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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鏡頭下的張愛玲

蘇偉貞 印刻
出版时间:

2011-9  

出版社:

印刻  

作者:

蘇偉貞  

页数:

288  

Tag标签:

无  

前言

  自序  遊牧路線  這種自白式的文章只是驚鴻一瞥,雖然是頗長的一瞥。  ─張愛玲〈談吃與畫餅充饑〉  關於張愛玲,是這樣開始的。一九八五年九月我進入聯合報副刊工作,她成為我主要約稿作家,持續寫著信,把自己走成一條(遊牧)單行道,又如不拔線訊號燈,說著:「我在這兒……這兒。」不期待她回信,她也沒有。當時我並不知道她正在四處「遊牧」,甚至一九八七年我赴美參加書展活動,出發前不忘去信「求見」,人都飛到洛杉磯了,還在期待奇蹟出現。答案是零,我毫不訝異。但不久,她就嚇了我一跳,一九八八年五月,我收到她第一封信。很多年後,我才拼貼出她回信的背景,原來那年三月她終於找到合適的公寓安定下來,結束了從一九八三年底起近四年餘幾乎天天換旅館的生活。之前寄信的地址根本是個信箱,不是家。  終於安定下來的張愛玲那年同時寫了不少信,比方感激司馬新介紹醫生:「是真醫道高明,佩服到極點。診出是皮膚敏感。……藥效如神,已經找了房子定居。」交待莊信正:「我的信發表沒關係。如果有聲明不要告訴別人的話,而要塗抹的絕對看不見,……這幾年的信涉及近況,我自己預備寫一篇。」向夏志清報信:「天天上午忙搬家,下午遠道上城,有時候回來已經午夜了,……剩下的時間只夠吃睡,才有收信不拆看的荒唐行徑。」  張愛玲曾言:「不會說話就不會寫信。」這些信因此是非常珍貴的史料,更重要的是她封封流露的焦慮透過信件編織成一張極大的網,但張愛玲太大太複雜太阻隔,絕大多數收信者都無法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理解她幫助她。她的信件各方遊牧,更像一盞無解的信號燈。我要說的是,在書寫最難以言喻的底層,正埋著〈生成─書信:張愛玲的創作─演出〉的光點與痛點。  更沒想到,她離開了人世,出版創作都沒有就此畫上句點。隨著《小團圓》(2009)、《雷峰塔》(2010)、《易經》(2010)、《張愛玲私語錄》(2010)、《異鄉記》(2010)的出土,許多待解的斷層與縫隙慢慢補上,像出版部分,張愛玲給宋淇信交待身後事:「還有錢剩下的我想用在我的作品上,例如請高手譯。沒出版的出版,……」還有一九六八年她寫給夏志清信談及為Mid-Century Authors一書撰寫自傳條目的盤算:「藉此講有兩部小說賣不出。」兩信談到的「沒出版的出版」、「兩部小說賣不出」究竟何指?之前高全之曾推論是英文版《赤地之戀》與《怨女》,但因為張愛玲和宋淇夫婦通信輯要《張愛玲私語錄》的披露及《雷峰塔》、《易經》的面市,我們現在知道指的是《雷峰塔》和《易經》。〈連環套:張愛玲的出版美學──以一九九五年後出版著作為例〉至少能部分還原這條創作歷史路徑。  張愛玲是喜歡運用電影敘事的,她的《對照記》採用了圖文拼貼自畫像的手法,自言:「時間加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繁弦急管轉入急管哀弦,……一連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上海.1947.張愛玲電影緣起──兼談《不了情》、《太太萬歲》劇本的人生參照〉送張愛玲回到她的上海影像時代。  本書其他文章大致各有成因,如〈鴉片床與診療椅的心理治療檔案:以張愛玲〈金鎖記〉、歐文.亞隆《診療椅上的謊言》為例〉是二○○六年參加中華心理衛生協會舉辦以歐文.亞隆(Irvin D.Yalom)為主題發展出的論文,餘不一一詳述,就讓文章自己說話吧!此外有些文章片段沒趕上日後更多資訊的出土,為忠於當時現狀,這裡也就不做修訂更正。  遊牧者上路,靠的正是記憶。一九五二年張愛玲離開上海即未重返,但赴美後的創作不脫重寫、自傳、自白,說明了這些作品如同記憶結晶,不斷折射著她的回返路線。  張愛玲則是本書的遊牧路線,如此悠長的注視,這是長鏡頭了。                

