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图书网

在细雨中呼喊

余华 作家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8年5月  

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  

作者:

余华  

页数:

276  

Tag标签:

无  

前言

作者的自序通常是一次约会,在漫漫记忆里去确定那些转瞬即逝的地点,与曾经出现过的叙述约会,或者说与自己的过去约会。本篇序言也不例外,于是它首先成为了时间的约会,是一九九八年与一九九一年的约会;然后,也是本书作者与书中人物的约会。我们看到,在语言里现实和虚构难以分辨,而时间的距离则像目光一样简短,七年之间就如隔桌而坐。就这样,我和一个家庭再次相遇,和他们的所见所闻再次相遇,也和他们的欢乐痛苦再次相遇。我感到自己正在逐渐地加入到他们的生活之中,有时候我幸运地听到了他们内心的声音,他们的叹息喊叫,他们的哭泣之声和他们的微笑。接下来,我就会获得应有的权利,去重新理解他们的命运的权利,去理解柔弱的母亲如何完成了自己忍受的一生,她唯一爆发出来的愤怒是在弥留之际;去理解那个名叫孙广才的父亲又是如何骄傲地将自己培养成一名彻头彻尾的无赖,他对待自己的父亲和对待自己的儿子,就像对待自己的绊脚石,他随时都准备着踢开他们,他在妻子生前就已经和另外的女人同居,可是在妻子死后,在死亡逐渐靠近他的时候,他不断地被黑夜指引到了亡妻的坟前,不断地哭泣着。孙广才的父亲孙有元,他的一生过于漫长,漫长到自己都难以忍受,可是他的幽默总是大于悲伤。还有孙光平、孙光林和孙光明,三兄弟的道路只是短暂地有过重叠,随即就叉向了各自的方向。孙光平以最平庸的方式长大成人,他让父亲孙广才胆战心惊;而孙光林,作为故事叙述的出发和回归者,他拥有了更多的经历,因此他的眼睛也记录了更多的命运;孙光明第一个走向了死亡,这个家庭中最小的成员最先完成了人世间的使命,被河水淹没,当他最后一次挣扎着露出水面时,他睁大眼睛直视了耀眼的太阳。七年前我写下了这一笔,当初我坚信他可以直视太阳,因为这是他最后的目光;现在我仍然这样坚信,因为他付出的代价是死亡。七年前我写下了他们,七年来他们不断在我眼前出现,我回忆他们,就像回忆自己生活中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容颜并没有消褪,反而在日积月累里更加清晰,同时也更加真实可信。现在我不仅可以在回忆中看见他们,我还时常会听到他们现实的脚步声,他们向我走来,走上了楼梯,敲响了我的屋门。这逐渐成为了我不安的开始,当我虚构的人物越来越真实时,我忍不住会去怀疑自己真正的现实是否正在被虚构。北京,一九九八年十月十一日

内容概要

  《在细雨中呼喊》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经典文本,余华的第一部长篇力作。小说描述了一位江南少年的成长经历和心灵历程。作品的结构来自于对时间的感受,确切地说是对记忆中的时间的感受,叙述者天马行空地在过去、现在和将来这三个时间维度里自由穿行,将忆记的碎片穿插、结集、拼嵌完整。  余华是纯粹的小说家。没有人比他更善于帮助我们在自己身上把握生命的历史,从童年(《在细雨中呼喊》)到壮年(《许三观卖血记》),然后到老年(《活着》)的过程。他的这三部曲,是人类共有的经验。就像伟大的哲学家用一个思想概括全部思想一样,伟大的小说家通过一个人的一生和一些最普通的事物,使所有人的一生涌现在他笔下。 这是一本关于记忆的书。它的结构来自于时间的感受,确切地说是对已知时间的感受,也就是记忆中的时间。这《在细雨中呼喊》试图表达人们在面对过去时,比面对未来更有信心。因为未来充满了冒险,充满了不可战胜的神秘,只有当这些结束以后,惊奇和恐惧也就转化成了幽默和甜蜜。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如此热爱回忆的理由,如同流动的河水,在不同民族的不同语言里永久而宽广地荡漾着,支撑着我们的生活和阅读。 余华因这部小说于2004年3月荣获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

