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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皇帝自傳(上)

愛新覺羅.溥儀 風雲時代
出版时间:

2009-6  

出版社:

風雲時代  

作者:

愛新覺羅.溥儀  

页数:

368  

内容概要

  他,是唯一為自己作傳的皇帝  他,是唯一在亡國後還能居住深宮的皇帝  他,是結束了中國四千餘年帝制的末代皇帝  溥儀的人生,因登上帝基而與眾不同,  然而炫麗宮庭的背後,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辛酸!  著名歷史小說家高陽作序  獲九項奧斯卡金像獎的電影「末代皇帝」原著  最為全世界熟知的一位中國皇帝  「我出生於北京的醇王府,我的祖父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子。在我三歲那年,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病篤,慈禧突然決定立我為嗣皇帝。在我入宮後的兩天內,光緒與慈禧相繼去世,我便登極為皇帝--清朝的第十代,也是最末一代的皇帝。不到三年,辛亥革命爆發,我退了位。」  --溥儀《我的前半生》  末代皇帝的故事搬上銀幕之後,獲得九項奧斯卡金像獎,全球有十五億人爭著排隊去看這部片子,並為片中主角溥儀那傳奇化的,悲劇性的一生遭遇,而深受衝擊,內心感動。溥儀的一生,是一部活的中國現代史,他遭遇了古今中外所有帝王從所未有的榮枯深沉,成為最富有奇幻色彩的時代見證人物。本書就是「末代皇帝」的全部故事,包括溥儀自撰的《我的前半生》,及沈醉所寫的《溥儀的後半生》,合起來看,正是《末代皇帝》的全貌。

作者简介

  愛新覺羅?溥儀  (1906-1967)出生於北京醇王府。三歲被立為嗣皇帝,為清朝第十代皇帝,年號宣統。繼位後不到三年,辛亥革命爆發,溥儀退位,結束了中國四千餘年的帝制之局。  溥儀一生有過五個女人,皇后婉容、淑妃文繡、祥貴人譚玉齡、福貴人李玉琴、李淑賢。一九三一年,文繡提出離婚要求,溥儀回憶起這段往事說道:「我想起了我的家庭夫婦間的不正常的生活。這與其說是感情上的問題,倒不如說是由於張園生活上的空虛。其實即使我只有一個妻子,這個妻子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意思。因為我的興趣除了復辟,還是復辟。老實說,我不懂得什麼叫愛情,在別人是平等的夫婦,在我,夫婦關係就是主奴關係,妻妾都是君王的奴才和工具。」