内容概要

  遊牧者上路,靠的正是記憶。一九五二年張愛玲離開上海後就未曾回去,赴美後的創作於今看內容不脫重寫、自傳、自白,說明了這些作品如同記憶結晶,不斷折射著她的回返路線。  作者以同時為小說家又為評論家的視角,洞察創作與人生的織理;以影像、哲學、精神分析、創作美學等不同角度與分析脈絡,依據全新出土之書信與著作,重啟張愛玲研究。更以曾為媒體編輯身分與作家張愛玲往返寫信的親身體驗,從張愛玲的小說、劇本、筆記、書信、未完成與散佚稿件……勾勒出一幅比張任何一部作品都更驚人的層層疊疊建構:或者,一切都是小說家的虛構,便虛構地完成了小說家的人生。  繼《孤島張愛玲》後,小說家學者蘇偉貞又一次對張愛玲的析論與細說。  《長鏡頭下的張愛玲:影像、書信、出版》以影像、書信、出版三大面向綜論張愛玲的創作意象與內涵  是極具新意與創意的「看張」論述  《長鏡頭下的張愛玲:影像、書信、出版》以張愛玲與電影的淵源開始進行析論,曾經參與編劇的〈傾城之戀〉〈太太萬歲〉乃至〈不了情〉,張愛玲究竟欲傳遞何種訊息,以及這些影像作品與其創作,乃至真實生活中的關係,作者皆有深入的論述。  在〈生成-書信:張愛玲的創作-演出〉中,作者有意證明如果釐清張愛玲書信中重要事件之經緯,就能找到張愛玲小說-書信-人生相關的詰問與答案。作者另附記了他任職報社編輯時,與張愛玲的書信往返十數封,寫就〈張愛玲的書信演出--自誇與自鄙〉,其中細膩的析論,可為張愛玲本人性格提供註解。

作者简介

  蘇偉貞  祖籍廣東,降生台南。黃埔出身前砲校中校、日日新租書店老闆之女。   知名小說家。現任教於**成功大學中文系,曾任《聯合報》讀書人版主編。以《紅顏已老》、《陪他一段》飲譽文壇,曾獲《聯合報》小說獎、《中華日報》小說獎、《中國時報》百萬小說評審推薦獎等。著有各類作品十餘種,包括:《租書店的女兒》、《時光隊伍》、《魔術時刻》、《沉默之島》、《離開同方》、《過站不停》、《單人旅行》、《夢書》等。   張愛玲研究者,相關著作包括《孤島張愛玲:追蹤張愛玲香港時期 (1952-1955) 小說》、《描紅:臺灣張派作家世代論》、《魚往雁返:張愛玲的書信因緣》,以及主編《張愛玲的世界:續編》。

书籍目录

自序 遊牧路線輯一 長鏡頭壹 上海·一九四七·張愛玲電影緣起--兼談《不了情》、《太太萬歲》劇本的人生參照貳 生成─書信:張愛玲的創作─演出參 連環套:張愛玲的出版美學--一九九五年後出土著作為例肆 鴉片床與診療椅的心理治療檔案--以張愛玲〈金鎖記〉、歐文·亞隆《診療椅上的謊言》為例輯二 遊牧路線壹 重回前方,台灣行--記張愛玲「悄然來台」貳 張愛玲的「名詞荒年」──一個關於〈文革的結束〉及〈知青下放〉的故事參 張愛玲的書信演出--自誇與自鄙肆 不斷放棄,終於放棄--張愛玲奇異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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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与名词荒》作者:苏伟贞
  一个关於〈文革的结束〉及〈知青下放〉的故事
  
  一九七○年九月,水晶「一到柏城,手里还提著两件行李,便忙著问路,找到张爱玲女士住所。」(注1)登门掀铃拜访遭拒,之後试著不时打电话求见亦无下文。
  彷佛神迹显灵,一九七一年六月三日张爱玲写信给水晶,「哪天晚上请过来一趟」(注2),约在她公寓晤谈。一九六一年十月十三日张爱玲曾抵台访问,水晶当时无缘得见。对这位超级张迷而言,这天,他等了十年。夜谈後水晶快笔写就〈蝉──夜访张爱玲〉,於一九七一年七月九日至十三日发表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可说惊动华文文坛。然而人们当时所不知道的背景故事,影影绰绰正上演张爱玲写作生涯最大挫折的内情。
  要解释这场晤谈的发生,同年六月十日张爱玲写给夏志清的长信,最能带我们进入现场:
  
  我刚来的时候就是叫我写glossary,解释名词,……刚巧这两年情形特殊,是真的没有新名词,就名词上做文章,又没有中心点。唯一的中心点是名词荒的原因。所以结果写了篇讲文革定义的改变,……最後附两页名词。世骧也许因为这工作划归东方语文系,不能承认名词会有荒年,我觉得从semantics出发,也是广义的语文研究。……我知道他没再给人看,就说:「要是找人看,我觉得还是找Johnson,因为Ctr.就这一个专家。」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就是专家!」……我是真用全副精力在做,实在来不及。Johnson这人又Abrasive,……吊丧回来,他们夫妇用车子送我,我还是托了他看文章,因为我对自己写的东西总是尽到最後一分力。但是无论如何不让它影响情绪,健康很受影响。预备找水晶来……(注3)
  
  之前张爱玲受聘美柏克莱加大中国研究中心专研中共新名词,主事者陈世骧(1912-1971),正是夏志清好友。张爱玲一九六九年七月一日到职研究中心,两年後交出「讲文革定义改变」文章及两页新名词。张爱玲的研究成绩显然让陈世骧极为不悦,又遭张爱玲一阵抢白,约谈後「随即解雇」。
  遗憾的是,两人谈後,陈世骧旋於一九七一年五月二十三日心脏病猝世,「现在世骧新故,我不应当说这些,不说,另找得体的话,又讲不清楚。」张爱玲顿失反证机会,工作没了,判断力受到质疑,更尴尬的是,落入「一旦解雇,消息传遍美国,对她极为不利,好像大作家连一篇普通学术报告都不会」境地。张爱玲遭逢「赴美奋斗十六年来最大的打击」,她再强调「无论如何不让它影响情绪」,怎么可能?这或使她想起以另一种方式讲清楚,「她想起了名作家、张迷水晶。」(以上夏志清按语)
  张爱玲的直觉是对的,台湾读者对她一直充满高度兴趣。但距她上一次文章发表,改写《十八春》为《惘然记》(日後出书改名《半生缘》)在《皇冠》连载,已是一九六八年的事。我们有理由相信,她是为了正名,正她了解中共历史及名词之名。所以谈话进入正题後,便首先告诉水晶,她曾以笔名梁京在中共政府治下发表《十八春》,《十八春》故事最後收梢於人民如何迎上中共改造运动。这等於是双重宣示了。一来藉水晶之笔,释放「我对自己写的东西/中共名词,总是尽到最後一分力」的内行与态度;当然,更不无试测读者对她喜欢的程度。
  层层叠叠推演,在她给夏志清同封信可找到佐证:
  
