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破胆系列
2012-8
周德东 万卷出版公司 (2012-08出版)
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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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文化是人类最早的文化。 人类之初,由于不了解雷霆闪电山洪地震等等自然现象,就创造了鬼神文化。鬼神文化乃文学之母,作为一个文人,我对其充满敬慕之心。 时间深邃,空间浩瀚——渺小的人类对这个世界的探知永远是有限的,因此,恐惧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恐惧感来自遗传、经验、想象、暗示。它伴随我们一生。 婴儿离开漆黑、柔软、温暖、寂静的子宫,对光明充满恐惧;长大之后,对黑暗、灾祸、玄虚、未知充满恐惧;于人生的尽头时,对死亡充满恐惧…… 东西方的惊悚文化不同。西方倾向于现实的惊悚,比如变态杀人狂、灾难、怪兽、外星人、机器人等等,那是某种物质的惊悚;东方倾向于鬼魅的惊悚,比如莫名其妙的怪事、不可解释的现象、若隐若现的神秘不可抗力等,那是某种精神的惊悚。 既然每个人都有恐惧感,那么,作为文学的一种类型,惊悚小说就不能缺席了,它用来探索惊悚、展现惊悚、战胜惊悚。 从功能角度讲,惊悚小说是人类精神世界的猛药,“熟视无恐”,它能够增强读者的抗惊悚心理素质,从而变得勇敢和坚强;从娱乐角度讲,惊悚小说是辣椒,用来丰富读者的口味。我们不可能天天吃辣椒,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辣椒这个品种,那我们的精神餐桌就太单调了;从文化意义上讲,惊悚小说对源远流长的鬼神文化是一种传承;从哲学意义上讲,惊悚小说是在探索生命、灵魂和宇宙的奥秘…… 中国当代惊悚小说依然处于摸索阶段。从上世纪末开始,经过多年的艰难努力,本土惊悚小说终于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喜爱,很多惊悚小说开始占据图书畅销榜,拥有了特定的读者群体。近两年,惊悚小说如同雨后春笋从各个角落冒出来,有优有劣,令人喜忧参半。 当下的惊悚小说基本分两大类:一类是鬼故事,更多流传于民间和网络。优秀的鬼故事并不多见,很多鬼故事停留在民间传闻阶段,没有经过文学提炼,宣扬迷信和血腥,意义消极,大大贬低了惊悚文学在大众心中的形象;另一类是惊悚故事,以鬼魅为表皮,最后慢慢揭开谜底,还原现实真相。我把这类故事称为“装神弄鬼型”。好的惊悚故事抨击人性之恶、现实之丑,在各类题材中最具力量。 我写过十四部惊悚小说,均属于“装神弄鬼型”。其中,我最喜欢《三减一等于几》。 实际上,大手笔的惊悚小说呈现的应该是某种天马行空式的惊悚,甚至没有逻辑。追求严谨,那是推理小说。而目前,中国的惊悚小说家挤在同一条刚刚起步的路上,都在比拼编故事的技巧——不管前面的悬念多么巨大,中间的气氛多么惊悚,结尾都要给出一系列严丝合缝的解释。为了最后能够自圆其说,驴唇对上马嘴,我们的作家总是在绞尽脑汁地重复这样一个工作:造包袱和抖包袱。正因如此,很多作品显得刻意、做作、拘谨、虚假。 在我看来,惊悚小说要上台阶,比拼的不是技巧,而是想象力。 远古时期就产生了鬼神文化,那是人类最伟大的作品。那时期的人类思维就像一个人的生命之初,属于孩子式的思维,而我们现在缺乏的恰恰是孩子式的想象力。前路漫漫,让我们上下左右前后求索吧。 最后说一句,虽然我写惊悚故事,但是我希望你们生活中所有的惊悚都是故事。
那里是一片碱土地,荒草丛生,布满大大小小的死水泡,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柽柳,十分荒凉。那些水泡由于常年不流动,水泡呈暗绿色,里面没有鱼,可能滋生着人类不了解的怪异生物。听说,有人曾经在那里看见过一具男尸,看不见脸,因为他的身子藏在暗绿色的水泡里,只露出一双脚丫子,黑黢黢的,已经腐烂,露出白惨惨的骨头。
