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博雅文库 漫步艺术殿堂
2010-9
少年儿童出版社
邵奇青
193
对世界来说,公元1877年是颇有魅力的一年。1877年8月,美国大发明家托马斯·爱迪生根据电话传话器里的膜板随着说话声会引起振动的现象,让助手按图样制出一台由大圆筒、曲柄、受话机和膜板组成的怪机器——会唱《玛莉有只小山羊》的留声机。12月,他公开展示了这项技术成果。留声机的诞生是19世纪最令人振奋的三大发明之一。1877年8月,美国天文学家阿萨夫·霍尔在美国海军天文台发现了火星的两颗卫星“火卫一”、“火卫二”,他以古希腊神话中战神之子的名字把它们命名为“'福波斯”和“德莫斯”。1877年9月,意大利天文学家乔万尼·夏帕雷利在经过多年的观测后,首次绘制了火星图,后人称他为“火星的发现者”。他对火星表面地貌的命名也一直保持到了今天。1877年,俄国著名文学家列夫·托尔斯泰的文学巨著《安娜·卡列尼娜》顺利脱稿。而从音乐史上来看,1877年也颇有收获。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完成了管弦乐《交响变奏曲》和《d小调第九号弦乐四重奏》;匈牙利作曲家、钢琴家李斯特完成了钢琴组曲《旅游岁月》第三集;德国作曲家勃拉姆斯完成了《D大调第二交响曲》和《如此可爱》、《平静的森林》等不少歌曲,《D大调第二交响曲》也在维也纳得以首演。此外,奥地利作曲家布鲁克纳的《d小调第一交响曲》修订稿和《d小调第三交响曲》第二稿、德国作曲家布鲁赫的《d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俄国作曲家鲍罗廷的《b小调第二交响曲》都在这一年中举行了首演。可是,对俄罗斯来说,1877年却是个动荡不安的疯狂之年。自1856年沙皇俄国在群狼共舞的克里米亚战争中惨遭失败后,国内立即着手进行改革,结束了农奴制。但统治者打开通往地中海的通道、在欧洲进行扩张的企图从未打消。十几年来,全俄加强军备实行普遍兵役制,积极备战。这年4月24日,俄国正式向土耳其宣战。对于俄国作曲家彼得·伊里奇·柴科夫斯基的音乐生涯来说,1877年则是颇为乖舛的一年。这一年中所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消极的还是积极的,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未来。他在这一年中只创作了三部作品:歌剧《叶甫盖尼·奥涅金》、小提琴与乐队的《圆舞曲》以及《第四交响曲》,但其中有两部竟成了传世杰作。他的管弦乐《洛可可主题变奏曲》、交响序曲《里米尼的弗朗切斯卡》和芭蕾舞《天鹅湖》在这一年首演。因为编导和指挥的昏庸无知,《天鹅湖》被篡改成了一锅杂烩,首演遭遇惨败。人们对《天鹅湖》真正的认识始于作曲家去世后的1895年。在诞生18年后,这部作品才被完全按照总谱原作进行演出,它那令人心驰神往的音乐终于浮出水面。而柴科夫斯基的这一杰作,也对俄罗斯芭蕾总体水平的呈现具有重大的意义。不过,柴科夫斯基在这一年开始的人生故事更具传奇性,他结识的两个女子在这一年里正式闯进了他的生活,并给他带来无比巨大的影响。比柴科夫斯基年长9岁的富孀娜捷日达·菲拉丽托芙娜·冯·梅克不仅使他摆脱了贫困,还为他营造出一段安心作曲的美好时光;而比柴科夫斯基年轻9岁的莫斯科音乐学院的学生安东妮娜·米柳柯娃却使他的情感生活在瞬间变成一场刻骨铭心的悲剧。娜捷日达出生于莫斯科西南的一个小镇上。她父亲是一位性格恬静、小提琴演技娴熟的庄园主,同时在地方法院当法官。受父亲的影响,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并爱上了音乐。17岁时,她嫁给里加的条顿骑士团贵族的后裔卡尔·乔治·奥托·冯·梅克。他们早期的婚姻生活十分清贫,后来冯·梅克夫人劝丈夫辞去原先的职务,去做工程。依靠精明的生意头脑,她协助冯·梅克铺建了从莫斯科到梁赞的铁路,不久,他们的儿子又把铁路延伸到了喀山和乌拉尔山,冯·梅克家族逐渐成为当时铁路界的大亨。