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发子弹
1970-1
安徽文艺出版社
(美) 威林顿,David Wellington
281
孙成平
无
是要继续生活在自己熟知的世界里？还是堕入吸血鬼统治的世界？这仅仅取决于13发子弹。官方报告称，自从联邦警察阿克莱在八十年代的一场殊死较量中制伏了最后一个吸血鬼后，吸血鬼就已经被全部消灭干净了。但是有证据显示，吸血鬼还远远没有灭绝。阿克莱受命进行调查——除了他，还有谁能担比大任？而且只有他知道还有一个苟延残喘的吸血鬼。她被关在一个废弃的精神病院里，存那甲腐烂，存那里谋划，在那里等待时机。一个循而未死的怪物要卷土重来，靠的就是这种方式。 卡克斯顿被抽调列这个案件中，她不禁有些害怕，联邦警察的做法却明白无误地表明，只有战斗才是出路。但是，最让她感到可怕的是，吸血鬼要的似乎不仅仪是她的血，而悬对她施了咒语，要进入到她的体内，控制她的意识。 只有13发子弹决定卡克斯顿、阿克莱和吸血鬼的命运。
事件报告由警队特别副队长詹姆逊·阿克莱陈述，10/4/83 （根据录音磁带翻录而来）： 当时大雨磅礴，雨幕蒙蒙，视物难明。但是矗立在两条主要街道交叉拐角上的那家通宵餐馆还是隐约可见。从窗户上的厚玻璃透出微弱的光，映照着人行道。我伸手把双筒望远镜递给我的搭档韦伯斯特，问道：“你看见他了吗？”我所说的他是指彼得·拜伦·拉雷斯（很可能是个化名），当时他正坐在餐馆的柜台前，隆着脊背，低垂着头颅，跟一个中年女招待聊着天。他身材高大，要是站起来，一定会让人感觉局促不安，如同受到威胁。他面色惨白，漆黑的头发卷曲凌乱，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红色运动衫——我想这显然是为了遮盖他肥大的身躯，鼻梁上架着一副又大又厚的镶嵌着玳瑁边框的眼镜。 “我真不知道他们在联邦警察学校都是怎么教你的，阿克莱，不过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吸血鬼还用戴眼镜。”韦伯斯特说着又把望远镜递给我。 “闭嘴。”上个星期我还在西弗吉尼亚、利物浦的地下室里发现六具女尸，遇害的时候她们一定是在举办派对。她们被撕扯成一块一块，我们从学校借用了一个健身房，三个医技人员在那里花了一天一夜才搞清楚到底有几具尸体。我当时既愤怒又痛苦。为了弄清那个狗娘养的使用的化名，我还拷问了他的一个随从，赤手空拳将其打了个死去活来。我一定要彻查到底，找不到那个恶魔誓不罢休。拉雷斯站起身，仍然低垂着头颅，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皮革钱包，开始数着零钱。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四下打量着餐馆，然后直起身朝外面的街道望去。“现在下着雨，他那是在做样子给我们看吗？”韦伯斯特问道。“不清楚。”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大约有一加仑的鲜血喷到餐馆的窗户上，里面的情况就再也看不清了。 “操！”我惊叫一声，推开车门，跳到车外，奔上人行道，顿时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我冲进餐馆，可是已经不见他的踪影，餐馆里也没有活口可以询问，女招待躺在地板上，脑袋几乎被扯掉。也许你读到有关吸血鬼的故事时，你会以为他们咬人不过是留下轻巧的牙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拉雷斯几乎把女招待的脖子都嚼碎了，她的颈静脉裸露着，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的吹气口。 柜台上洒满血液，连天花板上也溅得到处都是。我拔出执勤携带的左轮，在尸体周围察看着。餐馆有一扇后门，我控制住自己没有冲过去，生怕跑到里面撞到藏在黑暗处的吸血鬼，那样可就小命不保了。我又折返跑到外面，大雨仍然下个不停，韦伯斯特已发动车子，试图把周围的居民惊醒。一架直升机俯冲过来，低低地盘旋在我们头顶上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直升机探照灯在餐馆周围来回照着，阴影里接二连三闪现出一个个光圈。