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黄家
2000-5-1
三联书店
黄宗江,黄宗淮,黄宗英,黄宗洛,黄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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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艺黄家”可谓中国演艺界一个非常独特的家庭，黄宗江是剧作家、演员、教授、文化使者；黄宗英是作家、是演员，是大红大紫和令人景仰的名作家；黄宗淮是专演小角色的大演员；黄宗汉则是著名的文化实业家。本书以讲述黄家的生平事迹为主要主线，由黄家成员黄宗江、黄宗淮、黄宗英、黄宗洛、黄宗汉等几位的回忆性文章组成，内容涉及艺术、生活、交友等多个方面。
黄宗江，剧作家。原籍浙江瑞安，生于北京。主要作品有《卖艺人家》、《大团圆》、《柳堡的故事》、《海魂》、《农奴》等。黄宗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曾经以他在舞台上的光彩，深受观众欢迎，在上海时已具备和石挥竞争话剧皇帝的实力；而在名角如林的重庆，他是和金山、蓝马等齐名的好演员。
赠黄家兄妹 赠黄家兄妹 赠黄家兄妹 与弟弟妹妹同演戏 我“难得糊涂”的老伴 吃品、艺品、人品——谈谈爸爸黄宗江 我的好人 戏迷外传 附：艺海弄潮记 戊戌变法时期的“三贫” 就缺我二哥宗淮 故我依然 小迷糊大不了了 快乐的阿丹 但愿长睡不愿醒 山一程水一程 该死不死 附：呆大有呆福 小妹是我姐 焦菊隐先生教我演戏 扫边老生的苦与乐 十八败文丐释 附：黄家老四 小毛轶事代跋 老黄家之光
我们婚后的生活是幸福的，宗江由于他父亲早逝，很小即走上社会，以后婚姻生活不顺利，几乎长年没有个真正的家，有一些单身汉的生活习惯。他没有积蓄，有钱就请朋友吃饭。其实他是很爱“家”的，我们成家后他努力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很顾家，不乱花钱，尊重妻子，疼爱女儿，包括她们长大成婚后的夫婿、孙儿。他很笨，家务活儿一窍不通。“文革”中劳动改造，朋友们笑谈他的“手笨得和脚一样”，实在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干家务活总出反效果，还得别人收拾残局。但他心是好的，抢着倒垃圾，有空时负责采购，家里的饼干、糖果以及那些盒子，都是由他负责装配。他对我的两个女儿视同己出，后来我们生了个小女儿，三个女儿就是亲姐妹，因为爸爸待她们一视同仁，无任何差别。小女儿长很大才知道两个姐姐是同母异父姐妹，但她们早已没有这个界限了。我们婚后几十年，宗江从未对我说过一句严厉的话，从不和我生气，而且总是顺着我。我当然也很尊重他，他以满足我的一切为最大快乐。他如此挚诚，我倒很不愿意随一当时秘密的代表团，赴越南南方丛林一年有半。接到他封封来信，有时是诗，对我们母女一片痴情。在越南南方游击区艰苦环境中，他写了不少的诗体日记，还有在吊床上打摆子时写的。他最珍爱的话剧是《南方啊南方》。我以他的刻苦、勇敢、奋进而自豪。 是的，他“卖艺”，观众的掌声、行家的好评都说明他是一位优秀的演员。可是他又认为自己不仅是个演员，更应当成为作家。