正当家族事业蒸蒸日上、积资百万的时候,50多岁的冯·梅克却在1876年因心脏病发作猝然离开了人世,为妻子留下了12个子女、两条铁路和一大笔财产。冯·梅克家财产多得难以估计,据说莫斯科第一个装电灯的就是他家。豪宅深院和多处别墅中佣仆成群,生活上极尽奢侈。法国印象派音乐大师德彪西曾被他家聘为钢琴教师,波兰著名小提琴家亨里克·维尼耶夫斯基晚年落泊也曾寄居冯·梅克家。丈夫去世之后,冯·梅克夫人把事业交给长子弗拉季米尔打理,自己则退隐在家里关照尚未成年的7个孩子的成长。冯·梅克夫人喜欢一个人生活,平时几乎不出门,她的爱好是演奏或欣赏音乐,即便去听音乐会,她也是尽一切可能避开众人的视线,独自坐在包厢里。在后来给柴科夫斯基的一封信中,她坦白地写道:“我和您打赌,看我们两人中哪一个更为害羞,我想我是赢家。首先是因为我的年龄比您大,其次是我与世界完全隔绝,我几乎从来就没和旅馆或店铺里的人们说过话。我每到一个地方,总装着听不懂那里的语言。”钢琴家尼古拉·鲁宾斯坦是她客厅里唯一的客人。1876年12月,尼古拉·鲁宾斯坦在冯·梅克夫人的客厅里演奏了他学生的交响序曲《暴风雨》,听完之后,冯·梅克夫人欣喜若狂,她随即就向弹琴的尼古拉·鲁宾斯坦打听作曲家的情况,“柴科夫斯基”这个名字从此便深埋在她的心里。在她后来写信告诉柴科夫斯基当时听到此曲的感受时,她崇拜地说:“我简直无法对您言喻《暴风雨》序曲给我的印象,有好几天我一直处于半疯癫状态,几乎不能自拔。”不久,冯·梅克夫人要求尼古拉·鲁宾斯坦推荐一位小提琴手,以便平时与她进行钢琴合奏。尼古拉·鲁宾斯坦推荐了刚从音乐学院毕业的约瑟夫·科泰克。而科泰克与他的和声学教授柴科夫斯基关系一向亲密、来往频繁,于是他就成了冯·梅克夫人和柴科夫斯基交往的最初桥梁。冯·梅克夫人平时就醉心于柴科夫斯基的音乐,从科泰克那儿也了解到她所尊敬的柴科夫斯基手头拮据,经常无法埋头创作,因而对柴科夫斯基寄予了极大的同情。于是,她委托科泰克请柴科夫斯基为一首小提琴曲编配钢琴伴奏。柴科夫斯基很快就完成了她的委托。12月30日,冯·梅克夫人第一次给柴科夫斯基写了一封短信,信中说道:“请让我向您表示衷心的谢意,原因是您迅速完成了我的委托。至于您的作品如何让我陷入狂喜,在这里就不必多说了,与我这个不入门的人相比,那些有资格的人们的感谢和钦佩之言您也已经听习惯了……我请求您绝对相信:您的音乐确实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愉快和舒适。”信末签署的是“献上我最真诚的敬意与爱慕”。这次委托写作使柴科夫斯基获得了意想不到的丰厚报酬,他对这位好施舍的冯·梅克夫人发生了兴趣。他礼貌地回了一封感恩的信:“我由衷感谢您写给我那么仁爱和动听的语言,您使一个被失望和失败阻碍着路途的音乐家,知道了世界上竞有像您这样的少数人,还如此忠诚和热烈地爱好着音乐,这对于我来说真是一种安慰。”从此,冯·梅克夫人便豪爽地帮助这位作曲家,他们之间最实际的交往内容是冯·梅克夫人对柴科夫斯基的资助,而这种资助开始是以慷慨地支付大笔委托金的方式进行的。1877年2月,柴科夫斯基又接受了冯·梅克夫人的第二次委托。5月12日,当柴科夫斯基第三次收到冯·梅克夫人的委托——以一笔大得荒唐的费用要他写一首题为《谴责》的曲子,供小提琴和钢琴演奏,柴科夫斯基回信明智地谢绝了。他在5月13日给冯·梅克夫人的一封长信中说,自己“不能容忍任何虚假或欺骗潜入我们的关系”,并且声称他最不乐意为了金钱滥写毫无灵感的曲子。不过,他请求冯·梅克夫人能借给他一笔款子,他写道:人所需要的心情,不是常常可以有的。举个例子来说,我现在正专心致志地忙于写《第四交响曲》,这是从去年冬天开始的,我非常想把这部曲子题献给您,因为我相信,您在它里面一定能发现您内心深处思想感情的共鸣。在这个时期要想写另外的东西,那是很困难的——我是指需要一种具有创作心情的作品。其次,目前我的心情非常焦躁,神经质和不安很不宜于创作,所以连这部交响曲也进行得很慢。冯·梅克夫人为柴科夫斯基的题献深受感动,趁着下一次回信,她寄给了柴科夫斯基3000卢布,还替他偿还了所有债务,但前提是他们“永不相见”,柴科夫斯基同意了。