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情仇
2011-4
中国时代经济
胥一华
277
400000
方亚军来到彩绘长廊，坐下来看夕阳下的河，看河对面的山，他靠观光望景打发寂寞。他已经决定，不去姚莉莉家。他害怕，但又好像不仅仅是害怕。
不知独坐了多久，他听到吵骂声，扭头看，不远处的垃圾房旁边，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在跟一个老人争夺地盘……
《银行情仇》是《财经小说系列》中的一册。
《银行情仇》告诉你在财富扑面而来的今天，你！该何去何从……
吃过晚饭，回到长岛公园，方亚军百无聊赖，他漫无目的地独自徘徊。 长岛公园像一艘停泊的巨型航母，但被浓密树林遮蔽。这里曾经是市民休闲处，后来银行将其整体收购，名义上建设培训中心，实际上改建成了职工生活区。 生活区足够开阔，行级领导的小楼房、科级领导的超高层住宅和一般职员的不同户型单元房，都集中于此。 生活区内还有职工食堂、内部招待所，成了河岸上的一条彩绘长廊。 方亚军来到彩绘长廊，坐下来看夕阳下的河，看河对面的山，他靠观光望景打发寂寞。他已经决定，不去姚莉莉家。他害怕，但又好像不仅仅是害怕。 不知独坐了多久，他听到吵骂声，扭头看，不远处的垃圾房旁边，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在跟一个老人争夺地盘。 孩子哭喊：这是我的！老人骂：狗东西，垃圾房是公家的，公家的就是大家的。 别的垃圾房你干吗不抢，偏来抢我的！孩子一定要坚守他的领地，他要把老人推走。 老人用力甩开孩子，孩子力气太小，被老人甩出老远。孩子赶紧拽住一个蛇皮袋，大约蛇皮袋里的东西正是老人从垃圾房捡拾的，在孩子看来就像老人偷了他自留地的庄稼。可老人认为他只是路上拾遗，不是偷窃。他理直气壮，一肘击倒孩子。孩子又爬过来抱住老人，老人顺手就用鼓囊囊的蛇皮袋砸向孩子。 孩子尖叫了一声，头上砸出了鲜血。可他仍旧不松手。 老人无奈地撂下蛇皮袋，孩子立即扑上去，用身体紧紧罩护住蛇皮袋子。 老人无奈地坐下，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这座垃圾房，凭你霸占不下。原先是不晓得这旮旯角落还有垃圾房，晓得了还不都来抢，哪个不晓得银行的垃圾房都是好货色。我说这样子要不要得，我们一起来看守，往后就归我们两个，哪个来抢我们一起打他狗日的？孩子却不肯，他倔犟地说：你另外找去，这是我的，我先找到的，我一直靠它挣钱。 老人猛然站起来，他声音都哽咽了，他愤怒地质问：这座是你的，那座又是他的，我日你们祖宗，哪座是老子的呢？老子不管哪个的，哪个抢到手就是哪个的！话音未落，老人抬腿一脚踢翻孩子，抓了蛇皮袋拔腿就跑。 孩子哭喊着爬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追赶，却扑通一声被绊倒了。 方亚军叹息一声，他满怀怜悯地上去说那孩子：你才多大呀，也跟大人争抢。孩子横过手臂擦泪，呜咽着说：这是我的，是他抢我的，不是我抢他的，他欺负我人小没力气！看孩子不过十来岁，瘦骨嶙峋的样子，方亚军随手掏出五块钱。他以救苦救难的姿态居高临下问：你叫什么名字？孩子十分惊讶，他泪眼模糊地仰望方亚军，在猜想方亚军为什么给他钱？他可能从没得到过帮助，对一切善良的举动都有所怀疑，他惶恐不安地问：你要我做什么？方亚军无非是看孩子太可怜，想给孩子一点施舍，如同打发叫花子。看孩子惊惊慌慌的样子，他扑哧一笑，饶有兴趣地逗那孩子：你能为我做什么？