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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之书

费尔南多·佩索阿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6年1月  

出版社:

湖南文艺出版社  

作者:

费尔南多·佩索阿  

页数:

225  

字数:

160000  

译者:

陈实  

Tag标签:

无  

内容概要

《不安之书》——葡萄牙著名作家F.佩索阿的未完成之作,里面的许多篇章也不像已经完成的篇章,甚至还有留着空白等待填补之处,但是全部加起来,却能完整地描画出一个人的灵魂。

作者简介

费尔南多·佩索阿于1888年生于葡萄牙里斯本,父亲在他不满六岁时病逝,母亲再嫁葡萄牙驻南非德班领事,佩索阿随母亲来到南非,在那儿读小学中学和商业学校。在开普敦大学就读时,他的英语散文获得了维多利亚女王奖。1905年他回到里斯本,次年考取里斯本大学文学院,攻读哲学、拉丁语和外交课程。他常去国立图书馆阅读古希腊和德国哲学家的著作,并且继续用英文阅读和写作。
  1912至1914年间,以佩索阿为首的葡萄牙的文学青年在英法新文艺思潮的影响下发起了一场文艺复兴运动,并创办了几个虽然短命却影响深远的文学刊物——《流放》、《葡萄牙未来主义》和《奥尔菲乌》。
  1914年8月3日,对佩索阿来说是神性降临的一天,他一气呵成,写出了大型组诗《牧人》(共49首)中的大部分。
  1935年11月29日,佩索阿因肝病严重恶化被送进医院,当天他在一张小纸片上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不知道明天将会带来什么。”第二天他逝世了。
  从1943年开始,他的朋友路易斯·德·蒙塔尔沃开始整理他的遗稿,而出版佩索阿全集的工作一直延续到20世纪末。截止到一九八六年,已经出版的佩索阿全集包括11卷诗集、9卷散文、3卷书简。此外还有一些作品尚在进一步的发掘和整理中。

书籍目录

丛书前言关于作者作者序言标题部分 自我检验 我们的静默夫人 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丧礼进行曲 在隔离的森林里 树林 违祷文 没有实现的旅行(1) 想像的旅行 人工修饰的美学 假期随笔 自传的片断 气馁的美学 不付邮的信 单人纸牌游戏 万花筒 丧礼进行曲(一) 丧礼进行曲(二) 无名战士墓 “占有”的湖(1) 帝国传奇 清醒的日记 佩德罗的田园曲 圆柱列 三角形的梦(一) 三角形的梦(二) 雷雨 雨景 不安之夜交响曲(一) 不安之夜交响曲《二) 荒谬 歌颂荒谬 悲伤的间奏(一) 悲伤的间奏(二) 悲伤的间奏(三) 悲伤的间奏(四) 悲伤的间奏(五) 悲伤的间奏(六) 间奏(一) 间奏(二)无标题部分……费尔南多·佩索阿语录附录

媒体关注与评论

书评我的爱啊,我在不安的静寂之中,在风景变成“生”的光环而梦只是梦的这个时辰,我举起这本奇怪的书,像空房子敞开的大门。 我搜集每一朵花的灵魂去写它,用每一只鸟唱的每一个流逝的旋律织出永恒和静止。 请我读它,那就是为我祈祷,请你爱它,那就是为我祝福,然后忘记它,像今天的太阳忘记昨天的太阳…… ——F.佩索阿


