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起程
2010/03/29
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
Parini, J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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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徽
无
推薦序 【知名作家】鍾文音 在萬花筒下凝視大文豪的最後一年── 多重視角勾勒出的托爾斯泰迷人世界 我本來以為認識托爾斯泰這位大文豪並不太難,原因是他的思想主軸有其清晰的變化,從貴族變成為農民與窮人發聲,在小說與思想著作裡有歷歷著痕之處。加上其創作帶有「寫自己」的特性,每個時期作家的思想歷程都能隱藏在著作裡,我以為認識托翁除了讀其作品外,若能加上探訪其故居,應該就能進入托爾斯泰的世界了。 但等我讀了《為愛起程》這本以托翁為敘述核心的小說後,我才發現世人所以為的托爾斯泰不僅太單一了,且還缺乏了解托爾斯泰迷人的深度與多樣丰采。《為愛起程》就像作者傑伊?帕里尼後記所言:「透過萬花筒盯著一個恆久不變的影像。」由環繞在托爾斯泰周邊重要的人物所構成的「萬花筒」觀點,來盯著一個恆久不變的「托爾斯泰」影像。 萬花筒人物首先上場的是托爾斯泰一生的親密妻子蘇菲亞,接著他晚年的私人秘書布嘉柯夫、馬可維斯基醫生、女兒莎夏、塔妮雅和陪他最後時刻的伽科夫。 托爾斯泰的最後一年為何重要? 因為托爾斯泰的最後一年幾乎可說是他一生的回顧與總結。 他在最後一年做了一個足以讓他致命卻又讓他足以聲名不朽的關鍵性事件:他逃離家園,搭上火車,最後客死站長室。他為何要逃離美麗遼闊的莊園?為了實踐什麼理念?如果沒有如此驚心動魄的出離他地,托爾斯泰最終也許還是落得一個「只寫不做」的貴族。 托爾斯泰在圖拉的故居叫做「Yasnaya Polyana」,也就是《為愛起程》中的「亞斯納雅—波良納莊園」,又被叫做「晴園」。 當我抵達晴園,瞬間我被莊園四周佔地遼闊的土地風光所吸引,環境清雅,湖泊谷地與河流森林,這名門貴族才能坐擁的四百多公頃莊園,是俄羅斯最大的一處作家紀念莊園,而這還不包括托翁在莫斯科的其他房子。 我知道夏日的此地是綠蔭遮天。但我來的時候天氣是冰天雪地,晴園已成雪園。托爾斯泰過去常坐的長椅仍在,他常坐在此沉思,椅的後方是湖,冬日結冰。 晴園空曠,小路上白樺樹盡見枯葉凋零,一派樸素,沉靜,彷彿大文豪仍仰息其中。我走的這條路,正是托爾斯泰每天散步的路,他的許多作品都在這條路上思考,這條路距離他的家還有一小段路,足見莊園之廣。 這莊園是托爾斯泰生命最後一年想要從中逃離之地,因為這種貴族豪華的生活違背他的寫作與藝術理念,他自祖上接收來的三百多個農奴也違反他的博愛精神,於是他陷入兩個世界的拉扯。這情況越演越烈,尤其當他在寫《復活》時,他寫道:「老百姓正在死亡,而且習慣了這種漸漸死亡的前途,因此形成了適應這前途的生活習慣,聽憑兒童大量的夭折,婦女過度的勞動,人們的營養不良,特別是老年人。於是老百姓漸漸地落到這樣一種地步,那就是,他們不覺得他們的生活有什麼慘痛了。他們也不抱怨了……他們心裡有數且常常指出來的原因,那就是,唯一能夠養活他們的土地,卻給地主從他們的手裡奪去了。」 