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
2007-12-01
重庆出版社
[英] 夏洛蒂•勃朗特
517
伍厚恺
无
此次应邀为新版《简·爱》写个导读，本是难却朋友的殷切委托。想不到，对于《简·爱》的重读，倒首先让我自己温故知新了。看来，阅读正是一种季节纷纭的生活，无论人生何时，春天会常常自由自在发生，老旧的小路边会斜里冒出青青的锐竹一枝，纵横都是思想的新意。思想的新意是人生与现世的新雨，它会洗刷长年累月不知不觉的蒙面细尘，会让年轻时候简单狂热造成的轻信，在瞬间获得怀疑与颠覆。你可以由虚构小说恩人现实社会，视野被扩展，思维被加强，你的本心，会于一片嘈杂喧闹的物质世界里，被你自己找到并带回自己的灵魂之中——如果不是永远也会是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大约，英国女作家夏洛蒂的《简·爱》，是中国文化女孩子永远的爱情经典。但凡身体有—些病愁且有—些文学情调的，但凡身世有一些孤单且又充满热情的，但凡情感有一些小资且傲视俗世的，但凡事业上心比天高却命运多舛的，无有不读《简·爱》。—读就把自己读作了简小姐，不管眼下多么不顺利，反正最后总归会遇见真命天子罗切斯特。就这么读，读得马虎和表浅，也是一种好，是青春的一种读法，用粉色梦幻安慰灰色现实，以度过平庸的沮丧的青春期。 《简·爱》的读法，却还有成熟与深入的一种。那就是：不再怀着青春躁动，不再马虎仓促迷蒙混乱，不再把英国当中国，不再把自己当简·爱，不再把遇见的男人都当罗切斯特。直接就当《简·爱》是一部小说。翻开书页，把眼睛和心都安稳在文字上面，一路跟着文字走，不慌不忙读下去。原来，《简·爱》是英国160年前的现实社会。160年前，那是英国一代女杰维多利亚女王强有力的执政时期，资本主义突飞猛进，科学发明鬼斧神工，商业利润滚雪球一般增长，社会各种细胞空前活跃，一部分人飞快地积累了不可思议的巨额财富。审视与批判接踵而来，马克思对所谓的曼彻斯特资本主义，发出了激烈的质问和抨击。他的《共产党宣言》像一个幽灵，开始在欧洲徘徊。一时间，社会各阶级的思想与行为，都异常的尖锐、敏感、朝气蓬勃，相互碰撞也各自自省、检讨与修正。巨大的贫富差距使尖锐的矛盾发生在穷人和富人之间，而不穷不富却又温文尔雅洁身自好的小资产阶级，自然变成了社会的公平与公正。作为富人与穷人都能接受的小资，成为建立大众公共道德的桥梁。他们既用温婉的人道主义精神消解暴力革命，又用宗教信仰良心美德和自身的清高来蔑视和否定大资的利欲熏心贪得无厌，是资本主义暴发时期最可爱的人群，具有广泛的感召力和微妙的亲和力，受到公众前所未有的尊重与认可。于是，夏洛蒂，这个生于1816年死于1855年，只活了39年的女作家，这个出身于小资家庭，天生一副小资灵魂的文学才女，正可谓恰逢其时。她那躁动不安的青春，她那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她那骨子里头的逞强与反叛，她那自尊自爱自恋与刻薄，化身为小资女子简·爱，正好就是最广大人群的心理偶像。又正好呢，斯时商业的发达与商业秩序的规范，已经使得英国的公共事业日益兴盛，言论、出版、求职、慈善甚至广告等，都已经普惠于社会。无论小资与大资的妇女们，尽管她们的装束还是穿紧身胸衣和束腰的曳地长裙，尽管她们还是随时需要嗅瓶，以唤醒她们情绪激动造成的经常性昏厥，毕竟，她们都可以受惠于社会进步。很自然地，夏洛蒂得到了成全，《简·爱》自然得到了成全，小说——这种表达灵魂密语与人文关怀的文学艺术得到了成全。 《简·爱》是小资的个人奋斗史，是资本主义兴起时期的简史，是小资与大资的爱情颂歌。小资用勤劳消灭贫穷，用雅致教导粗鄙，用一股心灵清流来洗涤由时尚物质金钱沤成的大资们的污泥浊水。最后，小资引导大资返璞归真，他们确立了共同的道德标准和价值观，爱情开花结果，简·爱与罗切斯特缔结了美满婚姻。这个早在160年前的故事，就已经分明告诉我们：社会发展与进步，对于个人命运来说，是何等重要！而共同的信仰与价值观，对于爱情来说，又是何等重要！美好的爱情，都需要攀缘在这座坚固的藤架上。否则，爱情将是虚无和脆弱的。任何物质都不是坚固的藤架，物质的速朽决定了爱情的速朽。仅凭对于爱情的阐释，《简·爱》也是有着无穷魅力的了。 更何况还有。