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泥青蛙
2008-7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毛栗子
356
我生于沈阳,长在北京。1989年赴德国,将来可能会老在那里。小时候常认真地说大话,将来要写一本书。 我是散漫的、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的混混,没有高等学府愿意接纳,只好自己做书虫,在一本本中间蠕动。 我,胖胖的书虫,头上顶着个裂了缝的破桶,在生活的路上缓缓爬行。书于我好比形形色色的五彩瓶,瓶子里装着诱惑,只要能到手,就拿来倒进自己的破桶,一边倒一边漏,所以桶永远不会满,最后成了个什么痕迹都有点的杂七杂八桶。 我,杂七杂八桶,开始动笔时就一发而不可收,啰啰嗦嗦写了一堆,从未想过拿去投稿。因为老坐在电脑前敲呀敲的,饭不爱做,衣不爱洗,招来先生抱怨,说写了半天既未见报也没听见钱响,问我是不是拿中国字鬼画符糊弄他。 我对他夸下海口:“等着吧!说话你就扬名中国,施罗德都比不上你!”就这样,我开始向欧洲发行的德国中文报纸投稿。写啊投啊,一直到可以编成一本书的时候,猛然想起小时候许的愿还未兑现。因此,《哭泥青蛙》就蹦出来啦。
《哭泥青蛙》作者生于沈阳,长在北京。1989年赴德国,将来可能会老在那里。小时候常认真地说大话,将来要写一本书。作者是散漫的、随心所欲、作者行作者素的混混,没有高等学府愿意接纳,只好自己做书虫,在一本本中间蠕动。 作者,胖胖的书虫,头上顶着个裂了缝的破桶,在生活的路上缓缓爬行。书于作者好比形形色色的五彩瓶,瓶子里装着诱惑,只要能到手,就拿来倒进自己的破桶,一边倒一边漏,所以桶永远不会满,最后成了个什么痕迹都有点的杂七杂八桶。 作者,杂七杂八桶,开始动笔时就一发而不可收,啰啰嗦嗦写了一堆,从未想过拿去投稿。因为老坐在电脑前敲呀敲的,饭不爱做,衣不爱洗,招来先生抱怨,说写了半天既未见报也没听见钱响,问作者是不是拿中国字鬼画符糊弄他。 作者对他夸下海口:“等着吧!说话你就扬名中国,施罗德都比不上你!”就这样,作者开始向欧洲发行的德国中文报纸投稿。写啊投啊,一直到可以编成一本书的时候,猛然想起小时候许的愿还未兑现。因此,《哭泥青蛙》就蹦出来啦。
第一辑 梦里不知身是客哭泥青蛙男女平等小城故事多第三帝国的老兵们问路断手记献血记木兰健美德语学习小秘归程何处一杯免费消防酒弗莱堡:自由之城弗莱堡的肠子弗莱堡的卵石路龟祭第二辑 道可道非常道从女人叫床谈起法兰德和尤万尼过关对不起科隆大教堂婚头婚脑记文明探讨上帝与撒旦的故事由征文题目想到的毛栗子偏方不就是一张执照吗寻梦三日绝唱圣灵降临节雷锋未死,还有精神呢北行记反思与生肖抗衡第三辑 为他人作嫁衣裳起念断然有受,清白睡觉安生无巧不成书月儿弯弯照九洲蛋糕案国王与大蒜民与法案重如山第四辑 西北望长安青纱帐奶奶的故事一株大大的向日葵老爸已乘黄鹤去钟表钢笔“六路军”老师和老北京请节哀,我的朋友苹果不会掉在离树太远的地方鲁迅书信注释
小地方的人少,就算每人相遇不管认识与否都问声好,也不会累出病来。大家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倒也成就了一团和气,在天气晴朗时,尤其地显出歌舞升平的气氛。来自文明古国的我,原本就爱惜和谐,自打七年前搬到小镇后,就把点头问好作为己任,连那些古怪之人都不嫌弃,就是块棺材板,我也要把他问出声来! 先生经常很惊讶,“你哪儿认识这许多人来?”尤其看到十七八岁的美丽女孩和我嫣然一笑时,他甚至很羡慕,“你哪儿认识这许多漂亮姑娘?!”