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传
2011-1
复旦大学出版社
葛浩文
174
无
萧红原名张乃莹,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负盛名,且至今影响巨大的女作家之一。其命途多舛的短促一生大部分时间在战争的驱遣下辗转流徙,从异乡奔向异乡;而在不到十年的创作中,她留下了《生死场》、《马伯乐》、《呼兰河传》等传世名著。本书叙述了她那令人叹惋、带有传奇色彩的一生,文字细腻、精致,对传主不同时期心理的体察精到、入微。同时,本书作者在全面占有大量而翔实的史料以及最新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基于良好的学术训练,以独到的眼光予以观照,澄清了此前萧红研究中的诸多讹误。
第一章 呼兰河——永久的憧憬和追求第二章 哈尔滨——萧红的新世界一、落花流水春去也二、在文艺阵营及社会上的崭露头角三、《跋涉》第三章 文坛崛起之过程——由青岛到上海一、上海——寂寞的开端二、鲁迅和上海文坛三、萧红与鲁迅四、《生死场》第四章 上海和日本的岁月一、上海:1936年二、《商市街》三、“文学论战”的重新启幕四、《桥》五、扶桑之旅:幻灭和悲愁六、《牛车上》七、鲁迅的逝世第五章 命定独行的萧红——“我好像命定要一个人走!”一、上海:1937年二、湖北、山西和陕西(1937—1938年)三、重庆时期(1938—1939年)四、《旷野的呼喊》五、《回忆鲁迅先生》第六章 萧红人生旅程的终站——香港一、1940年——抵港后的日子二、《马伯乐》三、《呼兰河传》四、1941—1942年:萧红在日军占领香港时的病危与去世五、后记第七章 萧红及其文采一、作品主题及其写作态度二、萧红的文体与技巧第八章 结论附录一“九一八”致弟弟书/萧 红萧红•绝笔?/葛浩文附录二萧红研究资料目录索引(1933—1982)英文原版序香港初版序哈尔滨版序香港再版序
《萧红传》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
无
阴沉的午后,读罢《萧红传》,心里有种难言的惆怅。
书是淡朱红色的硬皮封面,左上角方有一大一小两只白色花翎鸟,看着像蝴蝶,又有凤冠,但身子是小小的,仍是无助的雀鸟。左下方是萧红传三个简单的白色字,作者和出版社名。用色本来算得上张扬浓烈,却反显出一种极素净的效果。似是应了萧红这个笔名,“红”的底下却是孤寂而凄凉的一生。
识得萧红,算是很晚了。预备要考中文系的研的时候,她对我来说只是文学史课本上的一个不甚重要的名词,归在“东北作家群”里——说来也颇讽刺,她与三个与她有过纠缠的男人归在一个文学概念里:萧红、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后来想着,随便翻翻《呼兰河传》吧,熟悉一下她的风格,没有准备要读完。
但是读了两段,我就眼睛发直,全然被她的文字卷进去了。似乎也置身于呼兰河县的十字街头,正对着那挂着好大一只牙齿标牌的牙医诊所,周围走过担豆腐卖的人,不远处纸扎铺里俨然另一重世界。“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萧红的笔触就这样淡然地一笔一划地描着呼兰河城的图景,其中隐含的苦难辛酸,她既不渲染也不淹留,只是任文句如同无情的时间一样淌过去,我读着却总忍不住停下来按住书页,心里被一种苦涩所砥砺。
我自小在城市长大,几乎没有见过乡村是什么样子。十几岁的时候读张爱玲,就已懂得了当中现代人的孤独意味,读卡夫卡,觉得自己也处在一种地窖般的困境里。而乡土文学却是不爱读的,你很难让一个只见过面粉的人去体味麦子的香味与田野上起伏的麦浪。后来在乡土文学这一块里,我就只爱读沈从文,如今又爱上了萧红。仔细想想,他们的文字都是超越了乡土的,上升为一种抒情的存在。他们笔下的乡土,浸透的并非是农民的苦难命运或是城市化的变迁图景,而是他们的私人记忆与情感,而凝结为一种澄明恒久的抒情。
相比起沈从文,萧红又更让我偏爱。她的写作,她的命运,都是典型的“女性式”。