章节摘录

  光緒三十四年舊曆十月二十日的傍晚,醇王府裏發生了一場大混亂。這邊老福晉不等聽完新就位的攝政王帶回來的懿旨,先昏過去了。王府太監和婦差丫頭們灌薑汁的灌薑汁,傳大夫的傳大夫,忙成一團,那邊又傳過來孩子的哭叫和大人們哄勸聲。攝政王手忙腳亂地跑出跑進,一會兒招呼著隨他一起來的軍機大臣和內監,叫人給孩子穿衣服,這時他忘掉了老福晉正昏迷不醒,一會被叫進去看老福晉,又忘掉了軍機大臣還等著送未來的皇帝進宮。這樣鬧騰好大一陣,老福晉甦醒過來,被扶送到裏面去歇了,這裏未來的皇帝還在「抗旨」,連哭帶打地不讓內監過來抱他。內監苦笑著看軍機大臣怎麼吩咐,軍機大臣則束手無策地等攝政王商量辦法,可是攝政王只會點頭,什麼辦法也沒有……  家裏的老人給我說的這段情形,我早已沒有印象了。老人們說,那一場混亂後來還虧著乳母給結束的。乳母看我哭得可憐,拿出奶來餵我,這才止住了我的哭叫。這個卓越的舉動啟發了束手無策的老爺們。軍機大臣和我父親商量了一下,決定由乳母抱我一起去,到了中南海,再交內監抱我見慈禧太后。  我和慈禧這次見面,還能夠模糊地記得一點。那是由一次強烈的刺激造成的印象。我記得那時自己忽然處在許多陌生人中間,在我面前有一個陰森森的幃帳,裏面露出一張醜得要命的瘦臉——這就是慈禧。據說我一看見慈禧,立刻嚎啕大哭,渾身哆嗦不住。慈禧叫人拿冰糖葫蘆給我,被我一把摔到地下,連聲哭喊著:「要嫫嫫!要嫫嫫!」弄得慈禧很不痛快,說:「這孩子真彆扭,抱到哪兒玩去吧!」  我入宮後的第三天,慈禧去世,過了半個多月,即舊曆十一月初九,舉行了「登極大典」。這個大典被我哭得大煞風景。  大典是在太和殿舉行的。在大典之前,照章要先在中和殿接受領侍衛內大臣們的叩拜,然後再到太和殿受文武百官朝賀。我被他們折騰了半天,加上那天天氣奇冷,因此當他們把我抬到太和殿,放到又高又大的寶座上的時候,早超過了我的耐性限度。我父親單膝側身跪在寶座下面,雙手扶我,不叫我亂動,我卻掙扎著哭喊:「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父親急得滿頭是汗。文武百官的三跪九叩,沒完沒了,我的哭叫也越來越響。我父親只好哄我說:「別哭別哭,快完了,快完了!」  典禮結束後,文武百官竊竊私議起來了:「怎麼可以說『快完了』呢?」  「說要回家可是什麼意思呵?」……一切的議論,都是垂頭喪氣的,好像都發現了不祥之兆。  後來有些筆記小品裏加枝添葉地說,我是在鐘鼓齊鳴聲中嚇哭了的,又說我父親在焦急之中,拿了一個玩具小老虎哄我,才止住了哭。其實那次大典因為處於「國喪」期,丹陛大樂只設而不奏,所謂玩具云者更無其事。不過說到大臣們都為了那兩句話而惶惑不安,倒是真事。有的書上還說,不到三年,清朝真的完了,要回家的也真回了家,可見當時說的句句是讖語,大臣們早是從這兩句話得到了感應的。  西元一九○六年,即清朝光緒三十二年的舊曆正月十四,我出生於北京的醇王府。我的祖父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子,初封郡王,後晉親王,死後謚法「賢」,所以後來稱做醇賢親王。我的父親載灃,是祖父的第五子,因為第一和第三、四子早殤,第二子載湉被姨母慈禧太后接進宮裏,當了皇帝(即光緒皇帝),所以祖父死後,由父親襲了王爵。我是第二代醇王的長子。在我三歲那年的舊曆十月二十日,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病篤,慈禧突然決定立我為嗣皇帝,承繼同治(載淳,是慈禧親生子,載湉的堂兄弟),兼祧光緒。