孩子使劲摇头，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他不肯接受方亚军的钱。他说：拿了你的钱就要听你使唤，我不敢做坏事，我害怕。然后他说一声“我姓安——”就跑了。 方亚军愣住了。 他像挨了一顿棒喝。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只要自己的不要别人的，拿了别人的就要听从人家摆布。 方亚军油然想到今天私分长款的事，他感到很奇怪：私分长款相当于盗窃，我怎么那么愚蠢啊，稀里糊涂就听从姚莉莉的安排？他随即想到：不行，一定不行！不能跟姚莉莉同流合污，一旦同流合污就不能摆脱姚莉莉，天知道姚莉莉还会干出什么事来！方亚军刚刚工作，分进了这个银行。他一点也不知道，刚刚工作就面临如此险恶的环境：一边是培军科长虎视眈眈，一边是姚莉莉心花怒放。他只是把培军科长阴冷的目光当成领导一以贯之的严肃表达，把姚莉莉的媚眼迷离当成同事间温暖的注视。 他在大学里念的国际金融专业，却被安排在银行柜面当出纳。柜面出纳是银行最低级的岗位，只要有一点理想的人都不甘心在此岗位上屈身守分。 好在方亚军不算有理想，他只是希望少挨批评。他身体强壮，脸皮却是很薄。他经受不起批评，人家说话说只要一重，他就要脸红。 他出生于一个十分特殊的家庭，靠父母教完小学、中学的全部学业。可以说他没上过学堂，直到考上大学才第一次离开家门，战战兢兢地接触了五光十色的社会。 沸腾的大学生活并没教给他更多的知识和江湖经验。包括男女间的事他还很懵懂，女同学都嫌他木讷胆怯，四年里就没一个异性亲近他。除了母亲和姐姐，他至今没有亲密接触过第三位异性。 银行出纳必须双人操作交叉复核，搭档双方最好都是点钞能手，否则十分不协调，非常容易发生差错。一旦发生差错，就要一人一半共同赔偿，因此没人乐意与新手搭档。 方亚军从没学过点钞，专业点钞与蘸了口水数自己工资奖金，无论感觉还是指法都完全不同。方亚军十分害怕没人跟他搭档，因为没人耐心教他，不会点钞，就会被退回学校。 一听姚莉莉踊跃跟他搭档，并愿意像师傅那样带教他，他满怀感激地喊了声姚姐姐。如果不是因为姚莉莉才三十岁，他可能会喊出姚阿姨来。毕竟他才二十三岁，还没有完全脱离对母性的依恋。 银行营业大厅的格局大同小异，通常是齐胸高的大理石和通天彻地防弹玻璃，将大厅一分为二，外面留给客户，里面两人一档柜组，分别是几组出纳柜、几组会计柜、几组储蓄柜。 无论晴天还是雨天，大厅都灯火通明。乍一看没有阴暗角落，实际上完全不是。 方亚军这一组出纳柜就是个死角。他背靠墙壁，对面姚莉莉背靠一根粗大的不锈钢圆柱，除了一早一晚出入金库的人必须从旁边经过，平时这旮旯角落没人打搅，也就可以说比较隐蔽。 方亚军还不能独立操作，他必须首先跟班学习半个月。姚莉莉在防弹玻璃上贴出巴掌大一张告示：“客户交款请去旁边柜组。”好在旁边还有另外三组出纳柜。 没有客户上来，又是比较隐蔽，姚莉莉不让方亚军坐在对面，而是热情地呼唤方亚军坐在她身边，她要手把手地传教。 她把方亚军挤在不锈钢圆柱和大理石柜台的夹角，她喷着满口香气教导方亚军：要挺起胸膛，不能趴在桌上像狗刨，这样点钞才优雅。做到这点并不困难，姚莉莉说关键是速度和准确，这靠指法。 她先示范单指单张点钞，然后她一手搭在方亚军椅子靠背，一手撑在桌面，敞开胸脯侧身面对战战兢兢专心练习的方亚军。 其实方亚军没有表面这么专心致志，他总是心猿意马。
在财富扑面而来的今天你！该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