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访古
2006-12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胡旭东
244
无
《江南访古》围绕江南名胜古迹,用文学的形象表达,对历史人物及其事迹进行重新梳理,将零编碎简、断瓦残碑装订成新的史册,开掘山水之间的历史意蕴。主要篇目有《皖南李白故里行》、《徽韵三章》、《江南第一村》、《秋到平山堂》、《沐浴普陀风》等。试图用当代的人文情怀与现代的文明理念,去精心筑造一条通往古代的时光隧道,去拾掇“唐风宋雨”散落在江南大地上的诗页,去聆听先贤们遗留在江南小镇上的跫音,去寻访屹立在江南深处的古牌坊、阡陌古巷、古渡口以及至今仍发出清脆回音的千年石板桥。 全书极具艺术特色,笔触细腻不乏雄浑,婉约不失苍健,诠释人生哲理,体验审美情境,深入而具体地表现出江南丰富又复杂的人文主义遗产。
胡旭东,安徽南陵人,笔名熊日升。著名作家。安徽省南陵二中高级教师。著有小说集《日子》、《焚烧的冬天》,散文集《孤旅》等,多次在全国各类文学征文大赛中获奖,其中《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获《芙蓉》杂志“风流杯”大奖赛二等奖、安徽省政府颁发的第四届“安徽文学奖”。
相看敬亭山皖南李白故里行秋风萧瑟桃花潭(外一篇)采石矶断想南陵道中徽韵三章江南第一村泾川行南屏饮月(外一篇)又到上庄聚秀江村走近花山谜窟秋到平山堂润州说柳永满眼风光北固楼(外一篇)寻访朱自清故居何处寻瓜洲枫桥夜泊西湖冬夜踏雪沈园独步重返鲁迅路(外一篇)沐浴普陀风(外二篇)后记
一个地方没去想去的人很多,但去了还想再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采石矶就属于这去了还想再去的少之又少的地方。 就如没读想读,读了还想再读的《红楼梦》一样,它让“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采石矶也一样,它能让忙碌的人享受到休闲,能让郁闷的人感到空旷,能让欲望膨胀的人洗濯心内的尘埃,还能让踌躇满志的人展开希望的翅膀。恋人们在这里编织着爱情,学子们在这里放飞着希望,读书人在这里沉淀着文化,失意人在这里淡忘着忧伤,商人们在这里寻着了自我,政客们在这里鼓荡着“理想”。 春季里,有依依柳翠,天天桃红;万竹坞内感受着渴望,锁溪河畔漂浮着知音。夏季里,有绿阴浓浓,江风阵阵;行吟桥旁静流水,横江馆前卧涛声。秋季里,有丹桂拂面,枸红簇拥;翠螺山巅观云彩,三元洞内浊酒逢。 冬季里,有疏影斜横,暗香浮动;燃犀亭上读前朝,广济寺前悟钟声。 当远去了涛声,远去了钟声,又怎能远去那不绝如缕的四季情? 这是座文化的岩,这是座典故的山,到处有诗在响,到处飘拂读书人的青衫。在这里,哪怕你极其随意地一脚踏去,说不定就踏上了一首千古绝唱;哪怕你极其随意地一转身,说不定就撞上了一段回肠百转的历史典故;哪怕你极其随意的一抬头、一举目,说不定你就遇上了哪位“高山仰止”的文化名人。东吴以来,文人骚客,达官贵人,以及驰骋疆场的将军,无一不在此演绎了或叱咤风云,或壮怀激烈,或怀古凭吊,或羁旅乡愁的一幕幕人生悲喜剧,哪怕短暂得如倏忽流星,却也能在五千年文化史里留下气贯长虹的闪亮背影。 李白、孟浩然、刘禹锡、白居易来了;贾岛、许浑、杜牧来了;王安石、苏轼、沈括、梅尧臣来了;陆游、文天祥来了;汤显祖、施润章、王士祯也来了。留下的首首诗篇犹如灿烂的江花,留下的段段佳话犹如渔舟唱晚望夫山上的晚霞。 如今,这一串串文化人的足印,这一个个定格在时光隧道里的背影,已成了岁月的绝版;那一个个经典传说,那一首首和着江浪一吟三叠的诗篇,也成了采石矶的绝唱。 任何一处自然风景,即使大自然再怎么鬼斧神工,即使满眼景色再怎么旖旎,若失去了文化底蕴,哪怕花费了天文数字的造价,筑了重重叠叠令人叫绝的楼台亭榭,还有九折桥,还有八曲廊,也足不以吸引游客,也足不能让它在游客心底留存。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问:好玩吗?回答:可以。又问:喜欢吗?回答:可以。再问:感觉怎么样?再回答:可以吧。问者显然不满意,因为游客的回答与主人的期望得到的回答,远着哩。于是,不甘心的主人还问了句:你以后还想来吗?游客笑了,说了句大实话:可以来也可以不来。游客又多加了一个“可以”,可主人的感觉,能说“可以”吗? 这就是文化的魅力。 