在我入宮後的兩天內,光緒與慈禧相繼去世。十一月初九日,我便登極為皇帝——清朝的第十代,也是最末一代的皇帝,年號宣統。不到三年,辛亥革命爆發,我退了位。  我的記憶是從退位時開始的。但是敘述我的前半生,如果先從我的祖父和我的老家醇王府說起,事情就會更清楚些。  醇王府,在北京曾佔據過三處地方。咸豐十年,十九歲的醇郡王奉旨與懿貴妃葉赫那拉氏的妹妹成婚,依例先行分府出宮,他受賜的府邸坐落在宣武門內的太平湖東岸,即現在中央音樂學院所在地。這就是第一座醇王府。後來,載湉做了皇帝,根據雍正朝的成例,「皇帝發祥地」(又稱為「潛龍邸」)須升為宮殿,或者空閒出來,或者仿雍王府(雍正皇帝即位前住的)升為雍和宮的辦法,改成廟宇,供奉菩薩。為了騰出這座「潛龍邸」,慈禧太后把什剎後海的一座貝子府賞給了祖父,撥出了十六萬兩銀子重加修繕。這是第二座醇王府,也就是被一些人慣稱為「北府」的那個地方。我做了皇帝之後,我父親做了監國攝政王,這比以前又加了一層搬家的理由,因此隆裕太后(光緒的皇后,慈禧太后和我祖母的侄女)決定給我父親建造一座全新的王府,這第三座府邸地址選定在西苑三海集靈囿紫光閣一帶。正在大興土木之際,武昌起義掀起了革命風暴,於是醇王府的三修府邸、兩度「潛龍」、一朝攝政的家世,就隨著清朝的歷史一起告終了。  在清朝最後的最黑暗的年代裏,醇王一家給慈禧太后做了半世紀的忠僕。我的祖父更為她效忠了一生。  我祖父為道光皇帝的莊順皇貴妃烏雅氏所出,生於道光二十二年,死於光緒十六年。翻開皇室家譜「玉牒」來看,醇賢親王在他哥哥咸豐帝在位的十一年間,除了他十歲時因咸豐登極而按例封為醇郡王之外,沒有得到過什麼「恩典」,可是在咸豐帝死後那半年間,也就是慈禧太后的尊號剛出現的那幾個月間,他忽然接二連三地得到了一大堆頭銜:正黃旗漢軍都統、正黃旗領侍衛內大臣、禦前大臣、後扈大臣、管理善撲營事務、署理奉宸苑事務、管理正黃旗新舊營房事務、管理火槍營事務、管理神機營事務……。這一年,他只有二十一歲。一個二十一歲的青年,能出這樣大的風頭,當然是由於妻子的姐姐當上了皇太后。但是事情也並非完全如此。我很小的時候曾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天王府裏演戲,演到「鍘美案」最後一場,年幼的六叔載洵看見陳士美被包龍圖鍘得鮮血淋漓,嚇得坐地大哭,我祖父立即聲色俱厲地當眾喝道:「太不像話!想我二十一歲時就親手拿過肅順,像你這樣,將來還能擔當起國家大事嗎?」原來,拿肅順這件事才是他飛黃騰達的真正起點。  這事發生在一八六一年。第二次鴉片戰爭以屈辱的和議宣告結束,逃到熱河臥病不起的咸豐皇帝,臨終之前,召集了隨他逃亡的三個御前大臣和五個軍機大臣,立了六歲的兒子載淳為皇太子,並且任命這八位大臣為贊襄政務大臣。第二天,咸豐帝「駕崩」,八位「顧命王大臣」按照遺命,扶載淳就位,定年號為「棋祥」,同時把朝政抓在手裏。  這八位顧命王大臣是恰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肅順和軍機大臣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其中掌握實權的是兩位親王和一位協辦大學士,而肅順更是其中的主宰。肅順在咸豐朝很受器重,據說他善於擢用「人才」,後來替清廷出力鎮壓太平天國革命的漢族大地主曾國藩、左宗棠之流,就是由他推薦提拔的。因為他重用漢人,貴族們對他極其嫉恨。有人說他在太平軍聲勢最盛的時期,連納賄勒索也僅以旗人為對象。又說他為人兇狠殘暴,專權跋扈,對待異己手腕狠毒,以致結怨內外,種下禍根。