图书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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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现在过着的秋天是已经失去的秋天。”进入这个秋天,有好些个夜晚,是他伴着我,从黄昏,到深夜,直至入梦。薄凉的夜,偶尔的风,不间断的雨:绵密,悄细,或者滴答,窸窣――这幽微的声响,使得旷寂的夜,更加旷寂。两相映衬,原本落寞的雨声,便格外庞大、惊心。在枕上,听着那声响,仿佛听着自己的生活在流动,生命在消逝。还有什么样的情境,比这更适合读它?或者说,还有哪本书,能比它更贴切地抚慰灵魂?那样的时刻,我伴随着他倾听:“我的内心世界有庆典,游行队伍……”或者他伴随着我,冥想,伤感:“每一滴雨,都是我失败的人生在自然界哭泣。”在夜里,在雨中,纸页翻动,或笔触勾画,仿佛是隔着遥远时空,对他灵魂的真切敬意。雨声响着,“我的身体甚至影响我的灵魂冷得打颤,不是空气冷,是因为看雨看得冷。”
??2、这是一本迟到的书。我的灵魂,仿佛一直在等待。在生活的“小客栈”里,像他那样,“等一辆从深渊来的马车”。《不安之书》,湖南文艺社的图文本,陈实的译笔;16万字的印刷版面,剔除大量插图,实际字数不超过10万。但那每一段,每一句,似乎都有未尽之意,像巨大的留白,在文字之外,有着辽远的时间和空间。“我比时间和空间更老,因为我有意识。万物由我衍生;整个自然界是我感觉的后代。”封面有些俗艳,但文字的结实和闪烁,厚重而严谨――像一把刀,它在我的生命里,切划出显豁的界限:此前,世界芜杂繁华,像夏天,盛大的果实,茂密的叶。此后,随着我一页翻读,世界顿时简瘦,就像此时此际:叶落枝空,世界一片纯然的秋意。跟随那些文字,仿佛与他一起,“被放逐到所有心灵之外,独自在自己的黑夜里,像乞丐一样,在所有沉默紧闭的门前哭泣。”
??3、喜欢他的敏感、自恋、忧郁、懒散,喜欢他沉思冥想的气质,甚至喜欢他的厌倦、茫然和孤独――唯孤独者,才会有沉着冷静的思考,深潜自如的创造。就像他,那个叫费尔南多•佩索阿的孩子,五岁丧父,六岁失弟,一直与孤独伴随,“孤独使他创造想像的伙伴”。7岁时,他随改嫁的母亲到了南非,在那里完成中学课程后,17岁的他又孤身一人,重返里斯本。时代热闹喧嚣,而他内心空虚落寞。在里斯本,他一直是小小的公司职员,悲苦、卑微,既要对上司弯着身子,又要埋首大堆俗务,有时不免生些闷气,难受地喝酒,咳嗽。终其一生,他都没有结婚。尽管在诗里,他对女人有着非常的热爱。他留下的大量情诗,抽象而主观,情真意切,令人读来动容。
??4、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他在笛卡尔的话前,追加了一句:我疑,故我思。“我思想,从而造出自己、回声和深渊。”他在城市出生,长大,但是他说:“我在都市生活,不在包括都市的自然世界生活。”在他的文字里,童年的背景却始终是乡村:沼泽地,池塘,芦苇,野鸭,农庄,井,水池,古老的屋子,钩针编织的妇女,玩单人纸牌的人。“城市常变而郊野永恒。”他说:“我们形容石和山是‘《圣经》里的’,因为它们的确跟《圣经》时期的石和山没有分别。”在庞大的里斯本,他的生活,似乎只在一条街上,只在一间屋子里,以不断的书写,“为沉闷的生活保持尊严”。没法、也不必想象他的城市,街道,但是能感知到他的沉闷和忧伤。“在现代化装饰的屋子里,沉闷生活就是不安和肉体痛苦。”甚至,他的生命状态,只与一张桌子有关:“在这个荒谬房间里的这张桌子上,我这个可怜的无名小职员写着似乎是救赎灵魂的字句。”
??5、他甚至没有远游。他在冥想中,不断地到达远方,甚至世界尽头。他借用英国作家托马斯•卡莱尔的话说:“任何一条路……都可以带你去到世界的尽头。”他因此被称为“不动的旅行者”――“活着就是旅行。我从一天去到另一天,从一个车站去到另一个车站,我的身体或者我的命运就是火车,探头看街和广场,看人的面孔和动作,永远一样又永远不一样,像风景。”他在单调沉闷的生活中,经历着无边无际的风景:“好看的风景其实在我们内心。只要想象,我就能造出它;只要造出它,它就在;只要它在,就能看见它,像看见其它风景一样。……生活是由我们塑造的。旅行是旅客。我们见到的并非我们所见而是造成我们的东西。”有时,当我将它放进包里,让它跟随我行走,仿佛觉得,自己是在替他旅行。或者,我自己不过是他梦境的载体。
??6、“万物由我衍生”。他说。他以他的冥想,在内心造出了一个民族:像一个顽童,他把自己分裂成一个又一个独立的个体,他给他们分配角色,并分别命名,杜撰他们虚幻的生活,让他们拥有各自的身世、性格、信仰、职业和风格。有些时候,他自己也分不清他们哪个是哪个,因为他杜撰出来的兄弟多达七十多个。他一生的孤独,被他幻化出的这些兄弟们围绕着,簇拥着。“创立一个感觉的耶稣教派,对我是多么大的喜悦”。他甚至创造了独属于他的世界和宇宙,湖泊和梦境,像他经常玩的单人纸牌游戏。在他的语言世界里,他是神,上帝,他耽溺于这种快乐。他的许多文字,也以那些“异名的我”署名--包括这本书,他所认定的作者是贝尔南多•苏阿雷斯。
??7、这是一部不安之书,一个人的悲哀之书。在他的文字里,有低微的哭泣,闪烁的泪光,有身体的飘忽,灵魂的刺痛。即使是在春天,看到新芽与嫩叶,那种显眼的青翠,也“像温暖的悲哀”。而黄昏,“辉煌的日落使我为它的美伤感。”即便他有限的行走,“我走着,不穿过街道而穿过自己的悲哀。”他说:“这本书是一首挽歌。完成之后,它将取代《孤独》的地位,成为葡萄牙最悲哀的书。”而现在,我被这悲哀袭击,裹卷,就像他的文字和词语被我携带,我被他的情绪和感触绑架。而从这个秋天的剩余部分开始,未来的岁月,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感觉和思想,都会陷在他的孤寂茫然里,与他形影相吊,或相傍。
??8、与很多热闹、敞阔的作家不多,他的世界,就是里斯本。他生于斯,老于斯,他的30多年光阴,像幽灵一样出没于那大街小巷。他“在鸡窝里唱着有关无限的歌谣。”他心思细敏,心地良善。他是卑微者,生活的失意者,他对世界充满了同情和悲悯,包括那些与他一样被生活压得抬不起头的人,包括杂货店的老板、咖啡店的侍者、理发师、香烟店的雇员。他在悲悯自己的生活时,也为他们一掬同情之泪。听说香烟店的收银员自杀,他觉得是个“谎话”。他记得他的“傻笑”,“一件两肩高低不平的粗呢外衣”,“没有时间变秃”的头发――“我突然看见他的尸体,放尸体的棺材和下葬的那个陌生的坟地。我醒悟到那穿一身薄薄歪斜大衣的香烟店收银员,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全人类。”


一个拥有属于自己世界的 人,一个生活在自我世界并且尝试着逃离这个世界的人,事实上他生活在这个现实世界里,就这样我们通过文字看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为那些同样有着自己的一个世界并怀着一颗真挚的心的人提供了一种心灵上的慰藉。一本好书,费尔南多,佩索阿的好书!!!!