他文思敏捷，妙想不绝，他想写剧本，他更有对人生、对社会、对青春年少、对美好感情的遐想，不断地涌上来，涌上来，挥之不去，驱之不走。于是在中国艺术剧社离开重庆去外江跑码头的演出空隙，在内江市一座茶楼里，他一口气在一摞发黄粗糙的四川土纸上写下了几十篇散文，即日后在上海出版的《卖艺人家》。 黄裳如此评这些散文：“《卖艺人家》的特色之一，是将丰富饱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生活感受，用诗样的精炼语言，集中编织在短小的篇幅之中。这种感受带有纤细、敏锐的特征……”“作者是这样写这个可爱、可恨、可恋的地方的。‘山在薄雾里，细雨在江上。江边的岩石上嵌了小菩萨，有过路人叩拜……’‘一个好看的女孩子，站在晒衣竿下笑了，倩脸旁是两条丝袜……’‘火上有几个药罐子，就是有几个多愁多病身。’” 皇天后土啊，上苍啊!砸烂文艺黑线就砸吧。从古至今文艺晶体总是在历史重锤淬炼中凝聚，折射掩饰不了的时代真实形影。可凭什么捡地位最卑微、职责最神圣的教师们，硬按在砧板上滥砍乱斩，让今日文艺与艺术犹难以回首……。苟魂魄能附我体，望二哥教妹落笔并考而证之。 二哥你不是没教过我。我老是被问、或须填表答：“你的处女作是哪一篇?”我老想回答：是和我二哥合写的，用大红纸誊清的，贴在猫窝上的“托猫启事”。 那一年深秋，爸爸的棺材已经用粗麻绳编花纹裹严实，白羽毛红冠的大公鸡将站在灵柩头上，由相貌酷似爸爸的四叔从山东青岛海运浙江温州港，转小江轮拖的木船回瑞安老家仙岩山雷响洞畔祖坟茔安葬。那年大哥十三、二哥十二、我九岁……。三十五岁的母亲似霜打的叶陡然老了，神志恍惚。花园里灵棚拆了，花草败了，德国纯种大狼狗送人了，只第一次做母亲的花花温柔地奶着她四只小猫仔，毛茸茸一派天真可爱。行李铺盖已打进大柳条箱，杂物装进竹编网篮，《四部备要》的木箱也用麻绳缠裹严实。别了，青岛龙口路二号的家；二哥和我绕着花花一家住的小狗房(狼狗小时住的)打转转，依着“猫来穷，狗来富，猪来开当铺”的老令，办丧事人家的这窝猫，不会有人家要了。大猫没人喂，小猫没奶也活不成。二哥和我琢磨来琢磨去写了一篇“托猫启事”。我取墨盒找来红纸，一句一读，二哥正楷写了：从敬启者到花花之可爱，到养猫有利身心健康，促进家庭和睦，来日花花偎倚膝下，小猫迫尾转圈，扑蝶游戏，公子小姐开怀嘻笑，天伦之乐怡怡，仁人君子救猫一窝，他年如何如何……。我举着一饭勺刚打的浆糊，二哥恭恭敬敬把启事贴在狗屋猫宅板墙西迎着太阳，兄妹才告别花花一家上了路。 没有了爸爸的孩子，更懂得苦中做乐不让母亲操心。我们兄弟姐妹从小到大没红过脸，只在我刚记事时，有一回，我不小心砸碎了二哥的小泥人，二哥要我赔。我把自己的一式一样的小泥人递给他，说：“我把我的赔给你就是啦。”二哥说：“我不要。”我又说：“我买个新的赔你。”二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我就要我自己那个，它通灵性。”他哭了，我也哭了，我娘也哭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就忘了，二哥笑了，我们又好了。以后，我们都不玩小泥人了，只记得，大冬天里，三间屋只生一个炉子，我和宗洛围炉做功课，二哥在不生火的屋于里把二十四史啃完红楼游遍伊伊哦哦背了诗词歌赋无其数，还练什么“因是子静坐法”。母亲担心他效苏曼殊去出家，他身子单薄，虽不生什么病，兄弟姐妹站在一起，宗淮像“拱不上奶吃的落脚小猪”，又瘦又小还戴着眼镜。一生未脱穷书生的形态和境遇。 