其实,我简直就不知道大部份人姓甚名谁,只是在他们九、十岁时,我们就开始互相问候,我又带着狗,一天走来走去的吸引孩子,七年过去了,曾经的孩子都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纪,我早已认不出他们,可他们仍旧认识我,要不怎么说什么事都要从小培养呢。没想到的是,我近年来竟会认识了比女孩多几倍的男孩,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老远的跟我打招呼,喊的还都是中文,把我一个无党无派、普普通通的中国人,闹得好像名人一般!或许我在这小镇上早已就是名人,只不过自己谦虚谨慎地蒙在鼓里而已? 大约一年前,我在路上遇到二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我们互相笑了笑擦身而过,走出还不到二米,二个男孩就把我哈罗回来了。 “你是哪国人啊?” “中国,北京。” “那你知道劲上信(译音)中文是什么意思吗?” “你哪儿听来的这句话?” “电影里。” 中国现在名气越来越大,中国的电影也越来越多的被介绍到国外,不算卧虎藏龙之类的影片,许多欧美影剧中也经常穿插着中国人形象,喊上几句中文,好比人们在衣服上印中国字,已经成为一种时髦了,谁知道他们看了什么电影,听了什么人喊了一句,然后拿来考我,就算他林语堂来了,恐怕也是猜不出。 “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肯定是说的中文,我听着怎么像朝鲜文呢?” 二个男孩乐啦,中国人不懂中国话,德国孩子会说朝鲜文,他俩挺得意! “那你能告诉我们中文的GutenTag怎么说吗?” 我教会了他们说你好,并告诉他们,你好这句问候适合一天的任何一个时候,随便怎么说都不算错,他俩听得眼睛都亮了,“哟,多省事啊!”男孩子羡慕地感叹。我立刻就骄傲起来,我们中国人是节俭的民族,连语言也不例外! “那Dankesch鰊中文怎么说呢?” 当我告诉他们是谢谢时,二个男孩立刻xiexie、xiexie不住口,“中文不难啊!”他们兴奋地说。 从此后,我们一见面,他们就先是问“你好!”我回答“你好!”后,他们就忙不迭的说谢谢,把这二句中文用得恰到好处,至于谢什么并不重要。先是二个男孩,后来发展到他们的朋友,然后是朋友的朋友,会说这二句话的男孩越来越多。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天,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和一个同龄女孩遇到了我,男孩用中文问候我,我也问候他,旁边那女孩听到后,激动得晃着男孩的膀子急切地问, “你你你跟她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会说她的话?!” 男孩笑着什么也不回答,脸上放着光,女孩带着钦佩的惊讶使他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不知这是不是一个缘故,小镇上用中文和我打招呼的男孩与日俱增,我溜狗的路上,几乎就没有清静过,不知道哪儿就会冒出“你好”之声,我觉得自己不再是普通的毛栗子,而是上了天安门城楼的毛栗子,一会儿向东面招招手,一会儿向西面招招手,禁不住地想喊“同志们好!”直后悔没把这句话教给他们。 得意了不久,我遇到了麻烦!遇到了民族问题的大麻烦! 那天我经过球场,一帮男孩正在踢球,见到我时,一声声你好喊了过来,我笑着招手致意,继续往下走,就在这时,其中的一个男孩大叫了一声“哭泥青蛙”!我一下子楞了。犹豫了几秒钟,我还是决定“哭”回去,不能扫了孩子的兴。为了不使他们混淆了我的国籍,我转身向他们走去。 “哭泥青蛙是日本话的你好,不是中国话,我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 “可是你懂啦,你也会说啊!” 男孩不管哪国话,他很高兴我听懂啦,并“哭”了回去,我无法告诉他,自己不愿意被当成日本人的道理,为了找回心理上的平衡,我教会他们说中文“再见”。 再以后,我和他们“你好”“谢谢”“再见”哭泥青蛙胡喊成一片,孩子们个个都是真心诚意地和我打招呼,可我每一次“哭泥”回去时,心里总是有些别扭,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留下的痕迹,被烙在中国人民的脊梁上啦,在胸三胸四锥之间,和心脏齐位,所以心怀背负的甩不掉啦。不过一句“哭泥青蛙”我就心生抵触,是日本人无理傲慢?还是我心胸狭窄?亚洲人的死要面子不认错的传统习惯,日本人保持发扬的最好,一个小小岛国,四面靠海,得到点什么不容易,一旦得手就不能放弃;性格之所以不被中国人民看好,亦是和岛国的人文有关,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他们可能也不愿如此,只是有些身不由己,其实最早来到那岛上的人,也是中国人。如此想来,我心里到开阔了些,再“哭泥青蛙”时,还尽量哭出日本味道来。 小镇上中德友好的气氛至今没有减退的趋势,反而有了新的发展!上个星期,几个男孩表情有些怪地叫住了我。 “中国话肯定也有‘他妈的’、‘傻瓜’、‘笨蛋’什么的骂人的话,你教我们一句,在什么时候骂都合适的!” 你看看,我们互相礼尚往来的都快一年来,忍了这么久,他们才敢向我请教骂人的话,都是文明礼貌的男孩啊!我教他们哪句呢?我自己也不是会骂人的。“他妈的”,不好解释,“笨蛋”,分量不够,我想了良久,最后决定,“混蛋”吧! “你们想,一个被晃散了黄的蛋能好嘛?”我按照自己的理论为他们讲解。 现在,如你已知,我的“外语学校”一共有二种语言,它们是:你好谢谢再见哭泥青蛙和混蛋。 2006年8月13日 男女平等 在德国,骚扰电话越来越多,不接吧,怕误了正事,接吧,掉进陷阱,传来的声音不论男女老少,一律友好动听,一下子就打在我的七寸上,我总也学不会对和气的声音态度生硬,尽管这和气是个陷阱。 银行说,好的建议帮你理财! 电话公司说,好的建议帮你多打电话少交钱! 不知什么大叫着,恭喜中奖! 真假研究所礼貌地询问,您有时间吗?我们想咨询一下您的情况…… 五花八门的,烦人啊!我总是很礼貌地回答:“对不起啊,我正要出门。” “那什么时间对您合适呢?” “说不好啊,我们很少在家。” 刚放下电话,先生劈头责备:“你傻啊!现在有些人冒充咨询,就是想弄清你家里是否经常没人,然后就来行窃啦!” 哎!这类电话闹得我心神不安!直到一天,听见儿子接这样一个电话时的回答,我才如梦方醒地开了窍,儿子说:“甭问我,我是这儿打扫卫生的!”从那以后,这句话就成了我应付所有骚扰电话的固定用语。打扫卫生的女人,德文叫做Putzfrau。我刚为找到一句合适的答复满意了不久,就接到了一个也是打扫卫生的电话,不是女人是男人,最绝的是,他打扫卫生时不穿衣服!哎,我怎么尽遇见新鲜事呢!事情是这样的。那时我还住在城里,刚刚搬了家,原先住在那套公寓的是两个医院的护士,其中一个叫克里斯蒂娜,为了省事,我称她蒂娜好了。 一日,电话响了:“您好,我是……请蒂娜讲话。” “蒂娜搬家啦,不再住在这里。” “啊,对不起,打扰啦。” 几天后,同一个声音又来了。 “您能告诉我蒂娜搬到哪里,您有她们的电话号码吗?” “对不起,我不认识她们,有关她们的消息是从房主那里得知的,我可以把房主的电话给您,您自己再去打听吧。” 那声音很礼貌,道过谢后就挂掉了,我以为他不会再打到我家了。两天后的晚上,那声音又来了,我开始不耐烦啦。 “您怎么总是往这里打电话,我和您的蒂娜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不好意思,总是麻烦您!