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水上
2007-12
河南文艺出版社
郑彦英
205
无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童年好像总是和我的爷爷联系在一起。爷爷常常把我抱在怀里或者架在脖子上，在大秦川平坦的田野里款款地走，一边走一边给我说着秦川道上的人和事，说着一个老人的经历见闻，说着一个庄稼人的心性见解。这种像土地一样朴素的叙述，不知不觉地影响了我的行为和人生。 爷爷常常说的有这样一句话：“人眼分高低，人心分高低。你长大了，要让人家高看，就得识文断字。” 所以，在我的幼年时期，我就对汉文字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崇敬，这种崇敬直接促成了我对学习的不断努力和上进，并且使我成为一个靠文字和写作养家糊口的人。这个时候，汉文字似乎已经成了我安身立命之本，我对汉文字的感情和认识也日益加深，从崇敬发展到敬畏。因为文字成人也毁人，你的作品一旦发表，你的修养，你的品位，就一览无余地展现给了读者。 于是，在日渐喧嚣的尘世里，我让自己安静下来，我要用我热爱的汉文字，表现出我眼里和心里真正的世界。我尝试过多种表现方式，历经数年，最后发现，完整地记录、表现生命感觉的原生态，会让我在写作中激动并快乐着，这种激情和快乐，滋润着文字，滋润着句子，滋润着文章，也滋润着我的生命，并期待着去滋润读者l的眼睛和心灵。 这种发现，源于我面对生命的两次独特体验，情不自禁地完整记录下来的文字。一篇是《熊耳考水》，一篇是《崤阪石茶》。 说它是小说吧，它又是完全真实的事物和感觉的记录；说是散文吧，它又和约定俗成的记叙、抒情、议论等三种散文类型不同，更与游记、日记、书信、随笔、杂文等不同。所谓不同，是这两篇散文没有遵守散文的美学规范，甚至超出了散文的美学规范。而且，我吃惊地发现，越是出轨的地方，越是生命感觉中最出彩的地方。比如构成原始森林的主要成分是树木，但是如果没有缠绕在树木之间的藤蔓，没有高低错落的灌木和杂草，没有穿行或者蛰伏于林间的飞禽走兽，这个原始森林还能名副其实吗？我们的规范恰恰把缠绕在树木之间的藤蔓，高低错落的灌木和杂草，穿行或者蛰伏于林间的飞禽走兽规范掉了。长期以来，在这种规范下，产生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好作品，但同时，也束缚了作者的表现力，使作品少了生活和感觉的完整性。 还有一个文体问题。很久以来，我们把～些作家分成小说家和散文家，小说家可以采用散文的叙述方式写小说，但是散文家却很少用小说的叙述方式写散文，这是散文家对散文文体阵线的本能防守，在这种防守的框定下，就像舞台对戏曲表演地盘的框定一样，产生了很多好散文。但同时，又妨碍了小说化叙述方式在散文文体上的应用，失去了扩大散文写作方式的机会。 我主要写小说，但也兼及散文和影视剧本，就像我爷爷种小麦也种五谷杂粮一样。在写作过程中，哪种叙述更容易传达生命个体对世界的感觉，我就用哪种方式，不经意间忽略了散文写作的规范和防守，却完整地记录下了生命的原生态感觉。这两篇散文，正是有感而发、情之所至的产品。 也许正因为如此，这两部作品在读者中产生了较大反响，也得到了散文界许多专家的认同和支持。这种认同和支持让我感动，也给我以激励，我就想，何不以这种写作态度，放开手脚，把自己所接触到的生命与生命，生命与自然，生命与人，生命与社会，生命与物相处的原生态感觉，用汉文字表达出来？于是就有了《风行水上》。
郑彦英，男，1953年6月26日出生于陕西省礼泉县。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获汉语言文学学士学位。历任广州军区空军政治部创作员，中共河南省委Ⅸ党的生活》杂志社编辑室主任，河南省文联专业作家，灵宝市副市长，三门峡日报社党委书记、社长、总编辑。现任河南省文联副主席、河南省文学院院长。出版长篇小说有《石瀑布》、《拂尘》等6部，作品集《太阳》、《郑彦英诗语焦墨画--乡村模样》等12部。被搬上银幕的电影剧本有《秦川情》等3部，被搬上荧屏的电视剧本有《彭雪枫将军》等6部。30余部著作获省以上文学奖，1篇论文获全国社科人文科学优秀成果奖。系一级作家、河南省省管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