其實,肅順遭到殺身之禍,最根本的原因,是他這個集團與當時新形成的一派勢力水火不能相容,換句話說,是他們沒弄清楚在北京正和洋人拉上關系的恭親王,這時已經有了什麼力量。  恭親王奕訢,在咸豐朝本來不是個得意的人物。咸豐把奕訢丟在北京去辦議和,這件苦差事卻給奕訢造成了機運,奕訢代表清廷和英法聯軍辦了和議,接受了空前喪權辱國的北京條約,頗受到洋人的賞識。這位得到洋人支持的「皇叔」,自然不甘居於肅順這班人之下,再加上素來嫉恨肅順的王公大臣的慫恿,恭親王於是躍躍欲試了。正在這時,忽然有人秘密地從熱河「離宮」帶來了兩位太后的懿旨。  這兩位太后一位是咸豐的皇后鈕祜錄氏,後來尊號叫慈安,又稱東太后,另一位就是慈禧,又稱西太后。西太后原是一個宮女,由於懷孕,升為貴妃,兒子載淳是咸豐的獨子,後來當了皇帝,母以子貴,她立時成了太后。不知是怎麼安排的,她剛當上太后,便有一個御史奏請兩太后垂簾聽政。這主意遭到肅順等人的狠狠駁斥,說是本朝根本無此前例。這件事對沒有什麼野心的慈安太后說來,倒無所謂,在慈禧心裏卻結下了深仇。她首先讓慈安太后相信了那些顧命大臣心懷叵測,圖謀不軌,然後又獲得慈安的同意,秘密傳信給恭親王,召他來熱河離宮商議對策。當時肅順等人為了鞏固既得勢力,曾多方設法來防範北京的恭親王和離宮裏的太后。關於太后們如何避過肅順等人的耳目和恭親王取得聯係的事,有種種不同的傳說。有人說太后的懿旨是由一個廚役秘密帶到北京的,又有人說是慈禧先把心腹太監安德海公開責打一頓,然後下令送他到北京內廷處理,懿旨就這樣叫安德海帶到了北京。總之,懿旨是到了恭親王手裏。恭親王得信後,立即送來奏摺,請求覲見皇帝。肅順等人用「留守責任重大」的「上諭」堵他,沒能堵住。肅順又用叔嫂不通問的禮法,阻他和太后們會見,依然沒有成功。關于恭親王與太后的會見,後來有許多傳說,有的說是恭親王化妝成「薩滿」進去的,有的說是恭親王直接將了肅順一軍,說既然叔嫂見面不妥。就請你在場監視好了,肅順一時臉上下不來,只好不再阻攔。還有一個說法是恭親王祭拜咸豐靈位時,慈禧太后讓安德海送一碗麵賞給恭親王吃,碗底下藏著慈禧寫給奕訢的懿旨。總之,不管哪個傳說可靠,反正恭親王和太后們把一切都商議好了。結果是,太后們回到北京,封奕訢為議政王,八個顧命王大臣全部被捕,兩個親王賜自盡,肅順砍了頭,其餘的充軍的充軍,監禁的監禁。載淳的年號也改為「同治」,意思是兩太后一同治政。從此開始了西太后在同光兩代四十七年垂簾聽政的歷史。我的祖父在這場政變中的功勳,是為慈禧在半壁店捉拿了護送「梓宮」返京的肅順。我祖父於是獲得了前面所說的那一串頭銜。  此後,同治三年,祖父又被賜以「加親王銜」的榮譽,同治十一年正式晉封為親王。同治十三年,同治皇帝去世,光緒皇帝即位,他更被加封親王「世襲罔替」,意思是子孫世代承襲王爵,而不必按例降襲。在光緒朝,恭親王曾幾度失寵,但醇親王受到的恩典卻是有增無已,極盡人世之顯赫。  我在醇王府裏看見過祖父留下的不少親筆寫的格言家訓,有對聯,有條幅,掛在各個兒孫的房中。有一副對聯是:「福祿重重增福祿,恩光輩輩受思光」。當時我覺得祖父似乎是心滿意足的。但我現在卻另有一種看法,甚至覺得前面說到的那個看戲訓子的舉動,祖父都是另有用意。  如果說二十一歲的醇郡王缺乏閱歷,那麼經歷了同治朝十三年的醇親王,就該有足夠的見識了。特別是關于同治帝後之死,醇親王身為宗室親貴,是比外人知之尤詳,感之尤深的。  在野史和演義裏,同治是因得花柳病不治而死的,據我聽說,同治是死於天花(翁同和的日記也有記載)。按理說天花並非必死之症,但同治在病中受到了刺激,因此發生「痘內陷」的病變,以致搶救無術而死。