作者简介

余华,1960年4月3日生于浙江杭州,3岁时随父母迁至海盐,在海盐读完小学和中学。曾经从事过5年医工作,1983年开始写作,已经完成长篇小说4部,中短篇小说集6部,随笔休3部,其作品被翻译成二十多种文字,在近三十个国家出版。曾获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1998年),法国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2004年),中国华图书特殊贡献奖(2005年)等。现为杭州市文联专业作家。

书籍目录

中文片自序意大利版自序韩文版自序在细雨中呼喊

章节摘录

第一章 南门1965年的时候,一个孩子开始了对黑夜不可名状的恐惧。我回想起了那个细雨飘扬的夜晚,当时我已经睡了,我是那么的小巧,就像玩具似的被放在床上。屋檐滴水所显示的,是寂静的存在,我的逐渐入睡,是对雨中水滴的逐渐遗忘。应该是在这时候,在我安全而又平静地进入睡眠时,仿佛呈现了一条幽静的道路,树木和草丛依次闪开。一个女人哭泣般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嘶哑的声音在当初寂静无比的黑夜里突然响起,使我此刻回想中的童年颤抖不已。我看到了自己,一个受惊的孩子睁大恐惧的眼睛,他的脸型在黑暗里模糊不清。那个女人的呼喊声持续了很久,我是那么急切和害怕地期待着另一个声音的来到,一个出来回答女人的呼喊,能够平息她哭泣的声音,可是没有出现。现在我能够意识到当初自己惊恐的原因,那就是我一直没有听到一个出来回答的声音。再也没有比孤独的无依无靠的呼喊声更让人战栗了,在雨中空旷的黑夜里。紧随而来的另一个记忆,是几只白色的羊羔从河边青草上走过来。显然这是对白昼的印象,是对前一个记忆造成的不安进行抚摸。只是我难以确定自己获得这个印象时所处的位置。可能是几天以后,我似乎听到了回答这个女人呼喊的声音。那时候是傍晚,一场暴雨刚刚过去,天空里的黑云犹如滚滚浓烟。我坐在屋后的池塘旁,在潮湿的景色里,一个陌生的男人向我走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走来时黑衣在阴沉的的天空下如旗帜一样飘荡着。正在接近的这个景象,使我心里蓦然重现了那个女人清晰的呼喊声。陌生男人犀利的目光从远处开始,到走近一直注视着我。就在我惊恐万分的时候,他转身走上了一条田埂,逐渐离我远去。宽大的黑衣由于风的掀动,发出哗哗的响声。我成年以后回顾往事时,总要长久地停留在这个地方,惊诧自己当初为何会将这哗哗的衣服声响,理解成是对那个女人黑夜雨中呼喊的回答。我记得这样一个上午,一个清澈透明的上午,我跟在村里几个孩子后面奔跑,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迎风起舞的青草。阳光那时候似乎更像是温和的颜色涂抹在我们身上,还不是耀眼的光芒。我们奔跑着,像那些河边的羊羔。似乎是跑了很长时间,我们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庙宇,我看到了几个巨大的蜘蛛网。应该是更早一些时候,村里的一个孩子从远处走过来。我至今记得他苍白的脸色,他的嘴唇被风吹得哆哆嗦嗦,他对我们说:“那边有个死人。”死人躺在蜘蛛网的下面,我看到了他,就是昨天傍晚向我走来的黑衣男人。虽然我现在努力回想自己当初的心情,可我没有成功。回想中的往事已被抽去了当初的情绪,只剩下了外壳。此刻蕴含其中的情绪是我现在的情绪。陌生男人突然死去的事实,对于六岁的我只能是微微的惊讶,不会出现延伸的感叹。他仰躺在潮湿的泥土上,双目关闭,一副舒适安详的神态。