  哈佛有人在写本书关於Brecht(即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1898-1956),发现Ferd(张爱玲先生赖雅)是他唯一的好朋友,於我也没有益处。
  
  写Brecht哈佛人即詹姆士·莱昂(James K. Lyon),一九七一年二月二日,莱昂因误打误撞访问到张爱玲,事後莱昂因与香港旅美学者郑树森同校任教,经说明後了解张爱玲之重要、访问之稀罕,遂召唤记忆将过程写成〈善隐世的张爱玲与不知情的美国客〉(注4),成为张爱玲唯一接受西方文化界采访的文献。但论张爱玲当时处境,她一言中的:於我也没有益处。
  张爱玲因此回头诉诸华文文化界未可知。这次见面,是张爱玲正式加持了水晶正牌张迷头衔。〈蝉──夜访张爱玲〉,成为研究张爱玲极重要第一手中文文献。
  但是事情并未结束,访谈过後,张爱玲定下决心,「还我欠下自己的债」(注5)。她花了一年多时间,依据〈讲文革定义改变〉及两页新名词,先在一九七二年五月修改成英文长文〈文革的结束〉及短文〈知青下放〉(Reeducational
  Residential Hsia-fang);九月又增补添写,「明知这是浪费时间,不做完它也定不下心来做别的。研究中共当然到此为止。」(注6)
  这两篇英文论文,下场并未像〈A Return to the Frontier〉及〈Stale Mates〉顺利发表在《The Reporter》杂志。以张爱玲奇异的自尊心。她先於一九七一年九月将初步整理好的文章,寄给对陈世骧提过的专家Johnson,并在十一月打电话给Johnson,得到「那篇东西非常好,他们预备出版,想登在Asian Survey上。」(注7)证词。
  相似的故事,张爱玲的读者应当并不陌生。一九三七年淞沪会战爆发,张爱玲方便参加伦敦大学会考住到母亲那儿。考完回家,被继母「挑唆我父亲打了一顿禁闭起来」。(注8)逃出後,因为她父亲订英文《大美晚报》,她找到机会将这段「惊险的经验实录」写了生平第一篇英文散文〈What a Life! What a Girl's Life!〉,投给《大美晚报》昭告天下。(注9)一九四四年写〈私语〉,又将这事重提一次。
  〈文革的结束〉及〈知青下放〉依循既往,张爱玲亦寄夏志清处理,过程一如张氏重复、回旋与衍生的叙事学风格,充满周折。
  先是一九七二年六月九日张爱玲既有副本遗失,写信请夏志清转寄他手上的〈知青下放〉给经纪人Maria Rodell:
  
  〈文革的结束〉的性质正如你所说,我也告诉Maria Rodell内容不适於普通读者。她因为这题材许多人有兴趣,愿意试试。我因为很少希望,这类文章又有时间性,预备另寄一份给China Quarterly。那篇讲下放的(麻烦你转寄给Rodell真不过意)那篇仅剩的一个副本上次Esquire(《老爷杂志》)要看,寄给他们──我误以为还有,找不到──现在催他们还我,要等收到後多印两份,一并寄给China Quarterly……(注10)
  
  九月又追一信:
  
  〈文革〉等你有空的时候请寄还给我,我下月底搬家,来不及以後再寄也是一样。Esquire根本没有兴趣,误以为早己还了我。
  
  夏志清日後回忆不无感慨:
  
  她听从了经纪人的话,希望那篇论「文革的结束」之长文可当本专书出版,那篇讲「知青下放」的短文可在《老爷》这样的畅销杂志上刊出。(注11)
  
  夏志清认为张爱玲既非著名中共专家,又非拥有英语读者的小说家,「写了两篇冷门题目的文章,实在帮不了她一点忙的。」但如今看来,文革结束於一九七七年,张爱玲一九七二年即打出「文革结束」名词。这是预言了。
  这两篇足以观察张爱玲政治嗅觉的文章下落如何?经苏伟贞求证,研究张爱玲的高全之曾在美「到图书馆查了1955-1995期刊文目(Reader's Guide)确定这四十年,至少以这套文目所包罗的期刊而言,张爱玲只有登在《The Reporter》上的〈Stale Mates〉(五四遗事)及〈A Return to the Frontier〉(回到前方)两篇。」(见高全之给苏伟贞信,二○○三年五月四日。)遑论Esquire或任何杂志曾出现这两篇文章。
  夏志清亦在给苏伟贞信中回覆:
  
