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马修道院
2003-10
上海译文出版社
[法] 司汤达
418
郝运
无
《帕尔马修道院》是司汤达的又一部重要长篇小说。主人公法布利斯从小赢得姑妈的疼爱,长成英俊青年后吸引了很多女人的青睐;他从滑铁卢战场回到帕尔马,当上副主教后,邂逅一女伶,因误杀女伶的情夫被迫逃往博洛尼亚,百无聊赖之际又遇上女歌唱家浮斯塔,上演了一场风流韵事的闹剧,但这些都不是爱情。直到他锒铛入狱遇到要塞司令的女儿克莱莉娅以后,才变成另一个人,演绎了一段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译本序告读者上卷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下卷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太白初现,暮色苍茫,我向往未来,凝视着穹苍,天主用并不艰深难解的符号,写下了众生的命运和前程。因为他位于高空,垂顾世人,有时也会慈悲心动,指点迷津。那满天星斗就是他的文字,吉凶祸福,早已向我们预示,可叹茫茫世人参不透红尘和生死,辜负了这种天书,对它视若无睹。 龙沙 侯爵毫不掩饰他对知识的刻骨仇恨。他常说:“毁掉意大利的,就是思想。”他一方面对传授知识深恶痛绝,另一方面又希望看见他儿子法布利斯能够完成在耶稣会学校里有了辉煌开端的教育,所以真有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了。为了尽可能减少危险,他委托格里昂塔的 本堂神父,善良的布拉奈斯,教法布利斯继续学拉丁文。这自然要神父本人通晓这种文字才行啊,偏偏他一向就轻视它。他在这方面的知识仅限于背诵弥撒经里的祈祷文,勉勉强强能够把意思解释给教友们听。不过当地人对这位本堂神父照旧敬重,甚至畏惧。他一直在说,布里西 亚的主保圣人圣乔维塔的那句家喻户晓的预言,绝不会在十三个星期之内,也不会在十三个月之内应验。和知己朋友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会说,如果准他直言的话,十三这个数字应该用另一种使许多人会大吃一惊的方式来解释(一八一三年)。 事实是,布拉奈斯神父,这位诚实和德行具有古风,而且才智很高的人物,每天夜里的时间都是在钟楼上度过的。他酷爱占星术。白天,他计算星辰的会合和位置,然后把夜里的大部分时间用来观察它们在太空运行的情况。由于贫穷,他除了一架硬纸做的长筒望远镜以外,什 么仪器也没有。一个人把毕生的精力都花在探索帝国的崩溃和改变世界面貌的革命究竟在什么时候发生上,我们就不难想象他对于学习语言会抱着怎样轻蔑的态度了。他对法布利斯说,“自从人家教给我在拉丁文里马叫equus以后,我对于一匹马又多懂得了些什么呢?” 农民们害怕布拉奈斯神父,把他当作神通广大的魔法师看待。而他呢,却正好利用自己经常待在钟楼上所引起的这种恐惧心理,来防止他们偷盗。他的同行们,附近一带的那些本堂神父,非常嫉妒他的威望,都恨他。台尔·唐戈侯爵只是瞧不起他,因为他太爱发议论,不符合他这样卑微的身份。法布利斯崇拜他,为了讨他喜欢,有时整个晚上替他做很多位数的加法或乘法。后来,法布利斯上了钟楼,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布拉奈斯神父还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卜去过呢。然而他爱这孩子的天真无邪。“只要你不变成一个伪君子,‘他对他说,“将来也许会 是个男子汉。” 法布利斯在玩耍的时候,既大胆而又狂热,每年总有那么两三次差点儿淹死在湖里。格里昂塔和卡代纳比亚的乡下孩子每一次远征都是由他领头。这帮孩子弄到几把小钥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悄悄地去开锁,解开那些把船系在大石头或者岸边树上的铁链子。