在一篇散文里写到饥饿,她是这么写的,“窗子在墙壁中央,天窗似的,我从窗口升了出去,赤裸裸,完全和日光接近;市街临在我的脚下,直线的,错综着许多角度的楼房,大柱子一般工厂的烟囱,街道横顺交织着,秃光的街树。白云在天空作出各样的曲线,高空的风吹乱我的头发,飘荡我的衣襟。市街像一张繁繁杂杂颜色不清晰的地图,挂在我们眼前。楼顶和树梢都挂住一层稀薄的白霜,整个城市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撒了一层银片。我的衣襟被风拍着作响,我冷了,我孤孤独独的好像站在无人的山顶。每家楼顶的白霜,一刻不是银片了,而是些雪花、冰花,或是什么更严寒的东西在吸我,像全身浴在冰水里一般。”
男性就作不出这样的文字,几近是一种任性的抒情,完全是从自己的肉体经验去洞察世界。萧红的文字就是这样,《呼兰河传》甚至说不出有什么贯穿始终的情节,只是凭借着它当中所流淌的如同抒情诗般的气氛,却已足以捉住读者了。自古以来不朽的作品都是如此,难以解构,你无法将其中的某一部分、某一侧面截取来分析,然后说,你看就是这部分造就了它的不朽。如同最让你念念不忘的深爱之人,你根本说不清楚你爱的是他的什么,但你只觉得他是独一无二、无可取替的。因此文学研究其实是一个困境,一流的杰作根本没法真正地研究出什么可推而及全体的结论来,它们的存在与不朽都是独一无二的。
至于萧红的命运,其跌宕起伏超过她的任何一部小说中的情节。还在十几岁上,她就逃婚,引得未婚夫一直追其至北平,后来又与他同居在小旅馆里,怀孕后被他抛弃,旅馆老板预备等她生产后将她卖入妓寨以抵房费。她写信向当时的报社求助,萧军等人来营救她,拖欠的房费太过高昂,于是在大雨的夜晚找来小船偷偷将她接走。自此她便开始了与萧军六年的同居生涯,萧军脾气暴躁,她常常忍受着他的谩骂,甚至是殴打。两人辗转各地,颠仆流离,在延安时她终于下决心要离开他,随了端木蕻良,不久二人结婚。端木却是一个既胆小又自利的男人,婚后萧红不仅要操持家务,还时常要做为他抄写文稿的一类工作。为逃避战火,二人辗转至香港,长年的奔波、怀孕、流产让萧红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终于病下,生命的最后四五十天里,她认识了骆宾基,后来据骆宾基称,萧红最后写下了“我恨端木”的小纸条,并与他许诺,如有来生,愿能续缘。由于医生误诊,割除了萧红的声带并引发伤口感染,1942年1月22日,萧红终因肺炎及喉瘤炎去世,年仅三十。
萧红立下遗嘱,《商市街》的版权归她的弟弟,《生死场》版权给萧军,而《呼兰河传》的版权则属骆宾基。
到了生命的尽头,她念着的,却还是那几个爱过的男人。
临终前,她说,“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却是因为我是个女人”。诚然。以她的才华,当时的文名,本来无须依附任何男人,自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与生活。可她的一生都离不开男人,或者说,离不开爱。自小父母与她关系极为冷漠,她与弟弟的感情也并不亲密,短短三十年的生命里,她都在寻求爱。
对爱的渴求几乎可以说是女性普遍悲剧的来源,然而这悲剧的核心在于,正是女性自己而不是别人选择了这样的命运。这种悲剧性在女性知识分子身上又显得尤为突出。“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她们有着比传统女性更高的个人追求,她们明明可达至更高的成就,然而却依然选择回归家庭,甘受爱的束缚。对于大部分女性而言,知识分子也好,传统女性也罢,爱与家庭都是她们所追求的最高价值。这样的价值追求本无高下之分,是的,罗姆尼的妻子养育五个孩子并不比他去竞选美国总统来得低下。然而,这样的价值追求却在事实上时时将女性置于十分被动的位置。
当然,想要不被动,在爱与家庭以外,女人还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与成就。在这个层面来说,现代女性的生存处境恐怕比从前还要艰难,更为疲于奔命、惶惶不安。
