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知识分子的世纪
2006-10
江苏教育出版社
米歇尔·维诺克
872
孙桂荣,逸风
无
1954年,一年一度的龚古尔奖——法国最重要的文学奖,授予了当年发表《达官贵人》的西蒙娜·德·波伏瓦。实际上,这部小说的题目是引申的,因为,“达官贵人”一词是指古代中国在文人中间选拔的官员。而西蒙娜·德·波伏瓦的小说描写的,并不是那些为国家效力的拥有高等教育文凭的人(后者今天在法国被称为“行政学院派”,因为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毕业于MPA,即国家高等行政学院);小说内容讲的是知识分子的事,即那些公开参与社会事务的作家、大学教师和社论作者。“知识分子”一词是1898年,即德雷福斯事件期间开始在法国使用的;德雷福斯事件使法国舆论产生了分裂,并成为一场危机的根源。小说家左拉深信,1894年军事法庭将法国犹太军官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定为德国间谍的判决是错误的。1898年1月13日,左拉在《震旦报》上发表了后来被称为“我控诉”的著名文章。几天之后,一批文学艺术界和大学界的知名人士发表了一份请愿书,要求重审1894年的判决。未来的政府首脑、当时身为记者的乔治·克列孟梭十分赞赏这些文人和艺术家的行动,并称他们为“知识分子”。这个直到那时始终被当做形容词使用的词汇,从此变成一个名词。人们可以给予它下列定义:知识分子,指在思想界或艺术创作领域取得一定声誉,并利用这种声誉,从某种世界观或某些道德伦理的角度出发,参与社会事务的人十。
这部法国知识分子的编年史,与其说是一部关于个人、思想和作品的历史(其实也确实是这么一部历史),不如说是一部记述这些人之间的友谊、冲突或者仇恨的历史,不如说是一部记述这些人之间的友谊、冲突或者仇恨的历史。在回顾巴雷斯时代、纪德时代和萨特时代时,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事件迭出、动荡不安的岁月,也领略了它们的象征意义;我们又看到了那些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物——那些来自历史舞台上的主角和配角,他们都曾试图用各自的思想和行动来影响自己生活于其中的那个世纪。透过这些鲜活的形象,法国20世纪的历史展现在我们面前,从象征知识分子时代开始的德雷福斯事件到敲响知识分子世纪末日丧钟的萨特和阿隆的逝世。不过,米歇尔·维诺克对知识分子末日的说法仍有怀疑。
作者:(法国)米歇尔·维诺克 译者:孙桂荣 逸风米歇尔·维诺克(Michel Winock),巴黎政治学院当代史教授,法国瑟伊出版社历史文集部主任,《20世纪历史》杂志编委。主要著作有:《共和国在死亡——1956年至1958年编年史》、《爱德华·德吕蒙及其一伙——法国的反犹太主义和法西斯主义》、《法兰西的狂热——1871年至1968年间的政治危机》、《活跃的疆界——世界末日记》、《法国知识分子的世纪》、《自由之声——19世纪的介入作家》等。
法国知识分子的世纪:萨特时代一、从安德烈·纪德到让-保罗·萨特 二、加缪的战斗三、工人阶级的党四、天主教势力的回归五、1948:雷蒙·阿隆——大决裂的预言家六、第二性七、反对铁托的叫喊声八、克拉夫琴科:破碎的革命玻璃九、反对社会介入文学十、知识分子的立场十一、同路人萨特十二、1956—大决裂 十三、弗朗索瓦·莫里亚克的金秋十四、一个新共和国十五、阿尔及利亚——噩梦尽头十六、战争结束了十七、以色列-阿拉伯冲突十八、1968年:萨特激昂,阿隆冲动十九、左派的狂热时期:从萨特到福柯二十、右翼开始反抗二十一、失去的天堂结束语 知识分子的末日?附录 知识分子与权力大事记近期出版的传记今天仍存在的杂志译后记法国知识分子的世纪:巴雷斯时代法国知识分子的世纪:纪德时代