  爱玲一九七二年六月九日信上提到「讲下放的那篇」短文,我一定遵嘱寄给她的经纪人Maria Rodell,我手边不再有此稿。讲「文革的结束」那篇长文,爱玲自己找Rodell去处理,想来我未必看过。後来因「虫患」不时搬家,把我给她的信件都丢了(以减轻搬家时手携物件之重量)。假如我在写信前,把每封信都影印一份,就一封信都不会遗失了。(见夏志清给苏伟贞信,二○○三年三月三十日。)
  
  稍了解张爱玲,必十分熟悉她处理稿件的患得患失。譬如大陆改革开放後,她曾授权姑丈李开弟处理大陆版权事宜,「但有一度盗版猖獗,张爱玲作品版本竟达三十几种,张爱玲在海外得知,颇为不悦,李开弟乃以年老请辞。」(注12)
  一九九五年张爱玲平静逝去,遗嘱执行人林式同,将张爱玲遗物分装十余个中型纸箱运交香港给继承者宋淇。一九九六年二月,长年出版张爱玲著作的皇冠出版集团平鑫涛与平云专程前往香港,拜访宋淇商议张爱玲遗物处理事宜。宋淇考量张爱玲在台湾有许多读者,决定「选择台湾为张爱玲遗物最後的居所」、「除了张爱玲部分私人书信和衣物予以保留」,其余遗物於二月底运到台湾,交给皇冠。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皇冠出版在台北举办「张爱玲纪念首展」,张爱玲生前物品,包括从未发表的张学良传英文小说《THE YOUNG MARSHAL》与「在美早期所写的有关下放的研究论文」。(注13)
  一九九七年三月一日,再度於皇冠艺文中心举行长达一个月的张爱玲纪念展。加上新整理的张爱玲遗物,「下放的研究论文原稿」仍在展出之列。(注14)两次纪念展都证明了「下放」研究论文并未失踪。
  但皇冠所拥有的「下放」研究论文,系指〈知青下放〉。当时宋淇夫妇依张爱玲遗嘱及他们了解的张爱玲作出几项较大决定:
  一,将张爱玲已完成的《小团圆》文稿销毁。根据平云表示,张爱玲曾以小说体写完《小团圆》,因不满意而未曾发表。後来以散文重写,可是只完成部分。平云称张爱玲生前特别写信给宋淇,叮嘱在其死後「销毁」未完成的《小团圆》。因此《小团圆》没有以小说或散文形式发表的可能了。
  二,未完成的文稿不得发表。
  三,已完成的〈知青下放〉仅供保存。
  依据以上大原则,陆续整理出的张爱玲文稿中,一九九六年十月号《皇冠》刊登了张爱玲写於一九八八年未曾发表的散文〈一九八八至─?〉;一九九八年九月十日〈联合副刊〉刊登了陈子善钩沉张爱玲的旧译作〈谑而虐〉及二○○二年四月九日〈回顾倾城之恋〉。〈人间副刊〉二○○二年十二月十四日刊登了刘铮译的〈回到前方〉。二○○四年二月皇冠五十周年社庆,更惊人地出版了张爱玲二万多字遗稿《同学少年都不贱》。
  但〈文革的结束〉到底在哪里?
  无论如何,我们试著解读张爱玲给夏志清信件内容,不难发现她一直亟欲发表〈文革的结束〉及〈知青下放〉以明证其做人处事;相对重要的,是〈文革的结束〉及〈知青下放〉不但可视为延续张爱玲《秧歌》、《赤地之恋》的论述依据,更可观察张爱玲政治思维及离开新中国的真正原因。
  可以这么说,张爱玲对政治并非无感,一九六六年大陆文革爆发,《新闻周刊》上有专文报导,张爱玲便推荐给终生信仰共产主义的赖雅,反而赖雅怕是负面报导拒看。(注15)张爱玲擅写也长於阅读夹缝文章(注16),她对政治的思考与立场,其中微妙,正宜透过张爱玲论文专论角度及解释名词拿捏解读,而不该让张爱玲永远埋在这个事件的传言後场。
  诚如坊间长久以来听闻,夏志清叙述,张爱玲在中国研究中心供职,昼伏夜出,与同事鲜少来往,早遭物议,「写了篇讲文革定义的改变论文,最後附了两页新名词」,但落到得强调「就名词上做文章,又没有中心点,唯一的中心点是名词荒的原因。」地步却是生平少见。(注17)
  以一九七○年为时间点,一九七○年八月二十三日,中共九届二中全会在卢山召开,是文化大革命重要转折,其间林彪与毛泽东冲突未决,林彪一心谋取相当称的国家主席职位,刻意编选「称天才」材料,为林彪宜传,并成立「上海小组」及「联合舰队」搞「武装起义五七一工程」及一九七○年底开始的「批陈(伯达)整风」。(注18)张爱玲一九六九年七月一日到职,恭逢其盛,中共是搞名词的专家,就转换「中国新文学运动从来就和政治浪潮配合在一起」(柯灵语)的传统来看,这是深刻的体会了。换句话说,中共的政治名词绝对伴随运动而生,林彪事件应是创造名词的温床。
  
