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乌鸦
2013-3
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日]土屋隆夫
曹逸冰
无
眼前的仇怨有多浓,背后的情感就有多烈。
文学评论家出远门取材,却在车站内神秘失踪,后来其上衣在草丛中被人发现,口袋里放着一截断指。而从西装内掉落的纸片上则写有“我也是那盲目的乌鸦的”字样。而后,一位立志当剧本作家的编辑突然横死路旁,临死前说过一句“白色乌鸦”。再后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幼儿园老师在冷夜的星空下引火自焚,留下“决意火烧肌肤去,悠然泡得温泉”的辞世之句。
这三件接踵而来的命案,见证了人世间离奇的浓仇烈爱。而且随着调查展开,本案竟又跟象征主义诗人的名作《陶器乌鸦》联系上了……
作者:(日本)土屋隆夫 译者:曹逸冰土屋隆夫,孤高寡作的推理大师。他自1949年开始创作推理小说,却直到1958年才推出第一部长篇作品《天狗面具》,1963年以《影子的控诉》(千草检察官系列首作)摘取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此后总要隔两三年甚至七八年才有新作印行,可谓寡作之至,但部部均是足以传世的佳作,其“千草检察官系列”更有日本推理小说史上最成功系列作品之誉。土屋隆夫性格怪僻,久居山间农村,晴耕雨写,几乎不跟东京的文坛往来,却深受文坛和读者敬重,2001年被授予日本推理界唯一的功劳奖——日本推理文学大奖。
野狐忌—想必有读者会问,这是哪门子忌日啊?我一向与狩猎无缘,从没亲手了结过野生狐狸的性命,自然不存在为野狐祈福的问题。自古以来,文人墨客的忌日常会演变成俳句的季语ꨁ,“野狐忌”算是其中之一。但它不同于芥川龙之介的“河童忌”ꨂ和太宰治的“樱桃忌”ꨃ,并无他人知晓。这也难怪,因为“野狐忌”是我命名的忌日,换言之,它不过是铭刻在我心中的岁时记ꨄ之一罢了。十一月三日。大多数岁时记中将这一天—“文化之日”视作冬季的季语。但我的野狐忌和它并无干系。对我而言,“野狐忌”就是个顾名思义的忌日。那是一个不为世人所容的作家亲手了结无赖人生的日子;也是侧耳倾听他那被人疏远鄙视的作品中传来的恸哭与罪人祈祷一般的苦恼,在追慕与回想中度过的一天。俳句中表示季节特征的词,比如樱花代表春天、青蛙代表夏天。芥川龙之介的忌日,夏天的季语,七月二十四日。芥川爱画河童,且留有《河童》一作。太宰治尸体被发现的日期,夏天的季语,六月十九日。太宰治《樱桃》是很有名的文章。俳句季语注释集。006这位作家,正是田中英光。昭和二十四年十一月三日,田中英光来到三鹰市下连雀地区的禅林寺,在他无比敬慕的文学导师太宰治墓前自杀。“野狐忌”便是取自他的作品《野狐》。然而,我之所以将那天命名为“野狐忌”,将它牢记在心灵岁时记中,并不光是因为我对他的作品心怀哀惜,因为那一天对我的人生也有重要的意义。昭和二十四年十一月三日。是年六岁的我,其实就在田中英光的自杀现场。我就站在他背后四五米开外的地方,目睹了他自杀的全过程。当年的报纸如此报道这起案件:“当天田中英光前往新潮社拜访野平健一ꨁ,却得知他不在公司,便赶往三鹰造访龟井胜一郎ꨂ与户石泰一ꨃ,但这两位也不在家。傍晚五点半左右,他带着酒和安眠药来到禅林寺的太宰治墓前,服药后用安全剃须刀割开左腕动脉。在周围玩耍的孩子发现异常后报警。急救人员立刻将其送往井头医院,但他仍因出血过多,于当晚九点四十分去世。临终时并无血亲在场,很是孤独。他在随身携带的文学全集封面上写下疑似遗书的文字:觉悟赴死,勿让尸首再受屈辱……”各大报刊的内容大同小异,发现者都是“附近的孩子”。但“孩子”不光一个,而是有好几个。我正是其中之一。野平健一(1923—),曾是太宰治的责编,负责《斜阳》的连载。龟井胜一郎(1907—1966),评论家,著有《转型期的文学》等。户石泰一(1919—1978),太宰治的崇拜者,曾参与编撰太宰治全集。007那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记忆已然远去。在场的孩子们—就连在禅林寺里玩耍的玩伴叫什么名字,我都想不起来了。然而,在茫然的过往中,唯有一张脸浮出水面。那个女孩名叫“早苗”。早苗和母亲住。她家的房子好像是用农户的杂物间或仓库改造而成,面朝马路的窗口总拉着花朵图案的窗帘。我好像进过她家一次。屋里飘荡着油漆的味道,中间放着张大床,而早苗就静静坐在床上。