这个案子共开庭15次,到2月23日星期三闭庭。每天——开始时,基本上看不到警察的影子——在法院人口处常常发生争吵,论战者亨利·罗什幅尔的大嗓门从老远就让人知道是他来了。他在现场为《不妥协报》准备炮弹。法庭上,身穿红袍的庭长徒劳地警告听众,一旦出现秩序混乱,他就立刻让听众离开大厅。但是,他无法制止大厅里那些身穿便装的军人一阵阵的掌声。在案件审理期间,左拉每天都要从凯德索尔费佛①大楼的一个侧门进出法院,每天从家里去法院,或者从法院回家,他都得临时选择一条新路线,由几个朋友陪同,其中就有奥克塔夫·米尔博做他的保镖。在布鲁塞尔街的寓所里,他不但通过邮局接到无数充满死亡威胁的信,还要倾听从窗外传来的狂呼乱叫。证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那间小小的候审室。舍雷一凯斯特纳刚刚认识了露西·德雷福斯夫人,此刻正在用阿尔萨斯方言跟皮卡尔交谈,以免被别人听懂。应他的要求,被人从蒙瓦莱里安请出来的皮卡尔前来作证,但是,庭长也知道怎样让他闭上嘴巴。其他被传上证人席的军人——梅西耶,布瓦德弗尔,迪·帕蒂·德·克朗,贡斯,亨利,洛特,佩里约——继续诋毁皮卡尔的名誉,这些人得到笔迹学者贝蒂荣(“一个有幻觉的家伙”,“一个疯子”,被此人的解释中流露出的偏执激怒的帕莱奥洛格这样称呼他)的支持,他们像谈论明显的事实似的提到德雷福斯事件,而德勒戈尔格庭长对此也丝毫不表示异议。众人瞩目的是第十一次庭审,因为,这一次,埃斯特拉齐要到庭应审。他一开始就发表了一个庄严的声明,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声称他将拒绝回答指控者提出的问题。后来,人们果然没能从他嘴里掏出一句话。不过,他们至少向他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也没有忘记列举他给布朗夫人的信的片段。在庭长的默契下,那个勇敢的“普鲁士枪骑兵”摆出一副冷漠的面孔,庭长本人也急忙避开了左拉的辩护者们提出的一些问题。“一个法国军官已经做的事,”克列孟梭律师问道,“为什么在法庭上不能谈呢?”“因为还有高于这件事的东西,那就是国家的荣誉与安全!”这个代表了法庭意志的意味深长的回答,引起了听众席上一阵热烈的掌声。庭长本来声言不能容忍丝毫类似的打断审讯的举动,但此刻,他却听之任之。埃斯特拉齐无须为自己辩护就离开了法庭,因为他始终双唇紧闭。他的离去受到反犹太主义者的欢呼,就是这些人后来用手杖击打反对派的游行者,并且高呼“军队万岁”!陪审团的成员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来自事先协商一致的法庭,来自那些毫不犹豫地公布了他们的姓名和住址的报纸,甚至在他们自己家里,有些人也收到了威胁信。舍雷一凯斯特纳在他的《回忆录》里说,有一个陪审团成员在公共场合跟埃斯特拉齐发生争执之后,借口健康原因,辞去了这个职务。2月17日,佩里约将军第二次出庭作证时,辩论达到了高潮。佩里约将军声称,总参谋部自1896年起就掌握了德雷福斯犯罪的确凿证据。那是一个外国使馆武官处专员给另外一个国家的同行的一封信,信中说:“我听说议会即将就德雷福斯事件进行质询。请不要说出外面跟这个犹太人之间的关系……”等他这个发言引起的嘈杂声平息下去之后,德雷福斯的律师拉博里先生要求佩里约出示这个文件。陪审团成员还不知道佩里约刚刚是列举了一个由亨利制造的假证。但是,贡斯,他是知道的;他又抬出国家利益。佩里约要求听听总参谋长布瓦德弗尔作证。“他想怎么说就可以怎么说,法兰西立刻会对他俯首帖耳。”①普鲁斯特提到他的证词时,这样写道。第二天,布瓦德弗尔头戴大礼帽,神气十足,泰然自若,令人起敬(“在他走过时,人们向他脱帽致敬,他也彬彬有礼地向大家致意,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人那样……”②),后面跟着他的副官,前来证实佩里约的话了:“你们是陪审团,你们就是国家。