我们驾着车绕到餐馆后面的小胡同，透过雨幕，我看到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和散落满地的垃圾，不见有什么动静。我们有足够的增援人员监视着餐馆的正门，我们也有端着重机枪的警员冲进餐馆，如果有必要，直升机也可以整夜盘旋在那里，想到这，我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 “反恐特警组已采取行动。”韦伯斯特说着放下无线耳机。 巨大的垃圾箱动了一下，好像是某个睡在里面的流浪汉翻了下身。我们两个都稍一愣神，我随即便掏出携带的左轮检查了一下，装上背甲空尖弹以达到最大的杀伤力，这把手枪的准星是我亲自校正过的。要是有机会找个牧师，我一定会让他为我的手枪祈求好运。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变态狂魔活着离开这里。 “阿克莱警队特别副队长，也许我们该先撤退，让反恐特警组跟他谈判。”韦伯斯特使用我的正式称呼，表明他谨慎小心，希望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避免失败，免得在档案上留下大失颜面的一笔。我们都知道拉雷斯来者不善。“是啊，也许你说得有道理，”我的神经紧绷了起来，“是啊。”我松了松握着手枪的手，愤怒地踢着车内的地板。 垃圾箱猛然爆裂，一团苍白而又极其模糊的东西冒了出来，随即朝我们冲过来，迎面撞到我们的车上，将车子前轮都震得悬在了空中。我身旁的车门凹陷下去，卡住我的胳膊，动弹不得，左轮也被卡在里面。韦伯斯特赶紧伸手去抓手枪，这时，车子又朝前摔下，我们幸亏被安全带紧紧地束缚住，才没有撞向挡风玻璃，但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韦伯斯特扭腰转背，在我面前举枪向外开了三枪，我顿时感觉脸上、手上一阵灼热，满鼻子都是硝烟味。足足有半分钟，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外面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我身边的窗子突然爆裂，几片尖利的碎玻璃扎进我的大腿。 我迅速把头偏向一边，感觉好像陷入一摊熔化的玻璃之中——能看到周围的一切，却动弹不得。拉雷斯被牢牢地困在碎玻璃堆里，血肉模糊，狰狞可怕，龇牙咧嘴地看着我们。雨水冲刷着他嘴巴上的血液，让人毛骨悚然，他戴的眼镜也破碎了，玳瑁镜框被拧得像麻花一般。韦伯斯特开枪射击，至少有一枪打穿他的右眼，白色的组织从眼窝迸射出来，空洞的眼窝里能看到染着血液的骨头残渣。另外两颗子弹打进他的右颊，伤口处血流不止，一塌糊涂，看起来这下要了他的命。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伤口逐渐缩小愈合，过了一小会儿就完好如初了，就好像是你跑过防碎垃圾桶时踩出的脚窝又慢慢凸了起来，不大的工夫，垃圾桶又恢复了原样。他空洞的眼窝里冒出一股白烟，接着盘旋凝聚，化作一双崭新的眼睛，他鼻子上的伤口也倏忽不见，脸上的伤也不过像是细弱的光影。这一切太不可思议，宛若光影变幻引起的幻觉。 等到他完全恢复，完整如初，他缓慢地站起身，抖落掉身上的碎玻璃，张开嘴巴，狰狞而笑，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好像鳄鱼一般，又像牙床上植满了一排排的刀子。接着，他朝我们的车子跳过来，我听到他的大脚踩到我们的车顶，一下子就从车子上翻越过去，重重地落在地上，朝自由大道跑去。 反恐特警组赶在他前面到达自由大道的拐角，迅速从一辆装甲车中跑出来。四个特工人员扛着MP5冲锋枪，都全副武装，指挥官要求过他们调整自己的装备，因为大家都看过相关的电影，从中了解到将要面对的局面。 反恐特警组的队员都是年轻小伙子，他们交叉火力，朝拉雷斯射了一身的热熔胶。他们把携带的装备都用上了，包括雕刻着基督的木头护身符和镍铬十字架，他们一定以为有了那些辟邪利器就会安然无恙了。 拉雷斯只是哈哈大笑，撕裂身上的红色运动衫，露出肌肉暴绽的身躯。只见他皮肤苍白，光滑无毛，脊椎凸出，看起来全然不像人类，更像一只白化病狗熊，一只野生动物，一个嗜血者。 事件报告由警队特别副队长詹姆逊·阿克莱陈述，10/4/83 （接前文）： “不许动！”其中一个戴着十字架的反恐特警组队员大声嘁道。另外三名队员则单膝着地，肩膀上架着MP5冲锋枪。 