看佩索阿,是需要细密心灵和精微直觉的。零碎文字中,思考宏阔而深邃。如果不是想借由其镜深照自己或想真纯生活,看佩索阿几乎是单纯的痛苦。
可是佩索阿从不是寻求读者的作家,是读者不由得寻找他。
翻译很不错的。感觉还是不如韩少功。
书质量不错。


佩索阿的文字我非常喜欢~这个版本的翻译很好,而且书的纸张很有质感!值得购买


在现实生活当中我们都感觉缺少真实,而这本书让我在夜晚里找回真实,真的,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天才!我本想把他所有的书一起买下来,无奈不是没有就是缺货,只买了他的《惶然录》还有这本《不安之书》。《不安之书》并不会让人低沉,相反,它能给我们很多震颤,一种心灵的震撼,让我们将现实与真实完美的结合!


读这样的文字会使你心灵安顿。


值得深入品尝!


美好而深刻的文字,在这个缺乏诗性的时代偶尔读一读,能让人看得更远些。


文笔不如韩少功,但更忠实原文,错误少。
可惜不是根据最新的版本译出,少了很多。


书的内容不错,就是印刷差了点


不管怎么看,感觉还是不如韩少功!


如果没看那么多畅销心理,也许还有同感,现在看这些呻吟,觉得他是有病


刚拿到书,大失所望。这本书我在图书馆看好了才下单的,送来的这本和图书馆的看似同一本,翻开一看,印刷和纸质都差多了,怀疑是盗印书。上次在当当买胡兰成的书,也是这个情况。如果当当坚持这种服务的话,我将考虑以后到别处买书了。


这人书有两个版本,一个是韩少功翻译的,一个是陈实翻译韩少功是大作家,认真的翻译家。陈实是大翻译家和诗人,70和80岁了,二次世界的时候,她曾是英军随军翻译,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聂鲁达诗选》(湖南人民出版社)就是她的翻译。两人翻译的风格完全不一样,都值得学习和阅读。我都买了,感觉是两本完全不同的书,所以,都喜欢读。因为,这两位的共同点都是很强的翻译家。


就是惶然录韩少功翻译的那本不好买的话只能看这本了不过不知道翻译如何


只不过读过了韩少功的译本,觉得很顺畅之后,就有先入为主的感觉。


翻译的太让我失望了,真的很喜欢佩索阿,超想买惶然录,可是缺货啊.出版社啊,你什么时候再去啊。一本书,翻译的不同差别很大.


这本书是我读过的部分该系列图书中最好的一本,值得购买。通常翻译的作品与母语本比较都要下降若干档次,但佩索阿的文字很有“干货”,译者很努力,所以——


   “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许多人常有的幻觉,而在文艺界人士身上,则显得更为普遍鲜明。
   作为一个终生平庸的小会计,这位拥有着无限丰富思想的葡萄牙人终是赢得了他不曾料及的身后盛名。
   费尔南多是幸运的,他在家乡过着平静的生活,而在那个稳定到一成不变的混沌世界里,又拥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不论是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都能自给自足;他飘忽不定的思想也让那缓慢飞驰的人生似乎多了些可取之处。
   而他亦是不幸的。他的思维之光让他在沉睡中清醒,在麻木中感悟,在淡漠中悲悯,在他人糊里糊涂的微笑中独自保持思索的痛楚。
  如他所言,他的“心灵是生活之累”。
   也许他感到自己是孤独的吧。V先生、M会计、B出纳……里斯本的厨师、差役、侍者、理发师……组成他生活的所有人,都无法触及到他的心灵;而他,却也不曾窥探过他们的。
   尽管费尔南多一再提醒自己要“看到各种事物的内在意义而不在乎人们凭空外加的意义”,但他自己却并未很好地做到。周围的人在他的生活里,似乎只是一个个借以引发感怀的符号,与他的生活血肉相连,却从未进入他的心灵。
   他构筑了一道概念化的墙,将自己与众人隔开,在保持自己纯粹性的同时,安全地审视他人。
   有时,我们难以克制自己对独特性的追求,常常沉溺于一种“唯我独一”“孤独求败”的幻觉。这种幻觉让我们不愿,也无法看到他人的丰富性,而宁愿保持着对旁人的单一印象,以维护自己的某种优越感。
   这在一方面给人以自我陶醉的动力,去更深入地探索人类心灵;但同时,它也让人麻痹于自身营造的幻境,看不到更宽广的世界。
   在“清醒者们”探索了心灵的诸多可能性,审视了人类自身的诸多弱点之余,独醒幻觉——是他们需要跨越的另一道难关。


  刊於《明報月刊》「十方小品」2013年1月號
  
  
  費爾南多.佩索亞(Fernando Pessoa)的Book of Disquiet是他晚期(其實他只活至四十七歲)的散文詩代表作,斷斷續續由一九一二年寫至逝世前的一九三五年,始終還是零散不全的文字。如果不是經後世Maria Aliete Galhoz、Teresa Sobral Cunha及Jacinto do Prado Coelho等佩索亞研究者整理解碼的話,第一個葡萄牙版Book of Disquiet,便不會於一九八二年面世。我最先由韓少功翻譯的《惶然錄》知悉此書,讚嘆不已,再讀是Margaret Jull Costa一九九一年的新英譯本,更愛不釋手。生之惶然,必然是碎片狀的,至死不休。
  
  有些書不宜解說,只宜讀。尤其是詩。回到非常「現象學」的,隱含作者與隱含讀者只有在文字交會中才相互呈現,掩卷了,彼此退回各不相干的世界。但在讀著的當兒,文字感染力是如斯的強,幽幽的沁入內心;對我來說,葡萄牙詩人費爾南多.佩索亞的Book of Disquiet,就是一本這樣讀著時會騷動靈魂的不安之書。
  