而这样的处境,八十年前便已逝世的萧红一定不曾料想得到。那时她还在专注地描写,健壮活泼的小团圆媳妇如何被愚昧的乡民折磨致死,不愿顺从包办婚姻的翠姨如何在忧郁中溘然早逝。而她那颗关注女性命运的敏感郁悒的心,又可否想过,将近一百年过去了,女性如同千百年来一样,依然处于“第二性”的位置上,默默地承受着“女性”的命运呢。
戴望舒曾写了一首小诗凭吊萧红。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海涛闲话。”
我喜爱这首诗,因为我也常常抒情地希望着,萧红能这样地静静歇息,卧听海涛闲话。可惜后来她的墓从香港浅水湾迁到了广州,怕是再也不会有涛声相伴了。
待得红山茶盛开的季节,让我带上一束去看看你。
虽然,你本身就是寂寞而美丽的红山茶。
第一次读到她的文,立马就喜欢上了,笔头轻盈,情绪柔软,既感性又精准妥帖,还有淡淡的诗意,情不禁地就融在了她絮叨的世界里。直叹这是怎样的一位奇女子,有这么厉害的功力。
很早就想读她的传记,这次读到葛浩文的《萧红传》,总算是了了一件心事。一口气读罢,放下,过些天又翻了几页,叹息不已。准备为她记下些什么。
1930年,萧红拿到初中三年毕业证后,父亲将她终身许配给一个大军阀的儿子,而那个唯一疼爱她的祖父撒手西归。她决定逃婚,离开了家乡,去了哈尔滨。
不久,她与女中教书的李姓青年同居,几个月后,她发现恋人竟然还有太太和孩子,她苦恼不已,一个人搬出,在小旅馆租了一间小房间,怀着身孕。半年过去,山穷水尽,她向《国际协报》文艺副刊的编辑投了求救的通讯。编辑和萧军替她偿还了欠旅馆600多元的外债,把她送去医院,萧军天天去看她。她生下的女孩送给别人了。
据描述,萧军生得短小身材,国字脸,目光锐利,弯弓眉,性格粗暴,常酗酒、口角、打斗。 他们在一起了五年,虽然也有相互扶持的快乐时光,在此期间,萧红写了不少作品,她的写作大部分可说是受了萧军的影响和鼓动。但萧军的性情急躁,最后竟惯于在有人面前揭露她的弱点,且对她时而拳打脚踢。萧红忍无可忍。
1937年她与与端木蕻良相识,这是个仰慕她的人,萧红名气比他大,因此她在与端木之间的关系上占了上风。他们迅速在第二年的5月举行婚礼。胡风提议新郎新娘谈谈恋爱经过时,萧红说:“掏肝剖肺地说,我和端木蕻良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恋爱历史。是我在决定同三郎永远分开的时候才发现了端木蕻良。我对端木蕻良没有什么过高的希求,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互相谅解、爱护、体贴。”
事实上,这位新伴侣并没有让萧红满意,她和友人抱怨说端木是个“胆小鬼,势利鬼,马屁鬼,一天到晚在那里装腔作势的。”她的不满并不是只针对他一人而已,她对整个世界,尤其是女人的世界,感到非常心酸,她写道,“你知道吗?我是个女性。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而且多么讨厌呵,女性有着过多的自我牺牲精神。这不是勇敢,倒是怯懦,是在长期的无助的牺牲状态中养成的自甘牺牲的惰性,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免不了想:我算什么呢?屈辱算什么呢?灾难算什么呢?甚至死算什么呢?我不明白,我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是这样想的是我呢,还是那样想的是。不错,我要飞,但同时觉得……我会掉下来。”
白朗说,“萧红是个神经质的聪明人。”萧红自己说,“我的心就像被浸在毒汁里那么黑暗,浸得久了,或者我的心会被淹死的,我知道这是不对,我时时在批判着自己,但这是情感,我批判不了。”