據說經過是這樣:有一天同治的皇后去養心殿探病,在同治床前說起了婆婆又為了什麼事責罵了她,失聲哭泣。同治勸她忍受著,說將來會有出頭的日子。慈禧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兒媳,對兒子和媳婦早設下了監視的耳目。這天她聽說皇后去探視同治,就親自來到養心殿東暖閣外,偷聽兒子和媳婦的談話。這對小夫妻萬沒料到幾句私房話竟闖下滔天大禍,只見慈禧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一把抓住皇后的頭髮,舉手痛打,並且叫內廷準備棍杖伺候。同治嚇得昏厥過去了,慈禧因此沒有對皇后用刑。同治一死,慈禧把責任全部安到皇后的頭上,下令限制皇后的飲食。兩個月後,皇后也就被折磨死了。皇后死後,慈禧的怒氣還不消,又革掉了皇后的父親崇褲的侍郎職位。第二年,有個多事的御史上了一個奏摺,說外邊傳說很多,有說皇后死於悲痛過度,有說死於絕粟,總之,節烈如此,應當表彰,賜以美謚云云。結果皇后的謚法沒有爭到,這位御史把自己的官也丟了。  在同治死前,慈禧同治母子不和已是一件公開的秘密。我在故宮時就聽到老太監說過,同治給東太后請安,還留下說一會話,在自己親生母親那裏,簡直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同治親政時,慈禧在朝中的親信羽翼早已形成,東太后又一向不大問事;皇帝辦起事來如果不先問問西太后,根本行不通。這就是母子不和的真正原因。慈禧是個權勢欲非常強烈的人,絕不願丟開到手的任何權力。對她說來,所謂三綱五常、祖宗法制只能用來適應自己,決不能讓它束縛自己。為了保持住自己的權威和尊嚴,什麼至親骨肉、外戚內臣,一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同治帝後之死,可以說是慈禧面目的進一步暴露。我祖父如果不是看得很清楚,他決不會一聽說叫兒子去當皇帝就嚇得魂不附體。參加了那次禦前會議的翁同和在日記裏寫過,當慈禧宣佈立載湉為嗣的話一出口,我祖父立即「碰頭痛哭,昏迷伏地,掖之不能起……」  按照祖制,皇帝無嗣就該從近支晚輩裏選立皇太子。載淳死後,自然要選一個溥字輩的,但是那樣一來,慈禧成了太皇太后,再去垂簾聽政就不成了。因此她不給兒子立嗣,卻把外甥載湉要去做兒子。當時有個叫吳可讀的御史,以「屍諫」為同治爭嗣,也沒能使她改變主意。她只不過許了一個願,說新皇帝得了兒子,就過繼給同治。有一位侍讀學士的後人,也是我家一位世交,給我轉述過那次御前會議情形時說,那天東太后沒在場,只有西太后一人,她對那些跪著的王公大臣們說:「我們姐兒倆已商議好了,挑個年歲大點兒的,我們姐兒倆也不願意。」連惟一能控制她一點的東太后也沒出來表示意見,別人自然明白,無論是「屍諫」還是痛哭昏迷,都是無用的了。  從那以後,在我祖父的經歷上,就出現了很有趣的記載。一方面是慈禧屢賜恩榮,一方面是祖父屢次的辭謝。光緒入宮的那年,他把一切官職都辭掉了。「親王世襲罔替」的恩典是力辭不准才接受的。這以後幾年,他的惟一差使是照料皇帝讀書。他於得兢兢業業,誠惶誠恐,於是慈禧又賞了他「親王雙俸」、「紫禁城內乘坐四人轎」。後來恭親王失寵,革掉了議政王大臣,慈禧太后又命軍機大臣們,今後凡有重大政務要先和醇親王商議,這等於給了他更高的職務。按例,男子結婚便算成年。光緒如果結了婚,太后理應歸政。這是慈禧極不情願的事,於是就在光緒婚前,由祖父帶頭向太后叩請繼續「訓政」。清朝創建新式海軍,祖父接受了這個重任,海軍初步建成之後,他須代表太后去檢閱,偏要拉著一位太監同去,因為這位李蓮英大總管是慈禧的心腹人。