如果你们不相信军队的将领,不相信肩负着保卫祖国的责任的人,那么,他们随时准备把这个沉重的职责移交给他人。你们只要开口说话就可以了。我不会再多说一句话。”这番话的影响是巨大的。布瓦德弗尔走下法院楼梯的时候,这尊活神受到军国主义者们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德雷福斯分子普鲁斯特在描述这个场面的时候,一定不会被当时法国上空缭绕着的保护军人的焚香的香气所欺骗,他比任何人都更好地揭露了这种对军队领导人的崇拜,没有这种崇拜,人们就无法解释德雷福斯事件。作为作家,莱昂·布鲁姆为拉博里律师服务,在整个事件审理期间,他都跟这位律师密切合作。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悲剧性的场面”,记得那自始至终演员和观众随时都会冲向对方的紧张气氛。21日,左拉发言。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演说家。他在朗读事先写好的稿子时,声音都在发抖。大厅里不断地发出谩骂声。他重复说自己坚信德雷福斯的清白。“如果德雷福斯不是清白无辜的,那么,就让我所有的作品都毁灭吧!他是无辜的。”他最后这样说道:一切都好像在跟我作对,参、众两院,平民政权,军权,大量发行的报刊,以及被这些报刊毒化了的舆论。我只有一个信念,一个对真理和正义的信念。我心平如镜。我一定会胜利。我不希望我的国家陷入谎言和非正义之中。你们可以在这里打击我。但是,总有一天,法兰西会感谢我挽救了她的荣誉。德鲁莱德①在走廊里发表演讲。在法院的大门口,充满威胁的人群准备好,如果宣告左拉无罪,就用死刑将他处死。
倘若巴雷斯没有出世,倘若巴雷斯没有写作,那么,他的时代就会是另外一番景象,我们也会与现在不同。我认为,当今的法国,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在文学创作方面“从事过”能跟巴雷斯相媲美的活动。巴雷斯创建的,向世人推出并被世人接受的,不是一种体系的临时框架,而是一种更能深入我们的生活的东西,一种新的姿态,一种陌生的思想方法,一种崭新的感觉方式。 ——莱昂·布鲁姆最近三十年来法国的各种思想,不管人们愿不愿意,也不管这些思想的来龙去脉,不论是马克思思想、黑格尔思想,还是克尔恺郭尔思想,都要以纪德作参照才能说明它的特点。 ——让-保罗·萨特萨特将使正在寻找新出路的全体青年一代身价倍增,而那个正在酝酿之中 ——庄严地酝酿着——的运动,不久即将普及。一代新的栋梁正在诞生,在他们身上将寄托着明天的希望。而我们这些人,只能等着退出历史舞台了;一些人将受到谴责,另外一些人将被后人遗忘…… ——罗歇·马丁·杜·加尔
这部法国知识分子的编年史,与其说是一部关于个人、思想和作品的历史(其实也确实是这么一部历史),不如说是一部记述这些人之间的友谊、冲突或者仇恨的历史。在回顾巴雷斯时代、纪德时代和萨特时代时,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事件迭出、动荡不安的岁月,也领略了它们的象征意义:我们又看到了那些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物——那些来到历史舞台上的主角和配角,他们都曾试图用各自的思想和行动来影响自己生活于其中的那个世纪。透过这些鲜活的形象,法国20世纪的历史展现在我们面前,从象征知识分子时代开始的德雷福斯事件到敲响知识分子世纪末日丧钟的萨特和阿隆的逝世。不过,米歇尔·维诺克对知识分子末日的说法仍有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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