  走出打击,张爱玲不会只做浮面文章,她在给夏志清信中强调「我觉得从semantics出发,也是广义的语文研究。」意思很清楚,「无论从语义学或符号学出发,也是广义的语文研究。」这是创作了。於是,极具层次的,她一步一步把这些过程作为视角,将解释名词扩大铺洐成文章,翻转了这件「美国奋斗十六年来最大的打击」事件。一九七二年九月张爱玲终於完成了心愿:
  
  本来也是个one-shot business只有这么点材枓。今年只有七月热过几星期,我感冒没发过,一交八月又常发,剩下的时间拚命赶,一切别的事都搁了下来,也还到今天才赶完。……我下月底搬家。(注19)
  
  功课完成,失去了停留的理由,张爱玲搬家走人。我们或可想像,她的改写绝对用力且严肃专业。也因此我们不能不怀疑,当一九八五年张爱玲以〈倾城之恋〉重返大陆文坛,等於文革後张爱玲作品首次在大陆面世,接著一九八六年,人民文学收载了《传奇》。(注20)从而带动了「读张」的风气,但我们不要忽略,被喻为反共的《秧歌》、《赤地之恋》在大陆一直以来就被列为禁书,「无意节外生枝」,这会是〈文革的结束〉及〈知青下放〉难以「出土」的原因吗?
  换句话说,一九九五年张爱玲去世,大陆的广大读者群及商业沃土意义,复出之路,显然不可大意。皇冠作为张爱玲全集的承载者,这就极可能改变〈文革的结束〉及〈知青下放〉面世的系数。
  但反向来看,若非被革了职,张爱玲不必迁居洛杉矶,若继续待在安定独立的环境,有一份来去自如的工作,当可避掉日後洛杉矶长期流徙般生活的磨难,更不必为寻找研究计画谋生耗尽心力。
  如果〈知青下放〉与〈文革的结束〉永不见天日,张爱玲增补添改「名词」用心,真的就白白浪费掉了。这么说好了,张爱玲因为离开大陆,无法印证「曾经运动成风的年代,到文化大革命而达到顶点,张爱玲留在大陆肯定逃不了。」(注21)的临场发生,当人们再度失去了她独有的诠释与创作,我们是真的永远不知道她的眼光注视所在。
  作为「还没有过何种感觉或意态形致,是她所不能描写的,唯要存在心里过一过,总可以说得明白。」的张爱玲,名词功力胡兰成亦描摹:「她是使万物自语,恰如将军的战马识得吉凶,还有宝刀亦中夜会自己鸣跃。」(注22)
  所以,怎么能让她栽在中共的名词荒里?
  
  注1:水晶:〈寻张爱玲不遇〉,《张爱玲的小说艺术》(台北:大地出版社,1973年版),页11-15。
  注2:水晶:〈蝉──夜访张爱玲〉,《张爱玲的小说艺术》(台北:大地出版社,1973年版),页17-41。
  注3: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六)60〉,《联合文学》,第156期(1997年12月),页99-103。
  注4:水晶夜访,张爱玲表示现在写东西,完全是还债──还我欠下自己的债。见水晶:〈蝉──夜访张爱玲〉,《张爱玲的小说艺术》(台北:大地出版社,1973年版),页31。
  注5:詹姆士‧莱昂(James K.,Lyon)著,叶美瑶译:〈善隐世的张爱玲与不知情的美国客〉,《联合文学》,第150期(1997年4月),页59-65。
  注6: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七)54、56〉,《联合文学》,第159期(1998年1月),页108、110。
  注7: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七)51〉,《联合文学》,第159期(1998年1月),页106。
  注8:张爱玲:《对照记》(台北:皇冠出版公司,1994年版),页53。
  注9:张爱玲在场座谈会上表示,第一次作品是一篇散文,是自己的一点惊险的经验实录,登在一九三八年的英文《大美晚报》上。见鲁风、吴江枫:〈女作家聚谈会〉,唐文标:《张爱玲资料大全集》,(台北:时报文化出版公司,1984年版),页237-245。
  注10: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七)56〉,《联合文学》,第159期(1998年1月),页109。
  注11: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七)58〉,《联合文学》,第159期(1998年1月),页110-111。
  注12:陈怡真:〈传奇未完〉,人间副刊,《中国时报》,1995年9月17日,39版。据二○○三年十月三十日南方周末记者张英〈盗可道张爱玲胡兰成版权风波〉报导,皇冠公司庄静君透露皇冠同仁在大陆各地的书店里买到了五十多种张爱玲的图书。
  注13:《联合报》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第三十五版〈文化广场〉报导:〈揭开张爱玲神秘面纱皇冠杂志办纪念首展〉。
  注14:江中明:〈华丽与苍凉:张爱玲遗物完整展示〉,〈文化广场〉,《联合报》,1997年2月28日,35版。
  注15:相关说法见詹姆士‧莱昂(James K.
  Lyon)著,叶美瑶译:〈善隐世的张爱玲与不知情的美国客〉,《联合文学》,第150期(1997年4月),页59-65。及郑树森:〈张爱玲‧赖雅‧布莱希特〉,《联合文学》,29期,1987年3月,页78-81。
  注16:张爱玲:〈表姨细姨及其他〉,《续集》,(台北:皇冠出版公司,1988年版),页31-36。张爱玲在回答林佩芬〈看张──《相见欢的探讨》〉,谈及亲戚称谓及人情描述写道:我这不过是个拙劣的尝试,但是「意在言外」、「一说便俗」的传统也是失传了,我们不习惯看字里行间的夹缝文章。而从另一方面说来,夹缝文章并不打谜。
  注17: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六)50〉,《联合文学》,第158期(1997年12月),页99-103。
  注18:有关一九七○年代中共大事纪,主要集中参考严家其、高臬:〈第七章卢山会议〉,《文化大革命十年史》(台北:远流出版公司,1990年版),页479-491。
  注19: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七)58〉,《联合文学》,第159期(1998年1月),页110。
  注20:大陆真正对张爱玲有公开的评论与研究,是一九八一年後的事。当年十一月,张葆莘在《文汇月刊》发表〈张爱玲传奇〉,这是大陆开放後,最早论及张爱玲的一篇文章。见温儒敏:〈近二十年来张爱玲在大陆的「接受史」〉,刘绍铭、梁秉钧、许子东:《再读张爱玲》(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页19-29。
  注21:柯灵:〈遥寄张爱玲〉,《读书》,1985年4月号。
  注22:胡兰成:《今生今世》(台北:三三书坊,1990年版),页298。
  (※按:本文刊於《印刻文学生活志》)