這「地主」指的正是提筆者托翁自己,他看到自己成了掠奪者元兇,但卻又死抱著財產不放。這年,他八十二歲了,再也承受不了蘇菲亞歇斯底里的語言,也無法坐擁這樣的舒適莊園,他想將所有的作品著作權與廣大莊園捐出,當然這想法造成了他和妻子的嚴重摩擦。但托翁明白他老了,再不實踐此理念,他的人生將和過往一般只是日復一日,他的著作也將發揮不了影響力,因為最後大眾不免將檢視他的真實生活,一個為農民與解放大聲疾呼的作家不過是個貪戀財富的地主,他無法忍受這樣的聲名結局,於是他寫了一封信給妻子後,就踏上了離家出走的激烈路徑。 長途跋涉與心力交瘁之下,死神提早來到了,這就是為何托爾斯泰最後一年是進入托翁世界之鑰。 了解這個背影,或許讀者方能進入《為愛起程》這本小說的迷人世界,《為愛起程》的迷人世界是由「獨白」、「日記」、「書信體」與「回憶錄」交織而成。多重視角的碎片卻拼貼出精采大文豪的心理幽微肌里,從現實出發的虛構小說,卻比自傳體更貼近真實,這是小說發亮的光暈所在。 托爾斯泰客死火車站長室後,許多人都怪罪他那貪圖權勢又被恐懼佔據的妻子蘇菲亞,但在《為愛起程》裡我們卻反而可以讀到蘇菲亞性情中人的一面,那種對托爾斯泰全心全意的愛,無人能及,無人能奪。 從《為愛起程》裡,也可以讀到多樣性的托爾斯泰,俗與聖、靈與肉、人性與神性、惡性與善性……我們看見托翁在不同人的眼裡比較真實的「世間人」樣貌,而非像是個聖人的虛假。托爾斯泰也曾對生活有過非常強烈的慾望,但另一方面我們又讀到對教義與人道十分關心的托爾斯泰,托爾斯泰真實的人生曾經歷浪子、無法完成大學教育的退學者、軍人、獵人、地主、文學家、教育家、人道主義者,最後他以不凡的「世界文豪」與「聖者」留名。這說來除了是托爾斯泰一生不斷求革新與凝視眾生的態度所致之外,也可說是他嚴以律己的表現成果。同時我們在《為愛起程》裡讀到他的真實書信,動容於他將自己置之度外的高貴情操,明白他在最後一年的堅持是多麼重要的決定,奠定其聲名外,還讓世人理解他是一個真正自我思想的實踐者。 托爾斯泰曾說:「文明越進步,越使人類的生活趨於醜惡。」 人為什麼生存?在無可逃亡的死亡之下,人類應該如何生活?愛是什麼?神是什麼?信仰又是什麼?托爾斯泰總是不斷地扣問,總是不斷地反省以及檢視自我。 《為愛起程》恰好補充了不為人知的托爾斯泰,世俗人生的托爾斯泰毋寧更貼近我們,讓世人理解一個聖人的誕生其背後也是高潮迭起、考驗備出,唯有如此才能顯示其不凡吧。 我在閱讀《為愛起程》時,不免也重新倒帶當我旅行至托翁故居的諸多感懷。 托爾斯泰書房旁還有一個大書房,這一間是幫他騰稿者的書房,晚年托爾斯泰眼睛看不太見,由他口述,打稿者打字。這個打稿者即是《為愛起程》的重要敘述者:托爾斯泰的私人男秘書布嘉柯夫的房間。我以為布嘉柯夫這個角色是《為愛起程》迷人的敘述之一,另外的迷人角色當然是妻子蘇菲亞和伽科夫了,蘇菲亞幾乎可以說是托爾斯泰的另一個對立寫法。我曾在蘇菲亞的房間盯著她和托爾斯泰的合影,她依偎在大他十六歲的丈夫身旁,她那神情啊,簡直是許多女人嫁得才子的滿足樣本,蘇菲亞的一生都為托爾斯泰而活。蘇菲亞是我戒慎恐懼的女人樣本,但在《為愛起程》裡,這個角色卻是最吸引我的。 當我走在晴園小路時,我尋找著托翁的樓房前有一株大榆樹,這株樹是作家每天清晨都要在樹下長坐之地,作家在樹下接受窮人的申訴與請託,托翁給予他們資助,故此榆樹被當地人稱為「窮人之樹」。窮人之樹歷經兩百年已枯死,直到一九七一年感念托翁情懷才又在原地種上一株小榆樹。