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轮椅
2009-1
花城出版社
张庆洲
267
大地震之后，人们该怎么生活？ 《红轮椅：谨献给大地震的幸存者》的视角是大地震的伤残人群，他们鲜为人知的生活，他们的事业，他们的婚姻。 男主人公是高位截瘫，他的事业无疑是成功的，也有一个“和美”的家。然而，这种无性婚娴可以延续下去吗？ 《红轮椅：谨献给大地震的幸存者》力图揭示人们深藏的内心世界，把“人性中最深刻最简单的一些特质都表现出来。”
张庆洲，笔名晓洲，河北唐山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 主要纪实文学有：长篇《唐山警世录》（上海人民出版社）、中篇《青龙抗震奇迹考》（《瞭望东方周刊》）、短篇《生命的细节》（《中国作家》）等。主要小说有：长篇《震城》（百花文艺出版社）、中篇《折箩》（《中国铁路文学》）、短篇《鸟的》（《作品与争鸣》）等。另有诗歌、杂文散见报刊。其纪实文学作品人选《中国报告文学年选》（花城出版社2005、2006年度）。《中国新闻周刊》、《文艺报》、《炎黄春秋》、《风凰卫视》、《星岛日报》等媒体对其作品评介或选载。新浪、搜狐等网站有连载或评论。
一一道白亮亮的天。一群群鸟儿沿着长长的峡谷飞，悲鸣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峭壁，清脆而响亮。偶尔有三五只掉头回来，一个漂亮的俯冲，然后在半空盘旋，眼睛不忍离开世代居住的家。群山苍翠依然。苍翠深处有哗哗啦啦的水声却不见水流，地下一层茂盛的小草和野花，还夹杂点经年累月的枯枝败叶。鸟儿弋出峡谷惊呆了，八一水库不再是鱼儿的天堂，大大小小的鱼儿蹿出水面，纷纷跃上护坡，扑扑棱棱地打着翻白。命大的扑棱几下掉水里了，命小的越扑棱越黏土就听天由命了。半山腰有一座毁于大火的破庙，人迹罕至却是黄鼬家族的福地。一代代的小生灵在这里很惬意地繁衍生息。或许沾了点释迦牟尼的仙气，在三四天前，一只老黄鼬觉得这地界哪不对劲儿了，渐渐的，大大小小的黄鼬都觉出来了，而且越来越不对劲儿。一阵吱儿吱儿的议论过后，黄鼬家族青天白日的就动身了。为了避免掉队，后边的一只总要咬着前边一只的尾巴。走着走着，有个别小的懒得动了，即刻便有长着乳房的漂亮雌物把这只小的使嘴轻轻地叼起来，接着走。一条又一条急若流星的蛇，在黄鼬井然有序的队伍中悄悄地穿行。小生灵们相互召唤着，成群结队地仓皇逃窜。……
饭馆的大嫂比猪肥得快。头一怪便是恒大呢。 有这条恒大垫底，一年打一个字就只有天知道了。当然工资必须照发不误，少一分钱就拿钢起名儿儿补了。陆志国说主任你看得起兄弟就拿着。李主任说这话说外道了不是，都是哥们儿，往后有啥事尽管言语。唐山不照顾截瘫，天底下哪还能照顾截瘫？陆志国紧着找了张旧报纸裹上，塞进李主任胳肢窝。李主任笑说：都说你刺头儿，心还挺细，还知道裹上点。陆志国也笑，既然是哥们儿，就不能叫哥们儿没病找病。 也就几天的事儿，陆志国熟记了字盘。 在劫后余生的土地上，上千年的封建礼教不灵光了。沦为鳏夫寡妇的善男信女们，嘎巴脆地撕掉了那张不咋值钱的薄脸皮儿，只要两人愿意，没几天行李卷就搬到了一处。男人没女人不行，女人没男人也不行。经历了生死大劫的唐山人才活明白了，人的生命像玻璃器皿一样脆弱，把人的本性蒙上遮羞布大可不必。男欢女爱也是赤裸裸的，谁还傻兮兮地剥那个洋葱头？不知剥到哪一层叫人掉泪儿。 陆志国的归来，让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们看见了幸福的小曙光。江心平收到了好几封情书。这些情书烫眼也烫心呢，把个江心平烫得无法入睡。小伙子们得不到幸福的回声，就愤怒了，就气极了，就纷纷直言相告了：我都替你发愁往后咋办，江心平！你就当一辈子大闺女去吧……江心平知道跟陆志国结婚意味着啥。这是一个残忍的抉择，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衣裳便显着肥肥大大的了。 在这个晚上，江心平终于来到了陆家。