  曾经在大陆张爱玲热最鼎沸之时默默立誓,绝不和别人谈论她,也绝不下笔写她只言片语。别人的解读我也不愿看,只怕玷污了我自己读到的那个绝无仅有的张爱玲。我从没想过在阅读体验这般私人化的事情上,要达到什么统一。及至上了大学,由于所学专业的缘故,不得不破戒,将夏志清、王德威、李欧梵等人解析张爱玲的文字一一读来,却也甚是喜欢,海外的张学研究者们在谈论她的时候,总把她当一个小女孩般怜惜的谈,专注文本和她本人的心理嬗变,不扯上时代党派汉奸等高帽子,这是我喜欢的笔触。
  
  后来动笔写过两篇和张爱玲有关的文字,一篇是论文,写的是《色戒》,另一篇是《小团圆》的书评。这是第三篇,谈论的是张爱玲的书信。三篇都是关于后期的张爱玲,那个避世海外、写作日艰的张爱玲。我毫不讳言的说,要谈论张爱玲的经典作品的话,我仍然力有不逮,因为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新鲜的观点可以阐述,读者们读文本本身就好,那就是张爱玲的一整个世界,并无需关注评论家们的过度诠释。
  
  可是抗战一胜利,张爱玲的人生就似乎被整整齐齐切断了,明确的被分为了“我的前半生”和“我的后半生”。如她自己所言“时间加速,越来越快,繁弦急管转入急管哀弦,急景凋年倒已经遥遥在望。一连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她的世界,从此成谜。
  
  幸而,在张爱玲过世之后,她的朋友们陆续出版了她的遗作、往来书信,加之一些被发现的散佚作品,才勉强为我们拼凑起了一副张爱玲后半生的拼图。苏伟贞即是其中一块最重要的拼图。作为一名张派作家,苏伟贞是幸运的,因为她在担任编辑十几年的生涯中,拥有跟张爱玲往来书写的十几封书信,在张爱玲写作产量骤减的时期,这些书信尤为珍贵。苏伟贞更可通过信件这种下意识的即时化写作手法,去窥见晚年张爱玲的内心世界。
  
  苏伟贞认为,“终其一生, 张爱玲都在自夸与自鄙的剧场上摆荡,换个角度,那也是一种拒绝与放弃的姿态,在后场演出的模式里,她的信件则是最微观的剧本。”
  
  谈论张爱玲,几个关键的符号是绕不过去的,例如“自夸与自鄙”、“参差对照的写法”、“封闭静止的空间”、“末日狂欢”、“不断放弃,终于放弃”等。将这些符号串联起来,我们就会比较容易走进张爱玲的内心,从而理解她遭逢巨变之后的人生选择。
  
  首先,自夸与自鄙,通俗说来就是极端的自信和极端的自卑,张爱玲的内心时刻有这两种极端的感情在左右她的思想。显赫的身世、良好的教育、透彻的观察世情的能力以及与生俱来的写作天赋,都是她赖以自信的资本,这种自信在她成名之后的奇装异服中表现的尤为明显,可是这恰恰暗示了她的极度自卑,她的内心,还是那个父母离婚后,就一直捡继母旧衣服穿,个子过高只好一直驼背掩饰的长的不好看的小姑娘。在漫长的成长期一直在父母的冷暴力中长大的小孩子,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想把自己藏起来,不被人注意就不会被伤害的感觉。由此,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她陷入到舆论风暴中心之后,所想的只是隐藏和逃离。所以,《郁金香》和《哀乐中年》都没有采用真名发表,事后也不再想收集整理。
  
  插一句,自信和自卑的交织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感同身受,我现在也无法摆脱这种感觉,记事中最早的一次是小时候爸妈带我去昆明圆通山的游乐设施那里跟小朋友玩,当我开口说话,他们一听我不是昆明人,就一哄而散不再跟我玩,所以后来我再去昆明都一直不愿意开口说话,还很想学昆明话,做一个昆明人,听到爸爸说家乡方言,还会觉得有微微的羞耻感,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我。大学的时候参加社团活动什么的,因为我的东北话已经很地道,很多学长学姐都以为我是哈尔滨人,我不会将错就错,还是会告诉他们我是云南人,但是,也始终忘不掉那种眼神一闪所带给我的伤害。尤其是很多人还会追加上一句“哦,怪不得我觉得你说话有点像四川人。”
  