是这样,我曾经登出一条广告,蒂娜来过电话预约我们,然后就没有了消息,不过她把自己的电话留在留言机上,所以,我才打了过来。” 听他一说,我还挺抱打不平,人家在等生意,可蒂娜却消失了。 “您做的是什么生意啊?”我好奇心上来了,怕人家亏本。 “打扫卫生。” “什么,两个年轻护士能挣几个钱,还要请人来打扫卫生?!” 我惊讶地提高了声音问道。 “呀,您知道,我们打扫卫生时是光着腚的!” “什么!” “是啊是啊,就是裸体啊,顺便说说,我叫……一米七六身高,体重83公斤,运动型身材,头发是金色的,工作态度认真……” 我完全被吸引了,我好奇得快要晕过去啦,我关了电视和他聊了起来,我俩同行啊,都是打扫卫生的,只不过他打扫时比我轻装而已。 “真有人请你们?” “当然啦,蒂娜不就曾经来过电话吗!” “一般都是什么人请?单身女人居多?” “什么样的都有,不少都是夫妇二人请。” “啊!夫妻俩?” “是啊,前两天,一个做丈夫的预约了我,作为送给他太太的生日礼物呢。” “那你去时,丈夫在不在?” “在啊,夫妇俩坐在沙发上看我干活。” 我愕然! “对不起,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您怎么收费?” “一小时……钱。”(我想不起来一小时多少钱啦,只记得当时觉得钱不多。)他马上挺兴奋地告诉我,觉得我也可能会成为生意。 “什么!这么便宜?你们的工作不容易啊!”我听了他们的收费标准后,很有些吃惊,打扫卫生本身就不是什么轻松有趣的事情,更何况一丝不挂的,尘土、污垢直截了当地落在皮肤上,而且也容易感冒啊!我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表达,他更把我当亲人了。 “您真是善良啊!你很理解我们工作的不易!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的顾客都很周到,他们会开足暖气,使房间里的温度适合我们工作。” 我脑子里立时打出了画面:一个赤条条的汉子,登上梯子去除尘,头发上挂着蛛丝,鼻孔是黑的,胯下那零件环肥燕瘦、钟摆似地晃着,怎么看怎么觉得惨了点,价钱太便宜。 “您要是觉得价钱不贵,是不是也来试试?光腚不假,打扫卫生可也是真的。” 我听了止不住地大笑起来,想到那摆子在自己的眼前晃,我笑得简直收不了啦,我一直就觉得男女之间某些举止很可笑,让他这么一闹,我甚至都生出可怜之心了。可他误解了,觉得笑就是有戏,一个劲地鼓动我尝试新鲜领域,我再三道谢拒绝,告诉他,我也是打扫卫生的,就不去麻烦他了。 谁知他相中了我,一定是我问得太多给他带来幻想,或者他们生意不景气,抓住一个就不肯轻易放过,总之我烦死啦!先生说,如果再打电话来,我不要介入,他直接和他讲清楚。你猜怎么着,又是我儿子把人家治了,他凑巧在家接了电话,“如果你再打这个电话,我就叫警察啦!”儿子横着喝道。从此以后太平了,那人再未出现过,我觉得儿子真有用。 大概一二年之后,偶尔在电视里看到一个专题节目,介绍近年在德国新兴的事情——裸体打扫卫生的男人。那情景真像那个男人对我介绍的,不少夫妇预约他们,共同欣赏,而那打扫卫生的男人,也正是如我想象的一般,站在梯子上,环肥燕瘦地摆着,只是看起来不是灰头灰脑的,德国人家里一般总是很干净。 这是一种社会现象。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打扫卫生不再是女人的事情,施展身体的魅力也不再是女人的专利,只要二情相悦,又岂在几缕布丝间,干脆回归自然,赤条条往来无牵挂,连那一片叶子都省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