不禁暗自发笑，因为她知道如何对付这种英国女人。 女侯爵进屋，用意大利语和法语欢迎康娜丽。女侯爵是个寡妇，身体较胖，举止粗俗；她丰满的双乳用丝绸的胸罩或羊毛背心兜着，在双臂底下显得鼓鼓的，几乎要将线缝挤崩了。灰色的头饰使她看上去像狮子一般；大大的眼睛呈黄蓝两色，因为服用阿托品，她的两个眼睛睁得滚圆，很不自然；她耳朵上挂着巨大的水晶耳环，造就出一种彩虹的效果，胖乎乎的手指上箍着好几个说不出名字的宝石戒指。她说话非常快，康娜丽发现她说起话来像车站广场上那个瘸子脚夫的欢迎词一样客气，使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她让女侯爵陪着来到电梯前，与她走进电梯。这是一种水压电梯，栅栏式的电梯箱缓缓上升，越过楼梯间，突然在二楼和三楼之间停了下来。 “三楼！”女侯爵大声朝楼下呼喊。 “non c’e acqua！”侍者镇静地高声回答，意思是——显得相当自然——没有足够的水让电梯继续上升。 女侯爵厉声发出一系列指令。随后来了两个脚夫，他们与忙碌不堪的侍者一起用力提拉电梯的钢索，一阵紧张的手忙脚乱，电梯箱开始越升越高，最后终于，几乎，到达了三楼。 “再高一点！”女侯爵命令。 可是尽管脚夫们用尽力气，电梯就是纹丝不动。 “我们还是能够出去的！”女侯爵说。“等一等。” 她裸露出雪白肥胖的腿肚子，跨出一大步，登上了三楼，随后笑着伸手接应康娜丽，康娜丽学着她的样子做了个体操动作。 “我们到了！”女侯爵满意地松了口气说。“这是你的房间！” 她打开房门，带着康娜丽巡视了一下房间。尽管户外阳光明媚，屋子里却依然像地窖一样阴冷潮湿。 “女侯爵，”康娜丽马上说，“我写信对你说过，要两个朝南的房间！” “是吗？”女侯爵用一种浑然不知的语气回答，“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是呀，外国人总是一心只想要朝南的房间……我向你保证这房间很舒服。” “对不起，女侯爵，我不能接受。” 贝罗妮咕哝着抱怨了一下，随后沿着走廊走去，打开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怎样，夫人……你觉得这间……” “它朝南吗？” “几乎朝南。” “我一定要完全朝南的。” “这间朝西。从窗口可以欣赏夕阳西下的灿烂景色。” “我只要朝南的房间，女侯爵。” “我有几间非常讨人喜欢的朝东的房间。日出的景色非常迷人。” “不。女侯爵……” “你不喜欢自然美景？” “有点喜欢，不过，我更关心我的身体。” “我自己睡在朝北的房间里。” “你是意大利人，你习惯了，女侯爵。” “非常抱歉，我没有朝南的房间。” “那我也很抱歉，女侯爵，那样的话，我只好到别处去寻找住处了。” 康娜丽转身，好像要走的样子。房间的选择会像选择人生一样…… 女侯爵拉住康娜丽的手笑了。她摆脱了那种冷冰冰的口气，嗓音变得像香膏那样温和宜人。 “真是的，外国人死脑筋，总要朝南的房间！我还有两个舒适的小天地。跟我来……” 她很快打开两扇房门：两间小巧玲珑的房间温馨舒适、阳光充沛。从开启的窗户向外望去，能见到开阔的街景，下方的房顶鳞次栉比，远处是圣彼得教堂蓝色的穹顶。 “这是我最后两个朝南的房间。”女侯爵惋惜地说。 “我要了，女侯爵……” “16里拉。”贝罗妮笑着说。 “10里拉。你信上说的。” “这两个房间我可以安排两个客人呢！” “如果我喜欢，我整个冬天都会待在这里。” “你胆子真大！”女侯爵突然用最迷人的嗓音高声说，这是一种承认失败的声音。“两间房间你出12里拉吧！不能再讨价还价了。这两个房间是你的了。你是荷兰人，对不？我们还有另外一个荷兰家庭；一个妈妈带着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你愿意跟他们一起就餐吗？” “不愿意，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把我安排到其他餐桌就餐；我不喜欢旅游中的同胞……” 女侯爵离开了，留下康娜丽独自一人。