与她一见如故的丁玲写道,“当萧红和我认识的时候,是在春初,那时山西还很冷,很久生活在军旅之中,习惯于粗犷的我,骤睹着她的苍白的脸,紧紧闭着的嘴唇,敏捷的动作和神经质的笑声,使我觉得很特别,而唤起许多的回忆,但她的说话是很自然而直率的。我很奇怪作为一个作家的她,为什么会那样少于世故,大概女人都容易保有纯洁和幻想,或者也就同时显得有些稚嫩和软弱的原故吧。但我们却很亲切,彼此并不感觉到有什么孤僻的性格。我们都尽情地在一块儿唱歌,每夜谈到很晚才睡觉。当然我们之中在思想上,在情感上,在性格上都不是没有差异,然而彼此都能理解,并不会因为不同意见或不同嗜好而争吵,而揶揄。”
1940年,萧红抵达香港,41年春,病情加重,而她正打算另写一篇长篇小说:“内容是写我的一个同学,因为追求革命,而把恋爱牺牲了。那对方的男子,本也是革命者,就因为彼此都对革命起着过高的热情的浪潮,而彼此又都把握不了那革命,所以悲剧在一开头就已经注定的了。但是一看起来他们在精神上是无时不在幸福之中。但是那种幸福就像薄纱一样,轻轻的就被风吹走了。结果是一个东,一个西,不通音信,男婚女嫁。在那默默的一年一月的时间中,有的时候,某一方面听到了传闻,那哀感是仍会升起来的,不过不怎么具体吧了,就像听到了海上的难船的呼救似的,辽远,空阔,似有似无。同时那种惊惧的感情,我要把他写出来。假若人的心上可以放一块砖头的话,那么这块砖头再过十年去翻动他,那滋味就绝不相同于去翻动一块放在墙角的砖头。”
而身体不允许,她已知复原无望,除了听天由命外,偶尔也发发“愤怒”:“我本来还想写些东西,可是我知道,我就要离开你们了,留着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去了……你们难过什么呢?人,谁有不死的呢?总要有死的那一天,你们能活到八十岁吗?生活的这样,身体又这样虚,死,算什么呢?我很坦然的。”她终以喉瘤炎、肺病、虚弱等症逝世,年仅三十。
一位评者说,萧红“不以诗名,别具诗心”。
可以想到的最好的怀念方式,就是阅读她诗样的行文吧。
没有比萧红更面目模糊的了。
肇因是她自己下笔也始终是一团模糊,她很少肯定地表达自己,并不是其他作家惯常的“我”“我”“我”的角度。她不是这样看世界,于是特别。她始终是年幼的角度,静观,并被所观察的世界忽视着。连带她写的句子,有时让我觉得读着像幼女气不够,断得就像个病弱的,命不久的人的呼吸韵律。(虽然这样说太事后诸葛)
关于《马伯乐》里她突然爆发的喜感,我觉一点都不突然,因在我看来《呼兰河传》甚至《生死场》《商市街》已算好笑,浏览当年随看随抄的段落,多很惹笑。《马伯乐》首句:“马伯乐在抗战前就是非常胆小的了”,让我停留很久,默默弹出“长篇要看首句就知高下”这句谶语。简短的首句,包含了无数可能,起码有以下几种:
抗战后依然胆小了么?
抗战前如何胆小?
抗战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改变了会不会走上革命文学的路数啊?
好像有了这看似随意冒出在脑子里的一句话,你就会有写下去的冲动了。即便写着遇到阻滞,也随时可回到这初始的第一句重新获得动力。
他传的目标之一是爆料。
葛浩文爆料值得一晒的如下:
追悼会上有一人(忘了是谁)诟病萧红生前花大量精力穿漂亮衣服。(对萧红衣服的印象好像只有怀念鲁迅先生里被鲁迅指导配色。)
有一段时间她非常苦闷到写了很多绝望的信。(程度相当凄厉,不知是什么原因)
《生死场》初次连载有段性描写,是她小说里鲜有的,太虐,被编辑觉得刺目,被删除。
然而我们不能将这些对她零碎无主题的印象链接起来。作为双子女的她,这样“估佢唔到”,也算成功了吧。
~大一的时候读的第一本书就是《小城三月》,读的第一个作家也是萧红。后来找遍了图书馆能读的萧红的作品,向身边所有的人推荐《呼兰河传》。
到现在,萧红都是我最喜欢的女作家,没有之一。
《萧红墓畔口占》也是我很喜爱的诗~
最近看了《萧红》的电影几乎把她所有的书都买来读了个遍。
这些都是萧红传里的内容么?我整打算买这本书 不知是买作品集还是买这本传记 对萧红个人比较关注
是的。这本传记写的挺全面。可以先不买整套作品集,看兴趣买,我更爱萧红的散文。
他传的目标之一是爆料
哈哈哈哈
估佢唔到
啥意思?
猜不到他
林贤治写的萧红传记《流亡者萧红》(好像是这个名吧)不错,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