自此,在他们之间开始了长达14年之久的通信往来,信函多达1204封,柴科夫斯基也连续在13年里得到了慷慨的资助,这真是一段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旷世奇缘。柴科夫斯基与冯·梅克夫人的通信,向我们展现了这位杰出作曲家的形象以及他思考和工作的方式。可她为什么害怕见他呢?是怕见到他后自己的幻想会破灭吗?在一封早期的通信中,她写道:“曾经有段时间,我渴望与您见面,但现在,我越对您着迷,就越怕与您见面。我更愿意在远方想念您,从您的音乐中倾听您并分享您的感情。”这当然使柴科夫斯基感到轻松。在回信中,他谈到了自己的厌世和自身的其他问题:“有段时间我充满了对人类的恐惧,几乎要疯了。”他说他完全理解她的主张。“虽然您喜欢我的音乐,但您不想和我见面,我对此毫不奇怪。您怕在我身上无法找到您所赋予我的理想形象所具有的全部品质。在这一点上,您非常正确。”虽然他们出席同一场音乐会时能远远地看到对方,却谨遵诺言,从未谋面。……
1877年,柴科夫斯基37岁。 从这一年起,柴科夫斯基心中的命运感开始强烈地反映在他的创作中,从而使他和其他俄罗斯作曲家的作品产生了分明的泾渭。 1878年1月10日,《第四交响曲》的总谱从米兰寄往莫斯科。 1878年2月13日,《叶甫盖尼·奥涅金》的总谱稍作修改后,从米兰寄往莫斯科。
引言 死亡与诞生,1877第一章 梦幻与唤醒,1840—1859 1.“这音乐!快把我从它里面救出来吧!” 2.“这全是为我自己,在我悲伤的时候” 3.“他无疑是很有才华的?第二章 崇拜与期望,1860—1865 1.“如果不朝着这个方向去试试运气,那简直是傻瓜” 2.“有朝一日,你将会为我感到自豪” 3.“《风暴》是一座聚集各种非音乐奇珍的博物馆”第三章 成功与失败,1866—1870 1.“……惴惴不安的开始” 2.“这是一部真正的俄罗斯交响曲” 3.“没有人会对我写的东西感兴趣” 4.“我是否真正爱她,她是否也真正爱我?”第四章 作品和声誉,1871—1876 1.“这就是我苦苦寻找的,我找到了它!” 2.“所有在场的人都高兴得险些儿把我撕成碎片……” 3.“对于我,世界只存在于一个城市,那就是莫斯科” 4.“我一个字也不会改的” 5.“前进了一步” 6.“我为我的创造能力感到自豪”第五章 总结与奠定,1877—1878 1.“有和我相类似的人物” 2.“活下去毕竟还是可能的” 3.“一部非常真诚的作品” 4.“这是用言词无法表达的”第六章 低谷与高峰,1879—1884 1.“只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作曲家而已” 2.“荣誉!这个词在我的身上产生多么矛盾的感情” 3.“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的时候到了”第七章 激情与悲情,1885—1888 1.“我只希望有一所小房子” 2.“我没有想到我的音乐在那里这样有名” 3.“我现在才知道我能指挥了” 4.“那十天成了他一生中获得荣誉的最高峰”第八章 真相与显赫,1889—1891 1.“一个对生活充满挚爱的时期” 2.“将带进坟墓的一次伤心” 3.“都是些奇怪的人,这些美国佬”第九章 高潮与谢幕,1892—1893 1.“并且在我看来,.我的戏已经演完” 2.“妙极了,真是再好也没有,‘悲怆’!” 3.“我相信死就是这样的”尾声 太阳与光芒
插图:1.“这音乐!快把我从它里面救出来吧!”从蛮荒的西伯利亚地界向南行250俄里,到旧俄维亚特卡省和帕尔姆省交界处,有一座静谧的小镇,叫沃特金斯克。这里是俄国东部的一个重要矿业中心,除了被科学家注目的蕴藏富饶的地下资源之外,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更说不上闻名。1840年5月7日(俄历4月25日)。彼得·伊利奇·柴科夫斯基(Peter IlyiehTehaikovsky)就出生在这座偏远的小镇上。柴科夫斯基的父亲,风度翩翩的伊利亚·彼得罗维奇·柴科夫斯基,当时正出任凯姆斯科一沃特金斯克矿山冶金工厂的中校级总督察。他勤勉、精明、谦逊、仁慈且慷慨好客,这样的品行使他在该地区颇有人气和声望。