我所見已是重新種植的樹了,樹雖在,但義行已不見了。俄羅斯面臨巨大的窮富兩端,乞討者與醉死路上者不少,但吃魚子醬的富人也不斷冒出。 當我在榆樹下時,我不免想著,世間有托爾斯泰? 托爾斯泰信奉梭羅所說的:「假如我們能走出小我,即使只有一剎那,任何人也都會變成沒有惡念的人。而變成如明鏡玻璃能反射光的人……」「一個人如果只具備平凡的感情,他的思想一定被事物牽著鼻子走,但是藝術家則讓自己的思想來左右事物。」「人生是短暫的,我們在這匆促的旅行中,時間已嫌不夠,沒有什麼事讓自己成為善良親切的人更迫切的了。」 托爾斯泰是俄國人的良知,也是一盞在黑暗中閃耀的光,他的光是從最虛偽的黑暗人性處點燃。 我沒有辦法想像沒有托爾斯泰的俄羅斯,也很高興讀到《為愛起程》這樣一本虛構與真實交錯的迷人小說,在這本由「自傳體」變形的小說裡,托爾斯泰才真正從墳墓裡又活了過來,讓我們看到正面之後的人性背面,讀到更貼近人性的大文豪生活,看到不同的人心所折射而出的多樣性托爾斯泰。 從而偉大文豪不再只是書本中的「樣版」,他的思想有其進化歷程,他有堅強也有脆弱,有追求正義也有孩子氣,有被崇拜的文學偶像良知模範,但也常陷入世俗為人夫與人父的快樂與苦痛交織,以及許多不為人知的掙扎與慾望滑過……《為愛起程》的好看即在此,《為愛起程》能啟發人心也在此。一本好小說其敘述絕對是環繞多重光暈,且不斷地折射出主人翁的心理歷程。我很幸運,能在窮人之樹下和托爾斯泰的魅影相對,於是我讀《為愛起程》也就感懷萬千了,文學哲人不在人世了,但其精神持續發光,且影響一代又一代的創作者。 托爾斯泰的人生其實不曾抵達終站,因為他的最後一年,其實是閱讀者的人生初年:每個閱讀者或多或少都能從其靈魂裡取點光來溫暖自己的靈性。 帕里尼以其詩人筆調重塑了這樣的魅力托爾斯泰。
◎聯合推薦 旅歐作家、導演/陳玉慧 東華大學英美語文學系教授、作家/郭強生 小說家/駱以軍 知名作家/鍾文音 戰爭與和平》俄國文豪托爾斯泰逝世100週年紀念!透過最偉大的文學心靈,我們得以更了解愛的真諦! 改編電影,由奧斯卡影后海倫米蘭、「真善美」克里斯多夫普拉瑪、「贖罪」詹姆斯麥艾維主演! 榮獲奧斯卡、金球獎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雙料提名!美國獨立精神獎最佳影片等5項提名! 他的熱情,讓愛失控,也讓愛自由!愛讓人狂熱,他們曾視彼此為無可取代的唯一;愛也讓人窒息,時間的流逝彰顯了兩人價值觀和個性的差異。當托爾斯泰聲稱他的創作屬於全國大眾,蘇菲亞卻以死相逼,欲獨占丈夫的所有作品。兒女、秘書、醫生、朋友無法袖手旁觀,周旋於兩人之間,無可避免地也被捲入這場風暴之中……蘇菲亞幾近瘋狂的愛讓托爾斯泰喘不過氣,他的生活越來越混亂,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然而所有的爭執、虛偽、猜忌卻強化了他的信念,他決定要放手一搏,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解放愛的枷鎖,讓生命得到真正的救贖!傑伊.帕里尼用《為愛起程》帶領我們回到俄國文豪托爾斯泰的一九一○年,那是他生命的尾聲,卻也是他用愛與熱情印證生存價值的關鍵時刻。在帕里尼優雅細膩、充滿詩意的筆下,精神與實體的矛盾、愛與恨的分際、正義與偽善的掙扎……都如同萬花筒般以對稱鮮活的鏡像展現在我們眼前,讓我們從托爾斯泰孤注一擲的勇氣,找回那分永不衰老的熱情!