周德东,著名畅销小说家,历任《女友》编辑,《文友》杂志主编,《格言》杂志主编,《青年文摘·彩版》主编。《胆小鬼》杂志主笔。2010年1月在河北电视台农民频道主持午夜节目《周德东讲故事》。2010年9月为世界著名品牌佳能照相机代言。代表作品有《三岔口》《九命猫》《纸人》《谁摸了我一下》《奇门遁甲》。其中《三岔口》被著名导演李少红改编成电影《门》。在新浪举办的“寻找中国的斯蒂芬·金"十大恐怖小说家评选中,周德东名列第一。2006、2007、2008连续三年被评为“中国电子阅读最受欢迎作家”。
失常催眠度假瘟疫地狱空难杀程序盗版者
壹:恐怖的南甸子 南甸子离红铜县城三里远。 那里是一片碱土地,荒草丛生,布满大大小小的死水泡,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柽柳,十分荒凉。那些水泡由于常年不流动,水泡呈暗绿色,里面没有鱼,可能滋生着人类不了解的怪异生物。 听说,有人曾经在那里看见过一具男尸,看不见脸,因为他的身子藏在暗绿色的水泡里,只露出一双脚丫子,黑黢黢的,已经腐烂,露出白惨惨的骨头…… 很少有人到那个阴森的地方去,那里只有成群的乌鸦。 张来对南甸子充满了畏惧。 听人说,神经不结实的人,最容易梦游。而梦游时,往往越害怕什么地方,越会到什么地方去。 张来最害怕的是,有一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的鞋子上沾满了碱土泥巴…… 可是,这一天夜里,却发生了比梦游更可怕的事。 半夜时,张来突然被冻醒了。 他睁开眼睛,头皮一下就炸了——他不是在房间里,而是站在外面,四周黑糊糊的,刮着冷飕飕的风。 他很快看清,四周都是诡异的柽柳。一只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鸟,在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嘎——嘎——嘎——,,那叫声古怪而孤独。 ——所有梦游的人,都能安全地回到睡觉的地方,不管中间的路途多么难走,他都不会被绊倒,更不会醒来。这件事十分诡谲,没有人解释得了。 如果张来在南甸子转一圈,再无知无觉地回到家中,一切都蒙在鼓里,那还好一些。可是,他梦游来到南甸子之后,突然醒了过来! 他四下看了看,看到了公路,离他大约一里远。 他哆哆嗦嗦地走过去。 一个影像在他大脑中慢慢呈现出来——死水泡里露出一双男人的脚丫子,直僵僵的,一动不动…… 此时,他根本不知道那双脚丫子是不是就在旁边的水泡里伸着,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个黑糊糊的人影突然挡在前面,张来的脑袋一下就轻了,停住脚,傻傻地望着对方。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很长。他的五官不清,表情不详。 两个人对峙了半天,他才嘶哑地说了一句: ‘‘八马朝前走。” “你说……什么?”张来颤巍巍地问道。 “五子点状元。”他又说了一句,同时,他似乎笑了笑,笑得极具深意。 “点什么……状元?” 他朝前跨了一步,几乎贴在了张来的脸上,口气突然变得阴森,“你快疯了。” 张来好像被电击了一下,撒腿就跑。 他刮着了对方的臂膀。 这个人的身子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量,似乎不是一个实体。 他气喘吁吁跑出了一段路,忐忑不安地回头看了看——那个人依然站在原地,黑糊糊地盯着他。 贰:老赵头 午夜时分,红铜县评剧团的门房黑着。办公楼也是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看门的老赵头站在门外,静静地望着夜空。看不清他的脸。 那是一张丑陋的脸,布满了烧伤的疤痕。 听说,“文化大革命”期间,老赵头的家莫名其妙失了火,他差点把命送掉。那时候,张来还没出生。 当年,老赵头是剧团的台柱子,小伙子英俊倜傥,风度翩翩,很多女孩子都在暗恋他。甚至有一个女孩子还为他得了相思病。后来,剧团基本不演出了,老赵头成了造反派,尽管他是小喽哕,但是却害过评剧团不少人,上至团长,下至看门人…… 那次失火,他的头发、眉毛、睫毛都被烧光了,脸肿成了倭瓜那么大,上面青红皂白,五颜六色。