应该说明一下,科摩湖上的渔夫们在远离岸边的湖水里下着许多无人照管的鱼钩,钓丝上端拴着一块衬了一层软木的木板,木板上插着一根柔软的榛树枝,吊着一个小铃铛,上了钩的鱼儿一牵动钓丝,铃铛就会丁零当啷地响起来。 “你来信谈你的近况,千万别签上你的名字,”伯爵夫人告诉他,“你回来的时候,不要直奔科摩湖。你要在瑞土境内的卢加诺停下来。”在到达那座小城以后,他应该使用卡维这个名字,他会在当地最大的一家客店里找到伯爵夫人的亲随,这个亲随会告诉他以后应该怎么办。他姑母的信里最后这么说:“想尽一切办法隐瞒你干过的那件傻事,尤其是别在身上保留任何文件,不管是印刷的还是手写的。在瑞士,你将会受到圣玛格丽特的朋友们的包围。要是我有足够的钱,”伯爵夫人对他说,“我会派人到日内瓦天秤旅馆去,你就可以明白我在信上不能写,而在你回来以前又不能不知道的详细情况了。不过,看在老天份上,一天也别在巴黎多待了,你会叫我们的暗探们认出来的。”在法布利斯的想象中开始出现许多离奇古怪的事情。他对什么都不再感到兴趣,只是想猜出他姑母要告诉他的那件如此奇怪的事,究竟是什么事。在穿越法国的这段旅途中,他曾经两次受到拘留,但是两次都得到了释放。造成这些麻烦的,是他的意大利护照和气压表商人的身份,这个怪身份与他那年轻的相貌和用吊带吊着的胳臂太不相称了。 最后,他在日内瓦找到伯爵夫人的一个仆人。这个仆人把她的话转告他,说有人向米兰警察局告发他法布利斯,带着前意大利王国境内一个庞大的阴谋组织拟定的建议书,去见拿破仑。“如果他的旅行不是为的这个目的,”告密信里说,“他为什么要用假名字呢?”他的母亲力图证明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 第一,他一直未曾越出瑞士国境; 第二,他是在跟哥哥发生一场争吵以后,突然离开城堡的。 听了这件事,法布利斯心里感到很骄傲。“我居然成了派到拿破仑那里去的、类似使节的人物!”他心里说,“我居然有了和这位大伟人谈话的荣幸!但愿如此!”他想起了他的第七代祖先,也就是跟随斯佛尔查来到米兰的那位祖先的孙子,有幸被公爵的敌人们砍掉脑袋。公爵的敌人们是在他传送致瑞士各州郡的建议书,前往瑞士招募兵丁的途中,把他捉住的。家谱中描绘这段故事的那幅版画又在法布利斯心头浮现出来。在仔细盘问下,法布利斯发现那个亲随心里有一件感到气愤的事,虽然伯爵夫人再三关照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法布利斯。但他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向米兰警察局告密的,原来就是法布利斯的哥哥阿斯卡涅。这句残酷无情的话几乎把我们的主人公气疯了。从日内瓦到意大利要经过洛桑;虽然从日内瓦开往洛桑的公共马车再过两小时就要开了,他还是一定要马上动身,拼着两条腿走上十一二法里。离开日内瓦以前,他在当地一家胡沉沉的咖啡馆里跟一个年轻人吵了一架。据他说,那个年轻人用古怪的眼光看,他。一点也没有说错,那个恬静、理智、脑子里光想着钱的年轻的日内瓦人以为他是个疯子。法布利斯进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地往四下里张望,后来又把给他端来的一杯咖啡洒在裤子上。在这场争吵中,法布利斯一上来就完全是十六世纪的作风,并不向年轻的日内瓦人提出决斗,却拔出刀子,扑上去就要攮他。在这一时冲动之下,法布利斯把他学过的那些社交礼节都忘了,完全受着本能,或者不如说,受着童年回忆的支配。 他在卢加诺找到的那个心腹仆人又告诉了他——些详细情况,这更增加了他的怒火。法布利斯在格里昂塔是人缘很好的,大家都绝口不提起他的名字,要不是他哥哥办的这件好事,谁都会装着相信他是在米兰,而米兰的警察局也决不会注意到他已经走了。 “我看关卡上的那些人准收到了您的容貌特征通知,”他姑母派米的人对他说,“如果走大路,一到伦巴第—威尼斯王国边境,您就会被捕的。” 这两位情侣每天都在辩论这件奇特的婚事有没有可能。伯爵夫人在拉·斯卡拉剧院的舞会上见到了桑塞维利纳-塔克西斯公爵,觉得他的仪表还很中看。