  別誤會,那騷動不是澎湃的,不是叛逆的,不是浪漫主義式的雄渾,也不是《惡之花》式的病態,而母寧說是二者的悖離﹣﹣從高昂的深淵的折返回尋常乏味的平庸人生,卻處處流淌著極端的敏感、憂鬱、對存在的凝視與省思,還有靜若心音的詩意。詩人的軌跡離不開小城里斯本(LISBON),更確切是里斯本中的一條拉多雷斯大街(Rua dos Douradores),生活盡在裡頭,餐館、房屋、旅舍、理髮店、教堂等各安其位,賣魚婦、皮箱匠、侍者、路人等各有位置,其中在某一樓房活著一個名曰伯納多.索亞雷斯(Bernardo Soares)的小職員,他在樓房的二樓就寢、四樓上班;書中的散文詩片斷,就是出自這白天穿梭於工作與自我夢境的鬱卒男子之手。是的,這卑微的小職員同時是一個「最能深化人類心靈」的寫作者;儘管一切只在他靈魂深處發酵、旅行在頭腦裡進行,一個人面對自己以及全世界,無人知曉。
  
  伯納多.索亞雷斯其實是費爾南多.佩索亞在書中虛擬的一個作者角色(heteronym),如同其本人的自我分身但又不完全是他,書中引言由佩索亞介紹索亞雷斯出場,二人在餐室中遇見,由陌生至寒暄,恍若自己跟自己的分身打照面,如此開場,妙不可言。表面看到,索亞雷斯就是一個清癯高瘦的三十多歲平凡男子,可在文字之中,這小職員的感覺是如此纖細,存在的意識浸染於周圍可及之物,世界任何一絲動靜,如街上路人的背、天空捲過的雲、遠行而不在的小雜役等等,都能引發他的沉思與出神。索亞雷斯對周遭物事有著一種過度的傾注與抽離,他總是思想,總是感受,而生活有時卻變得可疑,可厭,有時又奇異地可親﹣﹣變的與其說是生活,不如說是他將自我投放在外物之上的意識和情緒變動,而世界本無真相。藝術在另一個房間,但同時又全都在這裡,包圍他身邊的老闆、會計、出納員等,既是真實人物也是讓他洞悉形而上存在奧秘的符號。我是我同時也是那個遭自我貶斥的靈魂,事物的單調既是單調本身(有時挽詩人於過度沉鬱),又是詩與哲思的無限源泉(沒有東西可阻擋詩人,那怕是最乏味的生活)。詩人的雙重性始終躍現於書頁間,平凡與詩性,「在」與「不在」,事物被時刻感知同時又外在於他,他力圖理解其他人的存在,又禁不住將周遭變成自己的宇宙。
  
  


   黄昏降临的融融暮色里,我立于四楼的窗前,眺望无限远方,等待星星的绽放。我的梦境里便渐渐升起长旅的韵律,这种长旅指向我还不知道的国家,或者指向纯属虚构和不可能存在的国家。
  ——头脑里的旅行
  
   也许,永远当一个会计就是我的命运,而诗歌和文学纯粹是在我头上停落一时的蝴蝶,仅仅是用它们的非凡美丽来承托我自己的荒谬可笑。
  ——会计的诗歌和文学
  
   今天我突然找了一个荒诞然而准确的结论。在一个恍然大悟的瞬间,我认识到自己是无,绝对的无。
   ——我是无
  
   一切事物的单调包围着我,就像我进了监狱。而今天是我狱中岁月中的一天。
  ——生活之奴
  
   我再一次回味自己,在我内心中失去自己,我在那些遥远的,没有被职责和世界所污染的夜晚,在那些神秘和未来的童贞般的纯净里,忘却了自己。
  ——黄昏
  
   文学想象的核心错误,就是这样的观念:别人都像我们并且必定像我们一样感受。人类的幸运在于,每一个人都是他自己,只有天才才被赋予成为别人的能力。
  ......
   真正的聪明人,都能够从他自己的躺椅里欣赏整个世界的状景,无须同任何人说话,无须了解任何阅读方法,他仅仅需要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五种感官,还有一颗灵魂里纯真的悲哀。
  ......
   因为我是无,我才能够想象我自己是一切。如果我是某个人,我就不能够进入想象中的这个人。一个会计助理可以把他自己想象成罗马国王,但英国国王已经失去了把自己梦想成另一个国王的能力。他的现实限制他的感觉。
  ——单调产生的快乐
  
   在白天,我什么都不是,到了夜晚,我才成为我自己。
  ——梦的外形
  
   我的心披上了一件儿童的丝绒衬衫,去它并不知道的一所教堂,在敞开的白色衣领智商,它的脸微笑着,为最初激动的印象而泛出红光,眼中没有一丝悲伤。
  ——去教堂
  
   我不无震惊的认识到,我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生活。我不曾知道自己是什么,这居然是真的。我想,我只是在看着和听着,在无所事事的闲逛中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一个接受影像的镜物,是一块现实物件在上面投注光彩以取代暗影的白色屏幕。但是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甚至比这种情况更糟糕。我一直在心灵中自我否定,我自己关于街道的玄想式观察就是对街道的一种否定。
  ——街头歌手
  
   我持久的偏执之一,就是力图理解其他人的存在方式,以及他们的灵魂是如何不同于我,他们似乎独一无二的意识如何不同于我。
  ——太阳为谁而升
  
   你想要旅行么?要旅行的话,你只需要存在就行。在我身体的列车里,在我的命运旅行途中如同一站接着一站的一日复一日里,我探出头去看见了街道和广场,看见了姿势和面容,它们总是相同,一如它们总是相异。说到底,命运是穿越所有景观的通道。
   ......
   生活全看我们是如何把它造就。旅行者本身就是旅行。我们看到的,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而是我们自己。
  ——旅行者本身就是旅行
  