我注意到黑色的衣服上沾满了泥迹了,斑斑驳驳就像田埂上那些灰暗的无名之花。我第一次看到了死去的人,看上去他像是睡着的。这是我六岁时的真实感受,原来死去就是睡着了。此后我是那么的惧怕黑夜,我眼前出现了自己站在村口路上的情景,降临的夜色犹如洪水滚滚而来,将我的眼睛吞没了,也就吞没了一切。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躺在黑暗的床上不敢入睡,四周的寂静使我的恐惧无限扩张。我一次次和睡眠搏斗,它强有力的手使劲要把我拉进去,我拚命抵抗。我害怕像陌生男人那样,一旦睡着了就永远不再醒来。可是最后我总是疲惫不堪,无可奈何地掉入了睡眠的宁静之中。当我翌日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活着,看着阳光从门缝里照射进来,我的喜悦使我激动无比,我获得了拯救。我六岁时最后的记忆,是我在奔跑。记忆重现了城里造船厂昔日的荣耀,他们制造的第一艘水泥船将来到南门的河上。我和哥哥跑向了河边。过去的阳光是那么的鲜艳,照耀着我年轻的母亲,她蓝方格的头巾飘动在往昔的秋风里,我弟弟坐在她的怀中,睁大着莫名其妙的眼睛。我那个笑声响亮的父亲,赤脚走上了田埂。为什么要出现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就像一片树叶飘入了树林,他走到了我的家人中间。河边已经站满了人,哥哥带着我,从那些成年人的裤裆里钻过去,嘈杂的人声覆盖了我们。我们爬到了河边,从两个大人的裤裆里伸出了脑袋,像两只乌龟一样东张西望。激动人心的时刻是由喧天的锣鼓声送来的,在两岸欢腾的人声里,我看到了驶来的水泥船,船上悬挂着几根长长的麻绳,绳上结满了五颜六色的纸片,那么多鲜花在空中开放?十来个年轻的男人在船上敲锣打鼓。我向哥哥喊叫:“哥哥,这船是用什么做的?”我的哥哥扭过头来以同样的喊叫回答我:“石头做的。”“那它怎么不沉下去呢?”“笨蛋。”我哥哥说:“你没看到上面有麻绳吊着?”身穿军装的王立强,在这样的情景里突然出现,使我对南门的记忆被迫中断了五年。这个高大的男人,拉着我的手离开了南门,坐上一艘突突直响的轮船,在一条漫长的河流里接近了那个名叫孙荡的城镇。我不知道自己已被父母送给了别人,我以为前往的地方是一次有趣的游玩。在那条小路上,疾病缠身的祖父与我擦肩相遇,面对他忧虑的目光,我得意洋洋地对他说:“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说话。”五年以后,当我独自回到南门时,又和祖父相逢在这条路上。我回家后不久,一家姓苏的城里人搬到南门来居住了。一个夏天的早晨,苏家的两个男孩从屋内搬出了一张小圆桌,放在树荫下面吃起了早餐。这是我十二岁看到的情景。两个城里孩子穿着商店里买来的衣裤坐在那里。我一个人坐在池塘旁,穿的是土布手工缝制的短裤。然后我看到十四岁的哥哥领着九岁的弟弟向苏家的孩子走去。他们和我一样,也都光着上身,在阳光下黑黝黝的像两条泥鳅。在此之前,我听到哥哥在晒场那边说:“走,去看看城里人吃什么菜。”晒场那边众多的孩子里,愿意跟随哥哥走向两个陌生人的,只有九岁的弟弟。我的哥哥昂首阔步走去时,显得英勇无比,弟弟则小跑着紧随其后。他们手上挎着的割草篮子在那条路上摇晃不止。两个城里孩子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警惕地注视着我的兄弟。我的兄弟没有停留,大模大样地从小圆桌前走过,又从城里人的屋后绕了回来。比起哥哥来,我弟弟的大模大样就显得有些虚张声势。他们回到晒场后,我听到哥哥说:“城里人也在吃咸菜,和我们一样。”