傑伊?帕里尼 生於1948年,在美國賓州長大,越戰期間曾旅居蘇格蘭。身兼學者、詩人、小說家及傳記作家等多重身分的他,作品包括小說《班雅明的逃離》、《學徒情人》,和詩集《減法的藝術》,另著有約翰?史坦貝克、羅伯?佛洛斯特與威廉?福克納等知名文豪的傳記小說。他亦擅長政治與文學評論,著有《教學之藝術》一書。此外他也曾擔任《牛津美國文學百科全書》的編輯,並定期為《衛報》等報刊撰文。目前他在佛蒙特州的密德柏里學院擔任英語文學教授。王瑞徽 淡大法語系畢業。曾任雜誌編輯、廣告文案等職,現專事翻譯,譯作包括雷.布萊伯利科幻系列等書。
1.蘇菲亞?安德烈耶夫娜 歲月更迭,將我們帶到了新世紀第一個十年的末尾。我在日記上寫下這奇怪的數字:一九一○年。這可能嗎? 列歐渥奇卡已經睡了,得一直到天亮才會醒來。剛才,我循著響亮的打鼾聲通過走廊走到他的臥房。他的鼾聲活像門板吱嘎吱嘎響似的傳遍整間屋子,惹得僕人們一陣竊笑。「老先生在鋸木材呢。」她們當著我的面這麼說。她們早已不把我放在眼裡,但我只是衝著她們一笑。 列歐渥奇卡的鼾聲並不困擾我,因為我們已經分房了。以前我們睡在同一張床上時,他還有牙齒,鼾聲也小得多。 我在他的小床邊坐下,將那條印有鑰匙圖案的毛毯拉高到他的下巴。他驚動了一下,擠出醜怪的鬼臉,但沒有醒來。幾乎沒什麼事可以吵醒列歐渥奇卡?托爾斯泰。他無論做什麼都那麼全心全意:睡覺、工作、跳舞、騎馬、吃飯。報上一直有他的消息。就連巴黎的許多早報都愛報導關於他、關於我們的一些生活瑣事,至於是真是假,他們根本不在乎。「托爾斯泰伯爵早餐吃些什麼,伯爵夫人?」他們這麼問我。一整個夏天,那些記者天天在門廊前排隊等著採訪,而圖拉的天氣讓這任務變得相當舒服。「他自己剪頭髮嗎?他目前在讀什麼書?他的命名日(name day)那天妳送他禮物了嗎?」 我不在意他們提的問題。我總是盡量回答,讓他們能夠滿足地離開。列歐渥奇卡似乎也不怎麼在意。反正他從來不看那些報導,就算我把報紙放在早餐桌上他也不看。「一點意思都沒有,」他說:「我不懂怎麼會有人想發行那種垃圾。」 不過,他倒是會偶爾瞥一下那些照片。這裡經常有攝影師駐守,到處亂拍,哀求著替我們拍攝近照。查柯夫是其中最討人厭的。他自以為是攝影藝術家,可是他在這方面其實就跟別的事情一樣拙劣得很。 列歐渥奇卡繼續睡著,呼嚕嚕地打鼾;我撫著他的頭髮,落在他漿得硬邦邦的枕頭上的凌亂白髮。有如海浪飛沫的白鬍子,一縷柔軟的細絲,不像我父親的鬍子那麼粗糙。我經常趁他熟睡時和他說話,叫他「我的小親親」。他就像個老小孩,只等著我的嬌寵、照料,幫他阻擋那些天天纏著我們的瘋子,還有那些所謂的弟子──他們都是受了查柯夫那壞蛋的鼓舞而來。那些人以為他是救世主,而列歐渥奇卡也自以為是救世主。 我親吻他沉睡中的嘴唇,吸吮著他嬰兒般帶著奶香的氣息。我想起多年前某個晴朗的日子,當時我二十二歲。那時候列歐渥奇卡的鬍子還沒變白。而且儘管他花很多時間在農民身上,和他們一起在田裡工作,尤其是收割季節,他的雙手還很柔軟。其實他這麼做多半是為了消遣,為了練身子。那時候還談不上榮譽感什麼的,不像後來,他漸漸喜歡在心中幻想自己也是那些他崇敬的高貴農民中的一分子。 當時他正在寫《戰爭與和平》,每天都會帶著幾張手稿來要我替他謄寫。我這輩子大概沒有比這更快樂的時候,用自己的手將那些稿紙染黑,用印度墨水勾勒出一幅絕無僅有的純潔、神聖景象。列歐渥奇卡也很快樂,埋頭工作時,夢想著那遠大、甜美的夢想,一向是他最快樂的時刻。 ...看全部
名家及媒體好評推薦: 這是一本了不起的小說,作者帕里尼太厲害了,他不但是托爾斯泰專家,還可以在托翁身邊人的日記裡重新發現大家所不知悉的大文豪。帕里尼有詩意的文筆,且他非常巧妙地以各個角度逐漸去推陳托翁的最後人生,托爾斯泰晚年不幸福,他經常想離家出走,最後真的這麼做了,卻只抵達車站,而在車站度過他的終日。帕里尼的《為愛起程》遠超過傳記書寫,他彷彿化身托翁最鍾愛的學生,或至少他以托爾斯泰應該也會同意的方式,書寫出這位偉人介於家庭責任和自我理想的最後掙扎,非常動人,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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