   有些人把他们不能实现的生活,变成一个伟大的梦。另一些人完全没有梦,连梦一下也做不到。
  ——两种人
  
   一个人通常的时间表若有任何改变,会给人的精神诸如一种令人悚然的新奇,一种稍感不安的愉快。一个人依照常规在六点钟下班,如果有一天偶尔在五点钟下班,便会立刻体验到一种头脑轻松,但几乎就在同时,他也会感到自己处在痛苦的边缘,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时间表的改变
  
   嗅觉像是一种奇怪的观看方式,能够把我们大脑下意识里一些仅仅是粗略的印象,激发成动人心弦的景观。
   ......
   我走在一条大街上,从面包房那里飘来一股面包的浓香,也就从小城那一边的地带飘来了我的童年,飘来了另一家出现在我面前的面包房,那仙女的王国是我们失去了的一切。我走在一条大街上。从一家窄小店铺外的摊子上飘来一缕突如其来的水果香,也就飘来了我在乡下短暂的岁月,飘来了我不再知道的岁月或者地方,那里有果林和我心中的平宁欣慰,还有我作为一个孩子千真万确的一刻。
  .....
   你出现在我眼前,最终使我快乐,因为通过回忆,我回到了文学的真实。
  ——嗅觉
  
   我从不求被他人理解,被理解类似于自我卖淫。
  ——不求理解
  
   一切都是荒诞。一个人赚钱然后省钱,以此度过他的生活...另一个人呢,毕其权利以求名气,使他有朝一日死后被人们回忆,但他居然不相信灵魂永存说,不知道唯有这种永存才可能让他知晓自己身后的盛名...一个人为了知识而阅读,当然徒劳。另一个人为了生活而享受自己,同样也是徒劳。
  ——姑娘身上的社会学
  
   是的,郁闷就是这样的东西:灵魂失去了哄骗自己的能力,失去了虚拟的思想通道——灵魂只有凭借这个通道才可以坚定地登上真理之巅。
  ——说郁闷
  
   真正的财富蒙蔽一个人的眼睛,使他吸上昂贵的雪茄。
   靠着廉价香烟的帮助,我得以像一个重访旧地和重访自己当年青春岁月的人,返回我生活中曾经抽烟的时光。香烟淡淡的气味,已浓烈得足够让我重温自己以往的全部生活。
  ——廉价香烟
  
   是的,我所有的一切,来自我在寻找和发现时的无能为力:我不过是黄昏沼泽之地的公侯,空空墓地之城的没落王子。
  ——为了忘却的寻找
  
   生活的一条法则,就是我们能够而且必须向每一个人学习。要弄懂生活中好些重大的事情,就得向骗子和匪徒学习;而哲学是从傻子那里捡来的;真正的坚忍之课是我们碰巧从一些碰巧坚忍过的人那里得到的。每一件事物都有取之不尽的东西。
   ......
   我无声的行走是一次长长的交谈,我们所有的人,房子,石头,招贴以及天空,组成了一个伟大的密集群,在命运的队列中用词语的臂肘互相捅来捅抵去。
  ——向每一个人学习
  
   当我写完了什么,自己总是惊异。惊异而且沮丧。我对完美的欲望,一直妨碍我写完任何东西,甚至妨碍我写作的开始,但是,我忘记了这一点,我正在开始。
   ......
   如果我不能设法写得更好,为什么还要写作?但是,如果我没有写出我正在设法写的东西,我会成为什么?是不是会比我自己堕落的标准更加底下得多?
   ......
   对于我来说,写作是对自己的轻贱,但是我无法停止写作。写作像一种我憎恶然而一直戒不掉的毒品,一种我看不起然而一直懒以为生的恶习。
  ——写作
  
   我一直不知不觉地见证自己生命的逐渐耗竭,还有一切我向往之物的缓缓破灭。
  ——我是书中的人物
  
   一天又一天,我在不为人知的灵魂深处,记录着诸多印象,它们形成我自己意识的外在本质。我用漂泊的词语说出它们,一旦它们被写下来,它们随即就弃我而去,独立地远游,越过意象的高山和草地,跨入奇幻的大街和混沌的小巷。
   ......
   写作如同对自己进行一场正式的访问。我有特殊的空间,靠别的什么在想象的间隙中回忆,我在那里欣悦于对自己的分析,分析那些自己做过然而不曾感受过的东西,那些不曾被我窥视过的东西,它们就像一张悬在黑暗中的画。
  ——写作是对自己的正式访问
  
   我想,在意识深处造成我与他人生活格格难入的东西,是这样的事实:绝大多数人用感觉来思考,而我却用思考来感觉。
   对于一般人来说,感觉就是生活,而思考就是认识这一种生活,但对于我来说,思考才是生活,而感觉只是给思想提供食粮而已。
  ——恨的爱
  
   而我的道德观极为简单——对任何人既不行善也不作恶。
  ——无善无恶
  
  
   纯粹,就是不要一心成为高贵或者强大的人,而是成为自己。
  ......
   女人是一片梦想的富矿。永远不要去碰她。
   ......
   看和听是生活中唯一高尚的事情。而其他的感官都是粗俗和平庸的。真正的贵族意味着从来不触摸任何东西。永远不要靠得太近——这就是高贵。
   ——女人是梦想的富矿
  
  
   这就如同对于艺术家来说,多余的知识毫无用处,只能搅扰他,削弱他所追求的艺术效果。
  ——视觉性情人
  
   为什么我具有一种能力:不快乐也能生活下去。
  ——手拉着手
  
   一段又一段,我把自己写下的所有东西重新慢慢地读了个清楚。我发现这些东西全都毫无价值,不写的话也许要好得多。
   ......
   我们在生活和艺术中做的一切,只是对我们设想之物的不完美复制。无论外在和内在的哪个方面,它都背叛了理想的完美。它不仅失之于事情应当被做成什么的尺度,而且也失之于事情能够被做成什么的尺度。我们内外皆空,是期望能够和许诺的破产者。
  ——破产者
  