“没有肉吗?”“屁也没有。”我弟弟这时出来纠正:“他们的咸菜里有油,我们的咸菜里没有油。”哥哥可能推了弟弟一把:“去、去、去,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也有。”弟弟继续说:“那是香油,我们家没有。”“你知道个屁。”“我闻到的。”我十二岁那年王立强死后,独自一人回到南门,仿佛又开始了被人领养的生活。那些日子里,我经常有一些奇怪的感觉,似乎王立强和李秀英才是我的真正父母,而南门这个家对于我,只是一种施舍而已。这种疏远和隔膜最初来自于那场大火。我和祖父意外相遇后一起回到南门恰好一场大火在我家的屋顶上飘扬。这样的巧合使父亲在此后的日子里,总是满腹狐疑地看着我和祖父,仿佛这场灾难是我们带来的。有时我无意中和祖父站在一起,父亲就会紧张地嗷嗷乱叫,似乎他刚盖起来的茅屋又要着火了。祖父在我回到南门的第二年就死去了。祖父的消失,使父亲放弃了对我们的疑神疑鬼。但我在家中的处境并不因此得到改善。哥哥对我的讨厌,是来自父亲的影响。每当我出现在他身旁时,他就让我立刻滚蛋。我离自己的兄弟越来越远,村里的孩子总和哥哥在一起,我同时也远离了他们。我只能长久地去怀念在王立强家中的生活,还有我在孙荡的童年伙伴。我想起了无数欢欣的往事,同时也无法摆脱一些忧伤。我独自坐在池塘旁,在过去的时间里风尘仆仆。我独自的微笑和眼泪汪汪,使村里人万分惊讶。在他们眼中,我也越来越像一个怪物。以至后来有人和父亲吵架时,我成了他们手中的武器。说像我这样的儿子只有坏种才生得出来。我在南门的所有日子里,哥哥唯一一次向我求饶,是他用镰刀砍破了我的脑袋,我流了一脸的血。这事发生在我家羊棚里。当初我脑袋上挨了重重一下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哥哥的态度发生了突然的变化。然后,我才感觉到血在脸上流淌。哥哥堵在门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求我将血洗去。我硬是把他推开,向村口走去,走向父亲的田间。那时候村里人都在蔬菜地里浇粪,微风吹来,使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粪味。我在走近蔬菜地时,听到了几个女人失声惊叫,我模糊地看到母亲向我跑来。母亲跑到跟前问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回答,径自走向父亲。我看到父亲握着长长的粪勺,刚从粪桶里举起来,停留在空中,看着我走去。我听到自己说了一句:“是哥哥打的。”父亲将粪勺一扔,跳上田埂急步走回家去。然而我并不知道,在我走后,哥哥强行用镰刀在弟弟脸上划出了一道口子。当弟弟张嘴准备放声大哭时,哥哥向他作出了解释,然后是求饶。哥哥的求饶对我不起作用,对弟弟就不一样了。当我走回家中时,所看到的并不是哥哥在接受惩罚,而是父亲拿着草绳在那棵榆树下等着我。由于弟弟的诬告,事实已被篡改成是我先用镰刀砍了弟弟,然后哥哥才使我满脸是血。父亲将我绑在树上,那一次殴打使我终生难忘。我在遭受殴打时,村里的孩子兴致勃勃地站在四周看着我,我的两个兄弟神气十足地在那里维持秩序。这次事情以后,我在语文作业簿的最后一页上记下了大和小两个标记。此后父亲和哥哥对我的每一次殴打,我都记录在案。时隔多年以后,我依然保存着这本作业簿,可陈旧的作业簿所散发出来的霉味,让我难以清晰地去感受当初立誓偿还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惊讶。这惊讶的出现,使我回想起了南门的柳树。我记得在一个初春的早晨,突然惊讶地发现枯干的树枝上布满了嫩绿的新芽。