还有《简·爱》缓缓展示的那个新兴的活跃的矛盾重重的资本主义社会，足够可以引导我们思考社会形态以及明确我们的诉求。还有《简·爱》与读者娓娓交谈的老实的小说风格，那从容不迫的文字，那大段的对白、倾诉、争论或者抒情，正是我们久违了的戏剧般的高贵华丽。还有，只要读者愿意，谁都还可以阅读出自己的独特感受来。值得欣喜的是，到底是现在了，我们的社会到底进步开明了很多。我24岁第一次阅读《简·爱》，读本是1980年8月上海译文出版社翻译出版的。那时候我是典型的青春阅读，不仅马虎和表浅，最遗憾的还是被指导用狭隘的阶级斗争观念来看待小说文本。那时候，我还无法了解马克思恩格斯晚年成为了民主社会主义者，当然也无从知道恩格斯在1895年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进行了最后的反思与修正，承认《共产党宣言》宣扬的暴力革命是一个迷误，因此也就无法对资本主义的发展有一个比较明晰的认识，自然也就没有能力判别《简·爱》的历史位置、社会角色、个人感情以及行为依据，从而导致文学本身的魅力大打折扣。那时候，年轻的我对世界历史以及文学误读太多，为此我深感羞愧。而今天．读者翻开《简·爱》，就是翻开了《简·爱》。一本英国翻译小说，一个160年前的故事，随便你探古访幽，借古思今，享受阅读，获得你想要获得和有能力获得的东西。 在今天，有能力是最重要的。 我愿天下读者都获得属于自己的阅读能力。 2007年5月29日
《简·爱（企鹅经典）》讲述了孤女简·爱被刻薄刁钻的舅母送进寄宿学校，受尽折磨和欺凌。离开学校后，简·爱应征至桑菲尔德当家庭教师。庄主罗切斯特冷酷忧郁，高深莫测，简·爱仍为其所动并付出真情，然而到婚前一刻，才知道罗切斯特的原妻为疯女。幸福生活一闪即逝，简·爱离开罗切斯特，两人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待重返桑菲尔德时，庄园因火灾已面目全非，只剩残垣断壁及双目失明的罗切斯特，简·爱勇敢地走向罗切斯特，重建幸福家园。
夏洛蒂·勃朗特（1816—1855），英国女小说家。出生在英格兰北部约克郡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父亲是个穷牧师。她曾和其他几个姐妹一起被送进一家生活条件恶劣、教规严厉的寄宿学校读书。夏洛蒂当过教师和家庭教师，也曾与妹妹艾米莉一起于1842年去比利时布鲁塞尔学习法语和古典文学。 夏洛蒂的作品主要描写贫苦的小资产者的孤独、反抗和奋斗，属于被马克思称为以狄更斯为首的“出色的一派”。《简·爱》是她的处女作，也是代表作，至今仍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 伍厚恺，男，1945年出生，回族。四川大学世界文学专业文学硕士。四川大学文学院教授，现任四川师范大学文理学院文学与传播学系主任。出版专著《外国文学知识辞典》、《欧洲小说史》（副主编）等，翻译《当代西方文学理论导引》、《文学理论的未来》（合译）、《伍尔芙随笔》、《弗吉尼亚·伍尔芙：一个作家的生命历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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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不可能再去散步了。事实上，早晨我们曾在叶子落尽的灌木林中漫游过一个小时；但从午饭后（在没有客人的时候，里德太太的午饭总是很早）冬季的寒风就吹来那样阴沉沉的乌云，洒下那样砭人肌骨的冻雨，再要到户外去活动是办不到了。 这样我倒挺高兴：我从来不喜欢做长时间的散步，尤其是在冷飕飕的下午；在阴湿的黄昏，走回家去，冻僵了手指和脚趾，被保姆贝茜骂得伤透了心，又因为觉得身体比里德家的伊莱莎、约翰和乔治亚娜差劲而感到自卑，这真是让我害怕的事。 上面提到的伊莱莎、约翰和乔治亚娜这时正在休憩室里簇拥着他们的妈妈；她斜靠在炉边的沙发上，她的心肝宝贝们围在身边（暂时没有吵架，也没有哭闹），一副快乐之极的样子。