   越看的清楚,就越会无为。
  ——无为
  
   读了这本书前面一部分的任何人,想必都会形成一个观念,以为我是一个梦想家。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他们就错了。我没有足够的钱财来成为梦想家。
   ......
   但即便在城市之上这间四楼的斗室里,一个人也可以遥想无限。一种建立在仓库顶上的无限,这是真的,有点点繁星在头上闪耀......这就是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思考。眼下我正站在自己高高的窗台前,看着黄昏的终结,对自己身非富翁而自觉不满,对自己未能成为一位诗人而自觉悲哀。
  ——梦想的本钱
  
   我们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我们只是爱着我们自己关于何许人可爱的观念。我们爱自己的观念,简言之,我们爱的是自己。
  ——爱情是习惯套语
  
   我们在生活中的前景,是我们更多的诚服于两种矛盾的真理。
   第一件是,面对着生活的现实,所有的文学虚构和艺术相形见拙,哪怕它们确实能给我们提供高于生活的愉悦,但 毫无意义。事实上,它们像一些梦幻,使我们得以体验到生活中从来没有的感受,魔变出生活中从来没有的图景;但它们只是梦幻而已,一个人从中苏醒之后,不会有记忆或者怀旧的愿望,更不会奢望从今往后过上一种高级生活。
   第二件是,所有高尚心灵都希望过上一种充实的生活,希望体验一切事物和一切感受,包裹知道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由于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因此生活只能有主观性的满足,只能放弃什么都占全的大胃口。
  ——无法兼得
  
   人类心灵的全部生活,只是在依稀微光中的一种运动。我们生活在意识的晨曦之中,无法确定我们自己是什么,或者确定我们自以为自己是什么。
  ——重读自己
  
   当我看见一个死者,对于我来说,死亡似乎就像一次分别。尸体看起来像是什么人遗留下来的一套衣装。这个时候衣装的主人已经离去,不再需要穿上它。
  ——死
  
   我不明白时间是什么。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什么办法,能够最真实的测量时间。我知道用时钟测量时间的办法不真实:它只是从外部把时间作空间性的分割。我也知道靠情感来把握时间不真实:这不是分割时间而是分割对时间的感觉。梦的时间当然也纯属错误:我们在梦中滔滔流逝的时光,一会儿光阴似箭,一会儿度日如年,而我们现实体验的时间既不快也不慢,它仅仅取决于时光流逝的特定方式,取决于我不能理解的时间本性。
  ——时间
  
   亲爱的主,我充当的这个人是谁?我身上到底有多少个人?我是谁?在我和我自己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沟壑?
  ——新作原是旧作
  
   我乐于运用词语。或者说,我乐于制造词语的工作。对于我来说,词语是可以触抚的身体,是可以看见的美女,是肉体的色情。
  ——语言政治
  
   生活是一个叹号和一个问号之间的犹豫。在疑问之后则是一个句号。
   ......
   上帝是化身,代表着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的东西。
  ——格言几则
  
   写作就是忘却。文学是忽略生活最为愉快的方式。音乐使我们平静,视觉艺术使我们活跃...
  ——模仿中的忘却
  


  一天傍晚,当我走在下班的路上时,我突然感到我是有罪的。
  我是有罪的,因为我热爱文学艺术,不爱世俗生活;更因为我发自内心地钦佩那些天才,但我自己却没有一点天赋。
  我所做的不过是一些拙劣的模仿,我笔下的任何主题、任何思想、任何情绪都早已被许多天才式的人物写过,我不可能取得任何成就。如果说我能有所成就,这成就只能是像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的布恩迪亚经过漫长的研究和冥想得出的一个自以为很有价值的结论:“地球是圆的,像橙子。”
  啊,说到底,我就是那个看管车库的老大爷,我只不过是在文学的世界里同自己玩起了扑克牌,我最后的结局是输是赢对于别人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佩索阿所说的那样,诗歌和文学纯粹是在我头上停落一时的蝴蝶,仅仅用它们的非凡美丽来衬托我的荒谬可笑。
  然而,我仍然在写作。我不停地写着,就像是在承受着我的罪恶带来的惩罚。
  