这无疑是属于美好的情景,多年后在记忆里重现时,竟然和暗示昔日屈辱的语文作业簿紧密相连。也许是记忆吧,记忆超越了尘世的恩怨之后,独自来到了。我在家里的处境越来越糟时,又发生了一件事,这事导致了我和家人永远无法弥补的隔膜,使我不仅在家中,而且在村里声名狼藉。村里王家的自留地和我家的紧挨在一起。王家两兄弟在村里是最强壮的,那时候王家兄长已经结婚,最大的孩子和我弟弟一样的年龄。为自留地争吵在南门是常有的事,我已经记不清那次争吵的具体原因,只记得那是傍晚的时刻,我坐在池塘旁,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兄弟站在那里,和王家六口人争执不休。我家的人显得势单力薄,就是声音都没有人家响亮。尤其是我的弟弟,骂人时还没有王家同龄的孩子口齿清楚。村里的人几乎都站在了那里,有几个人出来规劝,都被他们双方挡了回去。后来我突然看到父亲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却让王家弟弟王跃进一把抓住了手腕,接着一拳就将我父亲打进了稻田。父亲破口大骂,水淋淋地想爬上来,被王跃进一脚又踢回到稻田里。父亲几次想爬上来,都被踢了回去。我看到母亲嘶叫着撞向王跃进,他顺手一推,母亲也摔进了稻田。我的父母就像是两只被扔进水里的鸡一样,狼狈不堪地挣扎着。两人挤在一起的耻辱情景使我心酸地低下了头。后来,我的哥哥挥着菜刀冲了过去,我弟弟则提着镰刀紧随其后,哥哥手中的菜刀向王跃进的屁股上砍去。接下去的情形出现了急剧的变化,刚才还十分强大的王家两兄弟,在我哥哥菜刀的追赶下,仓皇地往家中逃去。我哥哥追到他们家门口时,两兄弟各持一把鱼叉对准了我哥哥,我的哥哥挥起菜刀就往鱼叉上扑过去。在不要命的哥哥面前,王家兄弟扔了鱼叉就逃。弟弟在哥哥精神的鼓舞下,举着镰刀哇哇大叫,也显得英勇无比。但他跑起来重心不稳,自己将自己绊倒了好几次。在这场争端里,由于我一直坐在池塘旁观瞧,村里不管是支持父亲的人,还是反对父亲的人,甚至是王家的人,都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像我这么坏的人了。在家中,我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我的哥哥则成了众口皆碑的英雄。有一段时间,我坐在池塘旁,或者割草的时候,喜欢偷偷观察苏家。两个城里的孩子出来的时候并不多,他们走得最远的一次是来到村口的粪池旁,但马上又回去了。一天上午,我看着他们从屋里出来,站在屋前的两棵树中间,用手指指点点说着什么。然后走到一棵树下,哥哥将身体蹲下去,弟弟扑在了他背脊上。哥哥将弟弟背到了另一棵树下,此后是弟弟背着哥哥回到了刚才那棵树旁。两个孩子轮流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每当一个压到另一个身上时,我就会听到令人愉快的笑声,兄弟两人的笑声十分相似。后来从城里来了三个泥瓦匠,拉来了两板车红砖。苏家的屋前围起了围墙,那两棵树也被围了进去。我就再没看到苏家兄弟令我感动的游戏,不过我经常听到来自围墙里的笑声,我知道他们的游戏仍在进行。他们的父亲是城里医院的医生。我经常看到这个皮肤白净,嗓音温和的医生,下班后在那条小路上从容不迫地走来。只有一次,医生没有走着回家,而是骑着一辆医院的自行车出现在那条路上。那时我正提着满满一篮青草往家中走去。身后的铃声惊动了我,我听到医生在车上大声呼喊他的两个儿子。苏家兄弟从屋里出来后,为眼前出现的情景欢呼跳跃。