那日的光景,至今历历在目。短裙下那双洁白纤细的双腿。看上去凉凉的、披散肩头的长发。小小的嘴巴里,嚼着口香糖……她朝我挥挥手,让我坐在她旁边,突然搂住我的肩膀,倒在床上说:“妈妈和叔叔们都是这么睡的。”早苗凑在我耳边发出魅惑的声音,热热的气息扑鼻而来。秀发顺滑的触感。早苗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脱下的?记不清了。但她的裸身如照片般烙印在我的眼底。她雪白的肌肤如白瓷一般,那炫目的美丽令年幼的我喘不过气来。我将手伸向那娇小的乳头,仿佛那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一样。“不行,好痒啊……”早苗扭过身子,甩开了我的手。长发在胸口摇晃—我那时岂能理解闪过全身的甘美战栗代表着什么。日后我上了初中,又进了高中,曾无数次回忆着那天的早苗自慰。那空想中的少女,就是我的恋人。
《七曜文库•千草检察官系列4:盲目的乌鸦》是日本最成功推理系列,挑战推理与文学的极致、见证最纠葛的生命轨迹。眼前的仇怨有多浓,背后的情感就有多烈!
没读过土屋隆夫,对日本推理小说的认识,永远少一块,很小很小(因为土屋隆夫的作品那么稀少),却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块。——杨照(台湾知名作家)
无
读后掩卷,忍不住叹息,又是一出悲剧。《盲目的乌鸦》如我之前所阅读的土屋隆夫的千草检察官系列一样,凶手总有着令人同情的理由,而命案中也总会牵扯到无辜的人,凶手设计好的诡计,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纰漏,土屋隆夫将这种模式一直延续第四部,让人不得不深思,难道他仅仅是想要告诉读者“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我觉得土屋还通过小说传递另一个信息:这个世上的人或事没有哪一样是独立存在着的,每件事每个人之间都有着你所不知道的微妙的联系,你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冥冥中,事态已滑出你精心铺设的轨道之外了。有人管这种现象叫做巧合,有人管这种现象叫天意,说到底,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盲目的乌鸦》又是一桩千草检察官撞上的案子,与千草检察官的前几部相比最大的不同点是,凶手犯案的心理由报复转为了弥补。但是,读完这部小说之后,我最想谈的是,为什么会走到杀人这一步?我想了想,作了个两句话的小小总结,其实说来这两个所谓的总结不过是老生常谈,常常会被用于对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的保护的忠告上,而且每年都会被人拿出来提醒为人父母者,但是忠告归忠告,每年仍然会有关于未成年人的人身伤害的悲剧发生。总结如下:一、危险品要放在儿童够不着的地方。二、当孩子身体上的伤害已经发生了,首要任务是怎样去预防孩子心理上的伤害?之所以作这样的总结,是因为我觉得在小说中,一桩接一桩的凶杀案的发生,追根溯源是因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把危险品放错了地方。一时疏忽,万般悔恨,尤其推荐当家长的读一读。
以下剧透,未读者慎入
不幸发生在早苗身上后,如果早苗的母亲选择的不是逃避而是面对,那么早苗的人生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一般来说,女性选择自杀的方式多数为服毒或是溺水之类,而自焚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好像很少见。从这方面不难看出土屋隆夫的用心,以外人的角度来看,早苗是一个美丽的姑娘,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乌黑的秀发,在一些影视作品中,我们通常会看到一个漂亮女人如果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多数会打扮一下自己,哪怕只是梳个头,换件衣服。有意识地或是潜意识地,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世间。