即使是一处历史文化遗存,哪怕是一堆“无处话凄凉”的废砾,是一抔“荒冢一堆草没了”的孤丘,也一样能吸引慕名前来的游客,也一样能成为一处游览的胜景。 南陵是李白在皖南的故乡,南陵的旅游开发龙呼马叫地喊了20多年,也大张旗鼓地搞了20多年,但其结果呢?即使主人施尽了“伎俩”喊破了嗓子,却一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究其缘由,就是缺少了文化的张力。文化的多少体现了景点的含金量,更体现了旅游的魅力;自然风光再美再靓丽,也不过是景点的外表,文化却是景点的内涵。缺乏文化的景点尽管构筑得再壮观,充其量也只是自然界一个“小品”罢了。南陵大地不是缺少文化,缺少的是开发者的眼光。如一代江左名姝小乔墓园就无人问津任其废弃,就连东吴名将黄盖墓地也在这近20年里埋没进时代的风尘中,还有李白寓居的寨脚村默默地空对青山垂泪,杜牧“南陵道中”的江楼也任其淹没在岁月的江涛里,罗隐的终隐地不要说一般游人,即使是开发者也难说出个“子丑寅卯”,却一个劲地别出心裁,今天开发这明天开发那,开发来开发去,偏偏与李白文化、杜牧文化、罗隐文化八竿子打不着边,你说,这样的景点,再怎样地开发,恐怕最后剩下的只有一景:“晨星寥落”。 旅游是人与自然,人与文化,人与历史,人与岁月亲近、对话的过程。 享受旅游也就是用心灵体验文化、用心灵碰撞文化、让心灵在文化的沉淀中积累、聪颖、净化、升华的过程。所以,开发一方的旅游,就是开发一方的文化,采石人是深悟这一开发旅游的真谛,这就是采石人的精明,他们精明到将采石文化发挥到极致,打造了这浑然天成万里长江第一矶。 其实,刘禹锡、白居易、贾岛、许浑、杜牧、王安石、苏轼、沈括、梅尧臣、陆游、文天祥、汤显祖、施润章、王士祯……都来到采石矶凭吊,绝大多数不是冲着这“万里长江第一矶”来的,而是冲着李白来的。如果没有李白在采石的横江、独斟、邀月、赋诗,如果没有李白在采石的种种醉人心往的传说,也就不可能有后来的文化士子们前来凭吊,一抒心语和心愁。采石矶之所以号称“万里长江第一矶”,不是仗着自己的壁立江涛的天险,而全是凭着这一代又一代亲临采石矶的文化巨星们深深的脚印,有了历朝历代文化巨星们的深深的脚印,才有了采石矶这方难得的文化厚土,有了这方文化厚土,采石才能从长江三矶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万里长江第一矶”。 无疑,李白是来采石赋诗的文化巨星们的仰望与泰斗。 孰不知,李白也是因凭吊先贤而来采石矶的。 东晋穆帝永和三年,即公元347年,镇西将军谢尚镇守牛渚,他酷爱牛渚天险旖旎的风光,在此筑造了牛渚城。那是一个秋月当空、江涛拍岸、丹桂飘香的夜晚,谢尚乘月泛江,舟行牛渚,听到客船上有人咏诗,抑扬顿挫,如江水跌宕回旋。吟者物我两忘,闻者也无我无物,叹赏不止,遂遣人询问,原来是一个叫袁宏的青年在凭江吟诗。袁宏少时孤贫,以替人运租为生,夜泊牛渚,被茫茫东去一江秋水所感染,便情不自禁地吟咏起自己创作的《咏史》诗来。谢尚将军邀其过船去谈论。哪知这一交谈便越过年龄代沟,越过了贵贱等级,立刻闪耀出生命的弧光,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直谈得江月隐去、晨曦微露。自此袁宏声名鹊起,谢尚牛渚识袁宏,一时间,成了华夏文化史上的千古佳传。 这个历史上的真实故事,让今天的人们听起来,恍若隔世做梦,怎么想都怎么像是“水底月”,怎么想都怎么像是“镜中花”。你袁宏再怎么有诗情,充其量只是一个打工仔,在当官人眼中,怎么也是个不屑一顾的“贱民”,而谢尚是何等荣光啊,是显赫一方的镇西大将军哪,能主动邀你过去谈论,不是你小小打工仔的身份“贱”,而是谢大将军“贱”得可以了。不要说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即是吃皇粮的一个用放大镜怎么照也照不出个等级的“科员”们,无论何时何地也不可能对一个船上陌生的外地打工仔发生兴趣的;更不消说是那些睡在梦里都没忘记自己身份是“官”的“官们”,就更不会将眼珠投向你袁宏,哪怕是稍纵即逝一瞬间,即使你比袁宏更有十分的诗情、十倍的才华,也不会将眼光在你的身上停留哪怕是1%甚至1‰秒。 除非你有枝枝蔓蔓的“后台背景”。说来也是笑话,谁见过有“后台背景”的人还四处漂游打工的?既然你属于漂泊打工族,压根就不会有“后台背景”。眼下谁不知纵然家有万贯钱财,也不如有一个好“后台”的民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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