她朝窗外眺望，头脑空空没一点杂念，她很高兴来到了罗马，只是对于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那些没法预见的事情，稍稍有些忧愁。这时，传来一声敲门声，她的行李送来了。一看时钟，上午十一点，她开始打开行装。两个房间中的一间是小小的起居室，就像空中的鸟笼，俯瞰着罗马。她自己重新布置了房内的摆设，用从阿布鲁齐买来的一段布料覆盖在退色躺椅之上，用别针把一些肖像固定在水粉刷过的墙上，因为墙壁上粗俗的阿拉伯式湿壁画饰已经开裂。看着墙上湿壁画的四边画着的一颗颗紫色的心被支支利箭穿透，她笑了。 一小时的辛劳，她的起居室焕然一新：一个她自己的家，有她自己的一些小玩意，一块盖布，一个边柜，几个躺椅靠垫，几本可信手拈来的书。布置完毕，她坐下歇歇，突然她感到非常孤独。她想起了海牙，想起了留在那里的一切。可是，她不愿思考，她拿起《贝德克尔旅游指南》，阅读有关梵蒂冈的信息。她没法集中注意力，于是就转而阅读黑尔的《漫游罗马》。“当！”传来一声钟声。她感到疲惫而又紧张，她拿起镜子照照，端详自己的头发，发卷已经散开，衬衫满是灰尘，肮脏不堪；她打开第二个皮箱，换了衣服。她一边梳理头发一边呜呜抽泣。“当！”又传来第二次钟声。涂脂抹粉完毕，她到了楼下。 她以为自己迟到了，可是餐厅里空无一人，她不得不等待就餐。她决意不贸然闯入未来。有些房客从敞开的门口向餐厅里张望，看见，餐桌边除了一位新来的女士再无他人，于是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康娜丽朝四周看了看，继续等待。 餐厅是原别墅部分的古色古香的宴会厅，天花板上有桂尔契诺的绘画。侍者们悠闲地四处溜达。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侍者从远处注视着餐桌，确保一切有条不紊。看见没人来就餐，他变得有点焦躁不安，于是就下指令给康娜丽端上通心面。康娜丽发现这位老侍者像脚夫一样瘸了一条腿。其他招待都非常年轻，不满十六或十八岁，还没有招待通常具备的那种不慌不忙的神情。 有个胖乎乎的绅士进了餐厅，他精力充沛，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满脸麻子，胡须剃得不干不净，身着一件破旧的黑色夹克衫，里面好像没穿多少。他在康娜丽对面坐了下来。 他彬彬有礼地招呼了她，并且也吃了一些通心面条。 好像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因为许多房客（大多是女士）此刻都进入餐厅，坐下让年轻的招待们侍奉着享用一份份通心面条，满头银发的领班在一旁监督着。看着神态各异的游客们逗人的举止，康娜丽笑了，当她不经意朝满脸麻子的绅士看去时，她发现他也在微笑。 他就着番茄酱又匆匆吃了点面包，身体朝桌面又向前倾斜了一点，然后低声用法语几近私语般地说： “挺有趣的。是吗？”
库佩勒斯感情真挚，简洁朴实，有惊人的洞察力。他具有天才的烙印和气度。 ——艾德蒙·戈斯 对欧洲悲剧的深刻见解使库佩勒斯成为一位伟大作家。其作品特别具有现代性。一位荷兰阔少以华丽文字记述的世纪末颓废衰败，如今读来竟如此生动，的确非同凡响。 ——《纽约时报书评》 《命中注定》曾被评论为女权主义作品，甚至被认为是一部色情作品。但两者皆非。库佩勒斯以此书成就了他一次最优雅的写作，虽然如此，却还是赋予了它一个强硬的戏剧性结局。 ——NI VPF网站
女性描写的“圣手”——欧洲著名小说家库佩勒斯“最优雅的作品” 浪漫而哀伤 华美而颓败 堪称世纪之交的悲剧版《罗马假日》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