  呵呵,人就是那么奇怪的动物,只是我讨厌自己还会在乎。相信张爱玲看的比我更清楚,可是她也仍然不能说自己不在乎。那种始终无法摆脱的羞耻感终于在晚年变成了梦魇,她陷入了四处都有“跳蚤”的癔症中不可自拔。“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竟一语成谶。
  
  再说说张爱玲作品中一直存在的末日狂欢感,张爱玲受明清白话小说的影响很深,尤其是《金瓶梅》和《红楼梦》,这两部作品都是写大家族由盛而衰的历程,充满了末日狂欢的宿命感,因为故事里的人都知道,结局是注定了的,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哪里有千秋万载不崩不衰的功业,只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而《金瓶梅》中的西门府,和《红楼梦》中的大观园,都是一个相对密闭静止的空间,似乎关起门来,就不知今夕何夕,只有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其中的各人皆以加速的醉生梦死来抵御这飞逝的岁月。
  
  这些背景和张爱玲成长的遗老遗少的家庭空间何其相似,就像她写《花凋》里的郑先生,“因为不承认民国,自从民国纪元起他就没长过岁数。……他是酒精缶里泡着的孩尸。”又和沦陷区的香港上海何其相似,因此她和炎樱能在日军轰炸时跑到大街上去看电影吃冰淇淋。他们并非没心没肺,这不过是他们抵抗压力时的反应,他们想维持自己的生活而不受任何外界的影响。
  
  这末日之前,这静止的小天地,是她求之不得的呢,这是她释放感情的催化剂!“抓住这一瞬间,就这一瞬间!”她的内心在呼喊着。(这种情绪在《封锁》里有最完整的体现。)她最光芒毕露的那几年都在这里了,如果没有这乱世末日,又怎能成就范柳原和白流苏这对“狗男女”?把赤裸裸的调情变成海枯石烂的传奇?不能的,她和胡兰成也是如此。胡兰成在婚贴上写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却非她所愿。她是要在这颠沛流离的末日里造就一段传奇。
  
  可是,末日来了又走了,她却还活着。她注定成为贾宝玉一般的伤心人。她拥有过的都失去了,在这浮华的盛世中,她却是连挣扎着收回失地的气力都没有了。她的剧本小说被批评政治不正确,在美国的中国研究中心也不得志,写的关于文革和知青下放的文章,至今不能发表,她,终是被这个时代所抛弃了。人们津津乐道她《金锁记》、《倾城之恋》的狠辣,可还有几个人记得《多少恨》和《不了情》(前为小说,后为电影剧本,都是同一个故事。)里的“到底意难平”?
  
  在张爱玲去世之后,人们打开她居住的小公寓,发现里面除了电视机和收音机之外,别无长物。床、写字台、桌椅等一概都没有。她用纸盘子吃饭。她只是天天把电视机开到最大声,模仿她在上海时居所外的市声。(可参看她的散文《公寓生活记趣》)她是那么恨她的父亲,那传统的老式大家庭,那黑暗密闭的空间,可是讽刺的是,晚年的她,在这远隔重洋的小小的公寓里,也关起门来继续过她的“末日梦”,她不断放弃,终于把自己也放弃掉,任自己做一个畸零人,埋在这煌煌盛世里。
  
  
  刊载于2012.12.9《深圳晚报》,请勿转载。
  
  http://wb.sznews.com/html/2012-12/09/content_2307890.htm
  
  


  自序
  
  
  
  游牧路线
  
  
  
  
  这种自白式的文章只是惊鸿一瞥,虽然是颇长的一瞥。
  
  ——张爱玲《谈吃与画饼充饥》
  
  
  
  
  关于张爱玲,是这样开始的。一九八五年九月我进入《联合报》副刊工作,她成为我主要约稿作家,持续写着信,把自己走成一条(游牧)单行道,又如不拔线信号灯,说着:“我在这儿……这儿。”不期待她回信,她也没有。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正在四处“游牧”,甚至一九八七年我赴美参加书展活动,出发前不忘去信“求见”,人都飞到洛杉矶了,还在期待奇迹出现。答案是零,我毫不讶异。但不久,她就吓了我一跳,一九八八年五月,我收到她第一封信。很多年后,我才拼贴出她回信的背景,原来那年三月,她终于找到合适的公寓安定下来,结束了从一九八三年底起、近四余年几乎天天换旅馆的生活。之前寄信的地址根本是个信箱,不是家。
  
  
  终于安定下来的张爱玲那年同时写了不少信,比方感激司马新介绍医生:“是真医道高明,佩服到极点。诊出是皮肤敏感。……药效如神,已经找了房子定居。”交待庄信正:“我的信发表没关系。如果有声明不要告诉别人的话,而要涂抹的绝对看不见,……这几年的信涉及近况,我自己预备写一篇。”向夏志清报信:“天天上午忙搬家,下午远道上城,有时候回来已经午夜了,……剩下的时间只够吃睡,才有收信不拆看的荒唐行径。”
  