他们欢快地奔向自行车,他们的母亲站在围墙前,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医生带着他的两个儿子,骑上了田间小路。坐在车上的两个城里孩子发出了激动人心的喊叫,坐在前面的弟弟不停地按响车铃。这情景让村里的孩子羡慕不已。在我十六岁读高中一年级时,我才第一次试图去理解家庭这个词。我对自己南门的家庭和在孙荡的王立强家庭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确定下来的理解,便是对这一幕情景的回忆。我和医生的第一次接触,是发生在那次自留地风波之前的事。那时候我回到南门才几个月,我的祖父还没有死去,他在我们家住满一个月以后,去我叔叔家了。那次我持续高烧了两天,口裂舌燥地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刚好我们家的母羊要下崽了,一家人全在羊棚里。我独自一人躺在屋内,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纷乱的声音,我兄弟的尖嗓音时刻在中间响起。后来是母亲走到我床边,嘴里说了一句什么后又出去了。母亲再次进来时,身旁有一个人,我认出是苏家的医生。医生用手掌在我额上放了一会,我听到他说:“有三十九度。”他们出去以后,我感到羊棚那边的声音嘈杂起来。医生的手掌刚才在我额上轻轻一放,我所经历的却是亲切感人的抚摸。没过多久,我听到了苏家两个孩子在屋外说话的声音,后来才知道他们是给我送药来的。病情好转以后,我内心潜藏的孩子对成年人的依恋,开始躁动起来。我六岁离开南门以前,我和父母之间是那么亲切,后来在孙荡的五年生活里,王立强和李秀英也给予了我成年人的爱护,可是当我回到南门以后,我一下子变得无依无靠了。最初的日子,我经常守候在医生下班回家的路上,看着他从远外走来,想象着他走到跟前对我说的那些亲切的话语,并期待着他再次用宽大的手掌抚摸我的前额。然而医生从来就没有注意我,现在想来是他根本就不会注意我是谁,为什么总是站在那里。他总是匆匆从我身旁走过,偶尔也会看我一眼,可他用的是一个陌生人看另一个陌生人的眼光。医生的两个儿子,苏宇和苏杭,不久以后也加入到村里的孩子中间。那时我的兄弟在田埂上割草,我看着苏家的两个孩子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他们边走边商量着什么。我的哥哥,当时感到自己可以指挥一切的哥哥,向他们挥着手中的镰刀,叫道:“喂,你们想割草吗?”苏宇在南门很短的生活里,只有一次走过来和我说话。我至今记得他当初腼腆的神情,他的笑容带着明显的怯意。他问我:“你是孙光平的弟弟?”苏家在南门只住了两年,我记得他们搬走的那天下午,天空有些阴沉。最后一车家具是由医生拉着走的,两个孩子在车的左右推着。他们的母亲提着两篮零碎的东西跟在最后。苏宇十九岁的时候,因脑血管破裂而死去。我得到他死讯时,已是第二天下午。那天我放学回家,路过以前是苏家的房屋时,心中涌上的悲哀使我泪流而下。在我记忆里,哥哥进入高中以后,身上出现了显著的变化。现在想来,我倒是十分怀念十四岁时的哥哥。那时的哥哥虽然霸道,身上的骄傲却令人难忘。我的兄弟坐在田埂上,指挥着苏家兄弟为他割草,这情景在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代表着哥哥的形象。我哥哥升入高中没多久,开始结交城里同学。与此同时,他对村中孩子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漠。随着哥哥的城里同学陆续不断地来到我家,我的父母觉得脸上光彩。甚至村里的几个老人也四处断言,认为村中孩子里最有出息的是我的哥哥。