毛边散文 从狗到犬白鹭武家乡耍活岚溪风景崤阪石茶相思树水枕土吃好沉醉食道英雄
四 天气渐渐热起来，黄昏时看白鹭的人就越来越多。他们惊奇地发现，树下常常有掉下来的小鱼小虾。于是，那些家里养有小猫小狗的人，就到树下去捡。诗人马新朝说，他发现有些人一个傍晚能捡一斤多。 我对这种现象感到不理解，就打电话问那位鸟类专家，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交往，或者说通过白鹭的媒介，我们成了好朋友。他听完我的叙述叫我想一想，而且反问我一句：“原来没有，现在有.说明白鹭的家庭有了变化，你还不明白么？” 我恍然大悟：“它们生孩子了？” “不是孩子，白鹭是卵生，一般来说，母鸟生到五枚卵，就开始孵化，前天上午我刚刚去考察过，小鸟已经出壳，正是老鸟哺育它们的时候。它们要到黄河湿地衔来鱼虾，经过长途飞行。然后飞到鸟窝边，喂给小鸟，往往就是在喂食小鸟的时候，小鸟嘴巴没噙住，就掉下来。因为白鹭的寓做得很简单，鱼虾就从缝隙中漏下来。如果在野外，白鹭会把掉下来的鱼虾再用嘴衔起来，送给小鸟，但是，这是在城市，树下跑着车，跑着人，它敢下来吗？它只有看着辛辛苦苦带回家的食物掉到地上，然后看着小鸟挨饿，因为天要黑了，它们再出去捕食，就有危险了。” 放下电话我心里很难受，那些丢掉食物的白鹭家庭，这一个晚上注定是难以度过的。我在屋里长久徘徊，怎么办呢？难道为了白鹭的哺育，禁止人们和车辆在金水大道上通行？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白鹭要生活，人类也要生活。进一步想，其实人类在生存和繁衍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并不比白鹭少.由于天灾人祸，给一个个家庭造成的伤害。四处可见。 这样一想，心里好受一些，一句常用俗语涌上心头：明天太阳照常出来.明天的太阳还是今天的太阳。 十几天以后，树下掉鱼虾的情况还是时有发生，但较之于前些时候.少了许多。我就想，小鸟应该长大一些了，鸟大了嘴自然也大了.大鸟喂的鱼虾就不容易掉下来了。 同时想到，白鹭在郑州既然作为夏候鸟，秋天就要飞回南方。那么.这些小鸟必须在秋天长成，然后随着父母飞往南方。否则，它们受不了郑州寒冷的冬天，会在这里饥寒交迫地死亡，这是大自然不可违抗的规律。如此一来，它们必须有充足的食物，以供应身体急速的成长。此后看见天上飞过去的白鹭，总觉得它们匆匆来去，是为了寻找、捕捉、运载食物给自己的子女，期望它们迅速长大。于是就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何止是人类！ 又是一个黄昏，我又到金水大道上散步。为了躲避白鹭的粪便，我已经总结出了规律，道路上白色的白鹭粪便痕迹是有浓淡疏密的.只要循着颜色浅的地方走，一般不会遭受空难。 这时候太阳被西边的大楼完全挡住了，但天空的光线依然明亮.树下的光亮也还清晰，我就趁着这些光线仰头看着树上。耳畔突然响起汽车急骤的刹车声，随后是一片刹车声。 循声望去，就见一辆辆汽车停在我前面不远处的马路上，原因是一只小白鹭从树上掉下来了，敏感的汽车司机及时刹了车，才使得那只小白鹭在路面上免受灭顶之灾。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大步跑过去，将跌落在路面上的小白鹭捧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走到路边，这才想起对那位及时刹车的司机表示感谢，没想到那辆汽车已经开走了，一大版汽车流从我面前奔涌而过。
巽为风，坎为水， 风行水上，而文生焉。 风行水上涣， 此亦天下之至文也。 夫天下之无营而文生之者， 唯水与风而已。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