也许有人会说,那不过是影视作品的美化而已。想死的人了,谁还管那个?是的,那只影视作品的美化,不过,我想,一个想死的人可能不在乎自己死得是不是难看,但总会在意自己是不是死得痛苦吧?自焚显然是一种痛苦的死法,尤其对一个柔弱美丽的女人来说,可早苗却把自己烧成了黑碳,她是有多憎恶自己的身体?她是以为自己有多丑陋?固然,真木英介的抛弃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但我要说,早苗的自杀,她的母亲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在早苗小时候受人耻笑时,如果早苗的母亲去安慰她,去让她明白身上的疤痕对一个人的一生来说真的是微不足道。或者,哪怕干脆挺身而出教训那些将她人的伤痛作为取乐的对象的人也好,总比将她悄悄地送给姐姐做女儿来得强。这样的行为实际上是在暗示早苗:“你的身体是丑陋的,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你的安身之地。”也许,早苗的母亲会认为自己在保护早苗,却不知,想要解决困难,面对要比逃避来得有效。在那时,祸根已经埋下,真木英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起着一个证实的作用,证明了早苗的母亲当年的举措是对的,证明了早苗的人生价值全在这条疤痕上,与其说,早苗是死于对真木英介负心的绝望,不如说是她死于自己的心魔,死于早苗母亲失败的教育。很沉痛的代价。土屋隆夫笔下的凶手总是这样既可怜又可恨。
原著中引用的诗句不大吉利,是“死时心中何所思”;然而在推理作品中,生死往往在一线间徘徊,因此改动一字用作标题,图个便捷,也符合书评本色
系列五部中最厚的一本,案件也有沉甸甸的质感。前前后后大概有六名死者,心理承受力差的、罪有应得的、无辜受累的、意外殒命的、服毒避世的……受害者虽然令人同情,但因此而牵连出一系列的事件,导致数条性命如流星陨落,同情分便稍减;凶手……其实有直接凶手、间接凶手和帮凶之分,无论是薄情寡幸还是天性凉薄,总是对生命的执念作祟;对苟延残喘的痛恨、对死于非命的哀怜,杀人或罪己,都是一念之差。在大众眼里的受害者,可能在某人看来就是个欺诈犯;被大众评判的凶手,却可能在某人心上一往情深,各人的道德标准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尽相同,情感走向也就大相径庭
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约是如此吧!好人也可能有污点,坏人也有温厚的一面,不过看对象是谁罢了。然而对推理来说,生命最重,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谋杀,都不可取;无论是怎样的生命,都请珍惜,从亲朋的意义,从法律的意义
若说到案件的曲折,其实少量剧透也无妨,料难猜中。但悬念的乐趣是不应当被剥夺的,于是保持沉默【虽然我一直觉得不剧透就不能评得尽兴,但这个案件还是不剧透为妙,因为没头没脑乱说一句,很可能说不清是提示还是误导
身为推理迷,虽然于推理作品中放眼皆尸体,但其实最痛恨的就是杀戮,不管是有因有果还是无差别,均不提倡。当然,会同情复仇者,但如果在复仇的过程中出现了无辜的知情人,那么对罪犯来说,这个口,是灭还是不灭?所以最冤枉的人往往就是被带累的无意间目睹命案者,而这种人在案件过程中出现得也算频繁,特别是选择在公众场合犯罪时。是说可以接受情有可原的犯罪的因,但不希望出现被迫丧命的目击者的果。对罪行本身来讲,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都是凶手,只与杀人未遂有量刑上的差别;但从犯罪心理来讲,被杀害的人的性质,则远远重要过犯罪行为本身【←个人理解,即处心积虑地杀人、千方百计地复仇、对旁观者的戕害使其被迫承受无妄之灾,“恶”的程度绝对有本质区分
话说野本刑警面对美貌知性的吉野小姐时,称赞对方聪慧的方式却是“你也是块当刑警的料”——这一定是警察夸奖人的独有方式。《妙探奇案系列》中宓善楼警官也曾经这样讨好女主柯白莎(尤其是当男主赖唐诺以脑力方式令凶手恼羞成怒、而大白莎主动以暴力方式助他脱困时),他夸她的方式就是说她适合当女监的狱警,还不止一次这样讲。虽然都只是一个细节,但总觉得大概没有真实的经历或采风是写不出来的吧?