莫斯卡在他最后的几次谈话里,有一次把他的提议又这么概括了一下:“如果咱们想要轻松愉快地过后半世的日子,不希望未老先衰,那就该打定主意了。亲王已经表示同意。桑塞维利纳这个人好歹也还过得去。他有全帕尔马最漂亮的府邸,还有一份很大的财产。他已经六十八岁,一心一意只想得到一条大绶带。可是一个污点毁了他,他从前用一万法郎买过一座卡诺瓦雕塑的拿破仑胸像。他还有一个罪状,您要是不去救他,就会要了他的命,那就是他曾经借给一个叫费朗特·帕拉的人二十五个拿破仑。费朗特·帕拉是我们国家里的一个疯子,不过倒是个有点才气的人,我们已经判了他死刑,幸 好是缺席判决。这个费朗特从前写过二百来行诗,写得再好没有了,我以后可以背给您听听,跟但丁的诗一样美。亲王派桑塞维利纳到***宫廷去,他在动身的那天跟您结婚。在他住在国外,也就是在他所谓出任大使的第二年,他会得到那条他没有就活不下去的***绶带。您会觉着他像个哥哥,他决不会叫您讨厌的。他事先把我所要的各种文件都签好。另外,您不用多见他,或者干脆不见他,那完全随您。他也巴不得以后不在帕尔马露面,他的当总收税人的爷爷和他那所谓的自由主义,使他在帕尔马的处境很尴尬。我们的刽子手拉西说,公爵曾经通过诗人费朗特·帕拉的介绍,秘密订阅《立宪新闻》;这种污蔑造成的严重障碍,使亲王隔了很久方才同意这桩婚事。” 历史学家把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如实写出来,有什么罪过呢?如果他笔下的人物受着他们才有的,而他自己,遗憾得很,丝毫都没有的那些热情支配,干出了极不道德的事,这也是他的错吗?说真的,在一个除了猎取金钱来满足虚荣心的热情以外,其他的热情都已化为乌 有的国家里,这类事情是已经没有人干了。 在以上叙述的这些事情发生了三个月以后,桑塞维利纳—塔克西斯公爵夫人以和蔼可亲的态度和高尚恬静的性情震惊了帕尔马宫廷。她的家是城里最有趣的所在,哪一家也比不上。这也正是莫斯卡伯爵向他的主子保证过的。公爵夫人由国内两位最高贵的夫人引见,晋谒了在位的亲王腊努斯—艾尔耐斯特四世和王妃,他们十分隆重地接见了她。公爵夫人很想看看这位掌握着她情人命运的亲王究竟是怎么个样子。她想讨他的欢心,结果非常成功。她看见亲王身材很高,但是略微有些胖。他的头发、唇髭和巨大的颊须,按照他的廷臣的说法,是美丽的金黄色的;要是长在别人身卜的话,那种暗淡的颜色准会使人想起“亚麻色”这个卑贱的字眼。在他那张大脸的中央,微微凸起一个小鼻子,像女人的一样。但是公爵夫人注意到,亲王的相貌得一处处细看,才能看出那一切丑的地方来。从整个外表来看,倒像是一个聪明而坚定的人。亲王的风采、态度并不是不威严,不过因为他经常想着怎样给和他说话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反而使自己显得很尴尬,他几乎时刻不停地交换着用一条腿支住身子左右摇晃。除此以外,艾尔耐斯特四世的目光锐利而威严;挥动胳膊的姿势也很气派,说话既有分寸,又简洁。 莫斯卡事先已经告诉公爵夫人,亲王在他接见的大书房里挂着一幅路易十四的全身像,还有一张很漂亮的佛罗伦萨的人造大理石桌子。她一眼就看出亲王是在模仿。他显然在竭力学路易十四的眼神和高尚的谈吐,而且他靠在人造大理石桌子上,为的是使自己具有约瑟夫二世的姿势。他刚和公爵夫人说了几句话,就立刻坐下,为的是让她有机会享用那张合乎她身份的凳子。在这个宫廷里,只有公爵夫人、亲王夫人和西班牙贵妇才可以坐下,其他妇女都要等亲王或者王妃吩咐以后才能就座。而且为了区别身份的高低,这两位尊贵的人物总是特意迟延片刻才叫那些地位低于公爵夫人的夫人坐下。公爵夫人觉得亲王有时模仿路易十四模仿得有点太过火了,譬如说,他把头一仰,和蔼地微笑的那副神态就是如此。 艾尔耐斯特四世穿着一件巴黎定做的时髦的燕尾服。每个月从巴黎这个他所憎恶的城市,都给他送来一件燕尾服、一件常礼服和一顶帽子。但是接见公爵夫人这天,他的服装配合得不伦不类,显得很古怪,他穿着一条红短套裤、一双丝袜和一双不露脚背的鞋子;而这一切,我们只要看看约瑟夫二世的那些画像,就可以知道都是有所本的。