慈禧賜他夫婦坐杏黃轎,他一次沒敢坐進去。這種誠惶誠恐的心理,不僅表現在他的一切言行之中,連家裏的陳設上也帶著痕跡。他命名自己住的正房為「思謙堂」,命名書齋為「退省齋」。書齋裏條幾上擺著「欹器」,刻著「滿招損,謙受益」的銘言。子女的房中,到處掛著格言家訓,裏面有這樣一段話:「財也大,產也大,後來子孫禍也大,若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多膽也大,天樣大事都不怕,不喪身家不肯罷。」其實問題不在錢財,而是怕招災惹禍。最有意思的是,他在光緒二年寫了一個奏摺,控告一個沒有具體對象的被告,說是將來可能有人由於他的身份,要援引明朝的某些例子,想給他加上什麼尊崇;如果有這樣的事,就該把倡議人視為小人。他還要求把這奏摺存在宮裏,以便對付未來的那種小人。過了十幾年之後,果然發生了他預料到的事情。光緒十五年,河道總督吳大澄上疏請尊崇皇帝本生父以稱號。慈禧見疏大怒,嚇得吳大澄忙借母喪為由,在家裏待了三年沒敢出來。  毫無疑問,自從光緒入宮以後,我祖父對於他那位姻姊的性格一定有更多的瞭解。在光緒年間,她的脾氣更加喜怒無常。有一個太監陪她下棋,說了一句「奴才殺老祖宗的這隻馬」,她立刻大怒道:「我殺你一家子!」就叫人把這太監拉了出去活活打死了。慈禧很愛惜自己的頭髮,給她梳頭的某太監有一次在梳子上找到一根頭髮,不由得心裏發慌,想悄悄把這根頭髮藏起來,不料被慈禧從鏡子裏看到了,這太監因此挨了一頓板子。伺候過慈禧的太監都說過,除了李蓮英之外,誰輪著在慈禧的跟前站班,誰就提心吊膽。慈禧年歲漸老,有了顏面肌抽搐的毛病,她最不願意人家看見。有個太監大概是多瞧了一眼,她立刻問:「你瞧什麼?」太監沒答上來,就挨了幾十大板。別的太監知道了,站班時老是不敢抬頭,她又火了:「你低頭幹什麼?」這太監無法回答,於是也挨了幾十大板。還有一回,慈禧問一個太監天氣怎樣,這個鄉音未變的太監說:「今兒個天氣生冷生冷的。」慈禧對這個「生冷生冷」聽著不順耳,也叫人把這太監打了一頓。除了太監,宮女也常挨打。  奴僕挨打以至杖斃,在北京王府裏不算什麼稀奇事,也許這類事情並不足以刺激醇親王。如果這都不算,那麼光緒七年的關於東太后的暴卒,對醇親王來說,就不能是一件平常事了。據說咸豐去世前就擔心懿貴妃將來母以子貴做了太后,會恃尊跋扈,那時皇后必不是她的對手,因此特意留下一道朱諭,授權皇后,可在必要時制裁她。生於侯門而毫無社會閱歷的慈安,有一次無意中把這件事向慈禧洩露出來。慈禧從此下盡功夫向慈安討好,慈安竟被她哄弄得終於當她的面前燒掉了咸豐的遺詔。過了不久,東太后就暴卒宮中。有的說是吃了慈禧送去的點心,有的說喝了慈禧給慈安親手做的什麼湯。這件事對醇親王說來無疑地是個很大刺激,因為後來的事實就是如此:他更加謹小慎微,兢兢業業,把取信討好慈禧,看做是他惟一的本分。他負責建設海軍的時候(李鴻章是會辦大臣),為了讓太后有個玩的地方,便將很大一部分海軍經費挪出來修建了頤和園。這座頤和園修建工程最緊張的階段,正值直隸省和京師遭受特大水災,禦史吳兆泰因為怕激起災民鬧事,建議暫時停工,因此奪官,「交部議處」。而醇親王卻一言不發,鞠躬盡瘁地完成了修建任務。一八九○年頤和園完工,他也與世長辭了。四年後,他手創的所謂海軍慘敗於甲午之役。花了幾千萬兩白銀所建造的船隻,除了頤和園的那個石舫,大概沒有再剩下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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