媒体关注与评论

书评“我想,这应该是一本关于记忆的书,它的结构来自于对时间的感受,确切的说是对已知时间的感受,也就是记忆中的时间。这本书试图表达人们在面对过去时,比面对未来更有信心。因为未来充满了冒险,充满了不可战胜的神秘,只有当这些结束以后,惊奇和恐惧也就转化成了幽默和甜蜜。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如此热爱回忆的理由……我的写作就像是不断拿起电话,然后不断地拨出一个个没有顺序的日期,去倾听电话另一端往事的发言。” ——作者 ……在您有力的叙述中,现实与幻想、离奇与平凡交融在一起。您富有戏剧性的叙述手法将情节像音乐作品一样展示出来。您以独一无二的方式让读者走近人性的极限,又回到了童年的焦虑和欢乐。 余华,我很荣幸赠予您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 ——法国文化部部长 让-雅克·阿雅贡


编辑推荐

《在细雨中呼喊》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图书封面

图书标签Tags

广告

下载页面


在细雨中呼喊 PDF格式下载



起初看这本书,确实觉得它没有《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好。但是过了好久,我却还可以不时想到它,在不经意之间。于是,我知道,这本书带给自己的并不是故事本身,而是它唤醒了我对童年的某种记忆和怀想。童年的我们,似乎都是一些敏感而又懵懂的孩子,许多事情自以为是又渗杂不清,最后只好人云亦云。我的童年也有许多奇思妙想,不为成人世界所知,只是当我步入成年,却将童年逐渐遗忘。


这是那种年青时看着不觉得枯燥,过了几年再拿出来翻翻看看,不会觉得过时或幼稚的书。


如余华的作品一样黄色荒诞的语句层出不穷,却有着脍炙人口般地爽快。


比较好看,印刷和纸张都不错哟


先看的许三观和活着,再看的这本。和童年的飘摇记忆相比,更喜欢直接、残酷、深刻的两本。


中国现当代最有艺术气质的作家,第一数王小波,第二数余华。王小波的书天马行空,语言幽默,总之就是有趣。但王小波的大部分作品,我觉得有点言之无物,内容空泛,所以他始终不能成为主流。这样说可能让“王小波门下走狗”愤懑,但是我想,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王小波本人可能不会太在意。余华的作品我就不啰嗦了,喜欢这位作家的人当然明白其作品的妙处。《在细雨中呼喊》是我最喜欢的一本小说,曾经在书店看到过其他版本,似乎是某出版社所出版的一套余华作品集,那本书细细长长的,书脊粘的不均匀,以致翻开书页面不平整。11月16号在卓越网订购了这本,预计22号到货,实际上20号就到了。这本书版本很好,拿到手上就是一股十分舒服的感觉,竟然有些舍不得翻。作家出版社出版,有保障,另外邮递公司也不错,没有出现压损的意思,要买《在细雨中呼喊》的朋友,买这本吧


书本质量很好!不错啊!


纸张的质量和版本都是我比较喜欢的,很有质感


其他都可以,封面如实,但是纸质一般


很不错的一本书,是心理学老师上课介绍的,感慨很多东西在各个学科都是想通的


质量不好 ,内容还没有看


余华的作品,看了很多评论,比如豆瓣什么的,还是这版好。


给我发来的书竟然是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年第一版,2007年第十二次印刷的红色封面版本!!这本书我之前看过,这次买是为了这个绿色封面的版本才买的。图片与商品不符,而且还不加以说明我认为这就是赤裸裸的消费欺诈!!... 阅读更多


这本书挺好看的,苦难但是有温情,


没太看懂,看不大进去


他的书不带淫荡纯粹的好看


相当不错,一如既往的


除了《活着》,这本最好。


书挺好的 但是我觉得人性虽然有很多黑暗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阳光的地方,我个人更喜欢积极一点的东西


she ji bu hao


書很好!!


很好看 值得收藏


好书,值得读一读。。。。。。


很值得看的好书,出版社也不错


余华的东西,没的说


相关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