拉雷斯伸展双臂，俯身前冲，好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能把他们抓到手似的，他的动作充满杀机。反恐特警组队员个个训练有素，同时朝他开枪射击，枪口喷出长长的火舌，子弹呼啸着从我们身边穿过。韦伯斯特推开车门，走进一大摊雨水里。我紧跟在他身后，心想要是我们能够交叉火力向他射击，他的伤口就一定来不及愈合了。 “心脏！”我大声喊道，“你们得摧毁他的心脏！” 反恐特警组队员个个都是专业老手，他们扫射，十有八九都能击中。拉雷斯肥硕的躯体急速旋转着，头顶上直升机也在轰鸣盘旋，聚光灯照着，我们能够清楚地看见射击的目标。我朝他的脖子射了三发子弹，韦伯斯特则一口气打完一弹夹的子弹。 拉雷斯像棵大树般向前倾倒，他赶紧伸展双手支撑身体，可是双手滑了一下。他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动不动，甚至都停止了呼吸，双手抓满了聚集在下水道口的槐树叶。 反恐特警组队员交换手势，其中一个向拉雷斯靠了过去，端着武器对着拉雷斯的后脑，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然而拉雷斯的身上看不到有什么伤口——刚才射击的那些弹孔一定已经愈合了——可是他仍然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队员向前靠得更近了，朝着他肌肉过度发达的腿部踢了一脚。 突然，拉雷斯猛一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支起一只膝盖，伸手抓住队员的胳膊，顺势一跃而起。队员赶紧俯身，正要射击，拉雷斯双手抓住他的头盔，使劲一扯，顿时人头落地。 这名队员的头颅被扯掉了，可是在那一刹那，他的躯体却仍然保持着射击姿势，血液像喷泉一样从脖子断开的地方喷了出来。拉雷斯俯身贪婪地舔食着血液，脸上、胸口上溅得到处都是，还不时地对着我们险恶地笑笑，完全一副戏弄我们的模样。 反恐特警组队长对着对讲机大声喊着“有人倒下，有人倒下”，这时拉雷斯已经站起身朝他冲过去，一下子就穿过了人群。他一边用手撕扯着队员们的盔甲，一边用嘴巴咬住了队长的脖子，鲨鱼牙齿般的利齿从衣领附近咬了下去，咔嚓一声咬碎了队长脖子上的十字架，而队长的人头也同时扑通落地。就这样，反恐特警组队员一个个送了命。我只是呆呆地观看，正要举起武器，拉雷斯转身朝我们冲过来，要不是担心会射到韦伯斯特，我早就开枪了。拉雷斯速度飞快，他弯下身去咬韦伯斯特的腰部，而我的这个搭档却还在给枪支装子弹。 拉雷斯一口咬住韦伯斯特的大腿根部，贪婪地吸着血液，整整有一两秒钟。韦伯斯特都没有喊叫，他转过身看看我，一脸的惊愕。 拉雷斯吸完他的血，抬头朝我阴险地笑笑，他双眼充血，双颊红润光泽，半裸的躯体上覆盖着一层血块。他俯身对着我，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头，猛然双手一垂，搭在我的肩膀上，双眼盯着我的眼睛，使我无法移开目光。我手中的武器无力地垂在身侧，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地软弱下来，头脑又麻又痒——他在对我进行催眠，我也不甚清楚当时的情形。他随时都可以结果我的性命，可是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对我进行催眠呢？头顶上空，直升机在愤怒地咆哮，聚光灯打在拉雷斯的后背上，照亮了他的头发，他眯缝着双眼，似乎是害怕光线。他一把抓住我的腰部，把我高高地举起，扛在肩膀上。我动弹不得，拼命地乱踢乱蹬，拉雷斯只是把我抓得更紧，我甚至能感觉到肋骨啪啪的断裂声，接着我就只有勉强呼吸的力气了。他没有杀我，其实他完全可以很轻松地就要了我的命，他抓我的力道之大，使我的肠子都差一点从嘴巴里挤了出来。他没有要我的命，我猜，他一定是想拿我当人质吧。他开始加快脚步跑起来，我在他肩膀上颠簸得厉害，随着他跑步的节奏蹿来蹿去。我只能看到后面的状况，他正朝斯缍浦区跑去，跑向河边。当初计划这次剿杀行动时，我说服皮茨堡交通局关闭了城市这一带的交通，让街道空起来，我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好展开战斗跟拉雷斯决一死战。他一定是感觉到了街道上异乎寻常的平静，转而朝车流多的地方跑去，车流从我们身边穿梭而过，汽笛呜叫。