  费尔南多·佩索阿的精神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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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庸常的日子如流水一样驶过,在诗意匮乏的时代里,一个人在面对日常生活时会有怎样的感悟?我在葡萄牙的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的思想随笔集《惶然录》中寻找到了答案。面对庸常的日子,费尔南多·佩索阿没有抱怨生活,而是“诗意地栖居”,在精神的无边空间里作自由自在的漫游,娓娓而谈的笔墨里洋溢着一个思想者的通达与冷静。费尔南多·佩索阿是极具眼光和见识的大作家,他拥有点石成金的心灵魔法;他那非凡的感悟,深深的穿透了事物的表面,是对事物内质的剖析;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他却以心灵的非凡洞察能力让地球这边的人也为之惊喜,为之沉迷。“思想比生存更好。”——费尔南多·佩索阿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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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1935)不是一名在公众视线中的伟大作家,生前经历简单,默默无闻,只出版过一本书,死后始有诗名,而他的散文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才成为西方文学界一个重大的发现,受到普遍的重视,成了人们热烈谈论的经典。他由此被批评家誉为“欧洲现代主义的核心人物”、“杰出的经典作家”、“最为动人的最能深化人们心灵的写作者”。《惶然录》是他的一部拟日记体散文集,在埋没了半个世纪之后于1982年首次以葡文版面世,1991年才译成英文,是作者的代表作之一。然而费尔南多·佩索阿的作品和声名还是仅在一小部分人中流传。他的文学气质——一种对事物极度的感觉,一种对感受特别深入的意识,一种自我拆解的锐利智慧,一种用梦幻娱悦自己的非凡才具——极大地震惊了那些注重内心、内省型的人们。佩索阿喜欢一个词:梦想,他把文学、艺术以及与平庸生活相对的一切都归结为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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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惶然录》,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作者的写作方式既具真实性又具独创性。日记作为一种最为私人化的写作方式,往往最能真实地充分地传达写作者的思想及情感,因而也是最能引起他人的共鸣并打动他人。而费尔南多·佩索阿又总是从具体细微的事例入手,从身边的普通人的生活入手,集叙述、描写与感慨于一体,使人透过琐碎平凡之日常生活看到表面之下深藏的“真的存在”与本质性的力量,从而引发对普通人性与灵魂深切的关照与注意,用文字为日常生活构筑了一座精神之“坟”。译者韩少功对此评价说:“费尔南多·佩索阿以他者的身份和视角来检视自己的写作,在这本书里寻求一种自我怀疑和自我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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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佩索阿在一次理发时不经意地猛然发现一位熟悉的经常给自己理发的理发师死了,由此联想到消失的时间,逝去的人事和突然空缺的一切,从而突然产生出一种焦虑,一种对人性之深刻的关注,对人的微不足道与渺小的巨大悲悯;而这些正是我们也常遇到并习以为常的。佩索阿却超出常态,打断这一切,每一篇日记都是一次打断,打断了我们平时毫无意识的习惯与流动,凸现出生命的悲剧及其追问,因此也就震撼了我们的内心。佩索阿总希望能写得更好——“如果我不能设法写得更好,为什么还要写作?但是,如果我没有写出我正在设法写的东西,我会成为什么?是不是会比我自己堕落的标准更加低下得多?”(《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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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我认为我永远不会离开道拉多雷斯大街了。一旦写下这句话。它对于我来说就.如同永恒的微言。黄昏降临的融融暮色里,我立于四楼的窗前,眺望无限远方,等待星星的绽放。我的梦境里便渐渐升起长旅的韵律,这种长旅指向我还不知道的国家,或者指向纯属虚构和不可能存在的国家。”这或许正是佩索阿的魅力所在,这座终生隅于世界之偏僻角落的沉默者,总是细细地体察自己的周围世界,关注着细小的人与事,展示灵魂的际遇、本能的欲望,并不断地在生活之流中停下来,反省和拷问自己,追求真实的生活,从而又使得这种真城的生活在散发出巨大的魅力和光彩,照亮自己的存在,并在半个世纪后照亮了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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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作为小职员的费尔南多·佩索阿社交圈狭小,接触的人相当有限,正如他在文中淡然写道的:“我是个走在他们中间的陌生人,没有人注意我”(《隐者》)。面对如此的境遇,众人对待的方式有所不同。有的人出逃,有的人麻木,有的人反抗,有的人沉湎于寂寞,而佩索阿安于孤独,以“苦”为乐。孤独时他的想象力更加汪洋恣肆,加上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以及思想上严格自省的态度,弥补了他对事物理解上客观存在的有限性,扩张了他的精神世界。读者不难看出,费尔南多·佩索阿在自己的随笔写作中的立场时有变化,有时候是一个精神化的人,把世界仅仅提纯为一种美丽的梦幻;有时候则成了一个物质化的人,连眼中的任何情人也只剩下无内涵的视觉性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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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索阿难得可贵的是,他乐于充当一名会计助理,数十年如一日,终日埋头于厚厚的帐本、墨水瓶、提货单,在“平衡表上测出一家公司昏沉沉的无效的历史。”与此同时,佩索阿“在同样的关注之下,我的思想循着想象之舟的航线,穿越了从来不曾存在的异国风景。”稍有区别的是,当佩索阿为自己的身体的存在不得不与这个世界进行物质交流时,他不像卡夫卡那样感到危机四伏满腹牢骚,他牢牢地守住自己的办公桌就像一直远航的船只渴念码头——他内心走得越远,在无名的海域里“失事”越久,就越需要坚实的岸边。“我走近我的写字台,如同它是抗击生活的堡垒。我有一种如此不可阻挡的温柔的感动。”他是那种能用细微的心灵感触为我们提供精神滋养的极少数的写作者之一,在日常生活中发现不可思议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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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索阿所服务的V公司座落在道拉多雷斯大街上,他说“可以肯定,即便整个世界被我握在手中,我也会把它统统换成一张返回道拉多雷斯大街的电车票。”庸常的日子并不能磨损去佩索阿的艺术热情,尽管他隅于道拉多雷斯大街上的办公室,但佩索阿说:“如果道拉多雷斯大街上的办公室对于我来说代表了我的生活,那么在同一条街上我就寝的第二层楼的房间就代表了艺术。” “如果我想象什么,我就能看见它。”由于从来没有追逐过时代,佩索阿也就无从被时代抛弃。他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奇特难解。佩索阿不属于那些追逐名利的人所理解的范畴之内,他的寂寞与清冷自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佩索阿并没有向我们提供任何终极性的结论,只是一次次把自己逼向终极性的绝境,以亲证人类心灵自我粉碎和自我重建的一个个可能性。文字如此,复有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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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大哲维特根斯坦说过:“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佩索阿似乎早已深味于这种思想之中,正如他说过:“真正的景观是我们自己创造的,因为我们是它们的上帝。它们在我们眼里实际的样子,恰恰就是它们被造就的样子。我对世界七大洲的任何地方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真正去看过。我游历我自己的第八大洲。我的航程比所有人的都要遥远。我见过的高山多于地球上所有存在的高山。我走过的城市多于已经建起来的城市。”佩索阿在日常生活里的精神漫游,让自己的思想脱离了居所的樊篱,直抵内心深处的灵魂,“与时下商业消费主义潮流里诸如多显赫而热闹的‘先锋’和‘前卫’,还是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形成了耐人寻味的参照。”(译者韩少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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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索阿应该是一个最彻底的虚无主义者,他连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也否定了,说他只是“在自己的感觉中漂流”,思索便是他身子下面那一叶扁舟。“被V先生及其纺织品公司剥削,是否就比被虚幻、荣耀、愤懑、嫉妒或者无望一类东西来剥削更糟糕呢?”他常常就是被这样的困惑搞得目光空洞。于是他曾经这样设想并不存在的他自己的自传:“这是一本没有事件的自传,没有生活的历史。这些是我的自供。”而之所以会写下这一切,“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感觉退退烧。”这可能是一切思想者的通病,不断的怀疑与否定,不断的反抗与延迟。使自己的写作在几乎没有限度的自由里生存,在不断扩张的想象里建构起自己的房屋、街道、河流和人物,让自己的叙述永远大于现实。他们笔下的景色经常超越视线所及,达到他们内心的长度;而人物的命运像记忆一样悠久,生和死都无法去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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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从文题还是从文本的内容来看,《惶然录》所兼具的语言风采、理性意识、批判精神、智者风度都带有译者韩少功先生为人为文的印痕。一个好的译者为我们传达了异域的思想声音。那么也可以说,《惶然录》可以作为人类思想者共有的精神漫游的一份真实的记录,这样的记录在沉默许久以后,被我们所发现所阅读,让我们面对日常生活有一种难得的参照。我的一位好友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气读完《惶然录》,那是对费尔南多·佩索阿思想的伤害,一直不读《惶然录》,却是对你生命的伤害。” 正如费尔南多·佩索阿所说的那样:“人类的幸运在于,每一个人都是他们自己,只有天才才被赋予成为别人的能力。”阅读费尔南多·佩索阿,保持我们自己内心的敏感,我的思考如上帝,我的生活如市民。
  