然后必须笑叹一句:《刑事侦缉档案》的编剧们是有多喜欢千草系列啊!连本书中两个小小的诡计都曾借鉴为两个重要案件的手法。具体就不剧透了,但对“刑侦”系列的高收视率似乎由此可见一斑。尽管当年有人肆意指摘它抄袭,个人还是觉得致敬的成分多一些,毕竟连《超感警探》等推理美剧中很重要的几集也明显在向《神探可伦坡》和阿婆致敬。看过的自然心照不宣,没看过的也不必直接告诉人家谜底,只等哪天有缘看到,自必会心一笑
对推理的执著,令吾辈也像那盲目的乌鸦吗?
(注:“【”后面的句子均为个人吐槽或推荐,无关正式书评)
没读过土屋隆夫,对日本推理小说的认识,永远少一块,很小很小(因为土屋隆夫的作品那么稀少),却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块。——杨照(台湾知名作家)
一名评论家在小诸车站消失,数日后,在千曲川河边发现其上衣、小指以及写有“乌鸦”的纸片。又,剧作家在东京的咖啡馆说了“白色乌鸦”而死亡。两件与乌鸦有关的事件是否有关联呢?这是土屋隆夫千草检察官系列的第四部作品。
相隔8年,不知土屋先生看到了多少生离,多少死别?
这本08,从头到尾浸满了黑与白的对比,生与死的重叠,情与欲的纠缠,爱与恨的角力。薄薄的不足400页,却浓缩了数曲哀歌。
真的,说到纯本格的两个迷诡设计,虽依然精心而缜密,奇异而别致,当然也绝对有可行性,但放置在如此浓重的文字中,也许只是森林中一颗较高的树木,水流中一块凸起的石头。
反之对于千草这些名侦探们的描写,土屋先生却不遗余力,素笔白描,用眼睛发现破绽,用脚步丈量时间,用对话支撑思想,用直觉测试人性,笔力之精之劲,读来滋味无穷。
作家对作家的致敬,文字对文字的崇敬,无奈的生对决绝的死的质疑,串联了整部作品。其实08有些精致的过了头,但却丝毫感觉不到雕砌的痕迹,只有合上书后才能感叹作者的技巧。因为阅读中不经意间你已经看到了无赖派的痛苦,就如同坂口安吾在《白痴》中说“生活本身像路边的马粪般地被踩得一塌糊涂,太阳一晒干,风一刮就吹得无影无踪了"。虽然本书开篇即用的太宰治,然而这一脉相承的堕落与绝望,是否也是作者有意带领我走的一条阴暗的异途?
自己的痛苦别人永远无法知晓,我喜爱的阮嗣宗1700多年前就吟诵过这样的恐惧:朝夕之间,须臾已易。
另:题目出自阮籍咏怀诗八十二首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