她没让我加入这个团体；她说她对于不得不疏远我感到抱歉；不过，要是她没听到贝茜告诉她，而且凭她自己的观察能看出，我确实在认真努力地获得更随和天真的性情、更讨人喜欢和活泼的态度（似乎是某种更轻快、更直率、更自然的态度吧），那么，只打算给予知足和快乐的小孩们享受的特别的好事儿，她实在是只能把我排除在外了。 “贝茜说我做了什么事呢？”我问。 “简，我不喜欢爱挑刺和提问题的人；再说，一个孩子像这样顶撞她的长辈实在是有些可怕。坐到一边去吧；不到你说话受听的时候，就不要做声。” 靠近休憩室有一间小小的早餐室，我就溜了进去。里面有一个书柜；我不一会儿就拿到一本书，留意挑一本里面有很多图画的。我爬上窗台，缩起双脚，盘腿坐下，像个土耳其人那样；再把红色的波纹布窗帘拉得几乎合拢来，这样我就加倍隐蔽起来，就像坐在神龛里似的。 皱褶重重的深红色窗幔挡住了我右边的视线；左边是明亮的窗玻璃，保护我不受十一月阴沉天气的侵袭，却又并不使我与外界隔绝。我一边翻看书页，时而仔细眺望冬日午后的景色。远处，铺开了一片茫茫的灰白云雾；近处，是湿漉漉的草坪和被风暴摧残的丛林，连绵不绝的雨被持续许久的一阵凄厉的暴风狂卷而去。 我回过头来看我的书——比尤克的《不列颠禽鸟史》。大体说来，我并不留意书里的文字；不过里面有几页引言，尽管我是个孩子，也不能全当空白翻过去了事。这些地方讲到海鸟经常出没之地，讲到只有它们栖息的“荒凉的岩石和海岬”，讲到挪威海岸，从南端的林德斯内斯角即“南角”起直到北角，都布满了岛屿—— “北部海洋在那里旋转翻滚， 绕着北极荒凉的岛屿喧腾， 大西洋也是一片巨浪滔滔， 向赫布里底群岛倾注狂涛”。 我也不能不留意到书里所提及的拉普兰、西伯利亚、斯皮兹伯根、诺瓦曾不拉、冰岛和格陵兰这些地方的荒凉海岸，还有“北极带那广袤的地区，以及那些人迹罕至的阴郁的空白地带——那是霜雪的储藏所，那里有许多世纪的严冬所堆积的坚固的冰原，如阿尔卑斯层层高峰般熠熠闪光，环绕着北极，把千倍的酷寒集聚在一个中心”。对这些死寂苍白的地域，我自有一番想象；虽然像一切在儿童的头脑里朦胧飘浮的一知半解的观念一样模糊虚幻，却也出奇地令人难以忘怀。引言页里的这些文字和接下来的小插画相关联，那些在海洋的巨浪飞沫中孤立的岩石、在荒凉海岸上搁浅的破船、透过云层窥视沉船的幽冷的月光，引言的文字都赋予它们以特别的意味。 我说不清在荒无人迹的墓园萦绕着怎样的情感：那里有刻了铭文的墓碑，有一道门、两棵树，有低矮的地平线，有一道残垣环绕，还有初升的新月，表明已经是薄暮时分。 在死气沉沉的海面上，那凝止不动的两条船，我相信它们准是海上的幽灵。 拉住窃贼背后包袱的那个魔鬼，我赶快翻了过去；这是令人恐怖的东西。 那个黑黝黝的、有长角的东西，高坐在岩石上，眺望着远处围绕绞架的一群人，这也是恐怖的景象。 每张图画都讲述一个故事，对我尚不发达的理解力和尚不完善的感觉力来说，它们常常是神秘的，然而又总是极富趣味的，就和贝茜在冬天夜晚偶尔情绪好的时候讲的那些故事同样的有趣。每当这时，她把熨衣桌搬到儿童室火炉边以后，便允许我们在桌边坐下，然后一面修整里德太太的饰带褶边，并把她睡帽的边缘熨出褶皱，一面讲一些从古老的童话和更古老的歌谣里、或者（如我后来发现的）从《帕米拉》、《毛兰伯爵亨利》中选出来的爱情与历险的片断故事，来满足我们热切专注的愿望。
你以为，就因为她贫穷、低微、模样不美、身材矮小，她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她和你一样的有灵魂——也和你一样的有心！简爱让你看到一颗高贵的心，《简·爱》用纯洁而真实的情感，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爱情故事。男主人公罗切斯特真实得连一句奉承话都不会说，女主人公简·爱恰恰被这种举世难寻的真实深深地吸引，而产生了由衷爱慕之情。然而由于贫富的不等、地位的差别，使这位从小寄人篱下的家庭女教师，不敢敞开心扉。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洗劫了罗切斯特的一切，包括他强健有力的臂膀以及能够“刺透人心”的眼睛之后，她深爱的人回到他的身旁。他们要相互依儇，相互搀扶，走完美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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