随着时光荏苒,他的头发长出来了,出奇地旺盛,黑得像墨一样,而且浓密。可是,他的眉毛和睫毛却没有再生。他的脸一块块地坏死,坑坑洼洼,像一块被风雨剥蚀多少年的铁皮。 一转眼,人就变成了鬼。 他所有年轻时的照片都和他年轻时的脸一样被烧毁了。 老婆跟他离了婚,抱着襁褓里的女儿,远走高飞。她只给老赵头留下了一个儿子,是个痴呆。 他不可能再唱戏了,就带着痴呆的儿子,在剧团看大门。 白天,谁都看不见那个痴呆,不知道他在哪里转悠。只有到了晚上他才回到老赵头身边睡觉。 老赵头在这里看了几十年大门。年轻的演员们,偶尔听剧团的老太太讲起老赵头的过去,都感叹不已…… 此时,也就是张来在南甸子狂奔的时候,老赵头朝着夜空凝望,好像在寻找一颗星星,又好像在修炼什么巫术。 叁:午夜电话 一整天,张来的脸色很不好。 他不敢对任何人讲起昨夜的事。 在人们眼中,梦游者本身就很可怕,是一些接近精神病的人。张来怀疑很多人都有梦游的经历,只是出于和他一样的顾虑,不肯说出来罢了。 越是把这件事压在心里,张来越是感到恐怖,感到孤独。 下班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在路上,他不时地打量四周,观察有没有人注意自己的脸。他变得多疑起来。 前面的人行道上,有一个黑黑的东西。 他走过去看了看,竟然是一个手机。它很老了,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产品,外壳已经磨得斑斑驳驳,极其难看。 张来四处望望,附近没有人,就弯腰把它拿了起来。 他拨了一个熟悉的号,传出奇怪的“嘟嘟嘟”的声音。 他没有手机。但是,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在公共汽车上总是给老幼让座的人,一个从不走盲道的人,一个节水的人,一个拾金不昧的人(只要超过100元人民币)。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继续朝前走。如果失主找来,一眼就会看到他手中拿的东西。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都没有人来认领这个手机。 他只好把它装进口袋,朝回走了。现在,他只有等失主打电话来。可是,这个电话还能打进来吗? 马路边,有一个很宽阔的草坪,几个孩子在那里放风筝。 他慢慢地朝家走,又开始回想昨夜的事:那个出没在南甸子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他说的那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为什么说自己快疯了? ……他不知道,这一切和他口袋里的手机有着黑暗的关系。 张来是评剧演员,唱小生的,今年二十三岁。 他家三辈都是优伶。 他祖父唱武生,经常叼花刀,老了之后,一口牙跟少年时一样缜密、坚固、整齐;他爸爸是个琴师,拉二胡,红铜县评剧团首席伴奏;他妈妈唱丑旦,实际上他妈妈很漂亮。 剧团刚刚下乡演出回来,张来演张生,隽小演崔莺莺。 隽小是剧团最漂亮的女孩。张来最喜欢她那段唱词:也是我走道摇动,玉佩儿响,咿呀儿呀,惊动张先生,懒读文章,咿呀儿呀…… 隽小是个农村女孩,她父母都是唱二人转的。龙生龙凤生凤,隽小从小就喜欢唱地方戏。去年,她被选进了县评剧团。 她很刻苦,天天吊嗓子,背台词,买一些相关的戏曲VCD学习。她很开朗,爱说爱笑,剧团里很多人都喜欢她…… 张来更喜欢她,经常偷偷向她献殷勤,剧团里的人都知道。 不过,张来唱够了,一直想改行。他的梦想是进入影视圈。评剧团不景气,工资低,而且经常拖延。 现在,他似乎一下就丧失了那远大的理想,只求上帝保佑他: 千万别疯。 P1-5
《失常》由周德东所著,恐怖就是这么简单——人没来由地来,没来由地去,生死轮回之中,参透了都成了佛,他们回向的时候,早已告诉过我们所有的秘密,只是我们不明白,所以还是恐怖。 周德东的恐怖正在于此:静静地细密地咬啮你的恐惧,不是鬼,不是犯罪分子,不是外星人,不是任何身外之物,而是你自己。他的恐怖不需要解释,万籁俱寂,长夜孤灯,你倒吸一口气的时候,那口气凉到骨髓里,恐怖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