1940年大哥召我到上海演戏，1941年二哥陪着娘和两兄弟去了故乡老家，烽火连天中，二哥在宜山当了教员，以微薄的薪水贴家用，直到抗日战争胜利后，由几个姐姐支持才读完燕京大学历史系，在北京工作，太老实，很晚才结婚有了子女。二哥去世时，儿子才桌面高。 二哥在世时，我们兄妹过从并不亲密。只在我不小心当了作家之后，写着写着常常碰到历史问题，尤其粉碎四人帮后，我涉猎的题材和人物远远超过当演员时“我写我”，而我去的地方和接触的人各有其历史渊源，我像在云里起楼没个支架，碰到历史问题就问二哥：“先秦是什么朝代?”“汉朝和汉民族有什么关系?”“伏羲氏传说始于羌塘，是藏族祖先，你怎么看?”“仓颉造哪些字?”……撞着什么问什么，问怎么出格的滑稽问题都不害羞，我才不管什么断代史，撞上哪代问哪代，黄真成了我私人历史顾问，就像我一碰到生物学问题，就问我堂哥黄宗甄，他是植物学家，我可问他：“燕子每秒飞多远?”，他们反正会回答我，难为宗英兄也。如今我忝为作家，人家都认为是黄宗江的影响，也是的，谁叫他十三岁办报，要我这九岁的妹子投稿哩!但若没有我二哥对我走向成熟期的作品溶入不显山水的历史内涵，就不可能有我后来的、至今常常被选入同时代文丛之力作。二哥呀，好二哥，怎么你的亲兄弟和小妹的作品合集中，遍插茱萸少了最有学问的你的作品?记得在我国纪念辛亥革命七十年的论文集中，主持人演讲后的第一篇学术论文就是你的啊!二哥，我1981年到日本去，赠给日中友好协会的咱太叔祖、曾祖、伯祖、祖父的诗文也是你提供的呀。二哥，我真想让好二嫂把你的旧作遗稿找出来。我深知好二嫂为了伤残的你受尽人间辛苦磨难，当文革后再见到你时，你已架起双拐，往后就卧床不起了。 80年代中期，我在深圳蛇口海滨，有一夜突然梦见你，梦见和你在海浪中玩耍，像往常你和大哥扎猛子潜入水底，半晌，不知从前后左右哪个方面钻出来吓唬我逗我心急。梦里你没有再露出水面，我急醒了，泪盈盈。二哥，白天我顾不上想你，夜里竟梦到你，是亲人的第六感应吧。二哥托梦让我忐忑不安。当我再到北京时，你病得更重了，医院不收，你远非垂危时医院也肯收的级别之列吧。你长了褥疮，医生朋友告诉我大面积生褥疮不愈，走的日子不远了。当我在北京机场候夜班机飞广州时，想想以后再来北京也许见不到二哥了，正此时，广播航班取消，改明早九时起飞。次日凌晨，我又去了一趟你家，带了些可能买到的食物，二哥一生衣食简朴，我甚至想不起你最爱吃什么，见面也说不出什么，把东西扔给你匆匆走了，我害怕自己已红了眼圈…… 亲二哥、好二哥，你悄悄来到人世，悄悄去了，没有什么平反昭雪、没有纪念会、没有无限忠诚悼词，像许许多多含辛茹苦又受过大委曲的教师们一样。 二哥，我真想把你的旧作遗稿找来，重新抚摸那熟悉的笔迹，把大哥和我背后讥为“童稚之作”的你的电影剧本，你的故事、诗歌、考证，重新改作或润色成能发表的任何形式的作品(我这么说，也还是投肯定你的作品是作品。我若有你一角学问，写什么都是作品，依名人与非名人之间不公允的评价标准)。但我只担心，你又要说：“我不要你的那个，我还要我自己的那个，它通灵性。”你又哭起来，我也要哭的，大姐二姐大哥三弟四弟都不能不哭啊! ……
"卖艺黄家"是多篇随笔杂文合集，长长短短，均写人，文坛中人，影坛中人，剧坛中人，都是些角儿。旧雨新朋，识人论世，道不完的沧桑交替，说不尽的人事枯荣。黄宗江自己说：" 这是我最后最好最全的集子"，非常值得一看。
无
好，还可以参看黄家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