伊利亚·彼得罗维奇的第一任妻子是德国人,在他38岁时死去,给他留下一个名叫齐娜伊达的女儿。1833年,他娶了第二个妻子亚历山德拉·安德烈耶夫娜,她是一位法国移民的女儿,父辈为逃避法国大革命而落户俄国。安德烈耶夫娜为他生下了5个儿子和1个女儿:彼得·柴科夫斯基的大哥尼古拉·伊里奇生于1838年,他唯一的妹妹亚历山德拉·伊利尼日娜(即前面被提及住在卡缅卡的莎夏)于1842年出生,然后是1843年出生的弟弟希波莱特·伊里奇和1850年出生的双胞胎阿纳托里和莫杰斯特。这对双生子与柴科夫斯基相差10岁,但在众多兄弟姊妹中,与之最为亲近的是莫杰斯特,他在后来成为柴科夫斯基两部歌剧的脚本编者和传记作者。在沃特金斯克,柴科夫斯基宽敞的家是一处著名的社交场所,但这儿举行的并不全是音乐方面的聚会。因此,柴科夫斯基的音乐天才并不是在这种场合培养起来的。关于他母亲的文字记载不多,只知道她幼年丧母,曾在一所孤女寄宿学校受过十年教育,有一副美妙的嗓子,不仅会弹钢琴,还对法语和德语十分精通。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这点微小的技能,尤其是在钢琴的启蒙上,对小彼得的童年产生了强烈的影响,并直接造就了他日后在音乐上的发展。“那双手不再有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再有了。”柴科夫斯基在后来回忆起母亲教他弹钢琴时这样写道。除此之外,人们对柴科夫斯基童年的了解几乎都来自他的弟弟莫杰斯特。据说,小彼得曾迷恋上家里一架叫“乐队琴”的奇异柜子。它类似八音盒,由许多粗细不同、长短各异的风琴管子组成,音质虽然很差,但它播放的乐曲却都是事先精选好的。除了能发出乐队中许多乐器的声音之外,还有罗西尼、韦伯、多尼采蒂、贝利尼的歌剧选曲,以及莫扎特的歌剧《唐·乔瓦尼》中的咏叹调可供播放。柴科夫斯基也因此知道了莫扎特,并且十分欣赏他的作品。凭着灵敏的听力和记忆力,以及母亲教给他的一些基本的音乐常识,5岁的小彼得就能在钢琴上弹奏出他从“柜子”里听到的旋律。这个音乐“柜子”对这位未来的作曲家起了不小的作用,柴科夫斯基后来也曾说过“多亏了这件乐器,在我的脑海里打下了最初的音乐印记”。唤醒这位未来作曲家早熟的语言能力和高度敏感的心灵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是当时22岁的法国姑娘芬妮·德贝琦。她在小彼得4岁那年进入这个家庭,是彼得的母亲为他的哥哥姐姐聘请的家庭教师。芬妮善于同孩子们打交道,并热情饱满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她一上任,小彼得就闹着要求参与大姐大哥的学习,而这却不是母亲的本意。不过,彼得从芬妮那儿得到的关心和抚爱实际上超过了他的哥哥和姐姐。这是必然的,因为芬妮很快就发现,小彼得是一个在音乐上有着非凡天才的孩子,她也就特别尽心地辅导他,尽量适应他那不比寻常的脆弱敏感的性格。在还没有上最初的钢琴课以前,小彼得就对钢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家人必须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他从钢琴上拉下来,但他会用手指在任何一件东西上继续弹下去。有一天,他用十个手指投入地在一块玻璃上弹奏,这种有节奏而无音乐的游戏竟也使他着迷,最后因玻璃突然破碎而伤了手指。
荣誉!这个词在我的身上产生多么矛盾的感情。一方面我期待和追求它,另一方面我又憎恨它。由于我生活的意义就在我的创作当中,所以我期待荣誉;另外我的使命就是通过音乐和人对话。所以我需要听众…但是,噢,多么可怕!随着荣誉的到来,人们对我本人的兴趣也增大起来,使我不得不把自己置于公众的目光之下……这是困难和悲伤的……有时我内心产生强烈的愿望.把我永远隐藏起来,就像已经死去…但创作的欲望又涌动起来,我又重新向火焰飞去,烧焦了翅膀。 ——柴科夫斯基
《漫步艺术殿堂:柴科夫斯基1877年》:少年博雅文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