  
  张爱玲曾言:“不会说话就不会写信。”这些信因此是非常珍贵的史料,更重要的是,她封封流露的焦虑透过信件编织成一张极大的网,但张爱玲太大太复杂太阻隔,绝大多数收信者都无法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理解她帮助她。她的信件各方游牧,更像一盏无解的信号灯。我要说的是,在书写最难以言喻的底层,正埋着《生成-书信:张爱玲的创作—演出》的光点与痛点。
  
  
  更没想到,她离开了人世,出版创作并没有就此画上句点。随着《小团圆》(2009)、《雷峰塔》(2010)、《易经》(2010)、《张爱玲私语录》(2010)、《异乡记》(2010)的出土,许多待解的断层与缝隙慢慢补上。比如出版部分,张爱玲给宋淇信交待身后事:“还有钱剩下的,我想用在我的作品上,例如请高手译。没出版的出版,……”还有一九六八年她写给夏志清信谈及为Mid-Century Authors一书撰写自传条目的盘算:“借此请有两部小说卖不出。”两信谈到的“没出版的出版”、“两部小说卖不出”究竟何指?之前高全之曾推论是英文版《赤地之恋》与《怨女》,但因为张爱玲和宋淇夫妇通信辑要《张爱玲私语录》的披露及《雷峰塔》、《易经》的面市,我们现在知道指的是《雷峰塔》和《易经》。《连环套:张爱玲的出版美学——一九九五年后出土著作为例》至少能部分还原这条创作历史路径。
  
  
  张爱玲是喜欢运用电影叙事的,她的《对照记》采用了图文拼贴自画像的手法,自言:“时间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繁弦急管转入急管哀弦,……一连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上海·一九四七·张爱玲电影缘起——兼谈〈不了情〉、〈太太万岁〉剧本的人生参照》送张爱玲回到她的上海影像时代。
  
  
  本书其他文章大致各有成因,如《鸦片床与诊疗椅的心理治疗档案——以张爱玲〈金锁记〉、欧文·亚隆〈诊疗椅上的谎言〉为例》是二○○六年参加中华心理卫生协会举办以欧文·亚隆(Irvin D.Yalom)为主题发展出的论文,余不一一详述,就让文章自己说话吧!此外有些文章片段没赶上日后更多信息的出土,为忠于当时现状,这里也就不做修订更正。
  
  
  游牧者上路,靠的正是记忆。一九五二年,张爱玲离开上海即未重返,但赴美后的创作不脱重写、自传、自白,说明了这些作品如同记忆结晶,不断折射着她的回返路线。
  
  
  张爱玲则是本书的游牧路线,如此悠长的注视,这是长镜头了。
  
  
  
  (苏伟贞)


马克……然后上课去【喂


都几点了你是要去上神马课……喂


看完心里有点小堵,好吧~我继续上班~


哀怨···


话外题:(小丢,你怎么不早说,你竟然是昆明人......呜呜)
以前买了本《小团圆》,上手之后,却一直不太敢看里面书写的内容,倒是先把里面的图片过了一遍,说真的,看着那照片,就仿佛在眼前站着这样的一个女子一般,眼高于顶,眉目间却有一丝丝的哀伤,让人不想远离,也不敢靠近~


失落的人生,孤寂是最好的慰藉。


嘿,我还真不是昆明人,不过是四线小城市来的人。


昆明话,还真是让我纠结啊,说听不懂吧,懂点,说懂吧,常常把人家一句话的意思歪解~


4点有节教师口语课……没办法我们学校上课总是上午10点下午4点……我才不说我现在也是在课堂上呢……【喂


看过她从海上来电视剧,剧中刘若英那哀哀的看着那个跑不动的老老外的眼神一直在我脑海中时不时的重现一次


昨天生日啊 错过了 生日快乐哦


最喜欢的她的作品还是金锁记,确实不忍心看她晚年的生活。。


mark 一下,继续做presentation,好吧,我能说,我其实是被题目吸引的吗?


“悠长得像永生的童年,相当愉快地度日如年……时间加速,越来越快,繁弦急管转入急管哀弦,急景凋年倒已经遥遥在望。一连串的蒙太奇,下接淡出……”
看《对照记》的时候,对这段话的印象很深。文字和照片一起,让我觉得离她很近很近。


写得真好,喜欢。


我也是四线小城市,中部地区,很喜欢看你的书评


其实不只是对照记,看张的文字,永远都会是亲近的。她仿佛是和你并肩站在窗口,用故事和你聊天。看着她的文字,会诚心觉得这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但是这个天才就住在隔壁。
我一直无法解释这种亲近感。“终其一生, 张爱玲都在自夸与自鄙的剧场上摆荡”,看到这一句,我似乎开始有点明白。张爱玲的形象在我心中似乎更加鲜明。
我会找出这本书来看一看


今天又一遍看了张的书,她叫人又爱又恨的观点不知道怎么说了


有的人本来就从心里面喜欢孤独,并不是找不到爱,而是他们在潜意识里迷恋孤寂的感觉——这种怪癖大概来源于回忆与现状的强烈割裂感。也许张爱玲就是这样的人吧。


好的,多谢指教。


指教倒说不上,一起讨论下书本里的世界也挺不错的


她只是天天把电视机开到最大声,模仿她在上海时居所外的市声。
莫名戳中泪点


想說這篇稿的錯別字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人名像凌叔華,夏志清,鄺文美,
還有像電懋公司,《哀樂中年》。
既是關於張愛玲的資料,這些關鍵詞實在不該寫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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