译本序 《帕尔马修道院》是法国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司汤达在一八三九年所发表的长篇小说,是继《阿尔芒斯》(一八二七年发表)与《红与黑》(一八三O年出版)之后司汤达的第三部重要作品。 司汤达是玛丽-亨利·贝尔的笔名。亨利·贝尔出生于法国南方的一个名叫格勒诺布尔的城市里。要不是他在生前用司汤达的笔名写下了《红与黑》、《帕尔马修道院》和未完成的《吕西安·娄凡》等在世界文学史上光辉灿烂的作品,尽管他当过拿破仑·波拿巴的军需官,并且有过多年的外交官生涯,现在不见得有人还会记得他的名字吧。一八四O年十月,贝尔为了《帕尔马修道院》在给《人间喜剧》的作者巴尔扎克的复信中曾经说过:“我想,五十年后,某一文学补缀家发表片段拙作,也许会以不矫揉造作和真实而为人悦读吧”;他还在信上说:“一百年后,谁还说起维莱尔先生、马尔蒂雅先生?即使达莱朗先生,也无能为力,除非他留下一部《见闻录》,而且还要真好才成。”由此可见,他对自己的文学才能具有充分的自信,而对那些显赫一时,然而无所作为的显宦却是十分轻视的。 小贝尔生在一个律师家庭里。在他七岁的时候,他母亲就离开尘世。小贝尔的父亲舍吕班·贝尔是个敬神的、敌视新思想和反对革命的有产者。他在丧妻以后续娶了他的小姨,那是一个笃信宗教的专横的女人。小贝尔从小被交给一个耶稣会神父抚养,但是无论是那个神父还是他的父亲和后母,都不能对他的思想有所影响。恰恰相反,他对他们始终毫无好感。第一个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播下某些进步思想的可能是他的外祖父甘尼永大夫,一个伏尔泰的信徒。司汤达后来在回忆时说:“实际上,我完全是由我那可敬爱的外祖父亨利·甘尼永把我教养成人的。”一七八九年巴黎人民攻占巴士底监狱,当时只有六岁的贝尔对每一条从巴黎传来的消息都感到心醉。他怀着兴奋的心情目送共和国士兵沿着格勒内特广场经过他家的门口。他听到路易十六上断头台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的。在“恐怖时期”,他那个反动的父亲不得不躲藏起来,但小贝尔却为自己家庭的敌人的胜利而祈祷。他后来在回忆时说:“我缝了一面小小的三色旗,在共和党人胜利的那些日子里,我就独自在我们那所大住宅的空房间里举着它。当我的旗子被撕毁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像是殉国的烈士一样。我酷爱自由……当时有过两三句箴言,是我到处都在写的;这些话常常使我感动得落泪。现在我还记得其中的一句是:‘不自由,毋宁死’。”小贝尔由于对他反动的家庭深恶痛绝,站到了革命这一方面。从此,他就以雅各宾党人自居。 一七九六年,贝尔进入格勒诺布尔的中心学校求学。这类学校是在革命年代建立起来的,存在的时间很短,从一七九五年到一八O二年。它的宗旨是培养真正的爱国者、有思想的人才和干练的专家。学校的主要课程是数学、力学和物理等自然科学,还有逻辑学、法学和历史等。教师大多是启蒙运动思想的拥护者,也经常用这种思想来教育学生。在学校里,贝尔非常用心地跟着教师格罗学习数学。他热爱数学的无可争辩的精确性及其论证的真实性;这种对于精确性和真实性的爱好,后来成为他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一个基本原则。 ……
司汤达(1783-1842),法国十九世纪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其小说和文艺评价在法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帕尔马修道院》是法国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司汤达在一八三九年所发表的长篇小说,是继《阿尔芒斯》与《红与黑》之后汤达的第三部分重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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