我惊恐万分，忍不住大声喊叫——要是随便哪辆车子撞到我们，对拉雷斯可能不会造成伤害，可是我肯定就完蛋了。 汽车的前灯刺得我眼睛又疼又涩，眼泪流个不停，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甚至都没意识到拉雷斯已经跑出拥挤的车流，来到16街大桥。直升机巨大的转子叶片搅动着空气，我能感觉到它在上方跟着我们。拉雷斯弯腰屈腿，接着就是自由坠落，这鸟东西竟然从桥上跳了下去。 我们一头扎进阿勒格尼河，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足以使我筋断骨折。刺骨的河水让我喘不过气来，有如千万支冰柱扎入我的身体，我的心脏缩作一团，不停地打战，我感觉整个循环系统都好像凝固了一样。拉雷斯拉着我往下沉，沉向黑洞洞的无底深渊，甚至连他苍白的脸皮、有如死水草般飘散的黑发都看不见。胸膛里的空气逐渐冒出，冰冷的河水直往胃里灌。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不过我们待在水下的时间也不过几秒钟，再长一点我一定支持不住。我只记得他不停地乱踢乱蹬，双腿灵活地拨动。我记得直升机的探照灯忽近忽远、忽明忽暗地在漆黑的水里搜寻，别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突然，我感觉脸好像贴到一块冰冷的面具。他提着我猛然蹿出水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直到寒冷的空气刺得我的整个肺部像燃烧般灼痛。拉雷斯提着我爬上一条小船，船体在我们的重压下剧烈地左右摇晃，随时都会侧翻。我们奄奄一息地趴在甲板上，而他的双手仍紧紧地抓着我不放。 事件报告由警队特别副队长詹姆逊·阿克莱陈述，10/4/83 （结尾）：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缓慢地恢复知觉，才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伴随着疼痛爬到手指、脚趾。头脑哄哄作响，觉得天旋地转，耳朵只听到嗡嗡的响声，不知身在何处，感觉邻近了死亡的边缘。 拉雷斯俯身看着我，手指不停地戳弄着我的耳朵、嘴巴，接着把我的衬衫顺着脖子从肩膀上扯下，戳了戳我脖子上的静脉，用手拍拍，好让血液循环起来。然后他转身离开，把我赤身裸体地丢在那里，好像完全遗忘了似的，一个字也没说。我突然意识到他携我来并不是要我做人质，而是做他的午夜甜点。他现在要回到他的巢穴或者到周围随便转转，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他会空着肚子。 慢慢地，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几近漆黑的船舱，我也能大概辨识出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拥挤不堪，散发着柴油和物体发霉的混合气味，这里虽然没有河水那么寒冷，但是仍然寒冷彻骨。我想死人是不需要中央空调的。船舱里到处都堆放着船上的日常用具——橙色的救生圈、铝合金船桨、防水帆布罩。五口棺材沿着船体一溜排开，粗糙、漆黑、狭长，呈六角形，一看就让人不由得想起是棺材。这样的棺材最近半个世纪来很少能见到了。每个上面都镶嵌着铜把手，盖子支起，可以看到里面塞得满满的绸缎衬里。其中一个空着，也是最大的一个，看起来大约就是拉雷斯的体型，看起来很夸张，让人想笑。只是旁边的几个里面都躺着尸体，让人觉得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棺材里的尸体都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大部分都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上面残挂着片片腐肉，有些上面有血液冲刷过留下的褐色斑点。其中一只头颅上还挂着满头的白色长发，犹如一团乱棉花。还有一只头颅上只能看到一只眼球，好像一只干瘪的西梅脯。所有的这些头颅都不像是人类的，下颚厚大，健壮的骨头上长满断裂的尖牙齿。 ……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