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
2012-5
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公司
吴强 著
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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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师被分割出来装入到解放军的袋子里以后，后路的交通运输线就被切断了。几天几夜以来，他们的枪、炮只是拼命地吐泻，得不到一点补给。他们的士兵只得挨饥受饿。 他们所到的集镇、村庄，都是一无所有，已经给他们抢空吃尽了。更困难的是，水井早被人们封死，而沂蒙山的溪水又极少极少，特别是在孟良崮的周围。大自然的建造者仿佛在千年万代以前，就预计到要在这个时候使他们陷于困境似的。 他们唯一的救命之源，就是从南京、徐州来的空运空投。 天色昏黄的时候，二十五架深灰色的运输机，拖着笨重的身子，惶恐而又懒洋洋地为饥饿的敌人们送晚餐来了。 飞机在高空呆头呆脑地东张西望了一阵，才掷下一个一个降落伞来。伞里裹着一箱箱弹药，或者一袋袋面包、罐头和盛满了水的水壶等东西。 降落伞在飞机肚子里落下来以后，像是白色的大棉花球，在空中悠悠地飘游，随着风势向下徐徐降落。下面是青山、绿野，上面是霞辉照映的天空，天空和青山、绿野之间，飘荡着这么一些大棉花球，使本是烟火弥漫的战场暂时地改换了一番景象。 这是战争景象的一种，这种景象到来的时候就是敌人接近死亡的时候。那些白色的降落伞，不是什么救命的神丹仙宝．而不过是敌人的裹尸布和招魂袋罢了！ 由于敌人被压缩到不到十公里方圆的狭小地区，空投区域过小，加上晚风飘荡，空投技术拙劣，在解放军对空射击的火力之下，飞行员恐惧慌张，降落伞带来的弹药和食物，只有一小部分落到敌人自己的阵地上。 为争抢这一小部分弹药和食物，敌人的阵地上出现了混乱纷扰的现象。一个降落伞还没有落到地面，便有大群的官兵奔抢上去，一旦落到地面，就把伞布撕扯成无数碎片，伞里的东西，特别是吃的东西，就立即被抢尽夺光。有的甚至为饥饿而开枪动刀，互相厮打起来。 有一部分伞坠落到解放军阵地上的时候，战士们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1‘再丢几个来吧！” “送礼吗？越多越好！” “连收条都不要打！” 大家望着眼前摊成一片的降落伞，望着大果瓜似的飞机，嘻嘻哈哈地笑着、跳跃着、叫喊着。’ 还有一部分坠落在敌我对峙的两军阵地中间。 对面高地上的敌人，鬼鬼祟祟地窜下山来，用向解放军阵地进攻的姿态，企图把两个阵地中间的降落伞抢夺回去。 沉寂了半天的战斗又开始了。 杨军率领他的二排三个班，从山侧的一个弯曲的狭沟里，躲开敌人的眼睛，悄悄地滑绕到山下面，向敌人背后包抄过去。 大约有四十来个敌人左顾右盼地缓缓前进，用机枪猛射，掩护着前面的士兵爬行。天色渐渐黑下来，只见一个一个黑点在地上跳下跳上，子弹跳出枪口的火花，开始看得明显了。似乎敌人还离得很远，有两个摊在那里的降落伞却在移动，伞布摩擦在石头上和勾在树枝上被撕裂的声音，在最前面的战士可以隐约地听见。 东孤峰上和山腰间，好像一个人似的那样肃静，敌人的枪弹只是乱飞，袭上山头，奔向上空，撞击着岩石。没有遭到一枪的还击，敌人心里得意得很。 许多降落伞纷纷地蠕动起来，白光在苍茫的夜色里抖动。 从他们背后，突然飞起了鲜红的三颗夜光弹。 紧接着，罗光手里的驳壳枪响了起来，一阵瀑布奔腾一般的枪声咆哮了，几十个敌人全部钉在山沟里，在猛烈的火力攻击下，有的吓得躲到降落伞里去。 杨军命令三个班占据了三个要点。两个班截住敌人的归路，配合山上的攻击，他自己则带着张华峰班，扑向敌人的两挺机枪的阵地。不久，那两挺掩护前进的敌人机枪就成了哑巴。 东孤峰上的战士们上了山峰，追击进退无路的敌人。 敌人的大炮悲吼轰鸣，。炮弹连续地落下来，但那已经无济于事了。 经过二十分钟的战斗，四十多个敌人，有三十五个被俘虏，其余的都被打伤、击毙，横倒在沟里。 不久，押俘虏下山的张华峰班和李全回到山上，他们带回两个沉重的袋子，放到罗光身边。 “同志们！慰劳品来了！”李全亮着嗓子叫道。 “什么慰劳品？” “蒋介石慰劳的！蒋介石说你们大家打仗辛苦，把他的七十四师消灭得差不多了，特地从南京用飞机运来一点慰劳品。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大家不要客气，吃一点！”罗光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战士们说。 大家知道是降落伞里好吃的东西拿来了，听了罗光这一番话，都不禁大笑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