  
  《惶然录》(葡萄牙费尔南多·佩索阿著·韩少功译·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一版)


   这本书叫做惶然录。是惶然,不是恍然。恍然好解释,恍然大悟,恍如隔世。带着点彻悟迷糊而又豁然开朗的意思。而这个惶然呢,惶,惶恐,惶惑。不是恍,也不是慌,不是害怕,也不是逃避,似触手可及,然而触之即去。
   在我终于读完之后,我明白了这个惶然,有五味杂陈。也有了以上对恍然与惶然的细微体味。
   我常欣羡于佩索阿,欣羡他的失眠和他的白日梦。他的大多数片断就像是梦者的呓语,场景迷幻而又绚丽。在场景之后往往又是他迷离的思考,在清醒的时候很难跟上他的步伐,前言不接后语经常发生。往往前一段是古怪的月光和诡异的街市,后一段他就开始怀恋他今天看见的某个陌生人。整本书充满矛盾,不断的自我创造而又自我否定。一个个概念横空出世,过不了几页又被他自己大肆批判。然而他自己总是妄自沉迷在那些迷乱里。然而我又为他悲哀,据我拙劣的推理能力,我觉得他应该整天都埋头在那间小办公室里做着枯燥重复无聊的计算工作。只有那时候他是一个无意识的机器。其他时候,他都是迷迷糊糊不清不楚的。他走在街上,魂却不知道飘到了第几大洲,然而却又能保持身体的平衡不至于走到马路中间被飞来横祸。他思想的能力,让我倾倒,让我了解,人生还有这么一种活法,从不间断的白日梦,除了无意识之外一切都是白日梦。
   与此同时,他也透出一种隐士的气质。一种痛苦的不合群的孤独。他自己选择的孤独,不是这个世界不容于他,而是他不愿融于这个世界。他对每个人都很友好,但是没有人对他真正重要。他会怀念突然地怀念任何一个人的逝去,然而又对互帮互助嗤之以鼻。我欣羡那种隐士的高贵,真正的贵族,从来不接近任何事物,从来不热衷任何行动。他们只是远远的观看,做着自己的梦。
   这本叙梦书大致又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多为怀念和恋旧,最后一部分多为文学理论和哲学感想,而中间那部分,有很多支离破碎的梦。以我拙劣的理解力和惯性,实难沉湎其中。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起初是选择在神智最为清醒,思维最为活跃的深夜。然而效果不佳,效果诡异地不佳,达不到催眠效果反而刺激你的神经。让你无所事事的烦躁,然后纠结于细微的声响之中无法自拔,最后落进回忆的深渊。后来我选择在早晨睡眼惺忪时阅读,读完精神为之一爽翻身起床。厕所阅读也不失为一条好的途径。究其原因我认为是厕所小而封闭,不易走神。由于生理上的需要,也不至于深陷其中。
   总之,这是本叙梦的书,或者说叙白日梦的书。或者叫做失眠者的痛楚或者娱乐。惶然者,梦也。五味杂陈。
   不过最后,我还是有个事情搞不明白,是做一头没有痛觉神经的肉用猪好,还是作佩索阿这样的一个梦者好?
  


  或者我们不能理解一个作家的死亡留给我们的永远不被发现的东西 死亡是一次探索 正如比索娃所说的 一个不相信灵魂不朽的作家如何去创作
  对真理的探索让我们不断地失去 于是我们变得没有语言 唯有死亡才能表达反抗 最后的态度是对生命的不屑


  如果生活是伟大的失眠,那假如睡着了呢?
  
  “如果我能入睡,我会快乐”
    
  “一个人从无梦的一场好睡中得到的唯一快乐,是醒来后知道自己无梦地睡过了。快乐存在于快乐之外” 既然这样,那么,我愿长睡不愿醒
    
  PS:刚好正在听张楚的《赵小姐》,最后两句歌词
    
    “最后她的纯洁战胜了好奇
    
     她决定只上街买点儿便宜的东西”
    
   向赵小姐学习自我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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