她听见一种嘭嘭嘭的声响，像是哪家女孩轻轻地敲打着小腰鼓。推开房门她惊呆了。陆志国屁股陷在小轮胎里，一架崭新的机械打字机就在他面前。右手按着黑色按钮，一下下叼出字盘的铅字，嘭嘭嘭的声响很有节奏，蓝蓝的蜡纸跟着一下下地移动。 江心平悄悄掩上门来到陆大妈房间。陆大妈脸朝墙躺着像个佝偻的大虾。陆大妈轻唤一声：志国？我是心平呀大妈。陆大妈就翻身，木板拼的单人床吱吱呀呀地响，脑门渗出一层冷汗。江心平使毛巾给大妈轻轻擦着，这才一个多月，大妈身子咋这软了呢？我没几天咧，毒瘤子没治。大妈不是毒瘤，不治不中呀。我是活够咧，阎王爷行行好，甭叫我连累瘫儿子。大妈不能丢下我们。你个闺女家，咋知道当妈的心呐。 江心平严肃了，说：我正式告诉大妈，我决定和志国结婚！ 单人床嘎吱一响，陆大妈腾地坐起来了，昏花的老眼直盯着朝思暮想的儿媳妇。你说啥，闺女你说啥来着？我说我决定了，决定和志国结婚！陆大妈慢慢合上老绵羊般的双眼，呼呼喘上几口，身子稀泥一样往下坍。江心平赶紧把老人顺在单人床上，床板就吱吱呀呀地响。老人嘴唇开始抖动，鼻翅突然翕动几下，叫一声好闺女！一把抓过枕巾堵了自个儿的嘴。江心平有点懵，慌慌地叫：大妈、大妈…… 陆大妈的心疼痛难忍。儿子是啥？是娘的命！有这样的闺女做儿媳，她可以十二分放心地上路了。这是陆家的洪福，也是前世结了善缘吧。可她毕竟是过来的女人，知道女人嫁给截瘫的后果——守活寡。苍老的心像破纸片一样颤颤的，咋也稳不住。道德和良知令老人不敢忘记，为了儿子，自个儿也曾昧过良心呐。儿子回城上班是天大的喜事，她却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老人何尝不懂“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古训？不是父母们心狠，一个城里一个乡下，巨大的城乡差别令人不得不三思。你拥有城市户口，城市生活就有你一份。生孩子上户口要凭户口本；吃粮要凭购粮本；烧煤要凭购煤本；吃块豆腐都要商品票……你不是城里人，你在城里就没法活。在城里赖上几个月，家人不说别的，你自个儿慢慢也就没意思了。江心平回城的路被她老爸堵死了。陆大妈整宿整宿的在院里溜达，极力怂恿儿子和江心平分手，可她又没个正当理由…… 当下呢？江家却有了正当理由。 儿子和江心平这桩有名无实的婚姻，良知令老人无法忍受。要是分手，儿子再无缘得到这样的女孩，母爱令老人无法忍受。良知和母爱像两把锋利的刀子，把一颗苍老的心捅得鲜血淋漓。一个女人是亲生儿子的母亲，对儿媳来说却不是。为了儿子，圣洁的母爱不再光彩照人，良知低下了高贵的头。 江心平瞅着无语的老人，大妈你哪不舒服？ 陆大妈说我，我哪都舒坦呐。一张老脸火烧火燎的，好半天才抬起泪眼，注视着这个让她十分喜爱的女孩。说好闺女呀，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你可得好好想想。 江心平眼窝的泪水转着转着就淌下来了，说：志国他都这样了，我要是离开他，大妈再有个……他还咋活呀？妈——答应我！ 陆大妈颤颤的嗯了一声，或许是身子太虚弱了，老人的底气明显不足。泪水重新溢出来，枕巾慢慢湿着。一老一少的哭声在轻轻飘荡。 陆大妈的哭声渐渐消失，把牙关咬住，生怕心里话溜达出来。心说：这桩婚事闺女的爹娘可得点头哇，不点不中。闺女的爹娘咋能点这个头？就连当婆婆的都不忍心点呐，这闺女屈得慌，委屈一辈子……想着想着，一辈子三个字还是溜达出来了。江心平忙问啥一辈子？陆大妈只是嚅啵：一辈子、一辈子……均匀的鼾声就响了。 江心平轻轻掀开炉盖瞅瞅，倒点水搅湿煤面把火压住，使火钩子捅几个小窟窿，把炉盖小心地盖严实。见陆大妈还睡着，就吹灭蜡烛轻轻地走出了房门。
这是一本关于讲述大地震后幸存者故事的小说。《红轮椅：谨献给大地震的幸存者》男主人公是高位截瘫，他的事业无疑是成功的，也有一个“和美”的家。然而，这种无性婚娴可以延续下去吗？《红轮椅：谨献给大地震的幸存者》力图揭示人们深藏的内心世界，把“人性中最深刻最简单的一些特质都表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